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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连载)

[i=s] 本帖最后由 红尘一笑 于 2012-7-28 10:13 编辑 [/i]

  [font=楷体_GB2312][size=3]1

  向晚的雨好大。停了又下,下了又停。
  窗户上的那层薄纸,被风捅得千疮百孔。别墅里灯光冷冷的,三姐脸色苍白地坐着,木桢站在三姐后面,没人说话,只有窗外的雷声。
  三十年前三姐是姐,三十年后,三姐还是姐,只是这个姐与那个姐已经身价不能等同而已。木桢泡了一杯茶,狠狠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紧握枪的左手心起了一丝汗意。三姐忽然说,别叫我姐了,姐是引领大家伙闯世界的,而现在,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放在祠堂中的菩萨,供人烧香而已。
  木桢却不这么认为。她用一只手揭开茶杯,另一只手把枪插进枪套里,然后扶住三姐的肩,等三姐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门外的两个岗哨早已经离开了,连同刚才气汹汹地闯进来的男人。她知道近段时间以来,那男人正气焰嚣张。木瓜坝的两个赌场早已经归入他的名下。而在山那边清江的丛林里,被三姐废弃的几个毒品厂又恢复了生产。现在,他眼里除了利欲,再没有任何人。刚才他进来跟三姐耀武扬威的时候,如果不是木桢就他的膝盖狠狠地踹了一脚,就他那失控的情绪,还不知道弄出什么名堂来。
  三姐却如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靠在藤靠椅里,接过木桢递过来的茶,吹吹,把热气吹到房子外面,然后慢慢地品味。
  木桢今年刚满十八,在来到三姐身边之前,是一个流浪在街头的小女孩。那年,她八岁,父亲在金三角毒品军阀战争中死了,母亲在水深火热之中丢下她,跟一个进山收皮货的男人跑了,再没有回来。那天她饿晕了,爬到街头一家米线店门口,里面的香味伧得她直咽口水。这时候一群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从巷子东头的青石板路上冲过来,枪声爆炸声随之响起。人群瞬间炸了锅,米线店老板来不及关上店门便往里屋里躲。木桢趁乱端了一碗米线,靠在墙角,狼吞虎咽的样子简直吓死人了,完了摸摸满是油腻的嘴巴,瞪着两只乌黑的眼睛,将头伸出门外。刚才还乱哄哄的人群一下子没了踪影,当三姐站到她面前时,她并没有丝毫的惊恐之感,还上上下下把三姐打量了一遍,目光停留在三姐手中的枪上。三姐很惊讶小女孩的胆气,伸手去拉她,木桢甩开三姐的手,指指三姐手中的枪,然后一把把手中的碗砸在地上,说,你要我吗?我跟你走。三姐在她的注视下竟然有一种莫名的震动,她想这不活脱脱又一个我吗?她盯着木桢稚嫩的面庞,挥挥手中的枪,说,如果你真不怕,那你以后就跟我吧。
  木桢抬起头,目光中透出一份成人的坚毅,看看四周如虎似狼的大汉,然后吸一口气,转过身。
  三姐发现她手里紧紧拽着一把水果刀,那刀看起来很轻巧,但在一个八岁的孩子手里,却显得异常沉重,何况还是小女孩。
  三天后,木桢就跟三姐到了北金三角勐捧地区的杨家寨。杨家寨坐落在半山腰上,前后都有一座小山丘。寨子不大,却散居着汉族、傣族、景颇、崩龙等民族。房子三三两两隐在凤尾竹从中,有小别墅,有新建的赌场小洋楼,也有当地特色的竹编房。三姐把木桢领到一所学校跟前,说,你去读书吧。木桢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睛看看前面这栋楼,这里跟别处老大不一样,朗朗的读书声从屋子里传出来,这里有很多她一样大小的孩子,穿着都很漂亮。木桢静静地端详了好一会,然后转过身,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去。三姐很惊讶,蹲下身子,摸摸她稚嫩的脸,说,为什么?木桢恭恭敬敬地叫了她一声,把她手中的枪拿过来,抱在怀里。三姐盯着她看了很久,才站直身子,对身边的侍卫说,带她去洗个澡。
  洗完身子,换了身干净漂亮的衣服,木桢婷婷地站在三姐面前,红扑扑的脸蛋上有一种决然的冷静。三姐呆住了,叹息了一声,回过神来,说,还是去读书吧。木桢伸出小手,扭头看看旁边肃然的侍卫,忽然一脚踢了过去,侍卫反应敏捷,一把捏住她的小腿,骂道:小杂种。木桢冷冷地看着侍卫,顺手抓过一个茶杯。三姐没有说话,嘴角上却起了一丝笑意。
  接下来三姐再没有提送木桢去读书的事。特地挑了一个功夫好的女侍卫,专门教她一些基本的功夫,而射击则成了木桢每天必修的课程,三姐还特地请了一个中国来的教师,教她中文。到木桢十二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三姐本来是远征军后裔,在金三角丛林派别林立的夹缝里闯荡,好不容易拉起一支队伍,当初只是为了不受人欺负,后来没想到却成了丛林独霸一方的枭雄,杨家寨这地方,山民本来都种植大烟为生,地盘你争我夺,充满血腥味。那天三姐把木桢从后山训练场上叫回来,递给她一个箱子,说准备叫阿幺送她去中国,这是为她准备的衣服。阿幺就是陪她训练教她射击的女侍卫,她话不多,看起来就像个木头人。木桢除了请教一些射击上的技巧,从不跟她交流。现在,木桢愣愣的,站在三姐面前,她更感兴趣的是三姐眼中那一抹忧郁,她说,姐,为什么赶我走?三姐说,是让你去中国长长见识。木桢犹豫了一下,把头发盘起来,说,不,你骗我。三姐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你还想跟我,你就必须去,要不,当初你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回去。
  木桢脸色一下子由青变白,阿幺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她狠狠的甩开,说,我还有回头路吗?
