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2568
- 帖子
- 719
- 精华
- 4
- 积分
- 870
- 威望
- 870
- 金钱
- 840
- 在线时间
- 539 小时
- 注册时间
- 2011-12-31
- 最后登录
- 2013-7-9
|
24#
发表于 2012-5-17 18:52
| 只看该作者
[i=s] 本帖最后由 推窗望月 于 2012-6-3 10:47 编辑 [/i]
(十一)
爷爷是趁着大家吃午饭的时候说这个话的。
当时爷爷面露喜色,和骏儿像往常一样,已早早地坐在桌子上首,他们从来不须自己盛饭。奶奶揭开锅后,首先给爷爷和骏儿各盛了一碗白米饭,一个小瓦碟子蒸的鸡蛋,也特地放在爷爷的一边。
每天的饭并不是能尽着吃的,常常只煮半锅米饭,饭头上要蒸着山芋、南瓜之类的杂粮。除爷爷和骏儿外,其他人都要先吃杂粮。就这能让大家吃饱,都不容易了。出力干活,常年见不到什么荤腥,谁不能吃个三五碗?二叔正大小伙子,似乎就没有真正饱过,因此吃饭时总比别人来得迅猛。奶奶给爷爷和骏儿盛过后,还没转过身来,二叔已经拿着大碗,从锅底铲了一碗的锅巴,再象征性地在碗头放些南瓜、山芋,奶奶照例咋呼呼地嚷:“臭小子,瞧你的出息!”但二叔装作没听见,一溜烟地去桌子上夹菜。
乌黑的桌子上只有两样菜:一样是爷爷和骏儿的鸡蛋,另一样是一大瓦盆蒸的烂腌萝卜。这萝卜是当家菜。每年秋季萝卜上来时,差不多各家各户都要尽其所能腌制 ,常常要吃到第二年萝卜上来,接不上顿的,就连那腌萝卜的汤也是下饭的佳肴。开春的时候,腌萝卜就烂成了糊糊一般,泛着绿绿的颜色;夏天味大,难免生虫,奶奶每天蒸的时候都要费心捡掉,有时眼神不好,烂萝卜里就浮着白白的小条状物。除非来客或过年会买点猪肉,还有夏季蔬菜多的时候能增加点花色,大部分时候这烂萝卜都是独统天下的。大家也习惯了,照样吃得很香。二叔端着大饭碗,对那鸡蛋瞅也不瞅的,只是拿筷子从大瓦盆底捞那还成团的萝卜,堆在碗头上,离开桌子,坐在门槛上埋头吃。
盛饭挨次来,出力干活的先盛,落在最后的常常是青玉。有时青玉还没上手,二叔的第二碗又来了。不过二叔对青玉还是很谦让的,总是先让着青玉。
大家都四散着埋头吃呢,爷爷已放了碗,语气有点上扬地对大家说:“都听着,叫她奶点一点家里有多少钱,都拿出来,好事来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青玉尤其心里咕咚咕咚的,生怕爷爷又要生出什么花样来。
爷爷就说:“要400块钱,她奶先去看看家里有多少。”
奶奶满腹狐疑,但又不敢违抗,只得三口两口扒完碗里的饭,起身去拿钱。她抱来了一个黑亮的小匣子——这是奶奶当年陪嫁的梳妆匣,现在成了奶奶的保险箱——开了几层锁后,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硬币和纸币。大家辛苦的积蓄都在这了。生产队几乎年年超支,不是父亲偷偷想办法,是积不下这钱的。但是这事不能张扬,反对投机倒把,割资本主义尾巴呢 。好在毕竟天高皇帝远,只要不招摇,没人告发的。
奶奶就喊:“丫头,过来,帮着数!”
