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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0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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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爱,是孤独
[color=#000000]我用一种孤独到近乎绝望的姿势来感觉一棵树的存在。花朵是美丽的,蝴蝶一样的形状,又像是满天飞舞的雪絮。虬枝纵横,树干是老妪的脸,苍翠的叶子像浮在阳光里的金鱼,上面缀满晶莹的露珠,也可能是泪水。现在是黄昏,天空流霰着被风吹冷的阳光。我坐在窗前用一种孤独到近乎绝望的姿势来感觉一棵树的存在。[/color][color=#000000][size=14px] 这几天心情很沉重,仿佛背负着很多的记忆长途跋涉。真想停下来找个角落好好想清楚一些事情。我总感觉我的记忆有很大一部份是不属于自己的。如果不是我的,那又是谁的呢?记忆是移植和复制不来的。为什么我可以如此清晰地感知所有的细节和感触,宛如亲历过一样毫发毕现?是不是我的身体里依附着另一个人的灵魂?是死去的或活着的?是前世的或今生的?是不同时间的或不同空间的?我无法作出回答或任何理性的解释,只能凭感觉意识到这种奇怪的存在。[/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于是,我感觉冥冥之中有一个人在密切地注视着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通过灌输给我有关他的记忆来支配我的思想。我以前只是敬畏这种不可预知的神秘,而现在,却是明白无误地感觉到了,但这种统摄的效果并没有预想的强烈,因为我会因为很多外在的原因从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于是难免又杂揉一些我自己的想法。直到今天此时此刻,我在窗户玻璃幻化出的空间里,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似曾相识的脸,我才敢确定真的有一个“他”存在着。[/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朋友劝我不要胡思乱想,勒令我马上停止手中的一切事情好好休息一阵子。我暗笑她杞人忧天。但一看到她眼神中流露出的虔诚和认真,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我问她为什么会这样?我想知道原因。她想了一下说你太压抑了,有轻微的抑郁症,受了刺激,有间接性失忆的症状。当然也许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抑郁?失忆?这回我再也控制不住放肆而夸张地笑了起来,尔后我就看见她的脸一下子掉入惨痛的记忆里。期间她有离开这间屋子一段时间,我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又一次强烈而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一股莫名的恐慌像流水一样划过心脏。后来,朋友紧紧握着我的双手,开始讲起一些事,我跟随她的讲述进入了一些断断续续听起来感觉完全虚构的故事情节里。[/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当然,我不能确定我脑海里浮现的情景是不是朋友所说的。也许相同,也许部份相同,也许完全不同,不可置疑的是,她让我想起的事情让我很难过。[/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她让我想起了两个人。他和她。[/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麦卡勒斯在《心是孤独的猎手》中表达了一个深刻而耐人寻味的主题,她似乎想告诉世人,最深切的爱也无法改变人类最终极的孤独。那天他问她问题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城市文化广场的紫罗兰从中看《海子的诗》。春日大朵大朵的阳光盛开在每一个寂寞驻足的地方。风吹过,感觉有缤纷的落英掠过树梢,空旷而辽远。他很冒昧地问她如果亲情友情爱情同时摆在你面前你必须选择一种而且只能选择一种你会选择什么?如果亲情友情爱情同时摆在你面前你必须放弃一种而且只能放弃一种你会放弃什么?“都是爱情”。她回答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春天深深湖水般的真诚和清纯。他感到惊讶的不是她与众不同的回答,而是竟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答案。[/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她介绍自己时他问她是“君临天下”的“君”?