  三姐叹息了一声,说,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
  木桢花了很长时间琢磨三姐的脸色,然后她拉起阿幺头也不回地穿过房门。这时候雨来了,门外岗哨递过来的雨伞被木桢扔在泥地里。汽车开过后山训练场地,木桢下车,抄了一挺机枪,闷声不响的钻进车里,雨水顺着她的面庞流下来,和泪水混在一起。
  三姐下令关闭了所有通向杨家寨的山口,事实上,从大勐捧到杨家寨早已经被三姐手下全副武装的自由军控制,沿途可以看见士兵紧张地盘查每一个过往的行人。赌场里依旧人声鼎沸,尖叫声,筹码的碰撞声,人们仿佛感觉不到危险正在迫近。
  入夜时分枪声才响起来,崩龙族叛军联合缅兵在夜色掩护下大批向杨家寨集结。在离杨家寨三公里外的黑山崖迎头遇到了三姐侍卫排的阻击。战斗在黑山崖前展开,侍卫们在三姐的带领下坚持了一夜,黎明时分才逐渐撤出,向后山靠拢。这时候三姐感到的最大压力不是满山黑压压的崩龙族叛军与训练有素的缅兵,而是缅兵的重型武器。撤出前三姐把侍卫排长江重永叫到身边,两眼看定了他,说,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江重永摸摸脸上的尘土与血水,走到一块凸起的巨石上,很简单地说,炮兵。
  三姐笑了,直截了当地说,有把握吗?
  有!江重永弓身挑了几个身手敏捷的侍卫,带足弹药与手雷,箭一样隐入丛林。三姐锐利的目光紧盯前方,脸上掠过一抹安慰,她知道,成败的关键,就在这雷霆一击。而江重永,她放的下心。
  直到远方响起了爆炸声,三姐才回过目光,带着侍卫们沿着丛林小道向后山靠拢。听枪声三姐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缅兵已经下了血本,一窝蜂地往上追击。
  三姐看了撤回来的江重永一眼,忽然说,保险箱还有一大捆金条,你带弟兄们先撤。江重永没有说话,咬着牙打完一梭子弹,说,必须走的是你,不光是为了弟兄们。
  三姐举枪,说,他们的目标是我。
  缅兵的呱啦声在耳边响起,三姐抓起一颗手雷,江重永知道三姐要干什么。他一动不动,与几名侍卫分立三姐周围。三姐先是点火烧了一份随身携带的文件,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这时候已经是午后,天空中硝烟弥漫。包围过来的缅兵与崩龙族叛军忽然纷纷倒地,余下的则四散奔逃。
  三姐扭头就看见木桢和阿幺,二人手中各提一挺机枪,木桢已经杀红了眼,向山下狂追。三姐一把拉住,木桢瘦弱的肩膀在她怀里颤动。木桢紧咬着嘴唇,看着三姐,直到三姐缓过一口气,忽然无端地说,姐,为什么呢?三姐怜爱地摸着她的肩膀,说,为什么要回来?
木桢忽然说,我又能去哪里?