青玉放下碗,移走了饭桌上已经空了的菜盆,在桌子上分门别类数了起来。不大的工夫,数目已经清楚了,一共二百七十八块三角二分。其实奶奶早知道数目的,她私下里数过很多次呢,哪天支出了多少,哪天收入了多少,她全在脑子里,比记在账本上还清楚。要用的钱,是一分都要计算的,只恨一分钱不能掰成两半花。她也曾想过把菜里多放点油,或给骏儿和爷爷买点肉吃,但一想这钱有大用处,就忍了心了。
爷爷略微的皱了皱眉头,离400块还有距离呢,得想办法了。他就对奶奶说:
“留下那零的,把275块包起来。你们都听着,这钱我拿去给虎子去说亲。我挖药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他佩服林大爷的义气呢,愿意把自己的闺女说给虎子。不过他家遇到了难处,要400块钱。我下午就上林家去,估计林家也没什么钱,你们先想想那空缺的怎么办。”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了,都显出欢喜的样子,青玉尤其放了心。
奶奶把钱包好,递给了爷爷。匣子里可怜兮兮地躺着剩余的几个毛票子和硬币,奶奶看着自己苦苦看护的宝贝转眼间就没有了,不免有点落寞,但这钱早就作了这样的打算,也就没啥说的了。
爷爷就揣着钱上了林家。
原来,林大爷当初对这事的处理,赢得了不少人的称誉呢。在这样的山村里 ,穷点没关系,但人要做得正,“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脸都不要,那还叫人吗?有人就说:“有那样的爷爷,也就有那样的孙子。虎子这孩子错不了!”但一想到林家在那样的老林里,有人即使有心也望而怯步了。
虎子的事成了青玉全家人的心事,尤其是爷爷,简直着魔了。他遇到什么靠得住的人,总托人给虎子说媒。他和人介绍林家的时候,总把两家的渊源从头儿说起,青玉的插曲倒是隐去了,只说林大爷怎么忠心救主,说到最后,总能让人竖起大拇指,但能给虎子说成媒的极少。
有一天爷爷在山上挖药,遇到了一个年龄相仿的老头,一叙得知,那人是相邻的叫江冲的大队的,在另一个大山沟住,和爷爷的石冲隔着一座山,姓江。
爷爷和他在荒山上遇见了,格外感到亲,两人互让着抽着旱烟,由草药就渐渐谈到了林家。爷爷把他多次向人宣说的内容有意无意地再说一遍,原也没指望有收获呢,哪知道那老头对爷爷说的极感兴趣。并且说:“这个林大爷,义士呢。我倒想见他一见。”爷爷也更来了劲头,不挖药了,带着那老头就去了林大爷家。
到了之后,那老头笑道:“就在这里啊,离我家近呢,从这翻山,七八里就到我家了。”
林家难得来客,热情招待,几乎倾其所有。江老头也是性情中人,也并不客气谦让。酒后,饭后,三个老头高谈阔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眼看太阳快落山了,爷爷和江老头才起身告辞。
路上,江老头就对爷爷说:“老哥,借着酒劲和你说句话,这林家是个好人家,我有一个闺女,21了,我觉得和虎子那孩子般配。不过,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儿子也相了个媳妇,女家要400块彩礼,我办不起,就指望这闺女了。我那闺女孝顺呢,她知道她爹的难处……”
爷爷没料到江老头会说这样的话,一下子激动得连声答应:“行!行!我给你们做媒,只要闺女愿意,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爷爷就揣着钱去林家报喜去了。
林家没料到江老头的到来还有这等好事,自是喜不自禁。不过400块太难了,他们哪儿找去?家里翻箱倒柜,50块都不足。
爷爷将带来的275块给了林大爷,怕他们难为情,只说是借给他们的,不够的,家里孩子们在想办法。林大爷明白爷爷的心,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眼睛红红的。
