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花（一、二、三、四1——11、五1——5）（百万字长篇问题小说连载）

刘光荣

[i=s] 本帖最后由 刘光荣 于 2012-5-25 21:25 编辑 [/i]

寂寞如花
(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世上原无真谛，唯把教育擎起。
故事亦真亦幻，苦泪一滴一滴。

一、 寂寞之狂歌载酒行  

    班上有一位女生，芳名钱如花。九年级上期，从成都转回来。

    她的服装和头型总是很奇特，很时尚。我亦不以为怪，毕竟是在大城市转了一圈，再回来的，和乡村的学生不一样。

    她的声音很大，喜欢在教室大喊大叫。有一次，我在上课，她站起来，歇斯底里的叫道：“我要疯了！”结果她没疯，倒把我吓趴在讲台上了。

    她转回来不久，班上就流传着一句话：“最凶钱如花，本班大姐大，不要去惹她，惹她就死定哪。”

    在她来之前，班上本来有一个男生，很调皮，整天不读书，专门抽烟打架，坏事做尽，人称“冯霸天”，我教育过多次，苦口婆心，循循善诱，但收效甚微。钱如花来了后，不知何缘故，她指着“冯霸天”的鼻子骂：“臭小子，不读书就给我滚蛋，不要妨碍姑奶奶读书。”说完还左右开弓，打了“冯霸天”两个响亮的耳光。

    我在办公室静等“冯霸天”来告状，他不但没来，还自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把烟戒了，架也不打了。我暗自冷笑：真是“恶人还须恶人磨”呀。

    一天，   我正在睡午觉，物理老师打电话给我：“快点，刘老师，班上一团糟糕，有两个女生又唱又闹。”

    我赶到班上，教室里一股酒气，钱如花与另一个女生又唱又跳，嘻哈大笑，搞得教室乌烟瘴气。

    我把她二人喊出教室，二人走到楼梯间，走不动了，背靠着墙壁。

    我问：“为什么喝酒？”

    钱如花回答说：“刘老师，你莫怪雪儿。今天是雪儿的生日，早晨她妈妈还把她骂哭了。她不开心，用2元钱打了半斤酒，我陪她在河边喝，一个一口，酒喝完，人也醉了。刘老师，你批评我哈，莫怪她。”

    说完，她二人顺着墙壁，缓缓倒向地面，我伸手去扶，扶住这个，那个往地上倒，扶住那个这个往地上倒。我的火气慢慢上来了。

    她二人嘴里酒气冲天，脸色潮红，居然还有一撮笑意挂在嘴角。

    “唰，唰，唰”最恼火的是钱如花的裤子在这时自动向下落，我伸手提住，索性将二人放在地上。转去喊了两个男生来背，又安排了一位同学给钱如花提裤子。（她的裤子一直是穿得比较低的，我平时就怀疑随时随地会掉下去；平时倒没掉过，只是在今天给她怎么穿也穿不稳了。）

    背钱如花那位同学走出校门，就背负不起了。我接着背，心里不由叹口气：“人很瘦，体重不轻。”想着想着，只听见一阵酒饱嗝打来，一阵臭酒气扑来，“唏哩哗啦”一堆呕吐物顺着我脖子流到前胸。我心中已熄灭的火气又直向上窜。

    呕吐之后，她从烂醉如泥中清醒过来，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说：“我今天很高兴！”“我真的醉了呀？”“我没醉！”……

    我强忍心头火气，想：“等过了今天，看我怎样收拾你。”

    到了医院。扎针的时候，她的手很细，血管也细，扎了多次，她清醒过来，眼神清澈，神色镇定，眉头都不皱一下，针像是扎在别人身上。开始输液，她又沉睡过去了。

    我通知雪儿的家长到来，雪儿的妈妈知道原委后，通情达理，当着我的面，给女儿道了歉，把二人的医药费都给了，把雪儿也领走了。

    但钱如花一会高烧，一会发抖，一会发冷，一会发热，一会打糊乱说。我立即通知她的妈妈，很久没人接电话，等到有人接，又说是邻居。邻居告诉我，钱如花的妈妈离婚了，她妈临走委托邻居照顾，但钱如花这人，蛮横无理，有时不高兴，要破口大骂的。所以，邻居不敢管她的事。

    这时，我内心有些震惊，怪起自己来了，自己的学生，是单亲，且一人在家，独立完成学业，回家自理家务。到现在才知道实际情况，作为班主任,是不是有点不了解“民情”呢？不但没给她关爱，还在看她的笑话，还在找她的碴儿。

    断断续续的听见她在说梦话：“妈……不要离婚，爸……求您了……”

    突然，她拉住我的手，歇斯底里的大喊：“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我——好——寂寞……”

    她的手冰冷。

    突然，她甩开我的手，拔掉针头，跑到街头站着，摇摇欲坠。我赶紧去扶，拉她去医治，说：

    “快，手流血了。孩子，乖，听话。”

    她一脸落寞，但却是笑嘻嘻的对我说：“刘老师，我去玩哟。我有很多朋友，好热闹，好快乐哟！”

    重新扎针，她还是那么坚强，眼神依然清澈，神情依然镇定。看着针头一点一点扎进静脉血管，有一点点血花进了输液管，迅速幻变成各种形状，如莲花开落，如流云飘散。她的手苍白如玉，映衬着如桃花艳红的血。

    我握着她另外一只手，只觉得很冷，很冷。

    这寂寞的白，孤独的血，沉寂的冷，让我的心灵无来由的颤动了一下。

    她说，她从父母的吵架声中长大。小时候，渴求安静，在河边，在树丛，在田野，她一人独坐，一坐就是半天、一天，与河水对话，与鱼儿交朋友，看小树渐渐长大，看野花慢慢绽放……。

    她的童年被孤独包围。

    长大后，父母离婚，都不在身边。她渴望亲情，渴望关爱，有时会像母亲一样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与童年恰恰相反了，她害怕一人独处，心闷得慌，渴望热闹，有时胡闹，只在发泄心中情绪，无论怎样，只觉心中不太舒服、不太安逸。热闹之后，大喊大叫之后，心里的失落更重，总是难受。

    她说，我也不知道我的生活怎么过，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吧。

    我说：“你是寂寞的，从骨子里寂寞。表面上热热闹闹，实际上是在排解、逃避寂寞。”

    她无力地说，我根本不寂寞，我有很多朋友，一起玩耍，一起唱歌，一起去跳舞，很热闹，很开心，很快乐的。

    我说：“你开心，你快乐，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心里也不会这样难受。”

    我接着说：“如花，孩子，你没有真正的朋友。你我都是寂寞的人。你的寂寞是内在的，在心灵；我的寂寞是外在的，在交往。我一天只写字和工作，不和同事交往说话，有一两个朋友，但不在身边，大多数时间是一人独处，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她说，刘老师，你根本不寂寞，我才是真正寂寞的人，我感觉得到，你的内心是热闹而有蕴致的，思想是丰富而又多彩的。独我的寂寞，与绝望连为一体，无法排遣，无眠无止，至死方休，这绝望是对自己，对亲人，对社会……

    她说着说着，有透亮的泪珠自脸庞滑落，如风滑过空中的电线，直到天边，无所依傍。

    我沉默。确实，世人都说我是非常寂寞的人，没有娱乐，没有朋友，没有交往，整天沉默不语。但我却固执的认为寂寞了也无所谓。譬如梅花在寂寞寒冷的冬日独自开放，白雪在寂寞寒冷的冬夜悄悄飘下，把清香和纯洁留在人间，把自己慢慢凋谢和融化……。我思故我在，我的思想是活跃的，精彩纷呈，我在工作之暇，我就把思想火花的片断记下来，唯恐少记一点会给以后留下深深遗憾。富贵荣华不是我追求的，宦海官场不是我混迹的，纷扰红尘不是我留恋的。

    如花，如花，你才十五岁，你知道么，你十五岁的心灵比我三十五岁的沧桑还要寂寞？我希望知识、真理和艺术能陪你走过这一段寂寞的成长时光。

    我手握钱如花的手，她手冷如冰，苍白如玉，脸白如纸，脸上泪珠透明如珍珠，白衣胜雪，黑发披肩.

     如一株空谷幽兰，寂寞盛开。

     如花，如花，苦命的孩子，你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亲情与关爱，唯有真心真情才能校正你因寂寞而变异的心灵。

二、寂寞少女伤往事（1）


    如花，如花。我听见刘老师轻轻的呼唤。

    他握着我冰冷的手，温暖直达我心底。温暖真好！连轻轻的呼喊声也带上了温暖的感觉。对这感觉我有些熟悉，有些留恋，但内心也充满厌恶……

    如花，如花。我听见年轻的爸爸轻轻的呼唤。

    我站在琼江河边看鱼儿在水中游动，自由来去，唱着歌儿，吐着水珠。我正出神，没有应答。爸爸将我提起，在空中舞动一圈，我学着鱼儿的姿势在空中翩翩游动。

    如花，如花，吃晚饭了。爸爸牵着我回家。

    夕阳西下，柔和的阳光从树叶隙间投下碎金点点，河水粼粼波光荡漾耀眼的金光，清爽的晚风迎面吹来，夹着野花的淡淡清香，田间小径像一首清丽的田园小诗，活跃起来了，低吟浅唱，蜿蜒行走于我们脚下。

    他的温暖大手完全包着我的柔弱小手，温暖直达我心底。


    回到家，看见母亲安静的坐在饭桌旁。三碗饭，三双筷子，一碗青菜。爸爸牵我坐下，给我夹了一夹青菜。菜和饭都冒着一股热气。我心里幸福的感觉也像这热气一丝一丝的冒出来。

    好久好久没有吃过这样安静的晚饭了。

    以前坐上桌子，他们二人就开始动口，吵架。然后动手，打架。

    很多次，吓得我饭也吃不成。他们一吵架，我的头就开始痛。他们一打架，我站在一边，冷汗打湿了衣服，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难得一家人有今晚这温馨的感觉。


    如花，到哪儿去了？妈妈丢下筷子问我。当爸爸给我夹第二夹菜的时候。

    “跟我在一起。”爸爸说。

     爸爸话还没说完，妈妈劈头给我一记耳光。

    我的筷子落在地上，我把筷子捡起来又吃。她把桌子掀翻，菜碗打在爸爸的脸上，桌子也向他倒去。他将桌子用力扶住，也许是用力过猛，桌子向我倒过来。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桌子倒在我的小腿上，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涌泉般流出。

    我没有感觉，还在吃饭。我要把这碗饭吃完。

    妈妈发疯般扑向爸爸，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为什么要把桌子推向如花？”

    爸爸说，是你先付菜碗和桌子的。

    二人扭打在一起，发出野兽般喘息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小腿骨折处的痛感猛烈传来。我手中的碗掉在地上，“啪啪”，碎成片片。我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颗颗冒出来。

    “不要闹了！”我大声叫道。心里一片茫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要吵闹，从未停息。

    他们不知道，我心灵的疼痛，重于伤口。

    妈妈用手掩面，泪水从手指缝间流出来。

    爸爸把我抱起，送到医院。


    我拒绝使用麻药，但医生还是作了局部麻醉。

    我听见手术刀割开我腿上的肉碰着骨头的声音，嚓嚓，嚓嚓，清脆而悦耳，柔和而动人。

    我想：若我的腿折能换来家庭的和平宁静，若我的腿折能换来爸爸妈妈的互相恩爱，我是愿意的，并乐意的。

    住院期间，妈妈没来看过我。爸爸出去喝醉过一次。

    那一夜，午夜醒来，独我一人在白色的世界，很寂静。隔壁病人的呻吟声清晰可闻，许多药物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一直守护在我身边的爸爸不见了踪影。

    我用单脚和拐杖支撑身体，一个一个房间去找。

    找遍了整个医院，没有找到。

    回到床位上。我的心像落在深渊里沉闷，身体像虚脱一样无力。

    无助，凄茫，伤心，寂寞，孤独。一齐涌上我的心头。

    我想哭，但是我没有哭。

    突然，一个摇曳着的身影从医院大门走进来。

    灯下的影子潦倒而诡秘，踉踉跄跄，像一个灵魂飘荡在午夜的医院大门。

    常听人说，有新死的人的魂魄，会跑来医院找孕妇投胎。看准了，小孩子刚出生的那一瞬间，就把死了的生命，依附在新的生命里，又来到这个世上，再过一世，会看到二世的繁华，会了结前世的恩怨，也会把前世的情债还够。但是，我不相信会有人能够还情债，如果感情能够拖欠的话，那它就用不着还了。

    那么，如果一个人真的有，真的有二世的话，那么，他们会不会吵架打架呢？我想他们应该安静的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吧？

    我惶惶然，紧张不安。想要逃离，然而全身无力，想要大喊，始终无法出声。

    冷汗冒出来了，打湿了我的衣服。

    如花，如花，怎么还坐着呢，我走的时候你正睡得香甜？

    一阵酒气传来。我抬头，爸爸正无力的倚在房门边。

    我“哇”的一声哭起来了。手术时的巨痛我能忍受，小腿折断的现实我能忍受，蛮横无理的妈妈我能忍受，但面对喝得烂醉如泥的爸爸，我的泪水却哗哗的流出来了。

    他将我拥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说，如花，如花，不怕，不哭。爸爸永远爱你，永远都在你身边。

    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是女儿安全的港湾。这短暂的瞬间，又像是漫长的永远。我很依恋，依在他充满酒香的怀里睡着。我觉得“爸爸”是世上最美的一个词，我完全相信他的话。

    我竟没有想一下，世上又有哪个的父亲能够陪伴女儿的一生一世呢？

    那年，我9岁。小学三年级学生。品学皆优。


    手术非常成功，半个月后我出院。

    妈妈走进我的房间，我听见她脚步声很轻很轻，悉悉索索，像老鼠接近食物，犹犹豫豫，走走停停，她终于走近，停在我的身后，一动不动。

    我坐在床上，背对着她，也一声不吭。

    僵持。无言。

    我不知惯于泼辣蛮横，无理闹事的她来干什么。

    她长久的，从我的背后，看着我。

    我感觉到了她有话要对我说。但是，她长叹了一气，什么话也没说，迅速的离开了。

    也许她的关心和伤心都留在内心深处。但是，我无从得知。

    我想：妈妈，您有什么话不能对女儿说呢？

    接下来，家里安静了一段时间。大家都沉默无语。

    只是妈妈固执的要我不用拐杖，也不准爸爸背我上学。

    那一个蛮横无理的女人让我吃尽了苦头。

    我无时无刻不在和断腿斗争。移动一点点都产生巨痛，痛到骨髓深处，我只当这只腿是别人的，奋力的走，走一小段路，就已累得我直喘粗气，歇一会儿，气喘到肺里，呼哧呼哧，像扯风箱。如此艰难我还是坚持到校。挣扎到校，大多数时候已是上第二节课了。同学们在外休息玩耍，我却让汗水湿尽衣服，坐在座位上，累得半死。我的学习成绩迅速下降。

    受苦受累，成绩下降。我毫无怨言。只要家庭能和平安静，那一对“仇人”能互相理解，互相宽容，互相恩爱，停止无原因无休无止的吵闹。即是我死，我也愿意，何况仅仅只是小腿受伤而已，况且医生说还有完全康复的机会。

    一年后，奇迹发生了。我的腿完全愈合，除了留下一条浅浅的伤痕，没有任何其它问题。

    爸爸用他的巧手为我设计缝制了一条连衣裙。

    他是裁缝，富于色彩的搭配，每天赶集，都上街去接来料加工，或为别人缝补，以此作为全家的主要收入。

    他将白色连衣裙穿在我身上，粉红色碎花布镶边。

    我知道，穿上连衣裙的我，跳起舞来如一只红色的飞鸟，站着如一朵迎风盛开的红色小花。

    我很喜欢，那时候有说不出的高兴。抱着他的脖子，把粉脸往他脸上蹭，他细细的胡子扎得我脸痒痒的。热度从皮肤传来，温暖从心底升起。只觉得幸福是这么实在而令人快活。

    “嘶”连衣裙被撕碎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马上意识到是妈妈从背后把我这漂亮而心爱的连衣裙撕碎了——才穿第一次的连衣裙！爸爸亲手制作的连衣裙！被妈妈从背后一分为二！

    我光着身子站在屋中间。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心中除了伤心，充满的是恨意。

    我不怕腿断，只觉得这件连衣裙对我很重要，我不要让它就这样被毁坏！

    我不要让它就这样被毁坏！

    爸爸把白衬衣脱下来包着我，抱起我，放我在床上。

    他身上有我熟悉的温暖的感觉。但他身子颤抖着，牙关也打颤，“咯咯”直响。

    他生气也已到了极点。

    我伸手将他的手拉住：“爸，爸爸，不要离开我，不要和妈吵架。”

    真的不要！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滴在他的手上。

    突然，我看见他的眼泪也如涌泉般簌簌落下来。

    他哽咽着说，如花，如花，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我把他的手抓得更紧。眼泪更是不停息的流出来。

    我心中呼喊着：爸爸，爸爸，您不要哭！您不要哭！

    这一夜，爸爸在我的床边坐到天亮。

    那年，我10岁。小学四年级学生。学习成绩中等。

二、寂寞少女伤往事（2）



　　刚上六年级的时候，我和一个叫凌大安的男生交往很多。

　　他一直是我的同桌。

　　起初，我们互不理睬，交谈很少，彼此不知道各自的家庭情况。

　　我腿折的时候，他关心过我。我跌倒在地的时候，他拉我的手，扶我起来。我站起来的时候，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笨猪，谁要你管，谁要你来摸我？我要将你沾过我的手砍断。”

　　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也许是妈妈的遗传吧。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我这断腿小女生面前，惊慌失措，一声不吭。很傻很憨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他有一点点像我的爸爸，我的泪水就从眼里缓缓流了出来。

　　他更加无措，脸急得绯红，惶惶然走了几步，又坐在位置上看书去了，却不时转头过来看我。看着他的憨样，我不由又“扑哧”一声笑了。

　　在腿折时，我开始能忍受，但之后的的痛苦，一日胜过一日，漫漫无期。之所以我能为么轻松渡过，是因为有凌大安的陪伴。

　　他陪我回家，在中途离去，免得我被妈妈责骂。我从不要他扶，不要他牵手，除了跌倒在地的时候。即使跌倒了，他来扶，之后也会被我无缘无故臭骂一顿。

　　多少次，我和他走在阳光下，走在细雨中，走在飘落的淡红的樱花里。沿琼江河岸看河中的鱼儿一群群轻歌曼舞，自由来去。怒放的樱花大片大片乱糟糟落在河面上，随流水而去。风儿轻轻吹动岸边的排排垂柳，柳条舞动，轻轻抽打在身上，说不出的舒心惬意。他在江水上，在花香里，在柔风中，轻轻的给我讲解我耽误了的课程。

　　日子这样平平淡淡溜走，我心中充满淡定的快乐。

　　我觉得我像我妈妈，他像我的爸爸。为这个原因我内心痛苦了好几天。花谢重开，月落月升，一江春水急急向东奔流复又从高空撒落……。世间万物，周而复始。

　　这是宿命的安排么？

　　那年我12岁。即将小学毕业。是老师眼中既坚强又懂事的好孩子。


　　毕业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颠覆了我整个心理世界。

　　我毕业成绩优异，拿着区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兴高采烈走回家。

　　爸爸妈妈坐在客厅，平静的交谈，没有吵架。我很奇怪，悄悄站在门外。

　　妈妈说：“要离婚，为什么又要娶我？”

　　爸爸说：“在你生下如花的时候，我们就约定好了等她小学毕业就离婚。本来我们还可以生一个小孩。”

　　妈妈说：“不可能。我生如花所受的折磨和苦难还少了吗？我独自在柴房生产，自己剪下脐带，你连家也不回。你那么绝情，从不来看我一眼。直到我独力把她带到三岁，答应你等她小学毕业就离婚，你才对她好一点。我知道你故意刺激我，把如花的腿折断。我看到你虚假的面孔，怒气就上来了，我渐渐养成了大喊大叫的习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阴险？我不知道你还要干出什么事来？”

　　爸爸没有说话，妈妈接着说：

　　“毕竟她是你的骨肉，你渐渐的对她有了感情，希望你能保持这个家庭的完整。”

　　爸爸说：“不可能。我家三代单传……”
　　……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十年前就约定好了，我生下来就注定了是一个不祥的人，迫使爸妈离婚！

　　我的世界整个颠倒，我最爱的人从我一生下来就打定主意要抛弃我！

　　我最恨的“疯女人”原来是最爱我的人，为我尝尽世间甘苦！

　　我把区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拿给爸爸，说：“送我读书吧，不要离开我！”

　　他摇摇头。

　　晚上，挨着妈妈睡，泪水无声无息的流出来。爸爸，您为什么要抛弃我们母子二人？

　　妈妈一边哭一边给我擦，说，如花，如花，不要怕，还有妈妈！我生下你，独自带你到三岁，为了让你不缺失父爱，我才答应他以离婚为条件，让他一起过了这十年，现在是履行约定的时候了。你已经
　　
　　有十三岁了，我去打工，让你继续读书。

　　我抱着妈妈痛哭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第二天，我把凌大安叫出来，我说：“我可能要走了。”他惶惶然站在我面前，像在妈妈大喊大叫下的爸爸一样。我心中有气，伸手就给了他两耳光。

　　“为什么打我？”

　　“是男人，就该打！”


　　妈妈到成都打工，我和她一起。她不会讲话，只跟我讲她生我时的艰难。

　　在柴房，流了很多血，自己剪了脐带，把我放在床上，自己弄自己的饭，自己给我洗澡，洗我们的衣服。一至三岁，她独力把我带大，我是她整个的希望。为了让我在成长中，不缺少父爱，在和爸爸达成了十年离婚的协议。她的脾气渐渐变得暴躁，时常无缘无故的大喊大叫，歇斯底里的。

　　她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总是满脸是泪。和我在一起，她的脾气小了，只是无缘无故的哭，动不动就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她说，她并不伤悲，流泪只是病根之一，一遇风、雨、烟、冷气等，就会不由自主的流泪。

　　我现在才深深明白：我的出生，是她的苦难，打碎了她美满的婚姻，给她的生活添加无穷的累赘，也给她身体落下许多病根。她毫无怨言，只说我是她生命的唯一慰藉，唯一希望。希望我有出息。

　　我在一所私立学校读书，班上有很多学生都是民工的子女，我的成绩是最好的。

　　那时，我青春有梦。

　　我读了许多古诗古词，喜欢上了李白。他站于黄土之颠，乱风吹动，白衣胜雪，黑发乱舞，仰望黄河而长吟“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返”。他那“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桀骜不群，他那“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篷篙人”的狂傲豪情，他那“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重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自信乐观，深深的吸引了我。我梦想自己也会写出流传千古的诗来。