  战争很快结束,侍卫们正四下追赶逃敌,木桢用狙击步枪逐一射杀,她一脸冷酷,让人不寒而栗。三姐起身拉住她的手,说,为什么?木桢说,有些人非死不可。三姐说,其实这些人也许可以不死。只是战场上各为其主。木桢不知道三姐话中的含义,但她知道,三姐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这时候太阳已经钻出云朵,远山忽然起了一层光晕,木桢看的如痴如醉,事实上木桢早从阿幺口中得知这几天会有事情发生,她知道三姐一定不会让她留在身边,虽然口头上她还是管三姐叫姐,而实际上她早已经把三姐当成自己的母亲,这种情愫也许只有她与三姐之间才能了解。三姐曾经不厌其烦地对她说,她所做的事情非常血腥,金三角丛林每天都血雨腥风,杀人,被杀,黑吃,吃黑,争抢地盘,成则为王败则寇。虽然缅甸政府独立时与各民族武装有协议,但各民族武装之间却因为利益纷争不休,同一支地方武装内部权力之争也无休无止。
  木桢始终听三姐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虽然还小,许多事情还不明所以,但她父亲却死在毒品军阀混战之中,一提及战争,就产生一种彻骨的仇恨。她跟三姐说,我恨战争,但我必须去战斗。
  三天后,江重永匆匆进来报告,说,崩龙族叛军头目已经伏法了,又说,缅兵指挥官已经答应谈判,问三姐怎么回应。三姐似乎并不关心缅兵方面的事情,说,杨崩龙(叛军头目)你怎么处置的?江重永做了个填土的手势。
  木桢知道其中的奥秘,在金三角丛林,子弹需要花钱买的,因此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处决叛徒与彼此之间的卧底,一般活埋了事。木桢心下还在愤愤,在她看来,不在杨崩龙身上剐几刀,事情就不算平息。
  还好这次缅兵被彻底打掉了信心,加之三姐在各民族之间还算有点威信,各山头没有调转枪口对付他们;缅兵其实也只是受了杨崩龙的蛊惑,幻想捞上一笔,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缅兵高层眼下也没有收复杨家寨的意思。三姐送了缅兵指挥官一份大礼,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那晚三姐破天荒叫木桢赔睡,跟木桢讲了很多丛林的故事,虽然血腥,在木桢看来,经历了前几天的战火,那些已经算不了什么大事情。三姐说她祖父是远征军军人,当年在这片丛林里打小日本,后来撤退时祖父和他的排长迷路便退到了杨家寨,那时杨家寨没有几户人家,到父亲时又加入了国民党残军,她是在台湾读完高中才回到杨家寨的,那时国民党残军已经溃不成军,父亲没有撤到台湾,他们抛弃了他,为了生存,父亲组织了汉族自由军,自任司令,通过与缅甸政府的谈判,父亲还被缅甸政府授予了中将军衔。十年前父亲病故,一些远征军后裔便推举她,当时她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时及各山头对杨家寨虎视眈眈,缅兵也放出收复杨家寨的风声,鸟无头不飞,杨家寨不能四面招敌,她权衡再三,只好应承。
  木桢忽然无端地说,当初你绝不是不肯。三姐冷冷地看着她,忽然笑了,说,小家伙,就你看出来我。
  为什么就我?木桢说,当时你身边难道没人?
  三姐说,说实话,当初我是志在必得。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这个位子吗?他们不站出来是不想成众矢之的,他们把我当成一个不懂事的丫头,帽子给我戴上,然后自行其是。
  木桢抬头看看墙上的壁灯,灯光韵黄,柔和,却遮不住一丝冷,她说,他们还是小看了你。
  三姐说,论实力,当时除了父亲的侍卫排,她简直无法调动一兵一卒,但事实上他们最终还是俯首称臣,越是贪欲称性的人越成不了事。
  木桢说,你是个好人。
  三姐忽然长叹一声,笑容一下消失,说,其实很多事情我都想复杂了,当初拉起这支队伍的是我父亲,而各路神仙差不多都是父亲的旧部,我来干,也算的上名正言顺。
  木桢靠在三姐身上,说,你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什么呢?
  三姐说,在丛林里,每一片树叶都是一只眼睛,每一个树影,后面都是陷阱,我们不能走错一步,不能放过些微的漏洞,否则,就永远翻不了身。
  木桢拿眼看看三姐,坚定地说,你是姐,我听你的。[/size][/size][/size][/size][/font][/size]
有小说的样范,且一起笔便进入了场景,
先加精了,期待后续
[quote]先加精了,期待后续
[size=2][color=#999999]刘光荣 发表于 2012-7-17 14:44[/color] [url=http://dbssk.5d6d.net/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161829&ptid=26458]http://dbssk.5d6d.net/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谢谢,很少写小说,请多指教。
2

  二年后木桢便被三姐调到身边,成了三姐的贴身侍卫。
  三姐说,这一年以来,一直有人要除掉我。
  木桢说,谁能有这么大胆呢?