后来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那女孩儿和虎子见了面,对虎子没意见。秋后就结了婚。女孩子嫁过来那天,爷爷在林大爷家喝得酩酊大醉。父亲和二叔轮换着把他背回了家。
日子总是水一样的流淌,在大家都积极营谋虎子的婚事的时候,青玉更显得无比轻松,她一如既往,上学,看书,干家务。只是比以前多了一样事,那就是督促骏儿写作业。骏儿正式上学一年级了,小家伙蛮横得厉害,在家里也是没人能说得了他的,稍有得罪,就能把家里的地滚得干干净净的。父亲和母亲有时拿了细棍子想要教训,可是棍子还没上身,爷爷奶奶已横眉竖目,只得作罢,骏儿于是就更加肆无忌惮。不过骏儿非常在乎他姐姐,青玉的话就是圣旨 。骏儿如果不听话,青玉就吓唬说不带他玩,有时和尹兰舟两人轮番教训他,骏儿就被治得服服帖帖。每天放学后,青玉照例带着他去尹兰舟家,青玉看书,骏儿就被安排写作业。写完后青玉检查,不合格就重写;写得好,就随便给什么奖励。骏儿的学习在青玉的督促下也很不错。
骏儿才不敢得罪姐姐呢,姐姐要是不带他玩,就坏了。从小到大,他都是姐姐的尾巴。除了睡觉——骏儿和爷爷奶奶睡,其余的时间他都是和姐姐在一起的,他不敢想象姐姐不带他是什么样子。
骏儿感觉跟姐姐最快乐的是夏天有月亮的夜晚,姐姐是庄子上孩子们的头,她总能把一伙孩子组织起来,玩各种各样的游戏:丢手绢,跳房子,捉萤火虫,躲猫猫,老鹰捉小鸡。这些游戏并没有人教,孩子们不知怎么就会了。最好玩的是“卖狗”。大家排着队,跟在姐姐身后唱:“好大月亮好卖狗,卖了铜钱打烧酒,走一步喝一口,歪歪倒倒来到王大妈妈的家门口,大妈妈哎,你家要不要小花狗?”有人就答“要!”那么就从队伍里挑出一只“小花狗”来,被挑出的“小狗”则要出列大声叫:“汪!汪!汪!”惹起一阵欢笑,再继续唱下去。唱词可以稍有变化,“王大妈妈”可以换成“李家奶奶”“张家爷爷”的;还有喝酒的动作,“小狗”不情愿咬人的动作。孩子们排着队边唱边舞,可能走完庄子上每家每户,有时乘凉的大人们也会答一声:“要!”或“不要!”,清脆的欢笑就在宁静的庄子上回荡。当最后一只“狗”卖完,月亮就上了中天,孩子们假装个个喝得醉醺醺的,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一身汗地回家,往竹床上一躺,那睡意就水一般涌来上来,推也推不醒。
这样的游戏孩子们做过很多次,不厌其烦。骏儿最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如果姐姐不带他玩,那就是姐姐真生气了。骏儿对姐姐的依恋超过对家里的任何人,有时睡梦中糊里糊涂喊的还是“姐姐”。青玉自己也觉得,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无忧无虑,她才像骏儿一样,只是个没长大的贪玩嬉闹的孩子。她有时想,人要是不长大,该多好呢。
但日子总是长着脚一般,不容她愿不愿意,都在飞逝着前行,似乎不知不觉, 青玉的五年级快要读完,眼看着就要升初中了。
有一天下午放学后,蛮老师突然跟青玉家说:“石青玉,你爹在家吗?你告诉你爹,明天中午在家等我,我要找你爹说一件事。”
(十二)
青玉听了蛮老师的话,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因为学生对老师的家访,天然有着高度的警惕,况且蛮老师那样的一脸郑重,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青玉迅速地在脑子里翻捡着自己近来的表现:没与谁闹矛盾,这点没问题;学习也很好,期中考试,她第二名呢。是不是帮同学做作业的事呢?老有人缠着她给做作业,要不就抄她的作业。可是,要是这事,老师犯得着要对父亲说吗?他直接批评我一顿不就得了?