　　同时，我也喜欢流行歌曲了。周末，我骑一辆单车，一边听MP4中的歌曲，一边走遍了了成都的大街小巷。

　　那年我13岁。七年级学生。

　　14岁，爸爸来看我，带着一位大肚子女人（孕妇）。我躲在卧室不肯出去。我知道妈妈心里一定不好受。仇恨在我心里慢慢发芽，世上的男人一定都是坏人。除了李白和刘德华。

　　晚上，妈妈对我说，如花，如花，也不是妈妈耐不住寂寞，只是因为你爸爸另外找了阿姨，妈妈身体也有许多不便，体弱多病，头痛，头晕，目眩。这个家恐怕我支撑不起了，我要找一位叔叔，陪我走完余生。

　　我说，妈妈，臭男人还没把您伤害够么？我将来一定会让您生活幸福快乐的。妈妈，如花不读书来陪你，好么？

　　妈妈说，如花，如花，乖女儿，我非常感谢你，你一定要读书，你读完书还要去做事，妈妈不要你陪。

　　没过几天，一个名叫张福贵的打工仔进入了我家的生活。妈妈叫我喊张叔叔。张叔叔老实憨厚，把打工的钱都交给妈妈管理。妈妈是满意的。但是，我是不能接受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人的。

　　很多时候，我找借口不回家，整夜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和一些调皮的同学去滑旱冰，去OK厅听喜欢的歌星的歌。

　　一天晚上，一个小咖啡店的小老板叫我试着唱一唱歌。我唱的是刘德华的《忘情水》，开始我以为我会害怕。当拿着话筒，灯光暗去，音乐响起，我站在舞池中间，觉得自己是那么孤独，只觉一个人走在这世界，说不出的寂寞，眼前总是妈妈凄苦的眼泪鼻涕和爸爸虚假丑恶的面孔。

　　当灯光亮起，音乐停止，我觉得雷鸣般的掌声不属于我自己，我推开那咖啡店小老板手中的鲜花，急步走出了小店。

　　在深夜的大街，人烟稀少，我泪流满面。

　　后来，那个小老板又请我去唱过几回。为了能减轻妈妈的负担，我还到另外一些场所去唱歌。那些疯狂的听众，通宵达旦的灯红酒绿，醉酒狂歌，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空虚与寂寞。碌碌众生，在茫茫人世中迷失方向。他们根本不知自己的心灵需要的是什么，只是用大把大把的钞票买来短暂的热闹，欢乐和酒精对灵魂的麻木。

　　一天晚上，该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在一家歌厅唱歌。妈妈突然冲进屋来，跪倒在我脚下。

　　我和妈妈一起回家。她对我说，如花，如花，我知道你对我和你张叔叔在一起很有意见。我已经让他走了，中止了和他的关系，他是老实人，临走还把仅有的5000元钱留下来给你做学费。我对他没有感情，我的感情在和你爸爸离婚时就死亡了。我在结婚前还是一个优雅漂亮的女子，所有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烂都抵不住传宗接代的现实。我的心也死了。

　　你是我现在的唯一希望。

　　妈妈将我转回老家读书，她继续在成都打工。

　　那年，我15岁。转入重庆市涪县琼江中学读书。


　　报名那天，我看见一双饱含历史沧桑的眼睛。那眼光厚重而深邃，扫过我的面容，犹如利箭穿过一切时光，直接触击我的灵魂，我不由低下头来。以前，我从没在任何老师面前低下过头。

　　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我的新班主任——刘芳华。

　　我叹口气，心想：“高手”！的确是“高手”！高手过招，不会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吧？我一定要试一试。

　　我从来没怕过老师。以前，每一位老师都怕我，不敢来招惹我。
　　……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刘老师的眼里既有笑意又有泪光。我从没和任何人谈过这些往事，我不由有些后悔。我迅速走出了办公室，我想能让他掉泪也是件好事。

　　我边笑边走。雪儿却对我说，你怎么又在笑又满脸是泪。

　　我伸手一摸，满手尽湿



[size=6]三、寂寞之叛逆少女多豪情[/size][/align]

1.

      雪儿，雪儿。从小到大，我就在父母这温暖如春的呼唤声中长大。一听见这呼唤声我的心就变得柔软而温暖。

    小时候，爸爸、妈妈、哥哥、邻居常跟我开玩笑说，雪儿，雪儿，你是个要饭的，你的亲生父母不要你了，就把你丢在街上，爸爸妈妈看你可怜，才把你捡起来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撅起小嘴说，妈妈那么疼我爱我，我是妈妈亲生的，不是街上捡的。说着说着，我就会着急的哭起来，并用脚去踢对方。

    我想如果我真的是捡回来的话，我也要对我现在的爸爸、妈妈、哥哥好；如果亲生的爸妈找来了，我还是要跟着现在的爸爸妈妈，谁叫他们不抚养我呢？

    我很听话，常做家务，很小就学会了扫地、煮饭、洗衣服。我很少犯错误。我尽量不犯错误。我这样做，是想证明我无论是爸妈亲生的，还是捡来的，我都是一个好孩子。

    妈妈曾搂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说，雪儿，雪儿，你多么乖呀，你是妈妈心头的一块肉。不要信其它人说的话，你是妈妈的亲生女儿！我流着泪，我默然不语。

    她越这样说，我越不相信。我哭着说，妈妈，无论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我长大后，都会认您，都会对您好，孝顺您。

    哥哥比我大一岁，也比我高一个年级，除了成绩比我好之外，其它都不如我。懒散，骄傲，粗心。我常常和他闹矛盾。比如说，父母给我们糖，他总是很快就吃完了；我则留着慢慢吃，看他嘴馋的样子，我不忍心，就给他两颗，叫他慢慢吃，但他两下又吃光了，我无来由的就恼火，与他吵闹起来。

    我想，在成绩上一定要超过他。所以我加倍的努力学习，但效果不显著，始终离他有一定的距离。

    他小学毕业读的区初中；我小学毕业，由于考试状态不佳、发挥不好，只能读琼江镇中。给我打击最大的是：被分到一个三等平行班。

    我想：这下完了，成绩永远赶不上哥哥了。我的心沉入无边的悲哀，对自己是那么失望和无助。


    第一节课，班主任作自我介绍：

    “姓刘，名芳华。芳华之意：人生苦短，若朝露昙花，咫尺天涯；青春芳华，转瞬变苍颜白发，须落下繁华，洗尽铅华，去掉虚华，始得人生真华。”

    “人生理念：永远努力，永远奋斗，永不停息，永不放弃！”

    “追求的三大目标：深邃的思想，不朽的艺术，永恒的真理。”

    “班主任寄语：我们像雄鹰，翱翔高空；我们像海燕，破浪海域；我们像激流，一路高歌，快乐成长。我们一起探究深邃的思想，追求不朽的艺术，献身宇宙的真理。我们是颗颗水珠，因团结而汇成大海。我们在老师和长辈的关爱下茁壮成长，我们因此而关爱和笑对身边每一颗天真无邪的心灵。因为团结、快乐、上进，我们为班级而骄傲。”

    “治班理念：从严治班。班规即铁血政策，处罚用霹雳雷霆手段。”

    “班级目标：让每一个学生都成为独挡一面的人才。”
    ……


    蓦然，我失去的信心与斗志，又重新回来了。我希望和老师一起努力，点燃我梦想的明灯，追逐成功的璀璨。藉以证明：女孩也是不错的，也不一定会输给男孩子；我是优秀的，是不输于哥哥的；我无论是父母捡到的，或是亲生的，我都会努力的，即使社会抛弃了我，我也不会抛弃社会，我会回报爱过我的任何人，帮过我的任何人。

    其它人在玩耍的时候，我在读书；其它人在吃饭的时候，我在读书；同学们在睡觉前闲话的时候，我沉默无语，在默想一天的功课；假期，同学们走亲窜戚，爸爸妈妈哥哥也不在家，我不肯放松自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读书，除了读书还是读书……

    春去秋来，寒暑易节。读书苦，苦读书。一年过去了，我的成绩由三十五名上升到全班第五名。

    八年级，我被班主任任命为小组长。我很高兴。我要将本组治理成优秀小组。

     “小组长很重要，成绩要好。从某种角度讲，比班干部重要，检查背书和各科作业要严格，每天要给组员听写生字、生词，包括英语单词。你那一组表现的好坏，与组长息息相关。组长是一组的最高长官，哪怕是班长、纪律委员，都要听你的话。”班主任刘芳华在小组长会议上如此讲。

    花开花落，时间流转。转眼又一年过去了。我的成绩由全班第五名上升为第一名。

    我告诉爸爸妈妈，他们非常欣喜。

    家里举行了一场丰盛的晚餐。虽然只有我们一家人，但也算是一个庆祝大会。

    妈妈在晚餐上说：“浩儿（哥哥的小名）中考总分728，在区中学是第一名。在全县也算优异的成绩了，被县高中提前录取了，这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难得的是雪儿也这么乖，这么听话……”

    我只觉大脑轰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哥哥的身影像一座大山，使我难以逾越。我要长久的生活在他的花环和阴影之下，超越是不可能的了。

    我满肚子苦水。模模糊糊听见哥哥大声放肆的说：“小妹，想赶上我，是一个永远的梦想哟……”

    九年级的时候，班上从成都转来一位女生，钱如花。

    她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惊艳！

    穿着时尚。肤白胜雪。冷脸如霜。黑发如瀑。

    我看出她冷脸寂寞下的热情与无助。

    我心中不由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者说是前世的纠缠，抑或说是今生的际缘。

    我的心底缓缓升起了句话：与君初相识，犹是故人归。

    钱如花和我同桌，就在我左手边，她对我说：“掩护一下，我看书。”

    她所说的“书”是指小说。她在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在阅读，阅读一位女作家的黑色作品。很沉重，很阴郁，很深刻。

    在课后，她断断续续给我讲了只言片语，我听了就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知她是怎样坚持的看完的，既要装着认真听课，又要抵制左邻右舍喧哗的干扰。
三等平行班的课堂纪律是很糟糕的。三分之一的学生在吃东西，下课和进餐时间是要玩耍的，在课堂上是要补充营养的；三分之一的学生在开小会，讲学校的地下新闻，议论某同学的长相，某老师的川普（地方普通话）；还有三分之一偶尔听一听课，照顾一下上课老师的心情和面子而已。


    她在饭后给我讲书中的故事：一位女生，恋上年长她二十岁、头发油腻而邋遢、不修边幅的美术老师，“她迅猛扑向他，扑向自己的爱情，把藏匿内心黑色的煤炭点燃，期许在粉身碎骨的燃烧中让自己的生命得到升华”“她仰望他的脸颊，凝望他的眼睛，眼神灼热，漆黑明亮，要与之相恋，不准逃避，紧追不舍，至死无休……”那男人富有才华，但将近四十，而一事无成，不甘在尘世中溺入平庸凡俗的深渊，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二人一起沉堕，甘愿黑暗，直入地狱。终至二人私奔，然而，梦想怎敌现实的沉重和打击。三个月后，男人回转，向现实低头，向校长坦白，抵毁女生引诱他，以期恢复公职。但世上没有回头路。

    历史一定会审判历史的罪人。

    阳光给她的黑发打上一层金边。她不动声色的缓缓的讲来，像古书上描绘的圣女。她边讲边轻轻的轻轻的骂了一句：恶鬼！恶鬼！男人都是恶鬼！

    她骂这句话时，嘴唇轻动，白脖微嚅，显得是那么优雅，那样高贵。

    圣与恶在这时得到完美的统一。

    我想起前二年本校发生的一件事来，也是女生和男老师相恋的故事，最终女生跳河殉情，男老师出逃在外。那时，各电视台各报社竞相炒作；家长胡搅蛮缠，拦路喊冤，漫天要价，根本不关心死者本人；一时涪县教育界哗然。那时，整个学校特别重视个人的礼仪交往。男女生不能交往过密，异性师生不能单独讲话，不能独处一室，即使是教室、办公室也不行。学生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可以拒绝异性老师的任何要求，不做作业，不听讲，不作笔记，不扫地，如果他要硬作要求，就说他非礼……”

    不成熟的爱情。是幻觉。是麻醉。是冲动。是毒药。是扼杀。是破坏。是毁灭。

    早熟的果子，是不能浅尝止渴的。

    我看一眼阳光下的钱如花。弦目的惊艳，诡异的亮丽！

    我心中突然有一个疑问：女人都是红颜祸水么？我感到有一点轻度的头晕目眩。

    她接着讲，又有一位女生，是孤儿。爸爸妈妈收养了她，她就有了一个新哥哥，她的哥哥牺牲了自己上学的机会，把机会留给了捡来的妹妹。妹妹工作后，每一次恋爱，都因为心中有哥哥的影子而失败。哥哥的影子控制了妹妹的“身体和灵魂”，每一次相见，痛苦、绝望和无助都在折磨两个人的心灵，哥哥说：“你一日是我妹妹，终生是我的亲妹妹。我真的只把你当作亲生妹妹，真的没有其它的想法......”

    我听着听着，浩儿哥哥的影子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他那狂傲不羁的笑容又恶魔似的出现“你是捡来的，你爸爸妈妈不要你，把你丢在街头……”我一边哭着，一边追浩儿哥哥去踢他。他一把将我抱起，在我幼小的脸蛋上亲了一个，说：“不要踢了，小妹，你不是捡来的，哥哥最喜欢亲亲的小妹了 ……”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但是，我想来还以为是在昨天，在眼前，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我的头猛地痛了一下，我急切的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我到底是喜欢浩儿哥哥呢还是恨他？

    “不讲了，不讲了，你怎么哭起来了呢？”

    我镇定了一下心神，把眼泪擦干，从幻想中清醒过来。说：

    “你继续讲吧，我不碍事的。”

    她说，又有一位女作家，推却人事的富贵与盛世华宴的邀请，寂寞的写作，终日与音乐、键盘为伍。写的书终于畅销了，所得版税被代理人剥夺了。她要求的仅是一日三餐和清闲时光而已。她做了一件极其可耻的事，就是夺取了她唯一一位闺中密友的男人。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但她却不喜欢他。她喜欢的却是闺中密友，深入骨髓，不可排解。清淡的她是“如此留恋，如此贪婪，明知为世俗所忌，但仍迟迟不愿放手，不愿放弃罪恶的一分一秒”“她纠缠于这欲望与无助不甘，竟是如此的难以舍弃……但她仍旧是一个落寞的女子，在红尘俗世中不能安足，仍旧是一个人孤独的写作，她的手指在键盘上不停的游走，病态的苍白；她的脸埋在黑暗中，眼睛暗自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诡异的凄绝……

    钱如花喃喃低语，似自言，似梦呓：我也要当作家，写尽我的悲与苦，写出我的负荷与沉重，曾经的追求与梦想，如今的寂寞与绝望……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好，好，你当大作家，我做你忠实的读者。

    我想：你当大作家，除了读者，我又当谁呢？我又是谁呢？

    这或者说是前世的纠缠，抑或是今生的际缘。

    钱如花刚来的时候，没带席子棉被等任何生活用品，只带了自己一个大活人。遂与我和铺，别无他法。

    她脱去一身衣服。顿时，倾满一室清辉，每一个人都感觉到耀眼的惊艳。白璧无瑕，完美绝丽。我也是女生，只感觉有些紧张，心跳无来由的加速，扑通，扑通，扑通……

    她“嗖”的一声溜进棉被中，用棉被紧紧裹住身子。

    我说：“我怕冷，就不用脱衣服了吧。”

    我是怕挨着她，不敢去触摸这病态的美。

    她拥我入眠。把头埋在我的胸部。我心中是怪怪的感觉。

    我辗转返侧，一夜无眠。

    深夜，我听到她在梦中哭泣的声音。

    我想，看不出呀，白天如此的高兴与快乐。梦中却不可言说的苦痛。

    我愿意，但是，我能不能够为她排解。

    她除了恋我，就是顽固的自恋。天生排男性。

    （待续）

纪开芹

如花的举动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那样的家庭中走出来的孩子，心理上又怎能健全？可是，雪儿呢？雪儿又有什么样的故事等待着我们？两个可爱的少女今后的学习生活会怎样呢？扣人心弦。

刘光荣

[quote]如花的举动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那样的家庭中走出来的孩子，心理上又怎能健全？可是，雪儿呢？雪儿又有什么样的故事等待着我们？两个可爱的少女今后的学习生活会怎样呢？扣人心弦。
[size=2][color=#999999]澜水微静 发表于 2012-4-14 21:38[/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136377&ptid=20950]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一起期待吧，我写这小说的时候是伤感的，所以有一点点，但是以事实为基础，最终是事实在说话

松山居士

在第一个帖子加精，以示“重视”哈。连载一般在标题上注明即可（论坛不像网站），并在一个帖子阅读也方便些。

刘光荣

[quote]在第一个帖子加精，以示“重视”哈。连载一般在标题上注明即可（论坛不像网站），并在一个帖子阅读也方便些。
[size=2][color=#999999]松山居士 发表于 2012-4-26 23:50[/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141228&ptid=20950]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谢谢台长俊赏，写小说比写诗难。在写这篇的时候，我的头发掉了大半。但是，我不急，发出来是为了争取修改的意见。争取在五年内改好。有人曾问我出版的事情。但是我主意不定，说是虚构，其实很多是事实，会不会惹争议，这是一个问题。所以，让时间过久一点，也给别人和自己一个考虑的空间——

凡墨

读这样的连载小说，应该静下心来细细地读。
不过，我真的佩服刘版，小说写好了不容易，尤其是这样的长篇连载。真心地顶一个！

刘光荣

[quote]读这样的连载小说，应该静下心来细细地读。
不过，我真的佩服刘版，小说写好了不容易，尤其是这样的长篇连载。真心地顶一个！
[size=2][color=#999999]凡墨 发表于 2012-4-27 22:11[/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141549&ptid=20950]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谢谢超版了，谢谢

刘光荣

[i=s] 本帖最后由 刘光荣 于 2012-5-4 20:30 编辑 [/i]

寂寞如花
(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世上原无真谛，唯把教育擎起。
故事亦真亦幻，苦泪一滴一滴。

三、寂寞之叛逆少女多豪情

2.

      钱如花，谜一样神秘莫测的人物。

    在很多同学眼中，她是一位“一姐”。豪爽而近于暴躁，义气而毫无理智。转学来不久就掌括班上的霸王“冯霸天”，挑战班上最高权威；在班主任刘芳华的课堂上大喊大叫，歇斯底里，无人能制止，刘老师叫她站起来，她站是站起来了，但她抱住另一旁一位男生的光头，响亮的亲了一个，“啪”，然后一边大笑一边走出教室，并一边大声念着李白的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唯有我，知道她心中的寂寞与苦楚。

    她对我说，雪儿，雪儿，我见你第一眼，只觉得如果世上还有我的红颜知己的话，那一定是你。雪儿，这世上唯有你能知我懂我，疼我惜我。唯有你，能拯救于我。她说，雪儿，雪儿，唯用你纯洁之手，才能救我肮脏的灵魂，唯用你智慧的光明，才能救我于沉寂的黑暗。我是大海上那迷途的航船，你是黑夜中闪动的灯光。我是被世界丢弃的孩子，你是母亲那一颗跳动的心......

    她还告诉我，她曾在歌舞厅唱歌，在虚假的掌声和鲜花中得到麻醉和满足；曾独自一人在无人的大街整夜整夜徘徊踌躇，在行走中迷失人生的方向，她不怕寂寞和黑暗，只怕这闷人的迷茫，只怕长行走在长久没有声音的路上；在深夜无人的大街，因迷茫而泪流满面，因迷茫而有家不归，因迷茫而甘于沉堕；曾和社会上的“混混”混杂在一起，几天几夜，不到校，不回家，过着“深宵买醉杏花巷，不管明朝梦醒喝凉水”的放纵懒散的生活；她换一个环境旨在过改头换面的生活。

    她把衣袖挽起，在苍白如玉的手腕上，三道赫然醒目的伤痕，如三只草鞋虫，凶恶，丑陋，狰狞，随时随地都可能猛扑下来，欲择人而噬。

    三道伤痕，代表她对人世三次彻底的失望，代表她的生命三次不彻底的死亡。

    一次，在父母离婚时，她多么希望爸爸妈妈能在一起恩恩爱爱，一家三口人在一起快快乐乐。她把刀放在手腕上，对爸爸说，你不要抛弃我们母女二人，她爸爸没有说话，转身离去。她就一刀砍下去，只听见滴答滴答的血滴声。她把刀向她爸爸走的那个方向掷过去，对她爸爸的背影喊道：“我永远不欠你，我把这条命还给你，臭男人！”她和妈妈卷起行李、告别儿时的玩伴、离开家乡，到成都打工。

    她心中那时充满对这世界无穷的恨意。

    那年，她13岁。仇恨浇灭她年少善爱的生机。

    她说，第二次，她爸爸已再婚，带着一位大肚子阿姨来炫耀。她妈妈也欲与一位老实巴交的打工仔张福贵再婚。她的家庭再没有复合的希望了。她的父母又将各有各的孩子。她把刀放在手腕上，对妈妈说：“妈，您说我是您全部的希望，其实，我现在也只有您你一个唯一的亲人。我不希望其它人重新把您占有。我是您的，您也是我的。您要考虑我的感受。”

    她妈妈说，如花，如花，乖孩子，妈妈一身是病，又要挣钱供你读书，我除了再婚外，再无它法。

    她沉默无语，径自走出房门，一刀砍下去，只听见滴答滴答的血滴声。她对着房门说道：“我永远不欠你，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妈妈。”

    她心中充满绝望。

    那年她14岁。

    对亲人的绝望让她无家可归。她流浪街头。以天为幕，以地为席。

    绝望扼杀了她对人世间的一切留恋。但上天并没有让她死。

    第三次，她在酒吧唱歌的时候，妈妈突然进来了，妈妈跪在她的脚下，说，如花，如花，跟我回家吧，妈妈已经和你张叔叔分开了，是妈妈对不起你，孩子，你一定要去读书。

    全场安静极了。霓虹灯时明时暗，照在妈妈的少而焦的头发上，那给舞场以激情的光线，照着的尽是满头花白的沧桑。只听见妈妈的抽咽声。她看着这个曾经优雅高贵的女人，这受农村传统守旧的婚姻思想（即传宗接代的思想）深深伤害的女人，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她是她妈妈的唯一的希望，唯一的生命。

    二人相拥而泣。她说，妈妈，妈妈，是女儿不好。女儿离家后夜夜想你。

    这时，音乐响起：
“曾经年少爱追梦
一心只想往前飞
才明白爱恨情仇
最伤最痛是后悔
……"

    她和母亲手挽手向酒吧外走去。她说，妈妈，妈妈，我们永远不分开。

    黑哥把门拦住。他戴一副墨镜，双手抱肘，露出手臂上股股肌肉，胸膛上一只刺青的老虎，张牙舞爪，在灯光的照耀下越发凶恶吓人。他说：

    “钱如花，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谁收留了你、给你一碗饭吃？就这样子走了，未免太不义气了吧？”

    她顺手操起酒桌上的一瓶空啤酒瓶，在桌上敲碎半截，把酒瓶子放在手腕上，说：

    “黑哥，你要我拿钱是没有的，我也为你挣了不少的钱。如果你硬要要的话，我就只有命一条。”