她说:“君子之交淡若水”。[/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场对话。感觉上却是深交多年心心相印的挚友。那我们就姑且称呼她为“君”吧。他很努力地想“他”应该叫什么名字,有时明明感觉就快要想起来了,又马上陷入一片更巨大的空白。最后他决定放弃。所以一开始他就不知道“他”的名字。[/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君有着干净的外表,温和的笑容,清澈的眼神。喜欢一个人傻傻地望着比大地更加苍凉的天空。喜欢穿淡颜色的线织毛衣。喜欢闭着眼睛张开双臂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喜欢坐在咖啡馆落地窗前的桌子上信手写下一些散乱的文字或者简单而快速地画下她捕捉的某一个片断。像一片落叶飘逸的姿势;一个小男孩把纸屑丢进垃圾桶的瞬间;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走过林荫的人行道上;或者午后阳光在这巨大的广告条幅上缓缓移动的痕迹……[/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相信耶稣在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一刻变成了拯救众生的救世主基督。所以她自然信奉“原罪”说。她认为人类是有罪的,人应该向上帝忏悔以求宽赎。虽然也许她并不确定上帝是什么?在哪里?是否真的比人更有智慧?她对什么都有着最大限度的宽容,除非有人责难她:上帝能不能制造一块自己举不动的石头?因此她不太喜欢康德,就更加不喜欢尼采了。但她仅止不喜欢而以,够不上讨厌或憎恶。[/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他记得有一次她突然说:等有一天我决定走了,你会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松开吗?她的表情很奇怪。他感觉这句话好像不是跟自己讲的。不等他回答,女孩起身,似乎用了很大的决心和勇气走到广场的中心,尔后用一种苍老而永恒的形势眺望夜空。城市有着人来车往的喧嚣,不像村庄到处可见淡漠空间疏远时间的散漫的人群。[/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他家门前有一片桃树林,在初春时分每一个风起的日子里,他喜欢一个人呆在林子里,或蹲着或站着或干脆坐在散发着清新气味的泥土里,然后抚摸每一片新生的叶子和忧郁的花蕾。地上浅浅的杂草丛生,他的眼睛深遂如海,寂寞的背影有如苍茫落日下田野里孤独的稻草人。有时候路人可以看见他突然用一种很绝望的姿势伸出双手,似乎想努力抓住些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有。所有的人或事把他遗忘在一个陌生而静止的空间。他听到过时光断裂声响。遥远的时间和偌大的空间在某个不可思议的角落撞击出唯美哭泣的徬徨。别人都以为他是个疯子,有时他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太多在别人眼中司空见惯的事物在他看来竟会是那样的幼稚和可笑。但他不忍心讽刺别人就只好自嘲了。[/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他是一个疯子,一个懂得流星为什么哭泣的疯子![/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无论如何,他觉得是时候去看看她了。他已经记不起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去的,也许在很久之前,也许就是昨天。他唯一记得的是那天黄昏的天空流霰着被风吹冷的阳光,洒在脸上像情人的手羞涩的亲抚,有一股萧瑟的悸动。当他很努力地试图想起更多什么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就像一个大雪天走进一间刚刷过油漆的房子,四周痛彻心扉的惨白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他隐隐感觉刚才有人跟他打了声招呼,他没听得仔细所以没有理睬,下意识回过头,看见村上一个熟悉的长辈已经走到了他身后很远的地方。还不时回过头来,一脸的疑惑和愠色。他稍微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在半路上。[/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这是一条杂陈着落叶,沙石和煤屑的蜿蜒曲折进山的山路。路的左边是绵延起伏的群山,挤满了很多大的树,不知树名,总而言之,就是大树。要是在夏日的午后,往往有绚烂的阳光漫天散落,费力地渗透亭亭如盖的树叶,洒在路人白色的衬上像流动的金子。一般春、秋、冬季是看不到这样的景像的。那时了阳光太温柔,少了夏天那种飞扬跋扈的尖锐。山路右边依偎着一条杂草丛生的窄窄的阡陌。稍远一点是刚收割不久的田野。深深浅浅殘留着辛苦劳作的凌乱痕迹。干枯的稻草在深秋的晨雾里做着有关遗忘的梦。