  三姐用手摸摸枪柄,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进到卧室,关上门,丢下木桢一人在客厅。
  木桢退到门边,然后又走回来,街灯透进来的一丝光线在她的脸上晃了一下,她警惕地注视了一下窗外,然后拉上窗帘。
  整整一夜木桢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睁着大眼睛,黑夜的静寂如同凝固的血液。午夜时分外面下起了雨,听雨声很微弱,木桢揉揉眼,在沙发与窗户之间来来回回走着,足有半个时辰,然后缓缓踱到墙壁上的壁画前。这是三姐从法国一个画廊拍买来的一幅梵高的名画,画上的少女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如痴如醉的审视着世界。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童年的许多事情在脑海里还有记忆,印象中的父亲是那么仁慈温厚,他却在一次战斗中被手雷炸断了双腿,她跟母亲赶到医院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她没有哭,只是拿眼盯着父亲的断腿,直到父亲断气,母亲牵着她的手走出医院门口,才发现她的嘴唇咬得满是鲜血。
  黎明时分,那男人来敲门,木桢豹子一样弓着身子,握紧了手中的枪,问,谁?
  我,那男人语气显得极不耐烦。
  木桢不诚愿的打开门,男人闪身进来,目光盯着木桢,开个门这么磨蹭。
  木桢说,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男人说,这可是我家。
  木桢说,那又怎么样?三姐才是我的目的。
  男人拿眼看看木桢微微隆起的前胸,不怀好意地说,都成大姑娘了。
  木桢红了脸,狠狠一脚踹过去,说,看见我手中的枪了吗?
  男人大怒,说,小狐狸精,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楼上忽然传来三姐的声音,慵懒的,说,吵什么啊?
  男人忽然脸色温顺下来,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说,闹着玩呢。
  木桢恨恨的盯他一眼,回到沙发坐下,心里头想,一个人把戏演到这份上,真难为他了。她心底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三姐纵横一生,跟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刚处于发育期的她,于人生的许多事情还似懂非懂,在心里却埋下了一颗种子,至少,眼前这男人在她眼里,已经没了什么好印象。她没有跟三姐提及,也许三姐心里早就有数,只是不想破坏一个男人的自尊而已,设想三姐跟他同床共枕十几年了,自己不过只见过他几面而已,三姐又岂有不知之理。
  事实上三姐跟那男人虽然夫妻之间,关系却也扯不清,道不明。那男人常穿西装,梳分头,戴墨镜,行为举止看起来优雅的很。大家都叫他洪水,他真名叫洪得贵,父亲也算得上金三角又名的人物,曾是大毒枭坤沙手下一路诸侯,坐镇杨家寨不远的勐兴。坤沙投降后撇下母亲和他去了台湾,那时候他已经在勐兴能呼风唤雨了。后来缅甸政府军进剿,残部被他带到杨家寨,投靠了三姐。
  三姐发现有些不对劲是在两年以后的夏天,那时三姐跟洪得贵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孩子一生下来,三姐到泰国的清迈休养了一段时间。期间谣言四起,缅甸政府扬言要收复所有被民族军占领的地盘。三姐听到消息匆匆往回赶,由于带着孩子,金三角丛林三高林密,隐藏了许多看不见的风险,她怕路上出事,惊吓了孩子,没有通知任何人。在进入杨家寨的那一瞬间,就感到了与往日她在时有异样,至于有什么异样,她一下子又说不出来。杨家寨虽然处在金三角腹地,在毒品泛滥的年代,还是保持了自给自足的面貌,从来不参与到是非之中去。三姐接掌杨家寨以后,父亲的手下没把她放在眼里,但三姐当时杀了一个跟坤沙有来往的父亲的副官,才镇住了众人。
  几年后由于经济紧张,物质匮乏,大势所趋,三姐不再对手下在毒品方面有所限制。但有一条,不管是种植还是贩毒制毒,绝不允许在杨家寨管辖范围之内进行,这规矩几乎成了杨家寨铁定的法律,没人敢越雷池一步,甚至是地位仅次于三姐的,掌管杨家寨经济大权的权叔。权叔跟随三姐父亲多年,二人既是老友又是同乡。
  沿清江方向出杨家寨范围,到处是红艳艳的罂粟在丛林里摇曳,而进了清江,山野里只有橡胶林,香蕉林,茶叶林,三姐的自由军除了在仰光有大型的茶叶生意,还在勐拱有玉矿,瓦城,密支那,腊守,仰光,中国边境的瑞丽,腾冲还有十来个玉店,经营翡翠,中国的瓷器。经费虽然捉襟见肘,还是可以应付的来。
  三姐透过窗户观察着街道两旁的店铺,三姐对自己管辖下的杨家寨有一种很深的自豪感。街道两边商铺林立,除“新东方”外又开了几家赌场,如今的杨家寨已经变身成了一座小型的现代化赌城。
  三姐的目光伸向远处时,忽然一下子凝固了。
  她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男人问阿幺,认识那个男人吗?
  阿幺抬眼看看,那人身穿深色夹克,后腰插着一把勃朗宁手枪,一道伤疤贯穿脸部,从右上方一直划到左下巴,刀刻一样,脸上的横肉颤动。阿幺吐了口唾沫,说,那不是毕家寨的勒康吗?