    黑哥脸上青筋冒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用力将半截酒瓶戮下，手腕的血肉模糊。只听见滴答滴答的血滴声。她对黑哥说：“我永不欠你，如果你要，我把这条小命给你。”

    黑哥垂头丧气，狼狈走开。

    我问她，你觉得我们学校如何呢，你能在这里坚持读多久呢？

    她沉默了一会，说这学校很好，老师也很好，学生很纯洁，如果有可能，我想在这里读一辈子书。她说在她原先所就读的成都私立学校，虽然初中生都是小小年龄，很青春，很幼稚，但已经有很少的女生在谈论“卖处”，很少的男生在谈论吃摇头丸、吸K粉。并且她也曾混迹于一些娱乐场所，知道在那纸醉金迷的大城市，有许多空虚无聊的人，他们赌博、蓄娼、包二奶、养情人、涉毒品、担当黑社会保护伞等，影响和培养了出了一小部分空虚无聊的下一代。

    我又问，那你为什么又要在语文课上调皮捣蛋、大喊大叫，我们班很多同学都很爱戴尊敬班主任刘芳华老师的？

    她说：“刘老师是班主任，课堂上太安静，爱用严厉的眼光制止学生违纪。同学们上学都很认真。而其它课有点闹。我在报名的时候曾败在这犀利的眼光之下，这眼光好像要洞悉我的一切。我不甘于课堂上的沉寂，我要挑战权威。这可能也是我天生有叛逆性格的原因吧。”

    “还有一个原因是，妈妈在成都告诉我，要送我到家乡的一个熟人手下去读书。她说到熟人时，眼中有淡定的光芒，神情又有些惘然。我感觉到这熟人肯定不会是一般的熟人。我想知道妈妈和这熟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我在成都很想回家乡念书，琼江河的水是那么清澈，两岸的鲜花是那么艳丽，河中的游鱼是那么自由快乐，还有我儿时的玩伴凌大安，也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正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后边不远处有人在交谈，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这时更清晰的听见：

    “看前面那两人，那样亲热。”

    “是同性恋啥。特别是那个钱如花，你不知道嗦，操得很霸道，很多人都不敢惹，但据说有点那个……”

    我转头去看，原来是尖子班的女生“小糖嘴”，学校著名的八卦婆。

    “小糖嘴”把嘴一翘，说：“看什么嘛，有什么好看的？三八婆，别人又没说你俩个。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好害怕哟。”说完，她装着发抖的样子。

    另一个女生看着钱如花，对“小糖嘴”说：“我的头型好漂亮哟，一把夹子夹在前头，后面像狗尾巴一样翘起。哦，还有露出的屁股，多完美，我有暴露癖嘟嘛，干脆把裤子脱了，还凉快些，还赚眼球些。”

    ……

    二人一边大声说一边哈哈大笑，并朝钱如花指指点点。

    我知道她们在嘲笑钱如花，我站起来不顾一切冲向她们，我要教训这两个八卦婆，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钱如花一把将我拉住，说：“雪儿，雪儿，不要急，这事我会处理的。我不希望把你牵扯进来。”

    “小糖嘴”说：“还要打架嗦，随时随地奉陪，你们三等平行班的，算个啥。明天下午就在这里，我要喊很多很多的人，谁不来是孬种。”

    第二天中午，钱如花的表哥来了。我心里突然很烦躁了。

    她的表哥看上去像一个“混混”，头发染得金黄，爆炸式，像一头刺猬。站在校门外，是她爸爸的姐姐的孩子。她站在校门内。中间隔着一道铁门。两人言谈正欢。

    我站在操场中间，来回走动。突然，我大声喊了一声：

    “钱如花，老婆，快点，要上课了。”

    我是脱口而出的，我忙用手把嘴按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叫她“老婆”，或者是因为好玩。

    她转过头来，嫣然一笑。

    她匆匆与表哥告辞，欢快地向我小跑过来。玩笑着对我说：“雪儿，好呀，敢叫我‘老婆’，那从今起你就是我‘老公’哟。”

    说完，伸出手来轻轻握住我的手。

    我看她笑靥如花，雪脖随着说话的声音而轻轻嚅动，我觉得她满脸的妖娆和诡异。我的心跳无来由的加速，扑通，扑通，扑通……

    此时，天高云淡，雄鹰翔舞，风过无语。

    再看她手腕上的三道伤疤，如三只草鞋虫，凶恶，丑陋，狰狞，随时随地都可能猛扑下来，欲择人而噬。

    我的心头一片茫然。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

    我说，你找表哥帮忙，我心里很不高兴。

    她说，不是的。你误会我了。表哥只是顺道来看我，不是我喊他来帮我打架的。你看，他这不是走了吗。哟，雪儿，你这不是在吃干醋么？不会吧。

    我干笑一声。说，没有，没有。心里面却是酸溜溜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只觉得和钱如花在一起，有一种窃喜。但又感很阴郁，很压抑，有一种负罪感。

    这时，一位副校长从门卫室走出来，对钱如花说：“一天不学好，怎么和外面的‘混混’在一起，太不像话了！”

    钱如花说那是她表哥。

    “是表哥，怎么‘老婆’‘老公’乱喊，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得这么亲热，这么肉麻！”

    我解释说，是我在喊，是开玩笑的。

    副校长不相信，问了我们的姓名、班级，说是要叫班主任来处理这件事。

    我心里忐忑不安。我不想让班主任刘芳华老师知道这件事，而彼此有所惊动。

    刘老师一手把我们从初一带到初三，受到很多同学的喜欢爱戴。

    虽然我们班是一个三等平行班，但在学校许多重大的活动，都得了优异的成绩。如每年的校运会、元旦文艺演出大会等，特别是校团委举办的“12.9”演讲活动会中，班长唐雪技压群芳，取得全校第一
名；在全校拔河比赛中，我班发挥了了超常水平，取得了年级第一名，变不可能为事实。当学校宣布这两个第一名时，如重锤在每一个同学的心鼓之上。狂喜，雀跃，高呼。同学们把刘老师抛向高空，接住，又抛。刘老师说是大家团结的力量，同学们说是老师的引导和鼓励的功劳。还有一些同学，在刘老师的指导下，经常发表文章、诗歌，取得了较为丰厚的稿酬。

    如此一个深受大家喜欢爱戴的好老师，我又怎能令其伤心失望呢？刘老师对我的期望我是感受得到的。

    我看见副校长跟刘老师在交谈，心想：刘老师一定知道这件事了！

    刘老师在下课时，喊我一起散步。我心里很着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刘老师边走边问：“雪儿，你最近在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没有？”

    我说：“没有。”

    “在生活上呢？”

    “也没有。”

    “思想上有没有包袱？”

    “还是没有。”

    “感情上有不有问题？”

    “更没有。”

    刘老师说：“好，既然一切问题都没有，就要把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说着，拍拍我的头，又说：“我相信你，一定会进步的！”

    我很想把钱如花的事以及今天的事和盘托出，但转念一想，这样做，钱如花会不高兴的。

    望着刘老师远去的背影，我不觉流出泪来。如果骂我几句，打我几下，我还能承受。轻言细语的对我说，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好难过！刘老师早晨陪我们跑步，白天陪我们打篮球，打羽毛球，下象棋等，晚上还要检查每一位同学的晚睡情况，一天到晚都很繁忙。

    我到教室跟钱如花说：“如花，如花，我们今天下午不去打架吧。如果打架，要受刘老师的批评的。刘老师一天到晚都很繁忙，我不想再多生事端。”

    她说，还是要去会面，以免别人笑话，到时候想办法和解。

    下午，我和钱如花到老地方去等对方。根本没有人。等了一会，也没有人来。钱如花说：“不讲信用的家伙！”

    这时从椅子后的大树后转出来一个人来，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变态狂，有种就到我班教室门口来，我一人操你俩个。落款是：英勇无敌的“小糖嘴”。

    钱如花看完纸条就冲向教学楼去了。

    等到我来到“小糖嘴”的教室门口，只见钱如花被唾了一脸的口水。五、六个女生把她的头发扯住，她也死力把“小糖嘴”的头发吊住。有人准备用脚来踢她。我走上前去，“啪”，“啪”，用力打了
   
    “小糖嘴”两个耳光。其它女生就走开了，我以为是被我吓唬倒了。

    但有的人喊“打人了！”“打人了！”

    又有人喊“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小糖嘴”的班主任秋老师把我们带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人很多。有老师，也有领导。

    秋老师问我：“为什么跑到班上去打人？”

    我说：“她们骂我们，约我们去打架，赌我们不敢去教室门口打。”

    不知是哪个老师一巴掌给我打来，又有老师说：“太嚣张了，跑到别人教室去打人，态度还这么不端正，还不认帐，看你还敢嘴硬。”

    我愣住了。一会，眼泪一下了就流出来了。我边哭边说：“长这么大，爸爸妈妈都没这样打过我。”

    钱如花拉着我的手说：“走，不读了！”

    说完，拉着我冲出了办公室。

    3.

    刘老师恰好正在校门口等着我们。可能是有其它老师通知了他的。

    将我们带到办公室，刘老师询问了我俩事情的经过，并叫我俩分别记录了下来。

    “你们有不有错？”

    “有错。”

    “有错就要认真认识，态度要端正老实。你们心中有问题，可以向我反映、申诉，但贸然说不读书、私自逃学是不太好的。书肯定要读。时间有点晚了，休息一晚上，好好想想，明天再谈谈认识。”

    “知道了。”我和钱如花边回答边往寝室走。

    回到寝室，钱台花一下子扑倒在床上，不住抽咽，小声哭泣，以至痛哭失声，伤痛欲绝。

    我忍不住抱住她的双肩，说，如花，如花，天塌下来有我们两人顶着，一切困难我们一起承担。

    我把她扶起坐着，看她梨花带雨，不胜娇弱的样子，我的心不由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轻轻用手绢拭去她满面的泪珠，我愿意伤心的那一个人是我。她的眼圈红红的。我看不出其中的悲伤，却觉得这红晕有一股妖异的艳丽，忍不住想要靠近、亲近、投身于这一抹红晕，即便是饱蕴着孤独、寂寞、黑暗……

    “人有欢乐就有伤悲，有顺境也有逆境。关键是我们面对的心态，应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检视自己的言行与错误，宽容别人的缺点与过失。”不知何时刘老师已来到寝室，在我和钱如花背后站立，娓娓而谈。还把我着实吓唬了一跳，我从遐思中清醒过来。

    刘老师转到我们正面，从钱如花手中取出一张梅花笺。我奇怪的是自己都没发现，居然刘老师发现了。我偏头去看，上面写着几行字：

    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
    我宁愿在孤寂的狂欢中毁灭
    也不在冰冷的心灵上堆积虚假的笑脸
    我不是充满光明的天堂上美丽的天使
    我却是黑暗中罪恶的地狱里独孤的魂灵
    ……

      刘老师缓缓合上梅花笺，是飘浮着淡淡清香的梅花笺，我后悔自己没有事先发现，后面的内容也没看见。刘老师慢慢点点头，又左右摇摇头，叹一声“好！”，说了一句“就放在我这里吧”。
   
    第三天，吃罢早餐，我和钱如花到办公室。“小糖嘴”以及她的父母、姐姐都在。

    她爸爸一脸络腮胡子，植被多于空地，眼睛随时圆睁，像一对铜铃。他说：“我在琼江镇，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如果事情不发生在学校，我要叫你小姑娘好看。但是，我幺女在自己教室里挨了打，学校总要给我一个交代。我怎么放心幺女在学校读书哟？今天这个打，明天那个打。”

    她的姐姐说：“我在涪县发廊上班，认识的人很多。如果解决不好，那就走着瞧吧！”

    “络腮胡子”说：“二人敢打我女儿，我想单独问一下原因。”

    办公室除了有我、钱如花、“小糖嘴”、以及她的父母姐姐外，还有刘老师、秋老师、副校长。

    大家都没讲话，钱如花露出轻蔑的笑意。

    刘老师说：“钱如花和雪儿的家长都在远方打工，没有及时赶回来。我看单独问话就用不着了，再说双方班主任也都单独进行了了解沟通的，今天我们本着实事求是、教育学生的目的，对这件事作一个解决。”

    突然，刘老师站起身来，向我跨进一步，用右手去抓钱如花的右手，一把剪刀从她的衣袖中滑出来。

    刘老师喝道：“傻子，放手！有事情慢慢说清楚嘛！”

    我仿佛看见血淋淋的第四道伤疤呈现眼前，第四只草鞋虫更凶恶、更丑陋、更狰狞，随时随地欲猛扑下来，欲择人而噬。

    我头脑“嗡”的一声，血红的颜色充满我大脑。命贱的人命硬。是不是每一次都会如此呢？以自虐、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伤害亲人，控诉社会，是不是可取的呢？

    刘老师用右手抓住钱如花的右手，只见钱如花右手握着一把崭新的大剪刀。

     刘老师说：“一路高歌，豪情飞扬，壮志在胸，个性张扬，固然可喜；重义轻生，狂傲不羁，言出必行，嫉恶如仇，也令人佩服；但我们也还要学会低头，学会认错，学会浅吟，学会改正，学会落寞，适应平淡，将就平凡，学会宽容，适当原谅，学会忍耐，学会等待，学会含蓄……”

    停了一下，刘老师提高了声音：“钱如花，站端正！”

    钱如花不自主的站正了。

    刘老师迅速把她手中的剪刀夺过来了，并示意我讲话。我轻轻握住她的手，说如花如花……，我是怕她还有什么过急的行为。

    刘老师对我摇摇头，示意我向“络腮胡子”说。

    我对“络腮胡子”和“小糖嘴”的妈妈姐姐说：“实在对不起，我打‘小糖嘴’是不应该的。希望您们能原谅我。我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我的好朋友钱如花，我希望她在学校不受伤害。”

    副校长说：“那你有事应该先给班主任汇报，不该去帮忙，实际上越帮越忙。”

    刘老师示意我继续说。我说：“谢谢校长的教诲，我会把您的教导牢记在心，今后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刘老师示意我继续向秋老师说。我说：“秋老师，对不起。我不该跑到您教室门口去打人，我向您保证，并请您监督，我决不会再犯。希你能原谅，并谢谢您对我的教育。”

    我转过身去，面对“小糖嘴”，沉默了一会。说：“‘小糖嘴’同学，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你又是尖子班同学，更是我学习的榜样……”

     不知怎么“小糖嘴”就哭了，泪水磅礴。她抱着我，大声嚷道：“雪儿姐姐，雪儿姐姐，你不要说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怪我多嘴，说你们装扮怪里怪气，做事神神秘秘。我爸爸妈妈姐姐要到学校来找你们，我一直都在劝阻，直到他们答应只找老师我才让他们来的。我不想他们到学校来惹事。真的，我不要你道歉，该我跟你们道歉……”

    副校长说：“既然你们双方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就行了吧。下去后，班主任再作教育，再作处理。”

    其它人都走了。只有刘老师、我、钱如花三人在办公室。刘老师坐着，久久不语，样子很失意颓唐。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老师长叹了一气，不无伤感地说：“唉，实在对不起你们的应是我，我没有把你们照顾好、教育好。你们的问题我注意已久了，但我一直在思考，怎样教育才对你们的成长更为有利。特别是雪儿，今天让你一个人一个人的道歉，我内心真的也不好受呀。雪儿，雪儿，你可好吗？……”

    我分明看见刘老师眼中有晶莹而明亮的东西在闪耀滚动。

    我心中也是一阵无来由的伤感。想说话，喉咙又像有什么东西阻塞了。我一头扑在刘老师的怀里，泪水阵阵涌出。

    我说：“刘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钱如花来拉我，说不要这个样子，你不是说天塌下来有我们两人顶着，一切困难我们一起承担么？

    刘老师喊她也挨着我坐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说：“请相信刘老师，一定会改变现在这种局面，会把你们教好。我先讲一个真实的故事给你们听一听。”

刘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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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如花
(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世上原无真谛，唯把教育擎起。
故事亦真亦幻，苦泪一滴一滴。

三、寂寞之叛逆少女多豪情

4.

       刘老师讲的是班上一个叫夏华的男生的故事。

     “有一天，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到教室，除了夏华，其它同学都在。有同学说他在为打篮球的老师翻分。我想第一节课就让他翻吧。”

     “第一节下课。二、三节是物理课。我就叫纪律委员去喊他到教室上课。纪律委员转来说，他不回来，要继续翻分。我又叫班长去喊，并对班长说是我喊他到教室上课。一会儿，班长回来说，他不回来，要继续翻分。我有点气愤，心想：两年以来，不要说缺习一节课，就是迟到几分钟的学生也少见。我对你们的作息时间要求是很严格的，时不待人呀，他简直是在杀时间，在杀自己的青春岁月，少上一节课就少学一节课的知识。”

     “于是，我亲自去喊他。到办公室，他将脖子一硬起，说，是学校某某主任喊我去翻分的，所以我有权不上晚自习。我问，你跟我请假没有？他说，没有。我又问，时间重不重要？他说，重要，但是我不要你管，我损失，我浪费，是我的事，与你何关？我说，重要，那为什么你又不知珍惜？回想七年级到校的时候，班上就数你成绩最好，现在，57位同学中你的成绩在后面，你怎么这样不思进取？”

     “他说，我学习好坏与你无关。学习成绩下降，又不是我个人的过错，我喜欢。学校领导喊我翻分，那是看得起我。你却让我去上课，我偏不去上课……”

    “我很气愤，就一耳光给他搧过去了，他上身向后一仰，并用手臂来格挡。结果，我没打着他，但他的手掌却碰着自己的鼻子了。我说，你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记不记得你父亲外出打工临走时交代的那一番话。如果你调皮，叫我用木棒打，还特地准备了一根木棒放在我寝室。”

     “我说，第一个错误，是你没有认识到时间的宝贵，不珍惜时间；第二个错误，是你没有上进心，得过且过；第三个错误观，你不明白我是你最直接的管理者和临时监护人（受你父亲的委托），有事应先给我请假，打个招呼，经我同意，方可擅自行动。”

    “他的眼泪籁籁的流出来，也不言语。我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自己要学会努力。”

    “我又说，如果你还是这个态度的话，我就要和你家长取得电话联系，商量如何进行教育。”

     “他沉默了一会，说，刘老师，对不起，我今后尽量认真学习，弥补失去的时间。”

     “我问了他鼻子有不有问题，他说没有关系的。我又告诉他，做人要有自信心，不可自轻自贱，要永不言弃，诸如此类鼓励他自强不息、永远前进的话语。然后，我就叫他上课去了。”

    “晚上，篮球队聚餐的时候，校长对我说，你班上有八个学生到我办公室来，说因为夏华同学帮我们翻了翻分，你把他鼻子打流血了。学生们群情激愤，我帮你做了许多工作都没安抚下来，你再去做一下工作，以免闹出大事。出了事，是要处分人的。”

    刘老师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我说：“的确，我也知道这一回事，那是在物理自习课上，夏华的鼻子突然流血了，有人说是你打的。当时，夏华不愿意到校长办公室去，班上几个调皮同学一直鼓动他去，甚至拉的拉，推的推，说是要为他找回公道。”

     刘老师说：“就是你们常说的‘八大金刚’，去了七个，只有赖鹏飞没去。”

     “校长还告诉我，学校老师打篮球，学生帮忙翻一下分，其实也没什么的。是不是你在绩效工资的评定工作中受了些挫折，借此把怒气发在学生身上？”

     “我大脑嗡的一声，外界的一切声响俱已消失，我只觉得全身是冷冷的，像掉进了无边的冰窖中去了。我平时走向讲台，就专注做一位老师，眼中唯有学生，很少将个人感情和家庭私事带到教室中去。我只是一个引路人，只希望把学生从无知的此岸渡到智慧的彼岸，只希望将学生由茫茫荒野带到一条开满鲜花的道路，大家一起快乐行走。我没有向校长作太多的解释，吃完饭，匆匆走出餐馆，我只想快一点了解夏华的实际情况。”

     “一路上，灯火昏暗。树影婆娑。阵阵冷风吹来，残叶飘落。我才感觉到衬衣已被冷汗打湿。我想起前一段时间绩效工资的评定，面对不理想的结果，开始我也能平淡从容的看待，后来觉得本是平行班，学生先被筛选一道，接着又提走尖子生，且没有按事先的约定办事，再加上连续两学期期末成绩又出差错，让我在无形中觉得很吃亏，心里有点苦闷，也产生过很多别的想法。”

      “我是不是把心中的这种不满带入到与学生的交往中去了？我反复询问自己的心灵。以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肯定的回答，是不会的！当校长暗示性的给我提出这个问题时，我大脑一片茫然，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内心确实也惊颤了一下。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把公事、私事分得很开的，工作时心里唯有学生。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去打了夏华，我是不能原谅自己的。”

    “是不是每一个人内心都潜伏着一种恶念。在某种适合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影响到一个人的行为。是这股潜意识驱使我动手去打了夏华同学吗？”

     我看刘老师抓头挠腮，沉入无边的痛苦和后悔的深渊中的样子。便柔声道：“刘老师，你也不必难过，后来，你和夏华的关系一直很好、很融洽，完全可以用‘亲密’二字来形容，他也很勤奋努力，积极上进，你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呀。”

     刘老师又缓缓说道：“那天晚上，晚睡前，我去看夏华。他说是其他人叫他到校长那儿去告状的，他本人并不想去，其他人叫他跟校长说，因为他帮校长打篮球翻分，所以刘老师要打他。我心里一直很急，很慌。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在校医那去检查一下。他说真的没事的。我说，也要去检查一下。”

     “一会儿，他回到寝室说用了二块五角钱。我随手拿了五元钱给他。他说没补的。我说不要你补，你流了那么多鼻血，打一份肉补一下身体吧。我又平淡的对他说要珍惜时间，努力读书之类的套话。临走时，他特意看了我一眼。”

     “第二天，他寝室的室长因有事请了假，要耽搁一周。我找来找去，只有找他来临时顶替一周。在那一周里，他管理得较好，不但晚睡纪律良好，而且清洁打扫也很彻底，所以，那一周，寝室一分操行分也没被扣，是开学以来最出色的一周。于是，我宣布他继续担任室长。”

    “不久，他爷爷提着一只土鸡和二十个土鸡蛋来送给我。我说，不必这么麻烦吧，还是卖了给夏华做生活费吧。我犹豫了半天，考虑怎样给他爷爷解释把他孙子鼻子打流血这事。总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我说，夏华那次流鼻血，是因为……”

     “他爷爷说，他是沙鼻子，经常流鼻血的，我正要告诉你给他说一说，我也跟他说一下，今后自己要注意到点，免得老师担心……”

     “我说，是我打的……”

    “他爷爷说，不可能，他从小就爱流鼻血……”

      “我说，那次……他回家，没说吗？”

    “他爷爷说，他回家说了的。他爸爸打电话回家，他跟他爸爸说，刘老师非常关心他的生活，对他很好，经常喊他吃饭，是一位爱护学生的好老师。于是，他爸爸就叫我捉家里的土鸡、捡家里的土鸡蛋来感谢你，你们在街上还买不大到。”

