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作六首

《杀鱼者》

桂花市场。鱼摊。女人和刀。
时间从刀刃上流淌
高挽的双袖
纤弱者，食肉者，流言，噤声
上市的毕节话，方言，生意，谈吐，差价
女人的弯腰，丰乳肥臀
手起刀落。石阶上殷红的血
受伤的鱼：挣扎。醒着
海水无辜的忧伤
论斤足两。十分钟，足够转身

或做一场噩梦。
或完成一次血腥的屠杀
像老电影。
我有足够的时间
评说。刀口舔血的日子
女人。利弊
我一直缺少真实的人称
包括一个锋利的词
生活的危险性
是该说与她？还是
该说与鱼？

2012-12-16

《洗车场，或幼童》

他们是未成年的
包括那部虚构的律法
成年的。他们墙根下的父母
功劳簿上
端坐一块故乡的石头
顽童戏水，劣性，嬉笑，谩骂
或不谙世音
起码，和身后的庞然大物相比
本该如此
他们往车辆上注水
铁质的构件
分针和秒速计算的污垢
在尘世。几分钟
直觉告诉我
这是一次公益性的充血
水不用青春和铁达成共识
水不作赌注
高压水枪停下，一分钟，再一分钟
时间局部安静
我不想用暴力交谈
十三月，我和他们一样
有着相同的陌生数字

2012-12-16

《出卖者》

卖鸡蛋，之后卖母鸡
卖乳猪和牛羊，卖口粮，种子

卖完上季想下季
他站在风中
思量一切可卖之物
土地，树木，体力，身体，血液
土地是搬不上市了
而身体便于携带
从北方挪到南方
他不敢高声叫卖
怕生活的嘶哑和苍凉
会惊走挑三拣四的顾客
怕说错话
地道的方言和北方口腔
他是出卖者，也是顾客
他要买下孩子巨额的学费单
演一个善良的农民笨拙的生活技巧
他一无所有了
还想出卖
一个五口之家的拮据和贫穷

2012-12-18

《饥渴者》

饥饿是一个词，或词根
它赖在胃里。
无事的时候
蠕动。引发一场冷战
时间是小瓣的
白天和黑夜被掰开
又被轻轻缝合
比喻天衣无缝
他画饼，裹上北方辛辣的大葱
充饥。
想念故乡的生活习性
画梅。
隔着火车和铁轨
在故乡的山头
止渴。
战争来得太突然了
他还没备足干粮和酒水
打一场人民与人民的持久战

2012-12-19

《想到梅》

想到梅。想到前半生，爱恋，女子
雪后的风景，与风尘无关
我丧失的书生气节
一些光景滑落。开花的
过程写满杂乱和草书
我从村外归来
月光是村河的舌头或影子
冰凉的。像一枚滚动的动词
居心叵测的人
把玩时光和梭子
九张机
梅就住在我的院子里
越来越老练的女人
十二月的磨刀石
醒着青锋和寒剑光芒
少时青梅，煮酒。老年成熟
疏影，暗香
一定有一条小路，曲径通幽
到童年去
与回忆和孤独厮守

2012-12-23

《霜降》

霜白。风冷。道路干净
房舍干净
每一张能够发音的唇齿
锋利得像刀
恰如春风夜里举事
千树万树梨花雪白
行人搓手，拢袖，哈出热气
熟睡的村庄，有冒泡的呼吸
几声稀疏的犬吠
附和远处的鸡鸣。警觉的
惊落篱笆上的霜花
有人等车，追着汽笛奔跑
一两只乌鸦像业障
“哇哇”跌落
大地像一张干净得稿纸
除了干净
我没有多余的修辞颓废或忧伤

2012-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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