会是什么事呢?青玉心里急着呢,头都想得有点疼,难道是骏儿?对,骏儿!一想到骏儿,青玉心里就更着急,骏儿还小呢,有点不懂事,很容易闯祸,要是骏儿闯了祸,青玉回家就没法向大人们交代了。
她着急地从隔壁的教室里找骏儿。骏儿散了学,还等着姐姐来收拾书包呢,他和几个男孩子正在打宝,满头是汗。
青玉一把将他拉到一个偏僻处,厉声喝问:“骏儿,你和谁打架了?”
“没有!”
“拿了人家东西了?”
“也没有!”
“那你说,你干了什么坏事了?不说,不带你了!”青玉着急,语气更加严厉。
骏儿从没见过姐姐这样,一下子吓哭了,“我什么也没干!呜呜,姐,你怎么尽赖我干坏事!我告诉爷爷去!”骏儿一脸委屈,用脏手背抹着眼泪,把脸抹成了一个小花脸。
青玉看着骏儿不像说谎,也放了心,忙哄着,给他擦干净,帮他整理好书包,带他回家。
青玉拉着骏儿,走在路上,还是心事重重。蛮老师到底什么事要和父亲说?是不是去尹兰舟家,给老师发现了?可是,这也没什么啊,我不就是去看点书吗?不对,青玉一个激灵,蛮老师该不会想到别的吧?班上有几个坏小子曾拿尹兰舟开玩笑,尹兰舟急得脸都红了,差点没和他们打起来。要是这事,可有点不妙,大人们肯定觉得我不学好,小小的年纪就兴妖作怪的,要是就此不让我上学,就糟了。哎呀,怎么办呢?对,不给爹带信,蛮老师要问,我就说忘了;还有,以后我得少和尹兰舟搅一块儿了。
青玉打定主意:不和父亲说。吃晚饭的时候,爷爷端着饭碗没话找话似的问骏儿:“乖孙子,今天在学校乖吗?”“嗯,乖!就是姐姐赖我干了坏事。”青玉一听,坏了,怎么没想到给骏儿封口呢?那个悔呀!青玉眼看抵不住了,就恍然大悟似的,赶紧向爷爷说明原因,并且向父亲说了蛮老师的口信。青玉说过之后,反而释然了,心想,是祸躲不过,该咋地就咋地吧。
第二天中午,蛮老师如约来到青玉家,青玉奶奶做了一番准备,添了几个菜,还准备了一斤酒。爷爷、父亲和蛮老师喝着酒、说着话。青玉端着碗离得远远的,可是那耳朵却长在桌子上,生怕听漏了什么。仔细听着,好像也没什么,三个人就在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说,不外乎就是东家的狗撵了西家的猫。一顿饭完毕,青玉没听出啥,但那饭却啥味道都没吃出来。
饭后,蛮老师拿出了几张纸,递给了青玉父亲,说:“有件事有点麻烦,要赶紧想办法。石青玉成绩好,这丫头聪明,是能有出息的,你们可要重视啊。”
爷爷却接过话说:“蛮老师费心了,丫头家家的,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子罢了,谁还指望她怎么样啊?”
蛮老师就说:“哟,青玉爷,不能这样说啊,女孩子有出息的多呢,中央大头子里,都有女领导哦。这孩子说不定将来就是我们这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你老就等着享孙女儿的福吧。”
爷爷听着也高兴,但却说:“哪供得起哦,骏儿跟着上来了,再说,丫头家再有本事,还不是人家的?等到她有本事,我骨头都怕没渣子了,还会享到她的福?”
蛮老师听着爷爷的口气不对劲,就拿话递给父亲,说:“青玉现在不要多少钱的,这孩子如果半途而废,实在可惜。今后没有钱,我们大家共同想办法,可眼下这一件事怎么解决呢?”