    “我说，我是说他流鼻血的事……，他爷爷还是说，他从小就这样，我们会注意的。我怔怔、愣了半天，心中默默想到：多好的学生呀，不但没有告诉家长老师的错误，还只夸大其词的讲了老师的优点。我是多么后悔一时冲动去打了他一耳光，我想我今后再也不会去打任何一个学生了，多一份耐心吧，少一点急躁，多一份爱心吧，少一点指责和埋怨！”

      “我看着夏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由浮躁虚华变得踏实勤奋了。我发自内心的高兴。看着他一个人默默努力，在人生的道路上一个人踽踽独行、缓慢前进，走得那么吃力。我又想去推他一把，但我深深知道：人生的磨难是必须自己承受的，有些挫折是必须自己经历的，有些痛苦是必须自己承担的，旁人是无法帮助和代替的。”

      我说：“的确，那一段时间，他确实全身心投入学习中去了，像一个斗士，憋足了干劲，一味的读书。我是能感受得到的，就如我，受了哥哥的嘲笑，就想赶上并超过他，除了拚命读书，再也没有其它想法了。”

     刘老师又说：“在九年级上期的中职分流工作中，他起了带头作用。我们班的分流工作能在全级领先，完成中职送生12人，他是功不可没的。在分流工作之初，他对我说，刘老师，结合实际情况，也是支持你的、班上的工作，我要去读职高。我说，那我给你父亲打一个电话，问问他的意见。他说，你先不打电话，我自己给他说，如果他不同意，你再打电话。我说，行。”

     “第二周，他就带了二千元钱来交给我。我说，叫职高的招生领导来收钱吧。他说，不用了，就交给你，你再转交吧，我相信你，相信你是为我的前途着想，相信你是对我们学生真的好。我接过钱。拿着这沉甸甸的二千元职高报名费，我心中再次感动：多么好的学生呀！我心中唯一的愿望是：他能够学有所成，将来成为一位独挡一面的人才。我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对学生好，要把学生当作‘上帝’，多用一点耐心，多用一丝细心，多用一份爱心去教育他们、去呵护他们、去感化他们！他们不仅是我们的学生，也是我们的子女，是我们内心最柔软的那一部分，是引起我们的心灵疼痛、欢乐和悲喜的那一部分血肉，而且也是我们的老师的‘老师’，俗话不是常说‘师不必强于弟子，弟子亦不必一定不如师’么？你们学生也是我们学习的对象，我们老师也应尊重你们学生，你们是我们老师事业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那一部分，是我们达到人生中最辉煌最灿烂不可缺少的那一部分，我们应用全部精力和生命来投入其中……”

      “我送他到职高读书，为他找好床位，铺好席子、棉被。他爷爷说，你看老师多好。他默默的站在一边，没有言语。等一切都做好了后，他送我上车。临我上车之际，他突然对我说，刘老师，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但又不好意思。他递给我一叠纸，说都写在上面了。”

     “在车上，我打开纸看：刘老师，谢谢你。在我的一生中，爸爸妈妈在外打工，爷爷将我带大。除了爷爷对我好外，就数你对我好了。你不是我的父亲，胜是我的父亲。”

“我转头去看他，他站在职高校门口，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也看得见他依稀挥手的样子。我继续看信纸：你的教育，我会永远铭记在心，我只后悔自己懂事太晚，把你常对我说的‘珍惜时间，努力学习’当作耳边风。你打我一耳光，我到校长那儿去告状，你没有记恨，也没有为难同学们。从那以后，我明白了你是真心为我好，为大家好，我也明白你内疚的心情。请你别这样，刘老师，这样的话也会让我难过的。你的每一个眼神，我也明白了其中饱含的关切；你的每一句话语，我也听懂了其中严厉的温馨；你成天的忙碌，我也领悟其中的意义。我只后悔莫及为什么以前不明白，是不是像海蚌，只有经历了千万次翻转紧缩的磨砺，才会取得珍珠耀眼的光彩？是不是像彩虹，只有经历了雷电风雨的洗礼，才会散发七彩灿烂的绚丽？我知道在那一刻，我真的懂事了，但只可惜这个时刻来得太晚了。刘老师，从那时起，你就是我心中永远的父亲了……”

     钱如花对刘老师说：“麻烦你不要讲得这么生动，我都要掉眼泪了。”

     我对她说：“不是你要掉眼泪了，根本是你一直都在掉眼泪。”

      刘老师说：“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要你们两个明白，刘老师对你们像对夏华同学一样，是真心对你们好，对每一个同学好。刘老师也是有诚意的，不知你们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

     钱如花边擦眼泪，边笑着说：“我知道，我明白，刘老师，你真的为我们好，我们就应该乖一点，认真读书，将来要有出息。”

     刘老师点头说：“对。夏华在这学期初，还到过学校来看我，提了一口袋水果。我真的想抱着他大笑一场，又想大哭一场。他给我讲读职高的情况，纪律不如我们学校好，有打架的，但他从不参与。他是学得最认真的人之一，他学的是机械，下了课，还舍不得走，管理老师要锁门，都等冒火了，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实习场地。”

      说到这里，刘老师、钱如花和我都不约而同会心的笑了。我是为刘老师和夏华同学的矛盾解决、最终沟通理解、心灵融合而笑，不知钱如花她和刘老师二人为何而笑？

     刘老师说：“发生这么多事，舒副校长的意思本来是要开除你俩的，我说，不开除也是一定要你俩请家长的，或者回家接受教育，考虑到你们的家长都在外打工，回来一趟不容易。所以，我们就当家长来过了，你们也受到家长的教育了。我今后再慢慢在电话上告诉他们。关键是你们要改正错误，把时间精力放在学习上，放在实现自己的理想上。”

      钱如花伸出手来，对我说：“雪儿，我们来一个约定，互相监督，互相鼓励，努力学习，再不调皮。”

      我点点头，伸出右手放在钱如花的手背上。刘老师也伸出手来，放在我手上，他说：“也算我一份吧。让我们一起努力，为自己的理想永远奋斗，永不忘记此时的约定与誓言，永不放弃自己心中的目标，永不停息前进的脚步！”

       我们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有血肉相连的感觉。一起喊了声“嘿”，再一次会心的笑了。

     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我正想问这是什么香味，只见刘老师从胸中拿出一叠纸来，慢慢展开，是梅花笺！我脑海里浮现出一行字来：

      “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

      空中的香气愈来愈浓，似梅香，又似莲香，素雅高洁，悠远醒神。我倾过身子去看笺纸上的内容，刘老师顺手递给我，原来是一首诗：

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

我宁愿在孤寂的狂欢中毁灭
也不在冰冷的心灵上堆积虚假的笑脸
我不是充满光明的天堂上美丽的天使
我却是黑暗中罪恶的地狱里独孤的魂灵

很久很久以前
我是一株淤泥中的白莲花
我习惯了淤泥之下的恶臭与黑暗
黑暗之中
我听见女人深深的哭泣
非洲小孩子饥饿的肠胃的呻吟
死刑犯在午夜的恐惧
萨达姆在地狱绝望的怒吼
地震波在地底颤动
风魔在空中滑行
战争在中东犯下狂躁的罪恶
核武器在朝鲜半岛悄悄爆炸
一切罪恶都仇视善良
一切暴力都轻视柔弱
它们的结果它们无法预料
但时间会给出公正的审判

我长眠淤泥下
修得一身水灵之气
身具孤独落寞之意
五百年后
我从沉睡里醒来
从清涟中探头出来
美目顾盼，秋波盈盈
低头浅笑，红颜娇羞
只因我有南国浓郁的诗意
如画中人物般无限美丽
一出世，我便醉倒红尘万千

一出世，我看见两只瘦狗在湖堤上争夺一根骨头
密密麻麻的蚂蚁排着长队
匆匆忙忙来来往往搬运粮食
明明是禽兽，却穿着昂贵的衣服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明明是小丑，妆成皇宫里倾国倾城的的丽人
赢得成千上万的观众的的疯狂的掌声
掌声和鲜花一起献给灯火辉煌的小丑的舞台
狂欢：禽兽、小丑和观众的一场同台生活的闹剧
狂欢：愚昧、无知、暴力和贪欲因罪恶而同台演绎的闹剧
我抬头上望
蓝天下，和平的鸽子依然轻歌翔舞

又五百年，大自然衣我以翠绿旗袍，碎花镶边
赐我以娉婷身段，柔弱无限
清风吹我以高雅馨香，悠然飘远
我皓腕凝脂，娉婷袅袅
我娥眉含情，巧笑倩兮
我随风弄舞，清扬婉兮
我青丝如愁，花顔似梦

垂柳大姐叫我莲花公主
白云弟弟叫我温柔姐姐
一位书生叫我“弱可人”
每天清晨之际，他都在我身畔大声念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我听见他的声音，嗅到他的体味
我知道他爱国的情怀、报国的雄心
他欲挽狂澜于既倒，欲救万民于苦难
我亦明白他的痛苦
“世人皆浊，唯我独清
世人皆醉，唯我独醒”
他喜我的清香，慕我的高洁，赞我的空怀，追我的虚静
我用清香薰他，用叶绿慰他，用花红抚他
我不知人世有多少苦难，有多少烦恼和多少不甘
我最终没有能阻止他踏浪狂歌，溺水而亡
他的诗歌和尸肥浇灌我
让我更加枝叶茂盛，妖娆惑人
但我已寸寸肠断，只余寂寞无限
他的尸肥让我得已永生，永不死亡
我除了孤独，只余狂欢
每年，他的祭日
我高歌狂舞，尽情狂欢
然后，寂然沉默，再无一语

我是黑暗中罪恶的地狱里独孤的魂灵
不是充满光明的天堂上美丽的天使
我也不在冰冷的心灵上堆积虚假的笑脸
我宁愿在孤寂的狂欢中毁灭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
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     

       刘老师问钱如花：“这首诗是你写的吗？达到了一定的水准。”

      她说：“是。那两天不想说话，但心里又总有点什么，总想写点什么，不写憋闷在心里实在不舒服。本来写好后，我是要把它撕了的，免得别人笑话。那天被你看见，拿走了，所以才没被撕的。”

       我说：“这诗很好哟，像我这样没有灵感的人，想写也写不出来的。钱如花，你真的是很棒哩！”

        刘老师点点头说：“有天份，有才情。要好好把握。我这里也写了一首诗，送给你，你如有时间，就读一读吧。你这首诗作为正当青春的你，感情基调较低沉了一点，要多写一点轻快、明朗、阳光的诗歌。”

       钱如花愉快的接过诗稿。我很想看看诗的内容，但钱如花把诗稿也折叠起来了。

      钱如花问：“刘老师，你认为我国古今的诗人中，那一个的成就最大，你最喜欢那一位诗人？”

      我知道钱如花是崇拜李白的，刘老师呢？是不是喜欢同一个人呢？

      （未完待续）

刘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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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如花
(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世上原无真谛，唯把教育擎起。
故事亦真亦幻，苦泪一滴一滴。

三、寂寞之叛逆少女多豪情

5.

       刘老师微微一笑说，历代文学作品浩瀚如海，自有其璀璨耀眼、迷人醉人之处，各位文学大师亮如星辰、文照千古，也不知从那里、从那个说起。先秦的诸子散文博大精深，诗经和屈原的离骚真情真性，汉赋华美铺陈，建安风骨绰约，魏晋古风格高韵奇……

        听刘老师滔滔不绝的细述我国灿烂的文化，我不禁心驰神往。

        盛世唐朝接踵而至，唐诗是中华文化灿烂天空中最耀眼夺目的一颗明星。其中又首推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两人并称大唐诗歌的“双子星座”。

        刘老师对钱如花说，我那天喊你站起来，你“啪”的一声吻了赖鸿飞的光头，然后私自向教室外走去，一边大笑，一边长吟着李白的诗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当时我并没生气，只在想，你太像一位诗人了，简直比李白还要李白。你念的那句诗的意思是：我抬起头来，仰天大笑地走出门去；像我这样的人，难道会是个永远埋没在草野中毫无用处的人吗。我从中看出了你的狂傲豪情，对自我的期望与肯定。虽然也有一些寂寞、落魄、失意、不满，但依然掩饰不住你内蕴的才华，你浪漫而豪迈的诗情，你天才般的艺术气质，我深深的震憾了……

        钱如花直视刘老师，眼神透明若水，宁静如处子、流转如水波，隐隐约约映出凄清和哀怨，刘老师话还没说完，我见她站立起来，唱着诗句，并随之起舞：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她声音听来缠绵悱恻、清畅凄婉，让我有潸然泪下的冲动。刘老师又提高声音，用脚踏着地，手拍着办公桌，高声吟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钱如花且舞且歌：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唱到兴起时，竟将鞋子脱了，向天甩去，却倏地碰到了天花板上，两只鞋子便加速向下落下。有一只向刘老师的脸上落去，刘老师偏头一让，鞋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另一只鞋被他伸手接住。

      刘老师也站立起来，捡起另外一只鞋子，用两只鞋子互相敲打，随着节奏，脚踏得更响，吟道：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重来。

       钱如花跟得更紧：

      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她边唱边舞边脱衣服。
         
      刘老师：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

        我听出钱如花内心的哀怨与凄怆，痛苦与绝望，愁闷与烦忧，奋争与不甘；我也听出刘老师心中对她的常识与鼓励，信心与抱负，放纵与乐观。二人越唱越快，动作也越来越快，使我眼花缭乱。钱如花的衣衫飞舞，抛下的衣服越来越多，穿着的衣服越来越少，双颊红晕，娇喘微微，说不出的诡异、凄迷、冷丽与香艳。我满眼尽是钱如花翻飞的身影，如春燕绕梁飞过，如蝴蝶在花丛中穿梭，如游鱼在水中嬉戏；我满耳尽是踢踏声，刘老师上身静立，抛了鞋子，抱着捡来的钱如花抛下的衣服，双脚交替踏地，也越踏越凶，如雨打芭蕉，如鼓声阵阵，如春雷声声。

         我屏息观之，心神皆醉，心灵为之震颤，神志为之奔涌。

         不久二人又互相考究起来。

        钱如花：弃我弃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刘老师：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钱如花：抽刀断水水更留。

       刘老师：举杯消愁愁更愁。

       钱如花：且放白驴青崖间。

       刘老师：须行即骑访名山。

       钱如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刘老师：使我不得开心颜。

       钱如花：人生在世不称意。

      刘老师：明朝散发弄扁舟。

      刘老师：上有青冥之长天。

      钱如花：下有渌水之波澜。

       刘老师：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钱如花：使人听此凋朱颜！

     刘老师：长歌吟松风。

      钱如花：曲尽河星稀。

      刘老师：俱怀逸兴壮思飞。

       钱如花：欲上青天揽明月。
       ……

         钱如花狂歌载舞，外衣脱尽，只剩一件内衣，玲珑玉致，雪脖上汗珠圆润，脸上花容艳似梦，头上青丝乱如愁。她的声调突然升高，像一只云雀飞进云霄，突然高得看不见了。她脸朝上，发飘动，仰天而长啸：

        我本楚狂人，狂歌哭孔丘。

         她的身体也急速狂舞。我心中正在念叨：狂人，狂人，真是一对狂人！天造地设，茫茫人海中，是谁的手安排二人相见的缘分？倏地，她的声音消失，人也倒在椅子上……

         刘老师呆在原地，双手捧着的衣服已盖过了他的视线。

        安静。只听见钱台花的喘息未定的声音。

         我走近她（此处省去218字)。我听见她她喃喃自语：

      “诗人已逝，化鹤飞去，空余诗篇，怅然我心……”

        只见刘老师胡须一颤一抖，头发根根直立，眼睛圆睁，似有神光外溢，一步一步向钱如花走去。我忙拿起一件衣服盖在钱如花身上，钱如花顺手把衣服抛向脑后，还在喃喃细语：

      “诗人已逝，骑鹤归去，只因喜欢，徒留寂寞……”

         刘老师望着钱如花玲珑玉致的身体，一字一顿：

         “他不是死亡，而是新生；他的去处不是黑夜，而是光明；他留下的不是寂寞，而是反思；他的逝去，不是消失，而是永恒；他的生命不是结束，而是新的生命的开始。我们有你，有我，有她（刘老师指着我说）。无数的你我她，有激情、狂热、梦想、荣光的你我她，永远前进的你我她，也许，诺贝尔文学奖只是你我她人生的一个驿站。我们追逐的是深邃的思想，宇宙的真理，不朽的艺术。因为我们相信，我们希望，我们关爱，我们用文字救世，唤醒沉睡者，揭露黑暗，鞭挞丑恶，给予光明，鼓吹风潮，形成社会进步的时势。所以我们会收获，会成功，会欢呼……”

         钱如花微微笑道：刘老师，麻烦你不要说这么多了，我想听你讲文学。李白是我最崇拜的诗人了，其他人呢？你继续讲吧。

        刘老师再次大声吟咏: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吟罢望着我，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唐诗宋词是古代文学艺术的巅峰作品，宋词的豪放派代表苏东坡，可称词祖，他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为千古绝唱。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展现了作者的雄阔气魄。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使人豁然开朗，精神抖擞。

          “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描绘了英雄人物的风流姿态。

        宋词的另一派是以李清照、柳永为代表的婉约派。我从“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吟咏中看见一位多愁善感的少妇款款走来，又看见娇羞的少女“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我不知思念是忧愁还是美的享受？真如“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钱如花从椅子上坐起来轻轻念到“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长叹一声，接着念道“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

         我不知二人之间又要发生一场什么比赛或是心灵与情感碰撞的火花，把椅子移在二人中间，隔着，免得又是一场“狂歌艳舞”，吓得我忐忑难安，不知延续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宋词之后，便是元曲，明清的小说。

         清朝有一位名叫曹雪芹的文学家，是一位没落贵族，写了一本书，生前并没有发表，没有得到正统社会承认，只在喜好者中传阅，那就是后来人们常常谈到的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

          然后，就是近现代文学了。要说中国现代文学，有必要解释一下“诺贝尔文学奖”这一概念，它是中国现代文人的一个噩梦，也是追求与目标。

         我说，就是刚才你提到的仅是我们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驿站都嘛。刘老师苦笑了一下说，那只是我们理想主义浪漫主义的想法，其实谁的心里也没有一个底。

         诺贝尔奖是以瑞典著名化学家、工业家、硝化甘油炸药发明人阿尔弗雷德·贝恩哈德·诺贝尔(1833-1896)的部分遗产作为基金创立的。诺贝尔奖包括金质奖章、证书和奖金。其中有一单项奖是“诺贝尔文学奖”，目前是世界文坛最高奖项。中国现代文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诺贝尔情结，但它却离我们仿佛很遥远，如幻似梦，因为爱之深，思之切，却又求之不得。

         中文作家高行健从中国移居法国后，在2000年以作品《灵山》荣获该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理由是：其作品的普遍价值，刻骨铭心的洞察力和语言的丰富机智，为中文小说和艺术戏剧开辟了新的道路。作者解释《灵山》的创作意图，纯然是为了排遣内心的寂寞，为自己而写，并不指望有可能发表。作者还主张文学是非政治的，他的成功证明：时间是最好的老师，政治终将让位于真知。他用他获奖的结果来作出对大陆当时政治的反讽。

         刘老师用很严肃的口吻说，有多少个沉痛的往事，堪回首，就有多少个梦想，在心头；我们应不怕回忆，不怕负重，不怕伤痛，不怕辱耻。但文人不可没有傲气与傲骨，我宁愿一个人孤独的狂欢，也不向世俗妥协虚假的笑脸。高行健的成功并不能证明，中国近现代文学大师们的政治原则是错误的；只是我们对题材的挖掘不够，对心灵的深入不够，对世俗丑恶的揭露不够，对世间一切真善美的追求和赞美不够……

         现代文学应首推鲁迅，他以其简约的文辞，深刻而深邃的思想，犀利而有战斗性的文笔，冷峻而热情的爱国感情，成为当之无愧的“文学大师”。他的小说代表作有《狂人日记》、《阿Q正传》和《祝福》等，对国民劣根性的揭露、剖析与批判，入木三分、淋漓尽致。他在《自题小像》中写道：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闇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诗中表达了作者强烈的爱国心和对祖国的一片忠诚，立下了献身革命的誓言“我以我血荐轩辕”。从“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中可看出他对敌人的恨，对人民的爱。他的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野草·自序》和《希望》等，亦是精品。与高行健正比，鲁迅的成就应大得多。但为什么鲁迅没得到诺贝尔文学奖而高行健却得到了呢？我想，有时代的原因，也有翻译水平的原因。我认为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是可以理解的。纵观鲁迅作品，小说只有短篇、中篇，没有长篇。乐齐先生主编的中国现代名家小说丛书之《中国新文学之父——鲁迅小说全集》，包括戏剧在内共计34篇， 351页；散文集《朝花夕拾》（延边人民出版社·初中生语文新课标必读）中，散文共12篇，计75页；他把大量的时间放在了培养文学人才和现实的战斗中去了——写杂文，杂文集有很多，如：《坟》、《热风》、《华盖集》等。不过，当年，有国际友人提出推荐鲁迅进入角逐，瑞典的文学专家来中国考察。鲁迅让好友台静农带信给来自诺贝尔故乡的学者斯文海拒绝了提名，是因为他认为中国当时距世界文学还有一定距离，即使侥幸得到了，也不利于中国文学的发展，何况提名并不等于得到。他说“我感谢他的好意，为我，为中国。但我很抱歉，我不愿意如此。”鲁迅拒绝的本意是好的，但是对当时和以后的中国文学提出了多么高的要求啊。也许，在唐诗宋词的年代，中国文学曾领先于世界文学；但是，又要到什么时候中国文学才能再领先于世界呢？这是鲁迅先生所期望的，也是他激励当时和后来的文人的原因。

       在近现代文学史上能与鲁迅齐肩，当数沈从文。他以真挚的感情，优美的语言，诗意的情绪，为我们营造出一派沈从文式的理想世界，宛如清新悠远的牧歌，倾诉着沈从文对湘西的眷恋，对自然的感怀，对至善至美的人情与和谐宁静理想境界的想象。1943年完成的《边城》，也是沈从文小说创作的一个高峰。小说里写了近乎原始的单纯生活，淳朴自然的民风，善良敦厚的本性，与那温柔的河流、清凉的山风、满眼的翠竹、白日喧嚣夜里静谧的渡船一起，构成一幅像诗、像画、更像音乐的优美意境。并且沈从文是继鲁迅后最有希望得到诺贝尔文学奖的大家，当时已经决定把奖颁给他了，却无法颁发，他正在文革中坐牛棚，中国官方回答是没有沈从文这样一个人。后来，从文也就被磨而死，而诺奖是不颁给死人的，唉——

        郭沫若在考古历史上的研究应高于于文学上的成就，就不多谈了。

         冰心在“五四”运动后崛起，被称为当时文坛女性作家“第一人”。自1920年，她写出《繁星》和《春水》，造成所谓“小诗的流行时代”，称为“春水体”。她赞美“母爱”、“童真”和“自然之美”，感悟“人生真谛”，并蕴含“爱的哲学”。如：

     “母亲啊！
      天上的风雨来了，
      鸟儿躺到她的巢里；
      心中的风雨来了，
      我只躲在你的怀里”
         ——《繁星》159