  三姐说,我们好像跟他素无往来。
  阿幺说,他可不是个好鸟,在国际刑警眼中可是个毒瘤。
  三姐不再说话,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杨家寨的许多生意从来就不走偏门,远近大小山头忌惮三姐的威名,很少把触角伸到这里来。三姐的目光开始变的焦虑,说,勒康来这里,意味着什么呢?
  别墅里现在只剩下三姐与洪得贵,孩子让阿幺带去睡了。洪得贵站在三姐面前,他倒了一杯红酒,仰脖喝完之,然后伸手来拉三姐,说,回来为什么不通知我?你知道丛林有多风险。
  三姐把枪卸下来,脸色开始严峻,看了他很久,才说,为什么要引来勒康?
  洪得贵不以为然地说,在金三角,他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如果他是一只狼呢?
  洪得贵脸色微变,他把注意力从三姐脸上转到茶几上,茶几上放着三姐刚从泰国带回来的一个精致的玩具坦克,忽然转了话题,说,现在政府军正在调兵遣将,有他在杨家寨的南面,我们便可以高枕无忧。
  三姐慢慢地转过身,长叹一声,说,你忘了当初的约定?停了一下,又说,那样恐怕会引火烧身的。
  洪得贵有点慌乱,说,怎么可能。
  三姐说,十多年以来,杨家寨之所以安稳,与不沾毒品有很大关系。
  洪得贵说,可杨家寨就这么屁大点地儿,没有纵深。如果控制了毕家寨,北接上勐兴,整个山区就在我们手中,有何不可?
  三姐忽然正色道,控制整个山区?这里民族众多,山头林立,谈何容易。
  洪得贵说,我有我的方法。
  三姐摆摆手,正色道,别忘了杨家寨的规矩,就算是你,我照样不会留情。
  洪得贵低下头,眼中掠过一抹阴沉,说,我是你男人。
  但杨家寨我说了算。三姐略带倦意地步入卧室,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洪得贵不敢再说什么,跟进去,过了很久,他忽然爬到三姐身上,三姐不动,任他折腾。
  第二天三姐起的特别早,洗漱一番之后,来到一楼客厅里,江重永早召集了手下,在客厅候着,他们排成一排,神情肃穆。
  三姐微笑着对他们一一点头,然后走到前面的沙发坐下。阿幺递过一杯咖啡。三姐抿嘴尝了尝,忽然说,泰国的咖啡调的比这里的苦的多。
  众人对望一眼,心里俱不知道三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好久,三姐把杯子放回茶几,说,我们现在都在这里。顿了一下,又说,因为我们活着。
  站在前排的洪得贵脸色起了些微的变化,刚想张嘴说什么,三姐忽然问他,我离开了多长时间?
  洪得贵恭恭敬敬地说,三个多月了。
  三姐还是不动声色,慢慢地吐出口气,看看众人,说,因为活着,才希望大家好自为之。说完,三姐转过身子离去,阿幺跟着走出客厅,留下众人站在屋里。洪得贵始终不敢说话,直到三姐的背影消失,才颓然坐进沙发里。
  接下来三姐把木桢召回身边,跟权叔清查了三个月来的所有账目。二团的一个营长赌输了钱,私自涂改营部开支,被三姐叫人从后山营地五花大绑捆下来,审都没审,当天便被执行枪决。
  任何人都看的出来,三姐在杀鸡给猴看。而刚刚进入众人视野的木桢,显得沉静,不太跟人说话,除了三姐身前身后,从不跟人来往,遇人点点头外,几乎没人见她露过一丝笑意。
  一次三姐带木桢去“万家乐”,这是一家由澳门人投资兴建的赌场,非常豪华气派,三姐在这里有着一半的股份。三姐没有通知澳门方面的人,只是带木桢悄悄地在一边的百家乐台子坐下,叫了筹码,一声不响的玩着。看不出三姐有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三姐心里在想什么。
  半响过后,木桢忽然把一把手枪和几颗子弹放在三姐面前,说,有人下手了,人我已经捆起来,在地下室,要不要去审问?
  三姐赞赏地看看木桢,说,知道谁派来的?
  他没说。木桢仰起脸,我再去问问。她刚转身,三姐叫住她,眼光中透出来一股杀气,说,不必问了。
  木桢说,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澳门方面的经理忙不及地给三姐上茶,脸上堆着笑,说,发生这种事情,是我们的安保不够周全。
  三姐笑笑,说,不管你的事。想想又说,平常有什么生面孔?
  经理低下头,沉思了一下,说,很少有,除了洪头(洪得贵)带了北方几个黑道人物过来以外,基本上都是熟客。
  三姐脸色看起来没任何变化,很自然的站起身,把筹码递给经理,不经意地问,这个月怎么样?