不时有农用机车像甲虫一样缓缓爬过,燃烧不充分的劣质柴油肆意挥霍着粗野的激情,产生的滚滚浓烟给这个有着殘山剩水的季节的早晨增添了一点点不和协的驳杂和灵动。树丛里隐约可以瞥见一排排黑色的屋顶,参差不一但错落有致。透过稠密的电网,他看见几只秋天的鸟散乱在斜斜的天际。[/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那是一片枫树林。满地堆积的落叶散发着腐败和陈旧的气息。走在上面,他仿佛可以听见脚步的叹息声此起彼伏。而后是漫山遍野像洪水一样排山倒海的孤寂。他老是觉得有人跟随他,每次警觉回过头去,只看见片片随风而逝的枫叶在林子的空间里划出一道道清冷的伤口。这是他们经常来的一个地方。有时他背着她走在林子里。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脖子,热乎乎的,皮肤光滑而细腻。深沉的呼吸在劲间此起彼伏,很舒服的感觉。她的头发如瀑布一泻而下,散发出清纯如水的淡香,弄得他的眼睛微微酸痛。于是他索性闭上眼睛。一不小心或撞到一棵枫树,或被一块石头或一个坑绊倒,两个人滚落一地。有时他抱着她放肆旋转,天昏地暗的错觉拒绝一切泪水和痛苦的回忆。两个人幸福得没有了耳朵也没有了嘴唇。她笑的样子很好看很清纯。她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把我葬在这里。那些曾经随风散落天涯的欢歌笑语总有一天会在跋山涉水启程回来,温暖我广漠如风的寂寞。他微笑着点点头尔后看见冰蓝色忧郁迅速绽开,又放肆颓败。[/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她对家的记忆夹杂着太多无休止的吵闹和重复的冷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偶尔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作壁上观一家三口的生活。于是家的涵义变得很模糊。像被大雾笼盖的镜头拍摄出的画面。她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一个感情冷漠的人,至少对家的感觉是如此。于是,她选择一次次离家出走。一个黑色的背包,一本诗集,一个旧的相机,一个画板,还揣上一点点钱。她知道,这不是流浪。短暂而徬徨的旅程,必然早已隐藏了回归的路线。但流浪不同,没有启程,没有回归,无所谓开始无所谓结束,就像“花开花谢”“晨昏更迭”,谁说“花谢”和“黄昏”不是一个轮回的伊始呢?有时她就站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或人来车往中,看着一脸焦急和恐慌的父母天荒地老地寻找她,苍老的背影又充满希望又满是绝望,她反而流下温暖的、幸福的、满足的泪水。她感到欣慰的并不是她没有想像中的不受重视,而是可以看见父母为了找她而产生的那种久违的默契和灵犀。一样的痛苦,一样的心事,一样的执着,甚至一样的眼神。弥足珍贵。她的这种怪诞而离奇的行径,其实只是为了孤独的人不再孤独,冷漠的人不再冷漠,不再爱的人重新相爱。一切都是为了爱这个古老而永恒的存在。但这个世界上事与愿违的事情太多,在她一次次的努力和尝试终告失败之后,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两个有着不同性质的深刻孤独的人走到一起,只会让彼此的孤独比孤独本身更加孤独,哪怕是最深切的爱。[/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她死了。从一栋废弃阁楼的阳台上,像一支断线的风筝,掠过每一个人惊恐慌乱的瞳孔。那是一段验证生命存在与否的旅程。一段葬心的旅程。方式惨烈而决绝。毁灭无法挽回灵魂不可拯救,他和她以前所做的任何尝试挽留的努力都毫无价值。有人说就在那一刹那,曾看到她脸上滑过的飞翔的微笑。于是大街小巷开始盛开若明若暗的血色玫瑰,张扬而诡异。其实,生命真的像一阵风铃声,响过了,消失了,没有任何过程。她的离开留给所有的人一个无法解开的谜。或许,只有他才可以理解。或许,他也无法明白。他望着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人群,心痛得没有任何感觉。[/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一场盛开在水中的幻觉。[/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枫林尽头。坟朴素而简单。一如她喜欢的方式。一杯黄土掩尽风流。表面没有打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铭刻着她为自己而写的挽歌。[/size][/color]
[size=12px][size=14px][color=#000000] [font=楷体_GB2312] 我是一个不幸的人[/font][/color][/size][/size]