       “他细小的身躯，
     含着伟大的灵魂”
           ——《繁星》35

         成功的鲜花“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牺牲的血雨”。   

      “修养的花儿
       在寂静中开过了
       成功的果子
       便要在光明里结实”。

      “有了爱，/便有了一切”。

           这些小诗师承印度泰戈尔及其《飞鸟集》，虽有所发展，但并没有超越。综观冰心，她在散文上的天赋应高于诗歌，《谈生命》和《往事》便是明证。若她在散文上多下功夫，超越泰戈尔则不会成问题。

        郁达夫是“病态才子”，张爱玲为“上海滩才女”；戴望舒的《雨巷》，徐自摩的《再别康桥》都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我说，说了这么多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有不有还活起在的，我好去拜访一下。

        刘老师说，当代的小说家贾平凹应值得一谈，铁凝说过的一句话我永远记得“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钱如花的诗《孤独与狂欢》中也引用了这句话的。

        我点头说是的是的。

         刘老师说三毛是这样评贾平凹的《浮躁》的：“……每个标点我都研究，太有意思了，他（贾平凹）用词很怪很有味，每次看完我都要流泪……他的作品很深沉……我很崇拜他，他是当代最好的作家……”当然，这只是三毛个人的看法。贾平凹的作品除了《浮躁》，还有《天狗》、《废都》和《高老庄》等。他曾四次获全国奖，及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法国费米那文学奖，并以英、法、德等文字翻译出版了二十多种版本。我现在想把《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的作者、重庆市作协主席黄济人说过的一句话转送给他—— “大家”不仅是文学家，还必须是一位思想家。

        台湾著名作家李敖先生有一句话，我也记得深刻——“惟有恋得短暂，才能爱得永恒”。他说古论今，嬉笑怒骂，豪放而婉约，风趣且幽默，他的小说《北京法源寺》曾提名诺贝尔文学奖，但缘分未到。此书逻辑严密，想象大胆，思想深刻，脉络清晰，哲学深厚。但思想议论充足，人物形象欠丰。

        泱泱文坛，是如此宁静与寂寞，有三五两人在其间奔走呐喊，疾呼荷笑，越显孤寂荒漠，急需一批急先锋、猛干将的热血奔腾与呼啸，生活经历的丰富多彩，心灵世界的静谧与深入，哲学思想的深刻与深邃……

        历数现代文坛，惊才绝艳者众。鲁迅在小说上有经天纬地之能，若肯多用时间，则会令“诺贝尔文学奖”抬不起头；一代才女冰心老人，散文成就可与泰戈尔比肩；平凹大家、李敖大师如能谦虚互读，虚怀求索，取长补短，必成完玉而无缺憾矣………

       我和钱如花正听得如痴如醉，刘老师突然长叹一声，说：“数风流人物，唯看尔等。”

        我和钱如花用手指了指我们自己，吐了吐舌头，同时摇摇手又摇摇头，说不会是我们吧，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刘老师说，钱如花，你写的《孤独与狂欢》中有一句诗“花颜似梦，青丝如愁”，尽得我国古典诗词精华，形容荷花艳丽娇羞的容颜，轻幻似一场春梦，一头黑发般细细的丝蔓被微风拂乱，似一缕缕少女的情愁。这两个比喻生动贴切，诗韵盎然，化实为虚，有自然天成之美。宋朝大学士秦观的《浣洗沙》（漠漠轻寒上小楼）中有一句诗是“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你的诗句可与名家的这一句名诗相比而毫不逊色。还可与化虚为实的名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和“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等相媲美而毫不逊色。所以，你们将来不会是池中之物，有朝一日将会名扬文坛。

        钱如花和我又听得如痴如醉，沾沾自喜，突然刘老师又长叹了一声。

         我和钱如花齐声问道，怎么了，刘老师？

          刘老师说，天将降大任于尔等肩上也，尔等竟不自知么？

         钱如花和我急急问道，什么大任？什么大任？

         刘老师缓缓说道，今年3月31日至4月3日，中国作协七届九次主席团会、中国作协七届五次全委会在我们重庆召开。著名作家铁凝、蒋子龙、莫言、贾平凹等200多人齐聚山城。而我们重庆作为东道主，因其在文坛上势单力薄，在本次盛会上几近失语，让人感到人在屋檐下的卑微。重庆市作协主席黄济人多次谈到作为主席的“耻辱”，重庆作家的蒙羞、沮丧，在人群中黯然失色……

        刘老师加重语气，对我和钱如花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任，你们认为是什么大任就是什么大任吧。

        说完，刘老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太累了吧。

       钱如花随手拿过一本书，碰巧看到里面有一篇文章，叫《温情的罚款》，内容如下：

     有一位警察是自行车爱好者，他在巡逻时，发现一辆自行车速度太快了，超过了小车的速度。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把自行车骑和像汽车一样快。他把那个人拦住，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孩子，在一所学校念书，因为赶着上学，所以骑快了一点。警察笑着说：“原来你还是学生，你先去上学，罚款的事我以后再和你联系。”不久，那个孩子的学校接到一封信，信来自哥本哈根最著名的自行车俱乐部。信中说，欢迎那个叫斯卡斯代尔的孩子参加俱乐部，他们将为他提供一切训练条件，信中还夹着一张警察测定的速度单。四年后，斯卡斯代尔成为丹麦的自行车冠军，并在奥运会上拿到冠军，这是丹麦自行车运动史上的第一块金牌。

        钱如花如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安静。沉默。

        我心中是明白的，刘老师所说的什么大任，可能是希望我们振兴重庆文坛，摘取诺贝尔文学奖这一桂冠之类的话吧。像丹麦那位奥运会冠军斯卡斯代尔，伯乐是千里马一生中很重要的一环，而英雄是要伯乐的慧眼来识的，有人来识我了，我很感动，问题是刘老师是不是长慧眼的伯乐呢？我和钱如花是不是红尘俗世碌碌众生眼中的英雄呢？

        我从钱如花身上轻轻取出刘老师给她的诗稿，厚厚的，很有份量。听刘老师的谈吐，像一位学识丰富的人，不知写的诗如何，我急急展开诗稿：

              永远的传说
        
         传说中才子佳人有太多的悲欢离合
         传说中一千零一夜有一千零一个凄惨的爱情故事
         传说中神灯总会在满足了主人的三个愿望后开始无情的噬取主人的生命
         传说中神的力量会让历尽磨难的幸福最终圆满
         传说中我是最伟大的神，万神向我朝拜
         传说中我是法力无边的神，扭转红尘让时光倒流仅是我心中满足个人喜好的游戏
         传说中我是最高的神，宇宙在我脚下，碌碌人世只是我眼中的一粒尘埃
         传说中我让光明穿透黑暗，毁灭了自己造就了天地
         这里的传说是我
         我亲爱的佛镇寺、罗汉寺和黑龙寺
         我亲爱的斩龙垭、黑龙潭和黄家大沟
         我的故乡啊我永远的传说
         贫瘠的土地啊我心中的肥沃
         ……
   
        我还没看完开头，钱如花把诗稿就收起来了。我有一点气愤，只是刘老师是给她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我又想刘老师为什么不给我写点什么呢，是不是有点偏心呢？或者是我表现不出色？不会的！我已经够努力了，我一定要刘老师更重视我！

         钱如花用手碰了碰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再示意我看刘老师。我看刘老师，头无力的搭在椅子把子上，和平时的精神抖擞判若两人，眼睛紧闭，像是睡着了，嘴咧开着，口水顺着嘴角连绵不断的向下流,嘴角的胡子因粘稠了口水,而变得银光闪亮了。初看我想笑，这一邋遢样，但鼻子一酸，眼泪又禁不住想往外流。

        钱如花把她的衣服从地上拾起，轻轻盖在刘老师的身上，她轻轻对我说：“他太累了，歇一下吧。”我在心里也说，是要歇一下的了。眼泪，突然，就不要命的大滴大滴向下涌流而出。

         妈妈温柔的抚摸，哥哥狂傲的轻笑，钱如花凄凉的艳丽，刘老师学识的厚重，这一切如走马灯一样在我脑子里不停息的团团闪现。我的心灵再没有此时这样激动、不安、絮乱、愉悦、悲伤、沉重和奋发。我体内有一股莫明的力量，左冲右突，澎湃汹涌。我只想仰天大笑复长啸。但我的泪水只是不停息的涌流出来……

（未完待续）

刘光荣

寂寞如花（四）

(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世上原无真谛，唯把教育擎起。
故事亦真亦幻，苦泪一滴一滴。

1、

       当剃刀轻轻落在我头顶上，乌黑的发丝纷纷坠落。我百般呵护、打理和爱惜的黑发三千，平时在我头上显示活力、张扬个性、逞露威风，此时铺满一地，如遍野杂草弃屑，微风起处，零乱飞散。有的散入门前的尘土中，不见踪影；有的在空中久久停留，不欲归依。

      三千烦忧离我远去。

      我喧嚣的心灵倏地平静。难得的一身轻松。

      为我剃头的是一位艳丽的时尚女郎。我想：若是一位持成稳重朴素的老和尚就好了，洗净一双素手，点燃几根檀香，念说两遍阿弥陀佛经，再乱打乱敲一阵子死木鱼，则意境更为高深莫测。

       我原以为理去头发，我会痛哭流涕、痛不欲生。因为除了这一头长发之外，我已一无所有。

       在我不到一岁，父母就到沿海地区打工去了，除了给我钱，就是给我打电话。我不想接他们的电话。因为我不认识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不知道他们的发型是不是有创意、是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不知道他们的眼睛是不是黑色的、或者是黄色的。        因为一听到他们的声音，我就急切想知道他们的面貌，无数个不眠这夜我都在脑海里描绘他们，我想我是像妈妈多一点呢，还是像爸爸更多一点。而给我太多的钱，只让我学会了抽烟、喝酒、上网和打牌赌博。先是我不要他们的钱，我觉得他们心里是难受的，也许他们觉得我用了他们的钱也就给了我从小没有父母带的补偿吧。后来，我就要了他们寄给我的钱，直到再后来，我学会花钱了，经常给他们打电话要钱，他们每次都满足了我的要求。我用了很多很多的钱，他们这下该是高兴的了吧。

       无所事事的时候，我就看着镜子的自己发呆。镜子里是一个平凡的男孩：平凡的眼睛，平凡的嘴巴，平凡的鼻子，平凡的耳朵。唯一值得一看的是那一头随风起舞的长发，我天天给它梳理、造型、着色、布香。

        我飘逸走过校园，任长发摇曳，任他人指指点点评说。我飞奔在跑道上，听发丝穿过空气扬起呼啸的声音，我想起语文课上刘老师讲过的一句话来：“北方有大鸟，一飞三千丈，扶摇九万里。”而我的名字就叫赖鸿飞，就是雄鹰腾空飞翔的意思.

       班主任刘芳华老师在寄语全班同学中说“我们一起追逐深邃的思想，不朽的艺术，永恒的真理”，我也寄寓了头发太多的希望，我的理想是今后当一位出色的美发师。

    哈哈，我的长发就是我的思想、我的艺术、我的真理。

       我永远的憧憬与梦想，我青春的生命及活力全在这一头长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班主任对我说要把头发理成平头。事先我也知道，是一个叫钱如花的女生告诉我的。

       我激烈反对。

       刘老师说，你看墙上的《中学生行为守则》，上面明确规定中学生不准留长发、戴耳环、穿奇装异服等。

       我说了我的想法和当美发师的理想。

        刘老师说理想是可以树立，但更应服从学校的管理，学好知识，打好基础。美容美发的基础是美学和人体理论，中学的基本知识也是美学的基础之一，你现在成绩差，不认真学习就会影响今后的事业，不认真学习谈理想就好像在造空中楼阁，是不会成功的。

    我知道自己平时没努力用功，成绩很差，不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我说，反正我要把一头长发留住，别的什么也不管。

        不行的，刘老师严肃地说，学校要例行检查，你留住长发会影响我们整个班级的形象，甚至整个学校的形象。

       我沉默。

        坐下！

        坚定我当美发师信念的还有一位同学，就是从成都转学回来的名叫钱如花的那个女生。

         她一头睡发,舒软蓬松，看上去无比温柔，戴着一幅没有镜片的眼镜，俨然一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为人深沉的样子。刚来时，她曾在班上醉酒狂歌、长袖弄舞，只让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陡感新奇。

          她曾当面称赞我的长发“哇靠，酷毙！”她的这一句话成了当年度班上最流行的用语。

           应她之邀跟她整理了一下头型。她的头看似温暖，实则冰凉，是一个令人惊诧的的矛盾体。我的手感受到她的头脉的布局、跳动与流淌，从而掌握每一丝头发的生长、方向与角度。她的头发温柔中透出强韧，松软中寓含坚硬。我轻轻拂过一遍，对于她的发质已了然于胸，再结合我对她性格的了解，和她的脸形、体形的总体把握，运用了按、拉、提、捻、牵、扯、轻揉、重压、猛扫、缓拍、口吹、挤、弹、引、摩、击、打、敲等方法，动作由慢而快，又由快而慢，后来，或慢或快，随心所欲而已。不一会儿，就整理完毕，纯粹只用了一双手和一张口，没用其它工具和材料。我再细细凝视她，如一朵莲花开放，素洁而又惊艳，冷丽而又热情，她的双颊红晕，容颜如梦，青丝如愁，在我眼中美艳不可方物，高贵而不可亵渎。我呆若木鸡，沉醉于自己的第一次作品，仅凭自己的手感和心灵的感觉，在没有任何专业学习之前的作品。

        突然，教室有同学哄堂叫好。只羞得我满脸绯红。

         钱如花淡淡的说：“是鸿飞同学的手艺好。”她的淡定如常，马上就化解了同学们的哄笑。

         我想她在大城市读过书的，她的见解应该是有见地的吧。

        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受了班主任刘芳华的批评，又被校德育办的领导看见了，被批评了一通。同时受批评的还有我的好朋友米火儿、张炉子和冯一天（外号“冯霸天”）。

         米火儿和冯一天是校体训队和排球队的主要成员，在校运会上，成绩显著，每人都连取三个冠军，“哇塞，那才叫住帅！”一时，两人风光无限。张炉子则是交友的高手，大家戏称“情圣”，街头的盲眼相师给他的批语是：“生在花丛中，命占桃花缘。”我们四个人都留着长发，以我的为最长。

         我的小叔叔也是老师，他把我的头按在办公桌上，把我耳边的耳发剪了一些，看上去极不整齐。小叔叔要我当周去把头发理了，不然他又要亲自动手。其余三人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我们四人一起回寝室。冯一天，一脚踢开寝室门，抽出一根烟，叨在嘴上，又给我们三人一人一支，只有米火儿要了。他二人一人一口烟雾，顿时，寝室弥漫着呛人的烟雾。

          张炉子说：“一天，你们不要抽烟了，被刘老师知道了又要挨批评，学校抓住了要请家长。”

         米火儿说：“怕个铲铲！”

         冯一天哆嗦的手用力夹住烟嘴，又猛力吸了几口。他的嘴唇也在不停颤动，以致含不住烟了。他凶狠地骂了一句“瓜娃子！”突然他把烟灭了扔在地上，伸脚用力踩了几下，顺势倒在床上，身体不停抽搐，一会儿号啕大哭起来。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惹着他了。

          我去拍他的后背，他又突然翻转过来，双手搭在我双肩上，说：“这不是我梦想的世界！真的，不是！”边说边流泪。

         “你的梦想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米火儿吊儿郎当的问。

         “不要多说话，听天哥说。”张炉子用手肘碰了一下米火儿说。

         冯一天待了一会儿，稳定了情绪，双手从我肩上无力的垂下。

        他像沉入了一个梦幻。

        他说：“我从小体育成绩都好，也热爱体育，每次运动会都能能拿冠军。一次，观看足球赛，我被运动员和观众的激情感染，树立当足球明星的心愿。想想留一头长发，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样子就很爽，所以我的头发留得较长。”

        “从小学四年级，我就制定了自己的训练计划。每天，早晨4点钟起床，长跑10公里，无论天晴下雨，从不间隔，然后坚持每天2个小时的专项训练，参加了校体训队和排球队，一直坚持到小学毕业。”

        “妈妈对我特溺爱，百依百顺，我有什么要求就一定满足，爸爸是司机，很忙，很累，对我很严厉，但也支持我对体育的爱好和追求，还给我买了沙袋，绑腿、和护膝、护腕等。我觉得爸爸对我最好，特理解我。我和他一起看世界杯，有时夜深了，我们的欢呼声把妈妈从梦中惊醒，她继续睡，我们又继续看。”

        “初中，我没在本镇入学，而是在教学成绩更高的渡口中学读的。该学校不重视体育，只重视成绩，我心中有点烦。越读越不想读书了。又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我爸爸发生了车祸，左腿被撞断，医好后，对方赔了十八万。但爸爸的脾气由此变得爆躁，对我动辄打骂。我的厌学情绪更重了。一次，在周末，女班主任留我背书。我对她说，你把我留下来干什么，我小还没长大，你去找你男朋友吧。她气得去找校长，在校长面前大哭，说无论如何都不要我读书了。不读了就不读了，我跑回家，躺在楼顶的杂物间里，不敢出去。”

        “第三天，我饿得奄奄一息，出去在厨房拿食物时被爸爸发现了，他爆跳如雷，拖着一瘸一拐的断腿，像疯了一样，手忙脚乱，将我死死绑住。其间，他曾二次跌倒在我身上，我感觉他的身子在颤抖，听见他的气息在喉咙急促的哮喘着，又像龙王在咆哮，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把他看着，也不出口求饶，直至他将我倒吊起来，用皮带来打我。皮带打在我身上，我也不觉得特别的痛，我只沉沉的想睡。他更加愤怒，我内心充满失望，心灵是那么痛苦而疲惫，我在心中说，这不是我理想的世界，这不是我想要的世界，睡去吧，睡去吧，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的印象深深的烙在我记忆深处：妈妈跪在爸爸的脚前；耳边是她声嘶力竭的呼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再打就打死我幺儿了呀！这声音在我意识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未完待续）

刘光荣

寂寞如花（四）
（谢绝转发）
(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世上原无真谛，唯把教育擎起。
故事亦真亦幻，苦泪一滴一滴。

2、

    “我昏迷过去了。”

     “恍恍惚惚中，爸爸在冬天早晨陪我跑步和开车送我到遥远的渡口镇读书，他脸上有快乐而慈祥的笑容。天儿，你要认真读书。他轻轻的摸着我的头说。他和我一起看足球赛，深宵不眠，和我一起叫喊欢呼。我每一次参加比赛，他都请假来观看，为我加油鼓气。谢谢您，爸爸！每一次我都在心中感激，却从未说出口过。这一切的一切，在我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流过。”

    “在一场车祸里，爸爸流了很多血。对于一个从事驾驶职业的人来说，断腿，就宣告了终生失业。他醒转来说，我可以没有命，但是老天爷呀，你不能夺了我的腿。我说，爸爸，你是为了救一位横穿马路的老奶奶才被另一辆车撞倒的。他恶声恶气的说，小孩子家，只管认真读书，不要问其它事。他从未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过话，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面对他的残暴，我从没怨言。我知道因为有爱，所以生恨；因为爱深，所以恨切。他只恨我顽铁不成钢，没为他争气，读书而没有优异的成绩。”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妈妈守在我面前，我感觉到她眼神中的关切。我问，爸爸呢？打牌去了。只妈妈一人守在我的床前，有点凄清。幺儿，幺儿，你一定要去读书。妈妈，我不想读书了。怎么行呢？你看你把你爸气得，不行的，你不要耍倔脾气了。”

     “妈妈带我去琼江中学报名读书，没有成功。因为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有一位老师到我家中来招生，被拒绝了。现在，他们也拒绝我的求学。”

    “于是，我休学了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里，家庭里的关系更不和谐了。或者是因为发生了车祸的原因，爸爸不是喝酒，就是打牌。又由于他的断腿关系，也没有人去说他。邻居神神秘秘的说，有人输掉十几万了。终于，妈妈和爸爸大吵了一架，从他们的争吵中，我知道，输掉十几万的那个人就是爸爸。妈妈大哭大闹，说她心里有很多苦很多痛。爸爸拖着残废的断腿，摔门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有一天，我在爸爸的房间发现了一封信，是他临走的时候留下的话：有两个问题一直困绕着我，一个是天儿的教育和读书的问题，一个是我左腿残废的问题。天儿天性好动，爱好体育，但他也较调皮，个性太强。他中途缀学，我又不便拖着断腿去低三下四的求人。她母子二人都嫌我的断腿丢脸，我也不和他们一起出门。天儿是我的希望，为了让他读更好的学校，我省吃俭用，戒酒戒烟也没关系。因车祸而断腿对我是一个打击，天儿的中途辍学则是一个更大的打击，我将他痛打一顿，他与我之间没有了以往的理解和信任，没有言语交谈，没有心灵交流。我沉溺于赌博，没有谁来搭理，我心中苦闷，只要她们中任一人来劝我，我都会听的，但没有一人来，直至我输掉了在车祸中得到的赔偿款18万。妻子与我大吵，说我丢尽了家人的脸面。我在耻辱中走出家门，走出一家之人的冷脸，走出一镇之人的议论与嘲讽。我要到重庆主城区去打拚，如果说没有拚出一片天地，我是不会回来的。天儿，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你能原谅爸爸吗？爸爸将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因为有你，所以我要站立起来,要活下去,要拚出一片蓝天来……”

    “突然，我感到心中一阵隐隐的疼痛，一点酸酸的。爸爸，你有话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呢？”

     “我把信给妈妈，她看后说，‘没有拚出一片天地，我是不会回来的’，儿子，好好笑哟，这个窝囊废，有不有脸回来嘛！我看见她掉过头去，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珠。我说，妈，让我去读书吧，我一定会认真的。儿子，上次，我买了礼物，候在领导的门外，他们只有一句话：为何当初不在此地读，现在调皮了，没有办法了，又要转回来读。我拿着原封不动的礼物，红着脸，一步一步的走出校门，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妈妈想了很多办法，找亲戚、去下跪，以求让我有再一次读书的机会。我不知道世界会是这个样子：读书为什么这么难？爸爸断腿为什么会变得这样不可理喻的颓废和暴躁，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为什么人没有说话和做事的自由，有些话一出口，就会产生许多严重的后果？为什么学生不能留长发？我喜欢的是绝对的自由……”

     “我想，我们只有把长发理了，因为我们四人与学校的制度斗，无异于螳臂当车，是不会成功的；再说，我也不想为难我妈，上次，为了让我读上书，她一下子跪下去了，我只觉得世界一下子静下来了，我太不争气了，在我眼中，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只剩妈妈那弯曲的触地的膝盖，那佝偻的背影，她独力支撑家庭、独力打理生意。在羞愧与激动中，我的眼泪流下来了，热热的。”

      米火儿说，天哥，怎么这么容易就屈服了呢？刘老师批评我们就行了嘛，我们照办，头发长了，自己去理。但其它人把我们的头发剪成这个样子，长短不齐的，多难看呀，我是决不服气的，要反抗到底。

