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鼓浪屿

[b]《我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b]

站在红旗下，朗诵繁盛
和宽容。那年我是三年级小学生
每朵花都开出血色的宁静
暗合命运的底色，春风从屋顶
吹来河边的尖叫。旗帜迎着晨光
飘成血色河流，田野之外
洪水猛兽已越过堤坝
发霉的天气罩住人烟稀少的集市
我的胃里，芋头杂乱发酸
对着草深处呕吐。鸟儿的飞翔
也是红色的，我要努力做个
听话的好孩子，大声诵读
一个少先队员的自豪与幸福

[b]《忧伤与漂泊》[/b]

墙角无梅，所以孤独
大雪全落在田野，没有温度的
坟头上。东河湾是寒冷的
想象中的梅花凛冽，有侠士之风

东河湾，没日没夜地入我梦中
索要梅的地址。后半夜的风
吹来浮冰，吹开锈迹斑斑的锁孔
灯光推门而出。白色的忧伤

船上的漂泊，晃荡出眼角鱼群
逆流而上三千里。今夜尘世宁静
满足于细小的杂音，梅着盛装
挥剑而舞，露出贴身的呓语

[b]《雪花到来的日子》[/b]

十二月的最后几天
总有大情发生。比如圣诞晚会上
疯掉的孩子，气球引爆自身
母亲在玻璃门外
默念圣经。比如今夜
雪花在天空完成最后的仪式
赶赴晚宴，我距离你
一河的悲伤。沉默的东河湾
十二月里，将有人从外面归来
喉咙患病，肺部藏有阴雨
无声贴近黑夜，无声穿行在
锋利的大雪里。一枚雪花
就是一段舞蹈的杂乱
就是一把刀石，摩擦时光声带
我们唱起歌曲，在高音处
放牧羊群。我要告诉你
羊眼睛里一片雪白，而我仍未
找回丢弃的小路

[b]《不再提起你名字》[/b]

不再提起你名字
泄露贫穷仇恨，任由你摆放
饥馑的铅笔和芋头
撕碎的书本，上学路上的洪水
太阳负重升起。穿过阴雨天气
一群孩子把我围住
喊我落水狗，揪住荒草般头发
往泥水里摁。倾斜的天空
少了饥饿之色
课文在书包里兜售春苗秋粮
在四月的低洼处睡去
小草涌出家门，我梦见霍元甲
从昨夜十二英寸
黑白电视里飞出，用绿色招式
把我带离。后来漆黑的风
漆黑地吹着田野，羊群在你脸上
埋下年少轻狂的火山

[b]《冬日尚高》[/b]

冬日尚高，一场大雪呈现出
内心的良知。我们都是
冬天的孩子，具备田野的衰败
和贫穷。这里曾植物茂盛
幸福的冲动，一遍一遍上演
麻雀爱着稻谷，月色爱着河流
我们用石头砸出坚果里的
秋色和远方。坐在绿皮车顶上
白云飘过东河湾
冬天就来了。草帘黑土封住窗户
放火熏死洞里的老鼠
我们坐在美术课上，大雪
从课本里跑出，曳着长裙
把田野涂白。接下来，夜晚加长
吃芋头，嚼花生米
躺在草棚里朗读百里山河
杂草干净，北风吹乱屋顶星光
我多想给你炉火的温暖
冬日尚高，我们还要接着相爱
直到骨血交融的春天

[b]《你要去鼓浪屿》[/b]

你要去鼓浪屿，接受暖风的安慰
用沙粒缝合绽裂的伤口
螃蟹从里面爬出。你要用沙粒
缝补生活漏洞，世人眼后的
空洞和不安，认回自由和热情
把她们抱在怀里，哭走散的
时光。你要感谢鼓浪屿
为你保存温暖、植物和奔放
善良具有明亮的属性
椰树上的月色，有前世的微凉
她是你妹妹，是白发的桃木梳子
在这个四处白眼的冬天
你要去遥远的南方，鼓浪屿的浪花
开得正盛，而你身体在凋零
火车载着病中的她，鼓浪屿啊
还会有谁如此孤独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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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