  还行,刚开始下水,后来上来了。经理说。
  管理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洪头带来的人,在厅里横冲直撞,牌手们害怕,有些吓的不敢上班,赌客也赌不安生。
  三姐拢拢头发,说,我知道了。

  三姐的驮队是在离清江不到50公里的大其坳被劫的,袭击者显然知道这次驮队的准确路线,而且对地形相当熟悉。三姐接到消息时,江重永的侍卫排正在勐金的赌场征收年税,三姐只带了木桢一人,结果刚出清江不远,便遭了伏击。
  丛林之中黑吃再寻常不过了,但这一次明显不同,他们好像算准了三姐会来,而且不会带多少人,目标显然直指三姐。
  狙击手的子弹从三个方向向三姐射来,说时及那时快,木桢一个虎跃把三姐扑倒在地,血从她胸脯上流下来。三姐扭头看看她,叹了口气,心里纠结的很。
  木桢咬着牙,把枪口端平,在她刚倒下的那一瞬间,已经有一个狙击手亡命在她枪口之下了。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忽然说,姐,把你的风衣给我。
  三姐看看她苍白的脸,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得粗暴,说,这不是我的风格。
  木桢说,时间已经不允许了,如果三姐不答应,只怕我们两个都得撂在这儿。
  三姐说,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我。
  木桢说,三姐如果死了,我还能活着吗?
  三姐说,你还小,该走的是你。
  木桢击毙了一个就近察看的敌人,忽然把手枪抬起来,直指自己的太阳穴,很简捷地说,你不给我,我就开枪。
  三姐愣了愣,说,这又是何苦。
  木桢没有再说话,接过三姐的风衣,披起,然后跃上岩石,边开枪边向悬崖靠近。
  枪声骤然激烈起来,三姐卧在草丛里,眼睁睁看着敌人追击木桢。
  子弹打完之后,木桢笃定地理理头发,朝三姐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一跃而起。三姐紧咬牙关,紧盯着那袭红色的风衣,直到它在崖下的云朵中消失不见。
  江重永率侍卫排赶到的时候,敌人已经退走了,三姐的手紧紧抓在泥土里,脸色苍白,她被阿幺扶起来,拿眼看了一下江重永,说,木桢在崖下。
  江重永摇摇头。
  三姐甩开阿幺的手,坚定地站起来,她身子看起来有些微微颤抖,但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只是一个劲地木桢木桢地叫。过了好长时间,她忽然又坐回地上,眼睛看定了阿幺,说,找到木桢,死要见尸。
  阿幺神情木然,快步走到悬崖边上,长长的静寂之后,忽然发疯似的向天空射击,直到把枪中的子弹全部打完。
好看好看!且待下回!
4

  跟毕家寨勒康谈判的地点,选在杨家寨与毕家寨之间的清江渡口,那天,江重永早早的带侍卫排,查看了渡口三公里以内的所有地形。接到江重永的信息后,三姐便由阿幺陪同前往。
  勒康穿一身迷彩服,戴墨镜,三姐到来时,他摘下墨镜。伸出手来。三姐不动声色地打了声招呼,却没有同他握手。勒康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立刻又恢复了平常。三姐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感兴趣的是钱,而她却不同,她关心的是当前的情势,大军压境,如果把筹码压在一个利欲熏心的男人身上,这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等到阿幺与勒康的保镖退下去以后,勒康才清了清嗓子,说,三姐是聪明人,不容我多说吧。
  三姐却笑了,大局未定,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勒康回头看看退下去的众人,眼中狡诈的神色一闪即逝,说,我想,三姐不希望两面树敌吧,还是再考虑考虑。
  三姐抬起头,望望远处的丛林,面无表情,说,就算我毁了,毕家寨也好不到哪里去。
  勒康接过她的话,所以,才请三姐三思。
  三姐说,杨家寨有铁定的规矩,所有与毒品有关的东西,绝不能进入杨家寨,我也不能坏了这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我的工厂迁到杨家寨,南面的缅兵我们来挡,三姐进可以出毕家寨,退可以守清江,两全其美。
  三姐一眼看穿了眼前这男人的把戏,杨家寨周边重兵环伺,各种势力纠结在一起,勒康的毒品厂已经置于政府军与各山头眼前,缅兵一伸手,便可剿了,而其他势力要争夺,也非常容易,至于他说独挡一面,那不过是痴人说梦,毕家寨根本无险可守。既然是生意,杨家寨就得付出条件。
  三姐深蕴其中道理,她鹰一样的目光盯着勒康,说,只怕阁下目的不在于此吧。
  勒康讪笑一下,说,虽然三姐可以跟政府同盟,但那不过是一张废纸,任何事情都有它不确定的一面。
  你终于说实话了,三姐背过身,忽然问,洪得贵打算给你什么好处?