      大家都沉默着，不发一声，空气凝重起来。

      米火儿，接着说：

      “我最不喜欢刘老师经常批评我们几个，经常说不要抽烟，不要讲话，不要打架，放学对直回家，上课要认真听讲。而他却去关心黄川云那个傻子。”

      说起黄川云，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读书确实认真。有一次，边走路边看书，撞到电杆上了，额头肿了一团。又有一次也是因为看书，从舞台上跌下来，脚杆青了一块……”

      张炉子说：“他刚转来时，因为言语不通，无论问什么，他都答嗯。你吃饭了吗，他答嗯；你读书很得行吗，他答嗯；你怎么不和我们谈话、一起玩呢，他答嗯。好像他永远只会说嗯一个字一样，把我气到了，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答嗯，我又问，你叫狗杂种吗，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还是答嗯……”

       他们又大笑起来。前仰后翻。地动山摇。

       张炉子也笑，喘不过气来：“他马上又摇了摇头，脸涨得通红，又转过头去一本正经的看书去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是装着听不懂我们的话，什么问题都答嗯，免得我们耽搁他看书的时间，或者从心里看不起我们这些调皮的学生，不想和我们说话。”

       米火儿说：“刘老师也时时把黄川云拿来和我们比，他经常对我说，你看看人家黄川云，争分夺秒的学习；看看你们一个个，唯恐少耍了一会儿，下了课天上都是脚印，上了课空龙门阵又多。其实，耳边是刘老师像个老太婆一样喋喋不休的教诲，我心里在想，黄川云那能和我们几个相比，到社会上他不知要受多少欺负，只有哥们几个才吃得开，他是读书读傻了，读迂了，读得如刘老师一样像个迂夫子了，读得一天饭也不晓得吃了。嘿，刘老师确实对他好，很多时候，给他送饭、包子、馒头等，我们吃没吃饭，他从没过问过。”

       冯一天说：“那是当然，我们接力赛得了全级第一，破全校纪录，也仅仅是一个赏了一个拉罐。别个黄川云，是他的得意门生，自然是不一样。我们迟到了是干坏事去了，黄川云迟到了，是在寝室看书，以至寝室楼锁大门时常常把他锁在寝室里。”

        张炉子又说：“有一次，我睡觉睡晚了，我正和女友——一班的黄静静用手机在网上聊天。我说，晚上我好想你；她应，我也是，想得睡不着觉，想得心都痛了，想得说不出那一种感觉了。刘老师毫不客气的揭开被子，把我的手机收去管理了一周，让我一周没上成网。他还训我，张炉子，晚上下不了线，早上起不了床，你是一棵学习的好苗子，自己把自己浪费了、糟蹋了。你看，黄川云，晚上是在看书。刘老师还是对我好，对我进行了单独的感情教育，用他那个年代那一套爱情理论来教育我，老套了，过时了。他说，张炉子，你是不是想把对方当作你终生的伴侣，你是不是有稳定的收入来支撑一个家庭的正常运转，你是不是能让对方高兴快乐。我只想对他说，万事只要我高兴，钱是父母考虑的问题，家庭是遥远的等到以后再说吧……”

       我说：“我们还是别说太多的闲话了，来讨论一下当务之急的问题。就是我们的长发应该怎么办？”

       冯一天说：“还是按学校和刘老师的要求理了吧，理个平头。我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不能再失去读书的机会了。”

       米火儿说：“干脆我们四个一起去剃个光头。《中学生行为准则》又没有明文规定不准剃光头，又符合学校的要求——也不留长发了，何乐而不为呢？”

      张炉子随声附和道：“要得。要得。走剃光头去。”

      于是，我写了请假条，说出去理发。刘老师说，你终于想通了，很好，早去早回啊。
我心里暗暗地笑着。好的。好的。

      我们兴高采烈来到理发店。

      是一位艳丽时尚的女理发师接待了我们。她摇动着一头爆炸式的金黄色的如金毛狮王般的头发。我问：

      “靓女，可不可以跟你当徒弟哟？”

      “可以啥。”

      “我可是认真的，毕业后跟你学美容美发，不开玩笑。”

      “好。我也是认真的。”

      “那我就叫你师傅吧。靓女师傅，今天，我们四个要剃光头。剃不剃得来？”

       她用手捂住嘴巴。咕嘟咕嘟笑个不停。像一朵艳丽的鲜花开得兴高采烈。

      米火儿冰“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光头吗？”

      她说：“我剃是剃得来，但你们这么小，还是学生，我是头一回遇到。你们学校允许么？遭不遭？”

       张炉子说：“遭什么，遭什么？啷个管得到那么多哟，靓女，你看嘛，我这一头柔顺、漂亮、人见人爱的长发，迷倒无数美女的长发，学校不准留，要剪都嘛。要剪，就剪得最浅，剪得没得了。这下可就安他们的心了，如他们的意了。靓女，你说是不是？”

       那时尚女郎放下捂在嘴上的手，收起一脸的灿烂，如满室的鲜花凋谢，但还是浅浅的笑着，没有说话。

      “上啥，赖鸿飞，你小子稳起干啥？你先剪，然后我再来。”米火儿将我按在理发的椅子上。

        当剃刀轻轻落在我头顶上，乌黑的发丝纷纷洒落。我的烦恼远去。沉静君临。但翻飞的思绪又让我想了很多很多……

3、

       刘芳华坐在办公室，斜对面的晓箫头伏在办公桌上不停辍泣。
       刘芳华说：“晓箫，不要着急，每个班和学生都调皮，作为班主任要有好的心态。”
      “但是我班在的学生也太调皮了，太不听话了，连我都敢骂，那不要翻天了。平时我也   不少关心他们，明年到了初三不知道有好嚣张跋扈。”
       旁边的张老师说：“哓箫，心态要放宽一点，不要把自己身体急坏了。只要努力了，管他成不成才，好坏与我们无关。”
        刘芳华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他班上的情况更糟糕。调皮生多，成绩差，纪律差。每一位科任老师都在认真努力的教学，但收效甚微，都摇着头说，要出成绩，很难很难。他看不到希望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整天忙碌的目的和意义，不知道自己的追求是什么。尤其是进入初三以来，听课的人少，讲话的学生多，吃零食的人多。他只感到自己的精力日渐枯竭。为什么身体不能如一架机器不停运转呢？
         自98年大学毕业以来，刘芳华在大家眼中中一位不善言语的老实人，做事勤勤恳恳，他也一直以奋斗不息的姿态行走于人世间，暗自努力，从不放松自己。开始时着眼于提高本班的教学成绩，后逐渐明白班与班之间的成绩评比并没有多少实在意义，只是徒然增加老师与学生间的竞争与压力罢了，并且其中渗杂了太多的人为的因素，并不都是客观、公正、公平的。接着，知道有利于学生的身心发展、有利于学生的能力培养、有利于学生的未来前途的教育才是更好的教育。遂增加了爱国（此生唯愿长报国，钱学森语），民主，自由（掷我们的头颅，奠筑自由的金字塔。林基路〈〈囚徒歌》）等教学内容。待到如今，他在失望中感到困惑，学生是越来越聪明了，但成绩却越来越差。聪明只用在调皮捣蛋上，打游戏、上网、赌博、抽烟、打架等。如何让学生在轻轻松松、愉愉快快中学习好，虽然也明白“严在当严时，爱在细微处”，但如何把握“爱与严”的度，学生整体缺“钙”，缺失奋斗拚搏意识、依赖性重等问题一直困绕着他。是不是我不适应这外社会的发展了，他常在心底里扪心自问，是不是我们教育制度没有适应这个时代的学生主体的变化?
        但黄川云同学的到来给处于迷谷中的刘芳华拔开了重重云雾。他在黄川云身上找到了自己少年时刻苦勤奋的影子。同学们也反映黄川云读书特认真，一天不言不语，只在读书，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前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课任老师也反映，课堂上大多数人都在闹，黄川云一人伸直腰杆，坐得端端正正，听得津津有味，真的是“闹中取静”。并且还要忍受其他同学的调侃、冷嘲热讽。有些同学的言语把刘芳华也气到了。
        一次，   张炉子说：“黄川云读书读得太认真了，人都读傻了，一天话也不知道说。”
刘芳华说：“他倒没读傻，只是你整天只知上网交友，你要向他学着点。”
        张炉子说：“莫把我看扁了，今后出身社会，他绝对没有我混得好。”
       刘芳华说：“社会正在大力提倡讲诚信，像黄川云这样沉着老实的人，正是今后社会急需的人。偷奸耍猾之辈最终要吃亏，勤奋老实的人最终是有福的。”
       旁边站着米火儿，他接过话头大声说：“哦，黄川云今后有贵人相助都嘛。”
张炉子说：“那贵人就是刘老师都嘛。”说完二人哈哈大笑。
       刘芳华气得噎住，答不上话来。
       又有一天晚上，刘芳华发现黄川云没有及时回寝室睡觉，他像疯了一样，每一个寝室找，每一间教室找，满操场找，直至深夜十二点还没找到。他觉得全身无力，心里如掉了一块东西一样难受。他心想：难道黄川云出校去上网去了，不会吧，现在他可是我心中唯一的希望和支撑。
        他一抬头，看见办公楼四楼的路灯下，有一个人的影子。慢慢走过去，果然是黄川云，在路灯下看书，背上披着一床被单。远远看云，花格子的被单就像苦行僧的袈裟。黄川云沉静的站在灯下，静静的看书，手指指着书页，缓慢移动。刘芳华倚在墙上，望着黄川云微微笑着，心想：好一位读书人！他的眼睛不由湿润了，在这个年代还有像“童第周”一样的人物，不由得他不感动。他慢慢走进，黄川云的视线慢慢从书上移向刘芳华，不慌不忙，说：
        “对不起，刘老师，还让您来找我。离中考就只有几个月了，我想利用晚上的时间多记一点东西。”
        刘芳华说：“那要看有不有效果。”他又轻轻问：“吃过饭了吗？”
        黄川云答：“吃过了，是中午。”
        刘芳华打电话给叫食堂和师傅起来并买了两个剩馒头，再拿去给黄川云，说：“你把它吃了就去睡觉，已是深夜了。其实，吃饭睡觉也和读书一样，是大事。”
刘芳华收住思绪，晓箫已停止了缀泣。他准备用黄川云作榜样，激励大家认真学习，至少可以争取中间部分的同学。他写了一篇名《我的爱心，写给2010级2班全体同学的话》的文章，用之和全班同学交心，敞开胸扉，让同学们理解老师的苦心。写成后，他又删去了最后几句话：
        “为了陪你们跑步，我比清晨起得更早；为了看着你们恬睡，我比深夜睡得更迟；为了给予你们爱心，我忘记辅导儿子；为了看清你们的未来，我的眼光比你们的生命走得更远。我所有的话都可以不听，但至少你们要记住下面的几件人生大事：第一件大事，就是吃饭睡觉。人是铁，饭是钢，人不吃饭无法生存；睡觉是休息，只有休息好，才能学习好、工件好、生活好。第二件大事，就是读书。人不读书则无异于白痴。人的生命苦短，书的生命久远。秦始皇曾经追求长生不老，我说，你书读得愈多，你的生命就愈久远。与历史同寿。第三件大事，就是立志。人无大志则必为庸夫；立志而不付出艰辛的劳动则不如庸才。大家在运动会期间看了电影《十月围城》，其中孙文（即孙中山）说过一句话‘欲得文明之幸福，不得不经文明之痛苦’。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好，常常回味。但今天，我要对大家说一句话，那就是‘欲得将来之幸福，必经今日之刻苦’！”
        在稿纸下面有三张纸。
         一张是黄川云写的：刘老师，给我一点鼓励吧，我怕我坚持不了了。刘芳华提起笔在上面写了几句话：重要的是你自己内心的鼓励和坚持，我相信你，相信你自己的毅力能战胜一切困难险阻，永不停息的将是我们跳动的心。心无止息，奋斗不息。
刘芳华拿起第二页纸，上面写着：

    送君如花，希君怜惜；
    泥中玉璧，请君勤拭；
    黄泉彼岸，我本花在；
    他年花开，报君真爱。

       落款是“故人何似玉”。这是钱如花报名那天，递给他的一封信。看着这封信，刘芳华不由想起了年少轻狂的时光，那时，他风华正茂、意气飞扬，文章诗歌皆为老师所推崇。他和何似玉是同一个村住，他上学要从她家门口经过。小时小手牵小手上学，逐渐长大也是形影不离。何似玉在日记曾这样写道：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最忆牵手无语时，
    时光漫漫柔情长。

         她又写道：

        过路少年啊
        匆匆从我家门口经过
        秀面上带着匆忙
        脚步里走出焦急
        携着诗句和理想
        去赶一场没有胜负的考场
        携着你我的两颗心灵
        去赴一场华丽的没有结局的文字婚宴……

           他二人以年少多才著称，一时朦朦胧胧，心情如诗，柔情如花，潜滋暗长。但毕业时，刘芳华去读师范大学，何似玉却留在农村。刘芳华时常看着何似玉在毕业时的留言：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最忆牵手无语时，

时光漫漫柔情长。



        98年大学毕业，刘芳华被分配到琼江中学任教，何似玉却早已嫁给了乡里的一位裁缝，小女孩已有三岁了。那年遇着，刘芳华摸着小女孩的头，说，好乖好乖，告诉叔叔，叫什么名字。我叫钱如花，叔叔，你是我妈妈的好朋友吗？是的，还是同学呢。那一刻他的心酸酸的。只恨当年未嫁时。
        刘芳华用手慢慢抚摸着纸上的字：

           黄泉彼岸，我本花在；
           他年花开，报君真爱。

        这二行字他感觉到有一种不祥压在心头，他不由想起家乡的一个传说：黄泉河畔，奈何桥下，有花如火，遍地流血，左边彼花，右边岸花，生生死死，前生今世，花叶痴恋，却永不相见。红叶长出，火花却流尽鲜血而逝；火花鲜艳夺目时，红叶却片片凋零。前生、今世、来生，生生如此，万世不得相遇。花叶却恋缠得更深，生生世世与宿命抗争着。
        刘芳华看到纸后面，自己在给钱如花报名那天随手写的一行字：人到中年，是不能轻言爱恨的，因为情到深处、爱到深处，伤害的是彼此的心灵。爱入骨髓，恨也会入骨髓，彻夜难眠，黯然销魂，终得形影相吊。
        刘芳华看第三页，却是昨天从成都寄过来的一封信：芳华，见信安好，此时，我已走了，人世太苦，黄泉路宽，天国安乐。望你不要悲苦，我走得很好，帮我照顾如花，她是我唯一的不舍，不要把我走的消息告诉她，你认为时机成熟才告诉她。拜托了！
        面对年少知己的临终托孤，刘芳华感到责任重大，钱如花是一个问题女生，他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时间，取得了一定成效，现在她如果知道她的妈妈走了，不知要好痛苦。因为昨天刘芳华已流过一次泪，今天，他只是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如此年轻，便已远赴天国，他是不能接受的，这年少的朦胧的至爱！
        这时，从操场上传来一阵喧闹声，有学生在喊“看，看，光头党”“四个光头，好亮，真的好亮”。一些老师也跑出办公室，看了进来说：“不知从那里来了四个流氓，或是刚从监狱出来的，全是光头。”
        刘芳华也走出办公室，只见校园里学生奔走相告，教学楼上站满了学生，都来看操场上走着的四个光头。有人说：“那不是2010级2班的赖鸿飞、冯一天等人吗？”刘芳华抬头一看，不是本班的赖鸿飞、冯一天、米火儿、张炉子，是谁！他瞬间只觉得缺失了思维，天在慢慢转动，地也开始晃动。他心里想：他们为什么要剃成光头呢？为什么？
     （待续）

刘光荣

[i=s] 本帖最后由 刘光荣 于 2012-5-4 20:17 编辑 [/i]

寂寞如花（四）
(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世上原无真谛，唯把教育擎起。
故事亦真亦幻，苦泪一滴一滴。

    4、

    刘芳华稳定了一下心情，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走过去对赖鸿飞四人说：“快点进教室，不要在学校里招摇。你们还觉得洋相出得还不够么？”

    四人埋头急急向教室走去。刘芳华又喊了一声，“等一下”。他跑上去说：“进了教室，站在后面。”

    赖鸿飞四人也没估计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红着脸，快步跑到教室里。

    刘芳华回到办公室，也曾考虑把四人带进办公室教育，但总觉得不好，喊了班长唐雪，副班长冯仁睦，另外有钱如花等向位同学到办公室商量。

    一位老师说：“太不像话了！”

    刘芳华应道：“是！”

    刘芳华对唐雪三人说：“你们用私人的名义去与赖鸿飞四人交谈，弄清他们为什么要剃光头，现在他们心里面还有什么想法。”

   唐雪说：“刘老师，这回班上的操行分肯定又要被扣了，班级的荣誉也受损失。你准备怎么处理这四人？平时你要求大家都很严格的，我想这回不严惩肯定是不行的。”

    刘芳华说：“我现在考虑的不是班上被扣分的问题，也不是班级荣誉受损的问题，而是如何教育学生的问题，如何平衡学校的批评处分与学生的心理接受的问题，如何采用何种方式教育对学生的发展最为有益的问题。”

    冯仁睦说：“刘老师，他们平时也很调皮，这回希望不要放过他们。”

    刘芳华说：“平时我们要求严格，讲得也凶，但这事已经发生了，性质和后果也很严重，应以教育和补救为主，辅以批评。并且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时赖鸿飞等四人还来请了假的，我只以为他们剪平头，那知剃四个光头回来。所以我没多问，就同意请假了，给他们提供了方便。”

    钱如花说：“这四人平时是调皮，但本质还不算错。特别是赖鸿飞平时对同学态度都是很友好的。但不教育又是不行的，又怎样教育呢？”

    刘芳华把打印好的文章《我的爱心——写给2010级2班全体同学的话》递给钱如花，说：“如花，你将这篇文章散发给同学们看看，上面写着我想对大家说的话。”

    他又对三人说：“我想我们还是应本着理解、宽容和爱的原则，对四人进行教育，弄清他们的真实原因、想法和今后想做什么。”

    唐雪，冯仁睦和钱如花三人点点头。走了。

    爱是一剂救世的良方，是一张抚慰受伤心灵的好贴子。只要真正是对学生好，无私爱，刘芳华想，他们是应明白理解而改正自己的错误的。

    刘芳华上课时把四人喊到教室外沉痛地说：“既然你们心里有问题，也跟我请了假，那为什么不跟我交流沟通，不跟我说一说要理成什么样式呢？平时我在很多事情上都理解支持你们，我对你们的感情你们平时也说很感动，为什么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你们四人没有一个人跟我直接明白的提出来呢？”

    刘芳华对四人作了统一的要求：平时少出教室，多看书，去买一个帽子，出教室时戴在头上，遮住光头。他们四人都答应了。

    刘芳华说：“我对你们四人现在是持保护的态度，希你们认真读书，不要再出其它事。但深刻认识错误是必要的。每一个人都写一份事情的经过和深刻的思想认识。”

    下课后，钱如花偷偷告诉刘芳华：“赖鸿飞对你意见很大，可能还要出问题。我也不知道他心中为何会有一个大结？原以为他还是一位好同学。”

    刘芳华点点头，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他不由想起去年八年级时发生的两件事来。他把这两件事写成教学随笔，供以后参考：

    （1）、快乐学习法

    袁圆圆,女,1993年8月4日出生,家住涪县琼江镇头滩村，父母从事建筑业，在四川省德阳市打工。该生学习基础差，父母对子女关心较少，教育方式粗糙，她本人也经常和社会上一些闲杂人员交往，同寝室的同学对她意见很大，有同学跟我反映情况，说她很虚伪，经常在同学们面前说大话，在外面认了许多干哥哥，都很有势力，谁也不怕。我找她几次三番谈心，虽然她收敛了一些，但我觉得效果都不大。

    就在本学期，国庆节放8天长假，10月1日中午，我在大桥头看见一位社会青年用摩托载着一位女子，那女子偎在那男子背上，我觉得那女子的背影特别眼熟，我心里就格登了一下：是不是我班的女生呢？

    那个摩托恰好在桥头停了，我转圈过去看那女子的正面，正是我班的女生青凤，她像是喝醉了,不醒人事。一会，又过来几个社会青年和一个女子，这女子正是袁圆圆。

    我把青凤扶下摩托车，那男子很不高兴，我说我是学生的监护人，我又对袁圆圆说：“请你回家！”她回答：“我不回家，我们还要去县城玩耍。”我既着急又有点生气，她嘴里还有酒气又不听作为班主任的我的话，我想报警，又觉得没有太充足的理由。

    我虽然心急，但装着若无其事，对她说：“那你一定要及时回家，免得家人担心。”

    她说：“我家里就我自己一个人，没人担心。”

    我说：“我会担心的。”

    她对我挥一挥手，说：“拜拜，刘老师。”说完就和那几个青年走了。

   我把青凤安顿好后，就通知她外婆（只有外婆在家）来领回去。从青凤口中得知，她们在袁圆圆的一位社会朋友家里聚会，她是袁圆圆邀请去的，本来不喝酒，但不知不觉就被劝醉了。我和青凤的外婆一起对青凤进行教育。

    送走青凤婆孙二人后，已是下午三点半了，我赶紧联系袁圆圆的家长，但开学给的联系电话打不通，我又联系和她关系好的女生邓勤，邓勤说她知道袁圆圆的家，于是我步行到邓勤家，又和邓勤及她爷爷（只有爷爷在家）向袁圆圆的家出发。

    到袁圆圆的家已是黄昏时分了，果然她家里没人。

    夜幕降临，其它人家里，灯火通明，唯独她家里漆黑一片。不远处是她婆婆家，我们去询问，她婆婆已七十多岁了，她说：“袁圆圆的事我不管。”

    我说：“老人家，袁圆圆是你孙女，她父母不在家，你不管，谁管？她在外面耍，现在到晚上都不回家，你作为婆婆关不关心，着不着急？”

    她说：“袁圆圆的父亲是我二儿子，他夫妻二人性格粗暴，临走也没有委托我，大儿子委托了我的，大孙女我管，但二孙女我不管，管得不好还要遭埋怨。”我和邓勤的爷爷都劝袁圆圆的婆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管一管，让儿子能够放心在外打工。后来联系上了袁圆圆在凉风垭做生意的舅舅，她舅舅去找着了她。

    国庆假满后，学生到校，我对袁圆圆进行了一次长谈，对她的行为作出了批评，她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写了书面的认识。

    第二天晚上,10点钟的时候，电话把我惊醒，我一接，原来是袁圆圆的家长的电话：“快点，刘老师！袁圆圆在寝室里哭，是不是被其它女生欺负了。”

    我说：“你不要着急，学校有女老师专门管理女生寝室，我马上通知管理老师，如果她能够处理下来，我就明天早上再去了解一下情况，因为男老师进女生寝室学校有严格规定。”