父亲一直没说话,他拿着那纸仔细地看着,原来是一式二份的“毕业生登记表”。这是每届学生必须要作的常规工作,登记好学生信息后,上报公社革委会。父亲对这表是熟悉的,表并不难填,但是“家庭成分”一栏关系重大,这平时用不着的时候,家庭成分没人在意,可是一旦招工、升学,这里面就很有讲头了,很多人的前途都栽在这上面呢。父亲明白蛮老师说的意思,他家的成分是“地主”,按照当时的政治资格审查,青玉就可能因为这一项升不了学。在这个小山村里,地主成分的人家并不多,蛮老师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件事,他拿不准上面会怎么对待。但是蛮老师还是觉得小心为妙,防患于未然,如果因为这个使得青玉辍学,那实在可惜,所以着急地来和青玉父亲商量。
青玉没听到蛮老师说尹兰舟的事,放心了不少,又听到蛮老师不住地夸赞自己,就更有点飘然了,感觉到蛮老师肯定不是来告状的。她还不大明白表上的利害,即使表上有什么要紧的事,蛮老师来找父亲,就说明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青玉于是并不很着急,正好妹妹哭呢,她抱着妹妹出去了。
青玉的父亲眉头拧成了疙瘩,当初送青玉上学,他还没想到这个呢。蛮老师对孩子这样看重,做父亲的何尝不是骄傲?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家庭成分是白纸黑字,写在户口簿上的,大家都知道,不可能改得掉,再说,谁敢改啊?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求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得力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法外施恩,给以特例。父亲心里说:“丫头啊,这就是你的命,找不到人,你也怪不得爹了,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蛮老师起身告辞了,他特别地对青玉父亲说:“ 兄弟,你要当做一回事地去办。我去上报的时候也尽量先问问,估计不起多大用的。你要想办法,事在人为的。”
蛮老师走过后,父亲就把情况具体的告诉了爷爷,爷爷就说: “找什么找?就坡下驴,让她停了。我们家的成分,她外婆家的成分,能让她念下去吗?骏儿将来也难说呢,丫头家,哪有这些闲钱去折腾?依我说,正好听天由命。”
父亲却深深叹了口气。
爷爷看出儿子心有不甘,又缓和了语气说:“我说是这样说,一代保一代,你的后,你管去!你能找到得力的人,你就去找。真要想叫丫头接着念书,宁做过,不错过。只是再到后来,你找谁去?你见到哪个地主成分上大学的?上不了大学,丫头的书念多念少还不是一样?你能找谁?”
父亲抽着旱烟,并不说话,但爷爷说“宁做过,不错过”似乎很入耳。
青玉的父亲就想着要未雨绸缪,首先得理解透彻政策精神,少不得要向一些人打听;然后再去抱佛脚。家里是没有什么钱,为虎子结婚还欠了一百多块的债,但是还不是有奶奶的一笼鸡吗?父亲决定就牺牲那笼鸡了。父亲心里其实也矛盾着呢,一想到青玉那次为念书跌得头破血流,一想到青玉那样灵气乖巧,父亲就怎么也忍不下心,这丫头念书心正热着呢,如果就此断了,丫头会受得了吗?自己当初许诺过拼着自己一条命也让她念书的。可是一想到求人之难,想到平生有点自视清高的自己,少不得要去低声下气,陪尽小心,父亲就巴不得青玉的书歇了。爷爷说的也在理,就是念到初中,念到高中,又有什么用?正好家里缺帮手呢。不过,父亲想,还是去争取一下,做过,不错过,省得孩子将来埋怨。后来的事,谁也没长前后眼,哪个知道?先就眼前再说。
但青玉却一无所知,她庆幸蛮老师说的不是尹兰舟的事,于是戒心渐弛,每天依然带着骏儿上学,看书,另外就是尽可能地多做家务。
在这年九月,村子里传着一件大好事:要通电了。
这是大队书记在召开的全体社员会议上隆重宣布的,说是为了更好地聆听伟大领袖的教导,公社号召广大社员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奋战一个月 ,全员出工,争取让电的光明像阳光一样照亮山沟。
这会以后,几乎个个庄子的人都面有喜色,大家一聚在一起谈的就是电。有电多好啊,据说不要火柴,啥时点灯都行,灯点着了,十二级大风都吹不灭。
青玉就想:呀,这真神奇!啥时候这灯会亮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