  勒康顿了一下,说,你把事情想复杂了,我们只是想结成一个联盟,对抗政府而已,现在的情势,骑虎难下,你知道我是个生意人,我不做赔本的买卖。
  三姐笑了笑,如果我阻止你们呢?
  勒康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说,那我只好打开大门了。
  三姐不动声色,你应该明白,杨家寨虽不是龙潭虎穴,但也不会任人宰割,做人不要太过份。
  三姐言重了,在下是好心。
  三姐淡淡地说,只怕你要失望了。三姐说完转身就走,这明显是个圈套,她怎可能上这个当。
  勒康抢前一步,说,三姐若想回头,现在还来的及。
  三姐忽然折了一根树枝,狠狠地插进草丛里,头也没回。阿幺跟江重永从树丛中闪身出来,跟上。勒康脸色难堪,恨恨地盯着三姐的背影,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三姐忽然回过头来,说,有时候做个套子本钱太下足了,也未必是好事。停了一下,又说,你的人我已经把他捆了,扔在河边,自己领回去吧。
  三天后三姐接到的消息却是缅兵退兵的消息。时值国际局势发生变化,政局动荡,缅甸军政府内部争斗不休,且表面化了,主战的副总理下台,缅侦探部一夜之间,全部解散,缅兵自顾不暇,集结在金三角周边地区的兵力全部退走。
  三姐长吁了口气,把拱卫清江的二团调回杨家寨,而毕家寨方向的三团则向北移动,进入山区整训。
  中午时分三姐视察了一团在勐金的驻地,这一回三姐一反常态,全程虽由江重永的侍卫排护卫,江重永与阿幺却始终不见踪影,她对洪得贵与一团长的解析是,他二人留在杨家寨处理赌场事务去了,那里一个赌场放高利贷,扣了人,中国抗议,发函要人。
  洪得贵心里清楚三姐的用意,往常这种事情都由他操办,看来三姐是在敲山震虎了。
  回到别墅的时候,江重永已经早早地候在那里,三姐褪下风衣,在沙发里坐下来,过了很久,才说,办妥了?
  江重永点了点头。
  三姐坐直了身子,仔细地看着江重永的脸,又说,情况怎样?
  江重永说,国际刑警组织方面的消息是八个人,还有最重要的两个下落不明。
  三姐再看看他,说,计划出了纰漏?
  江重永说,不是,那两个人根本不在杨家寨。
  三姐脸色变了变,说,难道他们事先得到了消息?这么说来,我们身边一定还有奸细。
  江重永神情不容置疑,说,不会,除了我跟阿幺,同去的侍卫都是在人控制后才知道的。
  三姐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江重永身边,说,也许是个意外。她停了下,又说,还是没有木桢的消息?
  江重永说,听进山打猎的猎人说,那一带没有野兽出没,不存在连尸体都找不到。
  三姐眼中忽然有了某种神采,说,难道木桢没死?说完,叹了口气,后退一步,颓然坐进沙发,喃喃道,不对啊,如果这小家伙没死,不可能不跟我联系。
  江重永说,或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三姐仰起脸,看看江重永的浓眉,郑重地说,勒康那边有什么异动没有?
  江重永摇摇头,忽然无端地说,洪得贵最近老神不守舍,是不是与他有什么关联呢?
  三姐闭上眼睛,却掩饰不了她一脸的痛苦神色,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江重永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三姐,直到三姐疲惫地站起来,转过身子上楼,才如梦方醒,退出客厅。
  权叔遇险的时候,江重永正在离他家不远的酒楼里独自喝闷酒。杀手的枪法奇准,而且手段残忍,很快便击溃了护卫们的阻击。两个贴身保镖死命护着他往后院退。江重永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满了尸体,权叔左腿中弹,身子卧在地上,发了疯似的还击。江重永眼疾手快,一枪撂倒一人,其余敌人见江重永杀进来,知道要杀权叔已经不可能,唿哨一声往后山退走。
  三姐在医院见到了权叔。权叔脸色憔悴,见三姐进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该来的终究来了。
  三姐察看了权叔的伤势,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问,权叔知道是什么人了?
  权叔的目光黯淡,脸上的皱纹拉动着,说,我已经做了防备,还是差点遭了毒手。停了一下,权叔忽然直视三姐,又说,丫头既然知道是谁,又何必来问我?
  三姐愣了愣,说,权叔是在怀疑我?三姐看看他,又说,如果我要杀你,绝不会蠢到动用杀手。
  权叔摇摇头,眼中的情绪更加浓郁,他说,也许你身边的人呢?