    袁圆圆的父亲说：“不行！你必须马上去，我女儿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要找你，你负得起责吗！”她的母亲又接着说：“是不是你批评了她，她想不开哟？你上次到我家里，为什么要带外人去？搞得谣言四起，女孩子的名誉重要，如果有三长两短的话，我确实要找你的麻烦。”

     我一听，心里有点气，说：“前几天学生有事，找你们家长，家里没有人管，连电话都打不通，你女儿也应该教育教育了。有问题，该教育，同学们平时都知道，即使我瞒也瞒不住；如果不教育，不但对她自己不好，也要影响其它同学。”

    她母亲说：“我女儿读书不认真，喊她把书包、铺盖、棉被收起回家，不读了。”

    我心想：父母对孩子读书的大事怎么是这个态度呢？我说：“先不忙说读或不读，请你抽空回来一趟，德阳回来也不远，回来一趟教育子女也是必要的。”

    她说：“不得空，袁圆圆读不读由她自己，如果不读，你喊她收起书包回家。她刚才给我打的电话，没说话，只在哭。”没等我再说话她就把手机挂了。

    我马上到女生寝室去了，边走边想：这个女生的交往很复杂，家长态度不好，要是家长明天把学生接回家多好，也免得在我手中出问题，但家长不回家，我把她放出学校很不放心，为今之计，只有把她稳在学校，等家长回来后再说。

    我到寝室已是10点20分了，袁圆圆正在哭。我询问其它同学，都说不知道原因，我将她带到管理老师张文秀的寝室门口，问她什么原因哭，她说她不想读书了，舍不得同学，就在寝室哭。

    我问：“为什么不读书？”

    她：“不想读了就不想读了，没有原因。”

    沉默了一会儿。

    我接着问：“是不是同学对你不友好？”

    她说：“不是。大概是我基础太差，读起太吃力，我一点儿劲也没有。”

    我说：“基础比你更差的同学很多，她们都在读；基础太差，这应该不是主要的原因。”停了一会，我接着说：“是不是你觉得刘老师不是一个好老师，对你不够理解，对你不够关心，对你管得太严，早晨要求你们跑步，平时要求你们也很多，如果你内心有很多意见，你就跟我提出来吧，包括我上次国庆节时到你家家访的事。”

    袁圆圆本来停止了哭泣，这时又哭了起来，说：“刘老师，你是好老师！是我不好。”

    我说：“你是一位很好的学生，跳舞跳得好，在去年学校元旦文艺演出会上还得了奖。有缺点，要改正，改正了，就是一位优秀的学生了。我们是平行班，要管严一点，不严，班级就要散架，问题就更多。我的工作，有点多，有点累，我负不负责，认不认真，你是清楚明白的，你要理解，要支持。”

    她点了点头，我看她神情是那么孤独，又是那么温顺，我又看她一头直发披肩，甚至连整个脸也遮了，我就说：“我很久都想说你发型要改变一下才好，学生要把脸露出来，脸不要藏匿在阴影中，我多么希望天天能看见你开心而灿烂的笑容，看见你和同学们快乐而愉快的学习和生活，而不是把心灵藏在阴暗中。”说着我伸手拨开她盖在脸上的头发，把一半别在耳朵上，她也伸手把另一半别在另外一只耳朵上，我没有意料到的是，她竟真的一边在哭一边对我笑了笑，是带有点凄惨，会心和快乐的笑容。我看见管理老师张文秀在后面也笑了笑。我感觉到这一句话应该触动了她的心弦了吧。

    我又长叹一声，说：“其实，我们班57个学生，我都把他们当作我自己的子女看待，特别又是你们女生，我本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我多么希望你们都是我的女儿呀！”

    她用双手捂着脸，边哭边说：“刘老师，我要读，我不走了！”

    我说：“不是你走不走的问题，而是今天晚上要安安心心睡觉，近期内要高高兴兴读书，等你妈妈回来了，我们要认真谈谈你读书的问题，好不好？”

    她说：“好！”

   张老师将她送到寝室，我就回家了。我心想：“今晚谈话对稳定袁圆圆的的情绪还是有效果的。等她家长回来后，再好好教育，如果态度不端正，或者说她母女二人都说不读了，我也少一个麻烦。”

   那知在以后的一周，我觉得她读书特别认真，和同学的关系也很融洽，上课又能积极回答问题，同寝室的同学反映她也和社会闲杂人员断绝了关系，没有来往了。我纳闷：变化也太快了吧？

    一次办公，桌上一本日记本，打开，里面写道：“我现在正开始感受到学习的快乐，我原不知道学习也会这样快乐无比。我父母常年在外打工，缺少亲情，很无聊，我总觉得社会上的干哥哥对我很好，总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份失去的亲情来安慰自己，是刘老师教育我：他们也许是别有用心的坏青年，使我中止和他们的交往。当刘老师说他只有儿子，希望我们女生都是他的女儿时，我仿佛觉得是巨钟在我耳边敲响，我突然就醒悟了：原来最关心我们，对我们最好，和我们最亲的人，是刘老师！而他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一直就像父亲一样默默无私的爱着我们！他是那么伟大，而我又是那么的无知！看见刘老师逐渐斑白减少的头发，我多么后悔自己的无知和调皮，我多么希望用我的努力来弥补我的过失。这一周我感觉特别充实，刘老师希望我们愉快的学习和生活，我竟不知道学习本身其实也是一种乐趣，现在，我多么希望能做刘老师心目中的乖女儿呀……”

    我看后，有一丝心酸，有一丝感动，又有一份成就感，更多的可能是一种幸福的感觉。我下的批语是：“我并不伟大，相反我很平凡；你的改变，是因为你本身是一位好学生。你很纯洁无暇，你能知错就改，说明你又很上进，你是每一位父亲心目中的乖女儿。因为你的改变，刘老师会年轻至少二岁，我要感谢你！”

    这件事后，我借助袁圆圆的日记，在班上提倡和推广了一种新的学习方法，即快乐学习法。我每一周利用星期天晚上的一节自习课来用于同学们交流学习，让在学习中感觉到快乐的同学讲一讲自己是怎样在学习中感觉到快乐的，或者是阅读了一篇好的文章，就要把文章给大家推荐一下；或者掌握了一种解题的新技巧，也要跟大家介绍介绍……。我给大家强调的是这里的学习的“快乐”，不是指浮躁虚华的高兴，而是学习过程中内心的一种平静，获得知识后心灵的一种愉悦和突破难关后的豁然开朗。无论成绩好坏，有了收获，就是快乐，我要表扬，要在全班推广。

    这样做，我是真心希望：全班57位同学每一位都能落下繁华、洗尽虚华，真真正正感受到学习的快乐，全班57位同学每一位在学校、在我手中，都能高高兴兴的学习和生活，踏踏实实的走完初中的人生历程。

    （2）、艺术有罪，教育是恶么？

    一天，我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班长唐雪把校舞蹈队成员袁圆圆扶进来了。袁圆圆哭泣着，双肩不停抽动。她的眼睛较小，像狐狸眼，哭起来更妩媚，而泪珠大，泪水多。我抽了椅子让袁圆圆坐下，说：“圆圆，不急。圆圆，不急，有事慢慢讲。”

    她哭得更凶，说：“赖鸿飞……赖鸿飞……赖鸿飞……”

    我问赖鸿飞怎么了？

    唐雪在旁帮袁圆圆回答：“赖鸿飞在楼梯拐角处把她拦住，不准过，说要让他拥抱了才准过。”

    袁圆圆说：“我上了厕所回教室去……他站在上面说，他说……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让我抱起来……我慌慌张张的，他就走过来……走过来……抱我……”说完，低下头去，不停擦泪。

    我问，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场吗？

    唐雪说，有很多人都看到的，我也亲眼看到的。

    我起初还以为是在人很少的地方，听这样说来，是在教学楼上，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耍流氓，实在是令人气愤了。

    我说：“唐雪你马上通知赖鸿飞到我办公室来。太不像话了。袁圆圆，你不要急，不要怕，不要哭。请你把事情的经过写下来，要详细一点。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袁圆圆把写好的材料交给我。我对她说：“你心里不要有压力，相信刘老师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而你要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她点了点头出去了。

    赖鸿飞走进办公室。

    我说：“你干了什么事？你自己说。”

    “我没干什么。”

    “关于袁圆圆。”

    他沉默。

    我说：“还不说。袁圆圆都说了，你还不说。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他说：“我准备吓她一下，说要抱她，是哄她的。我没有抱。”

    我把袁圆圆写的过程给他看。

    看后，他低下了头。

我问，抱没有？

    “抱了的。”

    “抱了几下？”

    “抱了三下。”

    我停了一会儿，缓和了语气，轻轻地问：“什么原因？”

    他又沉默。

    我又慢慢问：“你为什么要去抱她？并且那么多人在场。”

    他眼睛眨了几下，从眼角滴出几滴泪来。

    他很痛苦。

    他说：

    “今天下午，学校舞蹈队在舞台上排练，舞蹈名称是《掀起你的红盖头》。据说排练好了要到县里去参加比赛。我们班有两位女生袁圆圆和钱如花也在其中。音乐响起，悠扬动听。演员们盛装出场，穿着吊带舞裙，露出了半个身子。节奏鲜明、富有感染力的音乐使观众为之陶醉。我和冯一天也在场，并被深深吸引了。演员们翩翩起舞，曼妙的身材，动人的舞姿，让我沉醉。我的眼睛死死盯住袁圆圆和钱如花，其它什么也不知道了，太美妙了。于是，我胸中突然有一股莫明的冲动。我要让这美丽属于我，我要拥抱她，我要亲手去触摸这美丽动人的舞蹈。在我的一生中，也只有这一次有这奇怪的想法。”

    “于是，晚上第一节自习下课的时候，我和冯一天站在楼梯上，远远看见袁圆圆和一群女生过来了。我说我要抱她，冯一天说那个龟孙子不去抱，我说我去抱了你是龟孙子。说完，我就去把袁圆圆拦住，抱了一下，她尖叫着，笑着，又挣脱了，跑了。我又跑上去抱了两下，我以为她还在笑，也就没什么，那知她却到你这里来哭诉。”

    赖鸿飞停了下来，用手擦干脸上的泪水。我正要说话，他又抢着说：

    “刘老师，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但你口口声声教育我们要心中有爱，常存温情、友情、亲情，要报答恩情；爱是教人，育人，救人，树人的良方。你喜欢优等生黄川云，爱唐雪、钱如花、黄雪儿等人。但你爱过我么？喜欢过我么？你鼓励黄川云，问寒问暖，为他买饭菜；你常和唐雪，钱如花，雪儿等人在一起，一起谈人生，谈艺术，谈理想，谈真理。你和我谈些什么，尽是些遵纪守法，认真读书，要付责任等这种老套的话，你是在敷衍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人真正喜欢过我。我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一生下我就出去打工去了，在电话里，也口口声声说爱我，说挣了钱是给我用，是为我好。我不要这虚伪的爱，我不要这隔着距离的爱。你教我们要有高雅的情趣，要有真情实感，要有一定的艺术细胞，今天我要去触摸艺术，触摸我心中的美，你又来批评我，来教训我。大不了说我的行为不检点不道德吧。是，不道德！但这是音乐的罪，是舞蹈的罪，是艺术的恶，指引我去做的，我是顺着我的心灵的感觉去做的。”

    我坐在位置上，目瞪口呆，开动了全部思维，去思考怎样回答。还没有那一个学生如此尖锐地跟我提出这样的问题来。

    “说！”我摊开双手，说：“很好！继续说。”

    他用一只手掩在心窝上，另一只抬起与肩高，手臂用了力，我看得见他手臂上静脉像在跳动，又仿佛听见血液在其中呼啸呐喊的声音。

    他接着说：“艺术的罪与恶还在于它是少数人的享受和利益，它要将大多数人排斥在外，如你教作文，也只常常推荐黄川云、唐雪、钱如花和黄雪儿等人的去发表，去拿稿费，和我们大多数人无关。我们上作文课也只是听听你念其它人的范文。从这个意义上说，教育、科学、真理都是罪，都是恶，大多数人与它们无缘，少数人得利。就说我们的教育吧，分等级，有好学校和坏学校之分；大多数学校又分班，有尖子班、平行班和三等班之分；在老师眼里，一个班的学生又有优等生、中间生和劣等生之分。如此分下来，我们差生、不听话的学生不知要在多少等级去了？所以教育是罪，它只误导了我，大多数人陷入苦恼，少数人获得优越。真理也是罪恶，因为真理更是少数人所掌握。”

    我静静的听他说完，拍着手说：“好！好！”

    又问，说完没有。

    他说，完了。

    我们对视了一会，我慢慢问道，你看过法国作家罗曼·罗兰的《名人传》吗？

    看过。

    我叹了一声：看不出你还是一个文艺青年哩。

    是钱如花叫我看的。

    我说，其中托尔斯泰有一段时期的思想与你的想法相近。

    他说，错，又不错，错的是，不是他的思想与我的相近，而是我的想法和他的思想相近；不错，是确有其事。但是我今天根本没有确实没有想到他的思想，我只把我心中想说的话说出来了而已。我知道，这件事错的是我，我也不想辩护了，你处罚吧。

    我说，舆论道德如吃饭睡觉、读书学习一样重要，一定不要小视。我还要罗嗦的是遵纪守法是必须要做到的，你的“冲动”是有原因的，每个人都有，都要经历，但要克制。我借一本关于青春期的书给你看，它是正常的，你也不要有思想包袱。你可以转移注意力，如多运动、打打球、跑跑步、多花时间学习等。另外，从你这一席话中可以看出，你也是一个人才。自己要多看重并培养自己，不要放松自己。

    他说，可是我的表姐也受过别人的欺负，这个社会也是充满罪恶的。

    我诚挚的问，可以讲给我听一听吗？

    不行，这是我最深的秘密。

    这时，袁圆圆、唐雪和钱如花一起走进办公室来。

    原来，她们一直在外，并没有走。

    袁圆圆对我说，我原谅赖鸿飞了，不怪他了。

    我看着赖鸿飞，你还是给袁圆圆道个歉吧。

    好。袁圆圆，我对不起你，给你的心灵带来了伤害，从心底里给你道歉。

    没有关系的。

    我笑着说，还拥不拥抱一个？

    袁圆圆也笑了笑，随便他吧。

    赖鸿飞红了脸。不了。不了。

    袁圆圆转向赖鸿飞，是音乐和舞蹈的魄力让你犯错，我愿是你的知己。

    她们四人一起走出办公室。


    刘芳华收起这两篇随笔，关上笔记本，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理解，宽容和爱，应该是不会错；真实，诚恳，理想，艺术和真理难道有错吗？

    不，不是的！
(未完待续）

刘光荣

[i=s] 本帖最后由 刘光荣 于 2012-5-4 20:25 编辑 [/i]

寂寞如花（四）
(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世上原无真谛，唯把教育擎起。
故事亦真亦幻，苦泪一滴一滴。

    5、
    钱如花对刘芳华说，我和赖鸿飞的关系还是很好的，觉得他最近思想很不稳定，凭直觉感到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他常常陷入沉默中。上次你教育了他和袁圆圆之后，本来效果瞒好的，但是就在不久，他又曾在班上扬言报复，不是报复女生，而是报复你，老师，他说，所有的人都不关心他，都在不停的伤害他。这次剃了光头回来后，他们在你面前老实得很，而背着你，赖鸿飞和米火儿很嚣张、很张狂，说谁都不怕，看谁能把他们怎样。

    钱如花还说，赖鸿飞的事很多时候要跟我说，我也希望能帮他一把。

    刘芳华脑中浮现了几个字：“沉沦与救恕！”

    钱如花走后，刘芳华陷入沉思：理解、宽容和爱心难道解决不了问题吗？不，不是的！是理解不够，深入不够；是爱得不够，深入不够！爱不仅仅是口号和指向，还必须行动；不仅仅是人生的点缀，还是人生的根本、生命的支撑！赖鸿飞是心中缺爱，所以表现出无情。

    而钱如花去“救恕”，会不会是飞蛾扑火、一场空呢？或者一起沉沦，直入黑暗无底的深渊。

    刘芳华心中矛盾极了，对于年少至爱何似玉的临终托孤，让不让钱如花去“救恕”，万一她“旧创新伤”一起复发怎么办？而且她还不知道她妈妈已死了。

    刘芳华只觉得头很痛，心很乱。

    他去走访赖鸿飞的爷爷。

    老人家已七十多岁了。头发银白。满脸皱纹深藏着人间的无尽沧桑。

    刘芳华见着他时，他正一脸凄怆。

    老人家说，他有三个子女，老大是女子，老二老三是儿子。赖鸿飞的父亲是老三，刚结婚时在琼江河喂网箱鱼，头一年赚了五万元，第二年涨大水，把网箱都冲走了，损失了三十万，欠了一屁股的债，所以刚生下赖鸿飞，父母就双双外出打工挣钱还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家。孩子由爷婆一手带大。小时候，赖鸿飞最听他婆婆的话了，和他玩得最好的是老大的大女儿，即赖鸿飞的大表姐钱美凤，今年29岁，还不满30岁，但已经死了。作为外公外婆他们正沉浸在悲痛之中。

    刘芳华和老人家正在交谈，从里屋里传来声音：“是刘老师来了呀，我老太婆长年卧病在床，起来不到，请到里屋坐一坐。”

    老人家带我到里屋，站了一会，我才看清靠窗有一张小床，上面卧着一个老太婆，骨瘦如柴，脸只有巴掌大，粗一看，分不清鼻子眼睛嘴巴长在什么地方，只觉得挤杂麻密的长成一团了。

    见刘芳华进去了，她指着床边的一根长木凳，说：“坐。”她望了赖鸿飞爷爷一眼，又说：“还不去煮几个鸡蛋，刘老师这么远来，开水都还没喝到。”

    刘芳华赶忙把老人家拉住，说我吃饱了来的，不用了，如果要去煮，我马上就走。老人家方才作罢，坐下。

    婆婆说：“我是老毛病了，哮喘病，支气管炎，肺气肿，走路累，坐久了也累，长年卧床不起。鸿飞这个幺孙好，对我最好，也是你教得好，刘老师，他每周回家烧热水给我洗澡抹汗，把我的床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时还给我端小便大便，从不说苦说累。”

    这时，刘芳华闻到一股腥臭的异味，从老太婆的床上散发出来的，他心里不好受，要想呕吐。他极力忍住。

    婆婆说：“鸿飞幺孙最乖了，在家里喊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最听我的话了。刘老师，他在学校的表现呢？”

    刘芳华说，还不错，成绩不是很好，有时要调皮，比如说这一回吧，长发剪是剪了，但又去剃了个光头。他想：他在家里是一个好好的人哟，和在学校简直判若两人。也许他和家人是心灵贴近而和老师同学们生疏的缘故吧。

    婆婆叹了一口气：“和他爸爸一样，不是读书的料。”她转过头对他爷爷说：“老头，赖鸿飞和大外孙女钱美凤很要好，大外孙女被夫家折磨而死，他知道了不知有多难过。大外孙女一出嫁，他就在家里痛哭流涕，而夫家说她身子不干净，新婚当晚就被吊起打、倒起拖、把头按在水里面憋个半死才提起来。都是我的两个儿子在外打工去了，不然要他好看。哦，老头，原来赖鸿飞曾经说钱裁缝欺负了大表姐，你说不可能，还骂他不要乱说。”

    老人家我说：“刘老师，钱裁缝就是你现在班上的女生钱如花的前父，是我大外孙女钱美凤的堂哥，和我们是一个大队，上街回家要从我们家门口过，钱裁缝手艺好，口碑好，生意好，有钱有势，话是不能乱说的。唉，我们赖家，就是家里缺人，说不起硬仗话。”

    婆婆说：“也不当可能的，他们是堂兄堂妹的关系哩。”

    刘芳华说，可不可以找派出所说说情况。

    老人家和婆婆都急了，婆婆还坐了起来，二人异口同声：“不能，不能，没有根据还罢，可能还是没有的事！也影响我死去的外孙女的名声，并且钱裁缝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刘芳华出离的惊讶并愤怒了，匆匆忙忙回校去找赖鸿飞。一路上，他想：我终于知道赖鸿飞心中的症结了！


    操场一角。钱如花站着，赖鸿飞坐在双杠上，双脚在空中随意摇动。

    钱如花对赖鸿飞说，刘老师还是挺关心你的，他对每一个学生都关心。

    赖鸿飞漫不经心的应道：也许是吧。

    这是刘老师写的文章，你拿去看吧，也是他想对大家想说的话。

    赖鸿飞接过文章，跳下双杠，说：“天气有点闷热，你等着，我去买两个冰淇淋。”

    赖鸿飞快步跑去买了，递给钱如花，是“绿色之恋”豆沙冰淇淋。

    钱如花轻轻接过，轻轻碰着了对方的手，她微微一笑，那就谢谢你了哦。

    赖鸿飞手温温热热的，没有什么力气，不自觉的心头一漾。暖暖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被人感谢是如此畅快。他出了一瞬间的神，脸红了半边，忙又应道：

    应该的，你对我这么好，我应感谢你。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刘老师对你就好，他跟我说过多次，要我多帮助你。

    哼，假心假意。我不是说你哈，我是说刘老师，那个刘老头。

    怎么又是刘老头了。

    他三十几岁的人，头就秃了，我们几个私下都叫他刘老头。

    钱如花不高兴的搠起嘴。

    赖鸿飞打开文章看：

   我的爱心——写给2010级2班全体同学的话

    我要把每一个人的爱心比作神灵,它是天边的彩虹,眩目而美丽，精彩而纷呈;而我的愛心不是神灵,也没有彩虹的美丽多彩,它来自农家,来自田野,是广阔而热情,厚实而厚道,肥沃而朴素,有一股清幽气息的田野,同学,希望你幼小时在此播下希望的种子,长大后,在此收获知识的果实.

    我的爱心携清晨的第一声鸟鸣而来,把你从梦中唤醒;我的爱心携清晨的第一缕天光而来,把黑暗从你内心驱赶;我的爱心携清晨的第一声钟响而来,掠过你寝室的窗扉,在你耳边悄声细语:“早安,同学!”当你睁开惺忪的双眼,已悄然而去的,是我的爱心.

    而后,我的爱心在薄雾中陪你跑步,于晨窗下伴你读书,于跑步声和读书声里我们又放飞了我们共同的梦想,而雨露,灌溉了我们共同的岁月,风霜,又使我们的身体强健.

    白天,我将爱心倾注于你作业和作文后的批语,将爱心倾注于沉默庄重的黑板和飘逸飞扬的白色粉笔尘灰,将爱心倾注于我们一起投过的篮球,共同下过的棋盘.同学,你要知道:在人生的沙场,自己才是唯一的主将,我将尊重于你,所以,我将爱心化作沉默,在沉默中关注你成长的痕迹,在关注中看你高兴时的欢呼,失落时的痛苦.但在你失败时,我的爱心一定会说:“在哪里摔倒,,就从哪里前进。”在你最需要鼓励的时候,我的爱心一定会说:“加油吧，同学！做一切真善美,抛弃一切假丑恶!”在你伤心流泪时,有风,从你双肩吹过,同学,那是我的爱心呀,它为你擦干眼泪,排解纠纷,它和时间一起抚平你心灵的创伤,倾听你无言的诉说.