[color=#000000][font=楷体_GB2312][size=14px] 注定会将海誓山盟写在水上[/size][/font][/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没有姓名,没有日期。谁也不曾想到这里沉睡的会是一位英英艳艳的女子。四周遍地丛生黑色曼陀罗,偶尔可以看见暮鸦的尸体,直挺挺愣在草丛里。像木雕,或顽石。他随意捡了块地方坐下,开始静静和她对话。他想她是完全可以听见自己说话的。有时候,雨打在脸上,他以为那是她流的泪;有时候秋声四起,他以为那是她的叹息;有时候落叶飘在怀里,他便以为那是她从天堂俯下身来给他觉情的一吻。她无处不在,梦里,幻想中,现实中,阳光明灭的错觉里……他记得就是在这里,在那个永远不再回来的秋天的某个黄昏,他第一次羞涩而笨拙地抚摸了她冰清玉洁的身体。吻了她吞气如兰的唇。他突然心生一种罪恶感,他亵渎了她的贞洁。她有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但即算是这种美丽在她的纯洁面前也黯然失色。他抹干她滑过脸颊的泪水,这高兴和衰艳同根而生,希望和绝望相邻而居的泪水。心痛的感觉如同折断的时间或光。[/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他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她其实没有死,只是睡了很长的时间。当他把这种荒唐的想法坚定成一种信仰时,真的就感觉到了她沉重的呼吸和轻微的梦呓。那么清晰那么真切。他想把她从坟墓里拉出来,再仔细端详她的脸,也许长长的睫毛上还残留着泪水吧?他这样想。尔后闭上眼睛,伸长脖子,嘟着嘴,在透明的空气里吻了一下。他多么希望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她在林子那头走过来,一如很久很久之前。他至死不渝把这个动作长时间静止在空间里。[/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他决定回去的时候,只是轻轻地同她说了声再见,尔后转身,头也不回。很洒脱而决绝的样子。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已经有过千百次忘情的撕杀和挣扎。他不知道呆了多久,只知道太阳还没有下山。漠然于空间必定会漠然于时间。他不想重走来时的路,于是选择了一条相反方向的捷径。那是一条极其幽僻的路,很少有人走。当然,不愿走的原因很多,且不尽相同,有的感觉太阴森,有的感觉过于狭陡,有的则认为很沉闷闭塞。他什么也没想,信马由缰。[/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顺着山坡往下,有一片杂乱的山楂树林。出了林子,可以看见右边是一条积满落叶松针的小路。两旁芜乱生着一些矮小的灌木,斜斜的细枝上随意地挂着许多红色晶莹的不知名的果子,尝起来微甜,口感细腻。他折一枝捏在手中把玩着,目光疏离而散淡,思绪显然飘得很远很远。转过几道弯,他意外地发现她家的屋顶已经俨然在望。越过屋顶,他看见远方青色的群山和剔透的天空,一浓一淡的色调,有一种参差的和协。路边池塘新干,一条柴鱼在清冷的阳光下吮吸着池底污浊的泥水,他感到一阵的恶心。透过洞开的窗户,他看到很多房子里的灰暗,空洞和死寂。村庄仿佛是一座灭寂了千百万年的孤城,毫无半点生气。他刚从墓地回来,没想到又重新走入一片更加辽远而肮脏的墓地里。处处墓茔林立。他感觉身上聚集了很多嘲讽和冷漠的目光,这种感觉让他极不自在,以至走路的样子一下子变得笨拙而陌生。他在嘲笑那些麻木的村民同时,其实更在嘲笑比他们更加麻木的自己。[/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他对死亡的恐惧已经远远小于对现实的绝望。早年读叔本华他就明白:生命的本质是痛苦,而幸福只是对痛苦偶尔无情的否定。他是一个彻底的“积极”的悲观主义者。所以,仍对艺术天生敏感。对生命充满敬畏,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悲剧感,相信不可预知的神秘和宿命。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道德残缺灵魂裂变价值观扭曲的人,只是对彼岸世界存在某种颠覆性的质疑。也许,他眼下最急需做的一件事情是:重新寻求信仰。[/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他好想浪迹天涯。尔后客死他乡。尔后有人将他的骨灰捧回,葬在家乡陌生而熟悉的麦地里。和许多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同眠。尔后在每一个风起的日子里,会有散落天涯的人跋山涉水来到他的坟前,一遍又一遍读着墓碑上自己为自己写的黑色挽歌。尔后悄悄转身离走。尔后用一生的时间守望这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朴素而明朗的感动和幸福。尔后死去,同样被葬在家乡的麦地里。尔后同样有人进行着和他们曾经完全相同的举动。周而复始永无休止……[/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时间还早,他决定去她家看看。那里凝固了太多的记忆。尽管不那么温暖和可爱。