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神曲》

（1、上帝的发言）

“上帝”——它的法术与肉体
上帝用手指出星星与白骨
走在金色的锁链上，烟火缭绕，火焰炽烈
足以把一切金刚焚灭
上帝的鞋子穿过熊火，血液汇流成河，汗水结成黄玉与钻石
我们的上帝，用手插入妇媪的耻骨
把一粒种子，放在黑色的海滩
有十个兵护卫，万千魔鬼的侵袭

是夜，厮杀至五更，上帝避居一山洞内
尸骸数千里。哀声及赞歌，若隐若现
有一万个子民，衣衫佝偻开始祈祷，翻越
他们从山洞中寻找粮食，丢失的碗盆及族谱
他们食狼，噬虎，眼睛里露出春天的饱满及血液
凶杀力，震颤整个世界

他们的祭拜源于用一个婴儿的血，一座峡谷的深度
甚至几个世纪的愤懑
年迈的老巫，留下冗长的咒语
新生的青年，把一座山劈开，食尽
世界在战争中走向废墟或荒凉的安静
此时，他们的神发话了：
得我真言，必得永生，安谧
神开始现身，以一名乞讨者的形象
从妇女的胸脯里抢走粮食，从王的宫坛中搬倒两座金身人面像
神的圣言在天空灼灼闪光，撒下威武的烙印和信号
撒下三本博大精深的《天之国度》

此时劫杀者代表子民开始宣言：
“以我等信念，忠诚与坚贞
必永往夯实的屋脊上，作抽烟状，霸权状，永恒无极状”
“神”，这个字将永远烙入族谱，从山谷到平原
从炊烟到一望无际的霸王之岛
“我们将永远铭记，奋斗
将永远，把一座山看作敌人，把一群亲人的血，用力地喝干
只为了心中的那垒不满。只为了我们要看到它的白骨
看到心中隐隐浮闪的光。何时
能一派威武和祥和”

神回应：杀一千，填千山
白骨堆，水流田
神最后一言：
赴汤蹈火地，前进！前进
我看到神，在我的胸囊之上，就要走进黑暗
挥出刀子
而我容它说一声：唯我独尊
我之神，我之神之万权
无天无地，无善无恶
我之言：谨记

（2、达子的诞生及家谱）

达子一睁开眼，国度，文化及耕作方式已经定型
达子从母亲的子宫里钻出来，当他钻出来时
他看到母亲与世界同时存在
达子有自己光辉的血液，和阴暗的蜕变
一本书，他用来在路上揭开眼睛
一把刀子，插在他的胛骨，如同他的手般任用
而罪恶，正在扑面而来
血液源于他在世界最远——两个角的碰撞
他逃避不了厮杀，他在一块石头下，藏身，并磨刀，目露凶光
他的呼喊，被祖辈的墙擎出，更加有力而真实
于是他发现所有部落都在呼喊，整个世界震荡起来
就像太阳光彩夺目
他闭上眼睛，没有闭上耳朵。他的耳朵里，落满乌鸦的粪便和叼啄

达子只拥有一辆车，古朴的马轮，在田地间缓缓滑过
抬起头，他看到杜鹃在歌唱，那个殷红的信号他很熟悉
就像熟悉父亲的一粒米，和过年
熟悉几十代祖辈们的耕作方式，和他眼前这个真实的小村子
达子的父亲“大勤”，祖父“大元”
达子明白自己身上一种黄色的标志。达子现在喊时，它还能透过音色真实地展示出
达子，现在考虑的只是石头，正如他的脑袋，木讷地匍匐上面渴望春天的雨水
他现在清醒地知道生产关系，节气与部落
甚至乡村文化，是怎样扎根于他贪婪的小脑袋，小厌恶
他有十个板凳，四亩田地，一只鸟笼和一位连理的小媳妇
这些多么逼真地显现出来
他看父亲，正在抱着卜书，开始催促婚期
而他的大姨妈，上次因为吵架，跟一个河南人走了
那是个商人，至今整村都在喧哗。议论声让达子感到很吵，烦闷
正如北寨河的河水，每年，都要干裂地灼伤他一下
他的伤口清晰而突兀，带在脸上，别人叫着他的名字
而十几年，他在熟悉的呼唤声中度过
这里面有爷爷，奶奶，家后大庭院，一只老黄狗和坚韧的酸楂树
奇怪，他就连在梦中，也被那只受伤的鹌鹑吵醒
听到父亲的哭声，爷爷的病榻，“马家沟”这几个字更加清晰
“马家沟”在河水里，让他想到湿淋淋的槐木，和一只纸折的飞机
他甚至梦到了大炮，火车，而他的父亲的哭丧，让他颤栗

他看到空中有黄色的人影滑过，同时感到自己的胃，已经干瘪，疼痛
正如表姐生产时的一声叫唤，瞬间划破天空和血管
如秋风般从眼睛里崩裂。冷了，冷了
所有知了都不再叫，所有孩子，发现纸飞机已经凝固，梨树结上了霜
而岁月，正在擦拭一根生锈的钢管
那是他家的炊烟，从发潮的柴火上燃烧
他听到母亲的咳嗽声和牛羊的叫声，听到一亩田地，有自己的名字
听到家人们正在窃窃私语，他的生辰大事和走向
而此时，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村长的仪态，是马家沟的风俗和礼遇
他叫达子，86年生，马家沟北关人。父辈一世务农，憨厚龌龊
身材健硕而消瘦，逢人老实

达子朗诵完这些，正如朗诵入学前的一张户籍表
达子背着书包，牵着牛羊，走进田地
他听到奶奶的声音，是如此真实。在这个世界
他记得是18岁。所有牛羊都已死去，所有山花都在盛开
唯一的远方，充满虚幻的倒影

一辆辆马车，驶向未知的高处。他听到父亲大呕一声
不知是难受还是陶醉
所有道路，干巴巴地沉淀在早春的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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