    傍晚,我将爱心倾注于我们黄昏后的漫步,倾注于漫步中对于一道题的答案的争论,虽然你气得转身就走了,但我的爱心说:“你会明白的!”

    夜幕渐下,华灯初亮.我的爱心携明亮的星星而来,温柔的注视你夜灯下的苦读,欣慰于你思索成雕塑似的灯下的投影。

    夜色渐浓,我又携一天中最后一声钟鸣而来,造访你们的寝室,在你床前静默.我静听你说你一天的欢乐,直至你沉入梦中.在梦中有人为你理顺零乱的头发,有人为你整平折皱的被角,同学,请不要惊讶,那就是我的爱心呀,它在你梦里开花!

    每一个同学的生日我都记着,我都会送一本书.同学,请你珍惜,书中装满我的爱心与祝福.于是,我的爱心在每一个同学的书桌上,书包里,床头上,在每一个同学回家的路上，返校的途中。你也许会问:老师这样付出为什么?我的爱心一定会答:无须问为什么,也没想过最后有没有结果与收获;虽然我很忙碌,很平凡,但我将骄傲于这忙碌,自豪于这平凡.

    夜色浓重，我的爱心是这夜深时倚窗的追忆。万物沉睡，唯我独醒。即使周围夜夜笙歌，惯于灯红酒绿，繁华如梦生活的比邻，也已安眠。我却于此夜深人静时品尝酒冷后的清醒，灯残后的寂寞。我将这深深浅浅的寂寞化作对你们的一片爱心。在睡梦中，你感觉到吗？一定是你感觉到了：在周记里，蓝艳说:“老师是可亲的父亲，慈祥的母亲……”邱琴琴说:“老师是最好的最特别的,永远忘不了的是老师的微笑和烦恼……”蓝婷婷说:“老师让我感动,老师的语言让我不再孤单.忘不了的是老师那起早贪黑,忙碌的身影……”冯仁睦说“我理解老师”唐春青说“我支持老师”米欣班长说:“我不满于妈妈的限制,每一件事都要向她汇报,我临江而立,满腹心事,我要拥有自己的秘密,这心底的秘密只愿说与刘老师一人知道,我要和老师交朋友,做知己……”多么诗情画意的少女心事啊!

    但清纯而可爱的女生啊,请不要指责我的爱心与男生太近,和女生保持距离。因为距离就是美感啊, 距离就保证安全.

    但是,冯一天,王鑫,赖泓飞,张炉子,米火儿,蓝银虎,邱冬,蓝航等同学.你们又感觉到我的爱心了么?在入学之初,我就打听了:小学时,你们是“八大天王”-----“调皮的头,捣蛋之王”,但现在我希望你们是“上进的头,学习之王”.你们每次违纪都触动我的心弦,你们每一次离家出走都让我彻夜难眠.每一次我讲对你们牵挂,你们的头都像拨浪鼓一样点个不停,说“我懂,我知道,我明了”.我有千言万语,你既明了,我就不好再说。我心想:你真的明白么?是不是等你一切明白之后,一切也晚了呢?

    时光流转,场景变换.我的记忆和爱心回到三年前.蓝圆圆,女,14岁,身材高挑,容颜秀丽,天生聪慧,具有奇才,记忆力特佳,学有所成,成绩名列第三.真是天妒英才,此君竟夭折于豆蔻之年.忆她病始发于清晨,口吐白沫,不能言语,四肢不能动弹.我一人负她至太安济仁医院,后又送至县医院,守病塌三天三夜,间或到访者校领导二三人,亲属如姑婆,爷爷等三四人.见她生命渐去渐远,我亦泪流满面(不是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其亲属亦离去,独留我送她至天堂的路途。后，面对从新疆迟归的她的父母,我已无话可说----若我是她亲生的父亲,又怎会不在幼年时治好这胎中带来的怪病(先天性脑血管破裂)?!蓝圆圆,生前对你没有特别的感情,死后却由淡转浓,刻骨铭心.因我见证你生命的宝贵,故我愿让你端坐于我爱心深处-----永远活在我生命的记忆中-----我愿以我中年的生命作祭,奠你在天的少年的灵魂!

    青山流水陶冶我情操,闲云野鹤本是我所好.但小人非人,流言有罪,只让我在这纷扰的红尘中,再添一些孤独罢了.于这孤独我又有新的感悟:同学,我如此深刻的意识到,你是我生命中最宝贵最重要的,不可分割,不可分舍的一部分。旁观者清,正义无价,只让我负不起这代价.不望黄河水清,乌鸦变白,只让我爱心更纯洁,更纯粹,更绝对。我对自己大声说:你为你的爱心铺一条坦荡而通畅的路吧。然后,我的爱心让我一定告诉你:同学,冷眼以观世,勤奋以读书,踏实以做人,切记！

    为下一代争取自由,我才戴上劳作的桎梏;为下一代能沐浴阳光,我才在黑夜中就开始摸索. 不知不觉，天又大亮。在时光的流转变幻中，一切俱在变化，不变的是我对学生的关心和爱护。啊，我的爱心与祝福-----

    正与你的希望同在！



    钱如花看他看得专注，神情也逐渐严肃。

    赖鸿飞看完后长叹了一口气，“用心良苦啊，老师确实不好当。”

    钱如花问：“你理解刘老师的苦衷了吗？”

    “理是理解了，但谁又能理解我？婆婆一手把我带大，她却长年卧床不起，时时刻刻都在受着病魔的折磨、痛苦着，生不如死；大表姐对我最好，但她却受人欺负而不能言，又遇夫家嫌贱，郁郁终生，才死不到两天，这一切的不公谁来理解我？谁来负责！刘老师讲的是真、善、美、爱心、思想、艺术、真理，这些夸夸其谈的东西，它们会对社会、事实负责么？它们只是造成社会更大的不公平罢了！这个社会的罪恶，谁会负责？我不知道善是什么，但我是如此憎恨恶！该死的邪恶，罪恶！”

    钱如花看着赖鸿飞激动而铮狞的面孔，思想中阴暗的一面浮上来了，父母的无尽争吵，离婚，再婚，社会的混杂，有钱人千金买醉、思想空虚堕落……

    她对赖鸿飞大声吼道：“我理解你，虽然我只有十五岁，但我已看透了这社会。我愿这社会的罪恶消减，善良永生！”

    钱如花走后，赖鸿飞双手抱头，自言自语：“你会和我一起沉溺么？为什么会是你的父亲欺负了我表姐呢？我要报复，我要报复！”



    刘芳华回到学校已是晚睡时候了，他到寝室查人，少了赖鸿飞、米火儿和张炉子三人。

    冯一天说，他们刚刚才翻围墙出校了，喊了我一路的，我说我不去。

    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震得刘芳华站在原地，半天不得动弹。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

    刘芳华组织了学生到学校各处和街上寻找，一直到晚上十二点，都没找到。他打电话给三位同学的家长，通知了此事。

    赖鸿飞的爷爷安慰刘芳华说：“刘老师，你不管，出了问题我不找学校和你，我知道我的孙子调皮。”

    同时也和远在深圳的他的妈妈作了交流，希望她夫妻能够及时返回和儿子谈心交心，对于孩子的思想有很大帮助的。

    他妈妈先说看着别人的子女穿好的吃好的，我们打工也是为了不让儿子输在起跑线上，也要自己的儿子穿好的吃好的用好的。

   刘芳华说应该回来联络一下感情。

   她说周周都通了电话的。

    刘芳华说现在你们的儿子不见了你们有不有我着急，赖鸿飞不见了，我负责找，不要你们回来找，你们回来只和他交流感情；如果找不着，我负责到底。

    最后，她还是答应了回来一趟。

    刘芳华守在电话旁，希望能收到学生回家的消息。直到凌晨2点，他也没收到这种消息。朦朦胧胧中他睡着了。

    他梦见一位先哲对他说：

    无论有多大的苦难和仇恨，总是可以用爱的温情去平息的，如果世俗的爱还不够，那么就加上心灵的爱吧；爱是真理的火焰，它的光明能照亮每一颗苦难中的心灵；爱是无尽的友善，是纯粹的理想之花，如果你被痛苦包围，而在人生之路上又举步无立脚之地，请闭上你的眼吧，绽放你圣洁的理想之花，用心灵的爱去寻方向和路吧！

    刘芳华伸手去握那位至高无上的先哲的手，睁眼一看却是一封信，上面写着“尊敬的刘老师亲启”。

    “刘老师，刘老师，这是赖鸿飞让我交给你的信，他说他走了永远不回来了。”钱如花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永远不回来了”，刘芳华急得翻身就起来，却跌倒在地上了。天已大亮了，他站起，急忙撕开信，看信中写些什么：

（未完待续）

刘光荣

寂寞如花（四）
(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6、    我从懂事起就没见到过爸爸妈妈。
    我问，我是如何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婆婆总是回答：是你爸爸妈妈一起把你生下来的。
    我问，从哪里能生下我这么大个人哟?
    婆婆总是笑，你快快长大，长大了你就知道了，你长大了婆婆就享福了哦。
    长大了就肯定能知道么？
    是的，婆婆总很认真的给我点头，然后又裂开一张嘴笑，露出的牙齿缺了好几颗，我总怀疑风要往里面吹的。
    那我的爸爸妈妈呢，她们在哪里？
     婆婆又笑，她们在和你“躲猫猫”，只要你听话了，她们自然就会出来。如果你不听话，她就只有在你睡熟了的时候才回来，你是永远见不着的。还没等你醒过来，她们又出去挣钱去了，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笑着，笑着，婆婆就流泪了。
    你哭什么呀，婆婆？是不是鸿儿不该问这些呀？
不是，孙子，我是高兴着哩，你总是会长大的。是的，人总是会长大的，长大了就会好的。
     当然我长大了就好了哟，但是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去挣钱呢？他们挣钱就不要鸿儿了吗？挣那么多钱干什么吗？
        给你用，你将来读书要用很多钱哩，可要认真读书才行。
        挣钱很苦么？我不用钱就是了，我也不要读书，我现在只要爸爸妈妈。如果我长大了我也会挣很多钱，我只给婆婆你和爷爷用，不会给爸爸妈妈用，因为他们不陪我玩。别人都有很多人来问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去了，我说我不知道。我是大表姐生的么？就让她当我的妈妈好不好？不知她愿不愿意？她是那么好，天天都来陪我玩耍。
      于是婆婆摇动的我小小的床，说“乖乖，乖乖，睡觉了”，于是睡意爬上我的眉头，婆婆说“好乖乖，好乖哟”，我看见月光从婆婆背后照过来，如水一样温柔、一样白漂，如婆婆头上的白发银丝，闪动着母性的银白色的光辉。满天的星子眨着调皮的眼睛，似在邀我再玩一会，世界是如此美丽动人，我贪婪地不舍地疲倦地满足地闭上眼，双眼滴下两滴泪珠，耳边是婆婆动听的催眠曲，我在睡意中模模糊糊的想：婆婆，好婆婆，你当我的妈妈，好不好？好不好！

风儿轻吹树影摇
摇呀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不在婆婆到
婆婆最爱乖宝宝

月儿爬上柳树梢
风儿请你停歇了
星星只准偷着笑
因为宝宝要睡觉

梦里还是妈妈好
但是不见人影了
千山万水路迢迢
我的宝宝找不着

宝宝，宝宝，迷路了
宝宝，宝宝，婆婆到
宝宝，宝宝，不哭了
婆婆陪你一起笑
你陪婆婆直到老
……

     婆婆唱着唱着就睡倒在我身上。
     婆婆抱着我，我抱着婆婆，我在梦中抱着的是妈妈，睁眼看见是婆婆，我在梦中说，妈妈，妈妈，妈妈你原来是婆婆呀，婆婆，婆婆，婆婆你当我的妈妈吧！好不好？好不好！原来，我的妈妈就是我的婆婆，我的婆婆就是我的妈妈！我在梦中的想法很乱，不是梦见妈妈，就是梦着婆婆。
       我不知我是怎样爱着我的婆婆的。不知有多深，不知有多真，不知有多痛！
       爷爷婆婆种了很多地。爷爷说，勤快一点，减轻一点儿子们的负担。有时，我也跟着婆婆上坡去，做力所能及的活儿，乡亲说，鸿飞好乖，这么小就晓得做事了；下午，和爷爷一起去河边喂鱼，看鱼儿自由自在的在水中游来游去，在水中吐着水泡泡，透明的泡泡随水升起，我伸手去捉，遇空气而消失，只抓得一手无孔不入的河水，我的妈妈也是如此么？在梦中那么真实，睁眼就不见了，她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而我思念就像这无孔不入的河水，没有停息的时候。我想：鱼妈妈呢？小小的鱼儿有不有妈妈呢，哪一条是妈妈呢？
       太多的农活引发了灾难。婆婆身体本就不好，长期的哮喘病，支气管炎，肺气肿已让她熬不住了，长期的农活劳作又使她患上了风湿病。很长一段时间她说一身都痛，我轻轻的敲打她的全身，她说痛在骨髓里。
      我说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在家里面，也可以做农活，婆婆也轻巧轻松一点。
爷爷给我一棍子打来，痛得我跳起来。婆婆赶忙把爷爷的棍子抢了，她的呼吸是那么困难。你，老……老……老不死的怪……怪东西，再……打……再打，再打鸿飞，我跟你拚……拚……命！
       爷爷说，在家？大家都困在家里，谁挣钱来用？你一天就只想你的爸爸妈妈回来，谁来还债？你怕做活儿，以为爸爸妈妈在家就好玩吗？
       我心里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怕做活，我也不用他们的钱，我只要他们回来，一家人在一起，婆婆也不要有这么多的病，也不要这么累，大家在一起过高兴快乐的日子。
晚上，婆婆哼哼哟哟，不停的翻身，床伊依呀呀的响了一晚。我知道婆婆的痛苦。我的心里也充满痛苦。我的心里在不停的问：爸爸妈妈，家里这么困难，你们为什么不在家里呢？钱有那么重要么？有一股火苗在心里慢慢燃烧起来。
       第二天，婆婆起不了床了，我去扶她，她肌肉颤抖着，强烈的忍受着，生不如死的苦痛。没有成功，她又跌在床上，痛得呼天抢地。爷爷请医生去了，我手足无措，眼泪籁籁的流出来。我在心中对自己说，你快快长大吧，快快长大，好负责一切，好让婆婆好起来，但是晚了，晚了。我心里问：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家？
         医生宣告婆婆今后只能卧床调养，开了很多药。日子久了，婆婆的皮肤都睡烂了，流黄色的水。我天天烧开水，等水冷了，和点盐，给婆婆洗澡抹汗，把她的身子擦得干干净净，床铺也要收拾得干干净净，用盆子给婆婆接屎尿，再去倒了，是有点臭，但我不觉得难受。只是一有空我就坐在大门门槛上，望着村头那一条大路，等待……我耳边是婆婆经常唱的催眠曲，只在这曲子中想要沉沉睡去：
风儿轻吹树影摇
摇呀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不在婆婆到
婆婆最爱乖宝宝

月儿爬上柳树梢
风儿请你停歇了
星星只准偷着笑
因为宝宝要睡觉

梦里还是妈妈好
但是不见人影了
千山万水路迢迢
我的宝宝找不着

宝宝，宝宝，迷路了
宝宝，宝宝，婆婆到
宝宝，宝宝，不哭了
婆婆陪你一起笑
你陪婆婆直到老
……

         在等待中我的心渐渐麻木，心中有丝丝缕缕的失望和不快。那年我已七岁了。七年，我在无尽的等待中渡过；七年，我在深夜的思念中渡过；七年，我在无数的希望和失望中渡过。现在，我已不希望、不等待、不思念。我整天沉默，我只想：你快点长大，你是男子汉，你要快一点长大！靠自己，不要想别人，不要靠别人，你自己是男子汉！
        那年我只有七岁，倒像七十岁的人一样无语和衰老！
         所幸的是大表姐更经常的过来。对我好的人，除了婆婆，就只有大表姐了。
她叫钱美风，大我十四岁。和我一起照顾婆婆，等婆婆睡了之后，我们一起到村东头的树林去玩“躲猫猫”的游戏。儿童都是游戏的天才，尽管我天天沉郁，但说到去游戏，我还是兴高采烈的，我的心是向往着。向往着有人和我做游戏的时光。
       我手里拿着她采摘的不知名的野花。她抱着我，或把我骑在她的双肩上，从家里一直走到村东头的那片郁郁郁葱葱的树林。
      她逗我，用手搔我腋窝，让我天真而肆意的大笑，我任性的笑声从家里一直响到村东头的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那时的空气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我任手中的野花撒落一地。我喜欢看那满天的粉红色的落花，纷纷扬扬，飘满一地。
她说为何你不珍惜我辛苦采摘的花呢。
      我说谁叫你要搔我腋窝，好痒哟，我怎么拿得住嘛？我想，就如留不住打工的爸爸妈妈一样。
      她说你痒唆，我，我再搔你几下。
      我肆意地嘎嘎的大笑，看着零碎的野花瓣瓣飘落，我心中有莫明的隐痛和丝丝快感。落花有情，化作春泥。满径绯红，只触我心惊。
       我双手抱紧她的额头。她说，抱紧，不抱紧我就要把你摔下来，摔你个饿狗吃狗屎。
       我故意在她肩上东磨西拐，装着是无意的，用手臂去靠近挨着她漂亮的脸，温暖细腻的感觉，通过手臂，直达我心底……。我说你好漂亮，姐姐。
     她说你好坏，弟弟，你这么小就知道说奉承话了。
       “扑哧”她真的把我往地上摔下来了。我吓得哇哇大叫。她却不是真的把我往地上摔，在半空中伸手把我往她怀里拉去。
       她的怀抱如春温暖，我紧紧的靠着不住声了。她以为把我吓着了，用手轻轻抚摸并轻轻拍打我的头，弟弟，弟弟。
        我把头用力往她胸膛上靠，有气无力的说，你吓着我了。
       她把我往地上一放，装的，装的，还在说话，小坏蛋。
       我说，早知道，我就不说话了。
      我把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每次，都是我当“猫猫”，但都找不到“姐姐”，都是她悄悄“回家”了，用手蒙着我的眼睛了，我才知道她“回家”了。
        她纤纤细手，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我不愿她的手从我的眼睛上拿走，愿她的手一直蒙在我的眼睛上，我愿长久蒙在这香味的黑暗中。因为在这黑暗中我闻到了光明，一种带着女性母性色彩的光明，那是“妈妈”所特有的吧？不知道我的妈妈的手是不是也有这样一股淡淡的香味呢？
       婆婆说爸爸妈妈在和我“躲猫猫”，只要我听话了，她们自然就会出来。如果我不听话，她们就只有在我睡熟了的时候才会回来，我是永远见不着的。还没等我醒过来，她们又出去挣钱去了，要挣很多很多的钱。
         我觉得好像是在梦中了，我要装睡着了，再偷偷睁开眼睛，偷偷观看妈妈回来没有。
        我把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偷偷地。但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只觉得心空荡荡的。突然，我下意识的转身抱着一个人，我大声喊：“妈妈！妈妈！”
        我流出泪来。
       大表姐微微地笑了，我觉得她好美，是我心中的仙女圣女形象。
        她说，我不是你妈妈，我是你大表姐。
          我哭着鼻子说，你是，你是，你骗人，你就是我的妈妈。
      她不住声。
       我拉着她的衣袖，你就当一回我的妈妈吧，你当一回不行么？我流着眼泪。
      不要开玩笑了，弟弟，我是你大表姐，我今年21岁了，已订婚了，明年就结婚了。
      我问什么是结婚？
      她说结婚就是女孩子走出家门，和另外一个男子组成新的家庭，然后有像你小时候一样的小弟弟，我会一直守在他身边，不让他吃苦的。
        我说，那我的爸爸妈妈为什么都不在我的身边？我不要他们了，大表姐，你就做我的妈妈吧！
       她还是不答应我。
        如果你不做我的妈妈，那我们结婚，行不行嘛？
         她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个小坏蛋，竟是些希奇古怪的念头，不行，你太小了。
        我说我是会长大的，长大我一定娶你！我在心里说：快快，快快长大！
       她突然严肃起来，说，不行！
     我泪水不住的流下来。她来抱我。我破涕为笑，你答应了么。
     她调敲了我的头一下，不要胡思乱想。走，我们回家了。
        我说，不，不，你答应了我才回家。

       有一次，我们在游戏的时候，她堂哥钱裁缝跑来说：“妹妹，你把侄女钱如花也带来玩耍。我不得空管她。”
        我们又多了一个玩伴，钱如花，从她口中得知她的爸爸妈妈不和，经常吵架，所以 她和我们也玩得特别起劲，乐不思蜀。
         一天下午，钱裁缝跑来找钱如花，恰恰钱如花那天下午没有来。
        钱裁缝很着急，他在树林四周寻找了一趟，他的脸上好大的汗水，很慌乱。他对我说：“你到河边去找一找，我和妹妹在这树林里再找一遍。”
      大表姐说还是我到河边去，免得小弟弟掉在河里了。
        钱裁缝说：“不会的，况且树林中又有蛇，还是很吓人的。”
       我听说有蛇，我说那我们玩了这么久都没遇到过，不过我还是到河边吧。
       太阳光照在水上，白晃晃的，给人极不舒服的感觉。河边空荡荡的，哪里有一个人影呢？平静的水面，谁又能看清水面下的激流在反转湍侧呢？
        我慢慢走回到树林外，听到树林中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野猪在找食发出的呼哧呼哧的声音。突然听见又有人的哭泣的声音。我想，是不是大表姐遇到什么事儿了。我加快了脚步，一转，就到了树林中。
      只见大表姐坐在地上哭，钱裁缝衣冠不整的站在旁边。
      我问：“大姐姐，你怎么了？”
      她突然抱着我喊了一声“弟弟”，就放声大哭。
     钱裁缝边整理衣服边说：“真还有蛇，是一条大的乌梢蛇。”
     说完他就往外走，边走又边说：“不怕它乌梢蛇是冷的……”
     我突然挣脱大表姐的怀抱，跑过去把钱裁缝抱住，说：“是你欺负了我姐姐，是不是，   我决不饶你！”说完，我一口咬在他的手上，顿时，鲜血长流。
      大表姐过来把我拉住，她说，是的，是蛇把我吓着了，不关他的事。
       那时，我是那么傻，什么也不懂，竟完全相信了大表姐的话。
我不知为什么转身抱着大表姐就哭，大表姐露出一个我很陌生的坚毅的面孔，说，弟弟，    不哭，弟弟，不哭。
     我说：是，我不哭。我的泪却哗啦啦的往下倾泄。我又说：我——要——快——快——快——长大，好——好——好——保护——保护——你。大表姐。
        大表姐说，今天遇到蛇的事不要对外人说。我点头：是——不——不——对外人说。大表姐。但是总有什么噎着我喉咙似的，我说不出来了。
       我转过头去。
        我禁不住再次泪流满面。
        我不能让大表姐看见，又说我不乖，不听她的话。她竟真的没有看见，也没有再说我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