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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5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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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
[i=s] 本帖最后由 雁南飞 于 2012-3-5 12:58 编辑 [/i]
三月,细雨靡靡。推开心窗,蓦然发现,故乡的那些人那些事,在我生命的背景上呈现,招之不来,挥之不去,像梦中的船,在江上慢慢的漂移……
那是江汉平原北部的丘陵地带,小小的山丘,细细的河流,星星点点的村落。童年时代的塆子,环绕着断断续续的城墙和壕沟,据说那是当年为了防匪患,防战乱而修建的。我的祖父,当年身强体壮,曾经带领塆里的青壮年在城墙巡逻,保家护园。祖父早年给大户人家做苦力,挣得了一些钱后,也买过一些地。解放前夕,土匪绑票了他儿子,也就是我父亲,他不得不卖地赎子。祸兮福所倚,因为如此,土改时划成分没被划成地主。壕沟后来逐渐被填平了,长满了荆棘杂树,成了塆子新的一圈保护带。而城墙,在农业学大寨的年代,那些砖土在冬春时节被挑运去改造农田,夷平了。挖开砖墙的时候,我们这些玩耍的孩子,看见过那些冬眠的蛇,蜷曲着,一动不动,还有老鼠的窝,留有它们过冬的谷粒谷壳,不知名的干果,树皮……
塆子西边的一条小河,清清的水,夏季的阳光下,有很多的鱼悠闲的晒太阳,捡一颗石子投下去,鱼儿便躲到岸边凹进去的阴暗里不见。有一年下暴雨,一条大鱼兴奋地跳到了岸边的草地上,我把它捡回家,母亲煎了,全家开了一次荤。小河在天大旱的年份也会干涸,但河边有个泉眼,终年不绝,人们把泥掏一掏,就成了一口清亮的小池塘,可以解决塆子里的饮用水。母亲常给我讲祖母的事,说我们家三个丫头后得了我这个儿子,祖母视为宝贝,开口闭口就叫大宝。在我三岁的时候,她逝去了,弥留之际,要求把她葬在塆子东边不远的小山上,说是要时时看着我们,看着我们长大。那座小山,两边有山岭相拥,风水师说那叫凤凰展翅,后来祖父也葬在了那里。对于祖母,我没什么印象,只能从一张斑驳的黑白照片里看到她慈爱的面容。
村北有一座较高的山,是我们童年放牛常去的地方。与其他褐色山丘不同,这山是红色的岩石,上面有黑的、黄的、白的鹅卵石,时而也可以找到螺壳贝壳什么的,也许这就是千年沧海桑田变化的印迹。站在山巅向北望,能看到我外祖父的村子,那村子是解放后以外祖父的名字命名的。外祖父家是当地的书香门第,他早年参加新四军,在李先念、陶铸领导的的五师任职,是部队少有的儒将,智勇过人,屡立奇功。抗日战争后,新四军五师被国民党军包围,被迫突围过黄河。外祖父带领小股部队担任掩护断后,在襄樊南漳的一片山林中被敌人包围。身负重伤的他在打尽最后一粒子弹后,走出掩体,举枪向敌人做射击状,引来呼啸的弹雨。我后来查阅本地县志,在人物传中有他的专章,描述并不生动,但我总能看到那个英气勃勃的军人,总能感受到他壮烈捐躯的豪情。外祖母也是当地的大家闺秀,外祖父走后,她含辛茹苦把三个子女抚养成人,然后带着那块光荣烈属的牌匾,带着不尽的泪水,走完九十二岁的人生。
塆子的南面,有一块地势较高的平场地,人民公社的时候,这里是生产队晒麦打谷的禾场。夏季的夜晚,在谷子和稻草特有的气息中,满禾场的纳凉人。禾场和田野里到处是萤火虫飞舞,远处的山上有幽蓝的磷火飘忽闪亮,人们说那是鬼火,我们对那些鬼魂一点都不恐惧,只觉得他们都是满脸和气的。有个多福爹老人,总会有稀奇古怪的故事讲给我们听。老人早年没了女人,独自拉扯一个儿子。他是塆子里唯一的木匠,春天暖和的时候,就到各家各户去帮忙修理农具。成堆的刨花给我们带来无穷的乐趣,还有水车换下来不要了的刮板,会成为我们堆泥游戏的泥刀,成为我们的乒乓球拍。老人到我家做活的时候,母亲会炒点腊肉,炒点鸡蛋,还有盐水豌豆。吃饭的时候,他把我叫到身边,夹豌豆、肉块到我手里,笑着叫我吃,然后眯着眼睛抿一口酒。多福爹有时也唱曲,只是牙齿少了几颗,唱词多听不清楚。调不高亢嘹亮,也不婉转悠扬,只是那曲韵味很足。
去年秋冬时节,我带妻儿回家去看父母。房子已经搬迁到了集镇旁的山边,不是原来塆子的地方了。风很寒凉,漫山遍野开满了黄色的野菊花。母亲做了很多菜,我陪父亲一杯一杯的喝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一些过去现在的闲话,把煎得金黄的河鱼、炒后碧绿的小白菜、腌得深翠的韭菜吃个精光。晚上躺在床上,能清晰的听到山风与枯草茎的摩挲,河石与流水的呢喃,沉沉睡去,居然没做半个梦。我们采了很多野菊花带回家,蒸后晾干,做成了菊花枕头,睡上去就能闻到浓郁的苦香,据说这菊花枕头对身体是大有裨益的。
我不禁想唱歌,词信口就来:
遥远的故乡,高高的月亮,
青青野草遍山岗,
暖和的风儿,推动稻浪,
翻滚,翻滚,向远方,
……[/siz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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