现在的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黄土里,也许流着很多别人看不到也无法风干的泪水,她原以为死去了,可以遗忘所有的一切,事实上并没有。他觉得她有点自私,但,毫无怨言。他一直觉得她是有灵魂的,会在村庄洒满月光的晚上,选择一条僻静的路悄悄回家。[/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开门的是她的母亲。悲伤的影子像梦魇一样缠绕着憔悴的身体。这是一种善良的执着,但它是错误的。就像小孩子逛百货商场抱着心爱的玩具任凭母亲怎样善意的劝慰都不肯回家。看到他的到来,这个可怜的人眼睛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慈祥,像春天深深的湖水泛出的漪涟。简单寒喧了一番,他想去楼上的书房。[/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楼梯是螺旋形的,有流畅的曲线,原本狭小的空间给人无限漫延的错觉。古色古香的栏杆仿佛让时光倒退了好几十年,扶着它感觉像走在江南水镇的庭院楼阁里。阶梯用黑色大理石打磨而成,如落满繁星苍茫的夜空。墙上挂着不少她仿绘的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名画。每次走过这里他都会产生很多奇怪的感觉。第一次是一个秋日的下午,他初次到她家。他分明看到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沿着螺旋形栏杆逐渐滑落,尔后跌落一地。她走的那天晚上,换成了压抑的缀泣。而今天,他感觉是炽热的泪。无法无天的泪流成河。他突然有兴奋的冲动,因为他看见不久前他抱着她从四楼的栏杆上快速而张扬地滑落差点摔倒的影子。他记得她向后散霰的长发是如何遮住他的眼睛,如何刺痒他的鼻子……像电影的序幕,断断续续却藕断丝连。[/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推开房门,迎面扑来的是燃檀和书的清香。房子里有些昏暗,他轻轻地很小心地又迅速地掩上门,生怕自己的冒昧惊扰了这里的和谐和安静,又怕穿堂而过的风带走这种熟悉的味道。他不打算开灯,静静地站在屋子的中央,让眼睛褪去刚才屋外的光线施舍的绚烂,好熟悉这里单调的暗淡。他首先看到的是两排长长的书架和墙角里的钢琴,尔后是床,书桌,藤条编织的摇椅,墙上挂着的画。再后就是床上的玩具熊,屋顶上垂下来的风铃,书桌上的台灯,盆景,CD和音响。他拉开窗帘,落日的余晖最后一次涂抹着干净无邪的玻璃。窗外。一片很大的香樟林。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在做着一些毫不相干的事。[/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房子里的摆设仍是她离去的样子。他清楚地记得床头玩具熊的肚兜里揣着两块一九九零年制的一元硬币。书桌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放着邮集和相册。相册的扉页放着他两的合照。摄于科大盛开的樱花树下。相册放在邮集的上面。书架分五层。中间一层第十二和十四的位置分别放着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和《诗经》,中间那本是一个匿名作者的集子,买于莲城盗版书籍市场。现在正摊开放在不远的书桌上。纤细的红线勾画出这样一段文字:[/size][/color]
[color=#000000][font=楷体_GB2312][size=14px] [b][u]绝望者的自杀是意图超越感性世界的尖锐琐碎和理性世界的晦涩残酷所作出的尝试或挣扎。[/u][/b][/size][/font][/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听她母亲说,她走的前晚,就坐在书桌前看这本书,直到遥远的天际泛出一片淡淡的惨白。那天早上的她看起来,疏漠而如释重负。仿佛奔突于胸郁结于心的生命大寂寞终于被某种不可预知的神秘的东西一扫而空。[/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这种记忆太令我痛苦了,我发觉自己再也不能想下去。当我得自己完全有能力遏止所有惨不忍闻的记忆不再重现时,我发现自己仍坐在窗前。这个发现除了让我感到惊诧之外,还有一点点如释重负的感觉。[/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打开窗户,傍晚的风悄悄涌入屋子昏暗的空间里。我清楚地看到窗外荒芜的草丛里有一晃而过的萤火虫。初秋的流萤。再远的地方就是我自始至终用心去感受的那棵树。不知道为什么这棵树老是喜欢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觉得我一直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它的出现。这样想了很久之后,我又开始怀疑是它为了等我才在那里风雨兼程站了那么长的时间。不过谁等谁已不再重要,这种感觉有如庄周梦蝶,思来想去,都不确定到底是他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他。