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杂记之三

程庆昌

田园杂记之三

立秋一过，早晚逐渐多了些凉意，不似三伏天的暑热难安；这时呢，地里的山芋，芝麻，黄豆之类，不再需要花时间过问，等着收获就行；田里的稻子刚刚弯腰晒子，离成熟也还有些时日；正好能稍稍松口气，恐怕这也是好不容易盼到的几个清闲日子。
可父亲早就忙着准备收割稻子的物什，每一样都仔细认真，连谷堆放在晒场的哪一边，都少不得再三斟酌；收割后的稻田，那快种菜，哪块种油麦，都计划在心，只等秋收之后，逐一落实。
日子渐去，扑面的风，越发凉禽，阳光虽然还有些热烈，也不似往常那般毒辣；经过一阵子烘焙，田里的稻子，终于金黄一片，展现在庄稼人的眼前。不知谁吆喝一声，“开镰喽——”，家家户户都争先恐后地忙着收割；阳光沁透汗水，汗水反射阳光的色泽，庄户人家的热情和满足，这时分，在田野里，次第呈现。
那些时候的秋收，都是父亲母亲在操心，人手不够，父亲就跟乡邻们换工，你帮我，我帮你，把日期排得紧紧凑凑，不会耽误一户人家的新谷入场；所以呢，周期也相对较长，劳累就自不用说，背胀腰酸，很自然的事；可即便如此，一年一年，父亲都没一句怨言，好像，他已习惯于这样的劳累，习惯于这样的生活。
高高的谷堆，矗立在晒场的一角，父亲越看越爱，越看劲头越足，还没等周身的疲乏褪尽，父亲又牵着牛，扛着犁，走向了责任田，该种些啥，他早已盘算好了；这时候的天空，越来越高远，越来越湛蓝，一朵一朵的云，也格外洁白，飘在天幕里，也格外有韵味；天底下的田野上，到处都是父亲一样抢季节的庄稼汉子，好像在他们的心里，永远都没有真正闲得下来的日子，这一片田园，在他们的心里，永远活力不减。
不经意的某一天，在自家的田地边放眼一望，萝卜缨子绿绿的，挺在那里，白菜嫩绿一片，长势喜人，连一畦一畦的油菜秧，也翠绿一片，满是压抑不住的生机；秋收过的田园里，又一片葱绿，经过父亲母亲的双手，破土而出，不仅仅滋润了他们的心田，同时也在我们幼小的心田里，播种些希望，有意无意袒露些生活的点点滴滴。
都说人生是一曲跌宕起伏的大戏，但是，只要是戏，总归有谢幕的那一刻，问题在于，在每个人的心里，应该有怎样的尺度，怎样的把握，来对待这些无法逃避的光景流年；既然是在你土里刨食，就注定要不畏寒暑交替，就要经历身心的百般劳苦，但人生里的风景，也因为有季节的点缀，有全身心地投入，有一季一季收成的慰藉，变得如酒酿一般，味永而长绵，虽然少不了些许愁苦，局促，无能为力，但生活的本身，又绽放出无穷的光彩，激励后人，不改本色，滔滔向前。
写这些文字，不仅仅因为思想起那一片熟悉的田园，更是因为想起了在田园里穿梭，藉田园讨生活的人们，自然包括我得父母；虽然他们一离去多年，虽然那些田园现在已几近荒芜，但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抹不去的记忆，刻骨而饱含深情；如果没有他们，失去田园的滋养，我们，又能在哪里，生命，又能有如何的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