  三姐脸色微变,她看看江重永,江重永使力点点头。三姐回过头来,小心地替权叔拉拉被子,正色道,他们既然敢动你,显然是有恃无恐。
  权叔苦笑了一下,说,这正是可怕的地方,对方显然没把你放在眼里。
  三姐点点头,看看权叔,又看看江重永,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激动的神色。只怕没那么容易得手。她说。江重永一脸凝重,如山般屹立在三姐面前,三姐转过了身,又说,该来的终究会来。
  江重永走到门口,忽然又站住,抬起头,简捷地对权叔说,我一定会把人给找出来。
  第二天雨下的很大,江重永怀里揣着手枪,只身来到“万家乐”赌场,他捧了一大堆筹码,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坐在靠近大厅右角最末一个台子上,没有下注,也没有像其他赌客一样来回走动。这个台子视角很好,很清楚地可以看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下午时分场子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领头的男人五短三粗,一脸凶相,江重永冷冷地看了一眼,他呼喝一声,叫手下换了筹码,在江重永对面坐下,豪赌起来,好像根本没把江重永放在眼里。江重永浓眉跳了一下,换了姿势,点上烟。
  五短三粗的男人赌了一阵,似乎余兴未尽,叫随从又换来筹码,他站直身子的那一瞬间,江重永看到了他夹克内外露的两支手枪,而他的随从分散在大厅各个角落,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江重永站起又坐下,他在等待机会。
  随从去了很久才抱来一大堆筹码,躬身递给他,身子恰好挡住了他射向江重永的目光,江重永犹豫了一下,决定抓住这个机会。然而就在掏枪的时候,两支乌黑的枪口抵上了他的腰部。江重永脸色变了一变,回头看看身后的两名彪形大汉,说,朋友想咋样?
  五短三粗的男人把全部筹码扔在台子上,冷笑着说,在下想跟朋友赌一把。
  江重永瞄瞄四周,对对方既然有备而来,目标显然是他,这时候反倒镇静下来,他点了一支烟,说,朋友想赌什么?
  五短三粗的男人想是被江重永的神色镇住,好一会儿,他忽然笑了,说,赌命如何?
  江重永冷笑一声,说,朋友认为有必胜的把握吗?
  五短三粗的男人拿眼环视了一下四周,神色中有股傲慢,说,朋友认为这种情况之下,还有翻盘的可能吗?
  江重永忽然叹了口气,说,朋友看来对我了解并不多,不到最后关头,在下是不服输的。
  五短三粗的男人阴阴的说,江重永在金三角也算的上一号人物,何必这么固执。
  江重永摇摇手,说,我与阁下好像无冤无仇。
  五短三粗的男人大笑一声,说,如果我受人之托呢。
  江重永冷冷地说,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五短三粗的男人脸色微变,掏出手枪,把子弹退出膛,然后连同手中的筹码一起,扔到江重永面前,忽然话锋一转,说,阁下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跟我们合作。
  江重永鹰一样的目光盯着他,说,只怕是利用吧。
  五短三粗的男人看了江重永一眼,忽然笑了,说,在下敬重江重永是条汉子。
  江重永长吁了口气,声音还是冷冷的,如果我拒绝呢?
  那人道,阁下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后果。
  江重永抬起头,忽然笑了笑,然后换了一种诚恳的语气,说,朋友还是收手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那人不以为然的说,杨家寨我们志在必得。
  江重永微笑着说,你们可以控制我,但绝对控制不了杨家寨。
  那是我们的事情,阁下现在的事情就是说是与不是。
  江重永不再说话,竟然一屁股坐下去,忽然又慢慢站起身子,脸色开始变得严峻,说,我既然敢来,就算准了朋友一定出不了这赌场的大门,既然朋友一意孤行,我只好先出手了。。。
  江重永的“出”字刚一出口,人已经一弹而起,反身落在两位彪形大汉的身后。这一下干净利落,两位彪形大汉还未来得及反应,头部各挨了一记重击,软软地倒了下去。那人身前的随从举枪就射,江重永返身一枪打爆了他的头,大厅里顿时乱成一团。那人一个虎跃,越过两个台子,剩下来的几名随从举枪乱射,向他靠拢。
  那人冲到大门边,迎面碰上阿幺,慌乱中被阿幺一枪击中左臂,怪叫一声,在随从护卫下,往门外退去。江重永的侍卫排随即把万家乐包围起来。
  要活的。江重永简捷地说。
  就在这关键时刻,三姐的那辆越野三菱从街道冲了过来,下车的却是洪得贵,手上还拉着他跟三姐的儿子。
  江重永愣了愣,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跟随从的枪顶上了洪得贵与孩子的头部。阿幺一枪打翻一个随从,回头一看,也怔住了。
  一个小时后,在离清江不到一公里的河边,江重永见到了洪得贵与哭泣的孩子,三菱车翻在河里,黑色的油腻在清清的江水上一圈一圈往上冒。
  洪得贵红着脖子,鼓着眼,气吁吁地折辱江重永,说连他跟孩子都保护不了,要这个侍卫排有何用。江重永在他面前纹丝不动,直到洪得贵钻进侍卫的车里,才转过身子,眼中掠过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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