当我确定那棵树不会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推开房门,顺手拿了件外套,朝那树走过去。[/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我摸到了树的虬枝。丑陋、枯涩,有触目惊心的朴素和质感。这种感觉在一瞬间传遍我的全身,于是,我蓦地记起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无人的河畔,会飞的鱼,来回荡漾的秋干,白色滕椅上被风吹乱的诗集,黑色和白色的风衣挂在树梢,村庄,炊烟,斜阳以及一张像是开在水中的幻觉的脸。重叠的脸。熟悉的脸。[/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CD机响起《美丽心情》优美的旋律,本多RU RU 用伤感到无法无天的声音唱道:我在早春清新阳光里,看着当时写的日记,感觉很久没有翻过日记本了,突然有股想看看的冲动,其实很早以前我是不写日记的,直到有一天,我感觉应该用文字定格生活里那些或悲伤或高兴或平淡的往事,这样,生存才会稍微有点价值和意义。还有,任何人都应该寻觅一个情绪的流出口。一个灵魂的出口。我已记不清产生这种想法具体是什么时候,不过我想那应该是一个秋日有着清冷斜阳的黄昏或一场苍茫的夜雨里。日记取名叫《水流影在》,厚厚的六册。一本本摊开在书桌上,漫无目的四处浏览,无意间发现了一首短诗:[/size][/color]
[size=12px][size=14px][color=#000000] [font=楷体_GB2312]明天我就要启程[/font][/color][/size][/size]
[color=#000000][font=楷体_GB2312][size=14px]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谈一场恋爱[/size][/font][/color]
[color=#000000][font=楷体_GB2312][size=14px] 今夜的雨会湮没大地上的一切[/size][/font][/color]
[color=#000000][font=楷体_GB2312][size=14px] 包括喜马拉雅和太平洋[/size][/font][/color]
[color=#000000][font=楷体_GB2312][size=14px] 失眠的窗台上栖息着我硕大的耳朵[/size][/font][/color]
[color=#000000][font=楷体_GB2312][size=14px] 这个夏天遗失的音乐[/size][/font][/color]
[color=#000000][font=楷体_GB2312][size=14px] 已在去年挂着苦艾的屋顶[/size][/font][/color]
[color=#000000][font=楷体_GB2312][size=14px] 泪流成河[/size][/font][/color]
[color=#000000][font=楷体_GB2312][size=14px] 我是一个不幸的人[/size][/font][/color]
[color=#000000][font=楷体_GB2312][size=14px] 注定会将海誓山盟写在水上[/size][/font][/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突如其来的恐慌让原本麻木的心倾刻间支离破碎,尔后是铺天盖地的迷失和寂灭。我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看完所有的日记,然后在镜子前肆无忌惮地看着自己泪流成河。[/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秋天的风是一场放肆沉默的离别。曾经生命中那些不可或缺的人呢?早已随风离去散落天涯。[/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原来如此……[/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早上起床很晚。走出房门,后面阳台上已经飘满大朵大朵桔红的阳光,有风吹草动的尖锐和敏感。我坐在阳台上使劲看着周围放肆苏醒的荒芜,心里好一阵感动,又好一阵难过,我问自己为什么睡过去了还要苏醒过来?问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一个人坐在这里又感动又难过?终于什么也没有想起,只知道抑郁的秋天终于渐渐远去……[/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size][/color]
[color=#000000][size=14px] 2006.12.08 午后[/size][/colo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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