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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国发:家园的眷顾与诗性的指认

  家园的眷顾与诗性的指认
  
  ——散文诗人十家论
  
  崔国发
  
  无论从人文地理学的域度还是从内心的疆界上看,每个人都有一处属于他自己的永恒的精神家园。家园这个词往往是一种本源般的指称。这种兼有地缘的和血缘的特质,在文化的乡愁与寻根的焦虑中,成为诗人情感的象征与心灵的寄托。凝视乡土与倾听城市,与我们的存在密切衔接,着眼于流变和时代变革中的家国乡邦,诗人无不从内心深处予以真切而动情的眷顾、回返与持守,家园的力量总是能够带给我们母性般的安全感,同时能够充分显示出诗人所指认的生活理想与人生价值。诗人是幸福的,他们诗意地栖居在最温暖的家园之中,那里有着无比充沛的情感,并且浸透了深厚的社会文化历史内涵,他所要寻找的,或许就是融会了自我灵性、内在灵悟和诗性灵感的文化垦地和精神情境。我们不妨从一些散文诗人的文本中加以印证。
  
  1、蒋伟文:对家园的守望或许是诗人的一种天性,蒋伟文找到了独属于他自己的意象资源,当他发现了乡村的那些种子和真实的水稻、甘蔗与茶园,或者山顶上那一棵无头松,生命的根便深扎在哺养心灵的土地上;当他以承担者的姿态遭遇那些汲水的人、掘井的人、瘸腿的人、正在回家路上的盲人和已心力交瘁的寻梦人,灵魂的触及便产生深深的悲悯情怀以及对贫苦底层与芸芸众生的亲和与接近,从而对他们生存处境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同身受与深切的惦念;当他看见那些永恒的火焰把青色的铁烧得疼痛,而自己的内心被铁的神圣的光芒照亮的时候,诗人由此而掂出了生活的重量与生命的重量,经历了淬火与冶炼的铁,这种普通而高贵的金属,冷静,坚硬,锲入了我们的骨头、脊梁与灵魂。诗人所要守望的,乃是生命的家园、理想的家园和精神的家园,这种守望与蒋伟文深刻的人生体验相结合,从而使他的诗思伴随着对存在的切身体悟,散文诗因此也显得更加厚重、坚韧而硬朗,诗与思的激情碰撞,在他的作品中迸发出生命的光芒与艺术的火花:“就让我的灵魂回家吧!给我的灵魂插上一双能够搏击风雨的翅膀!”(《回家》)。
  
  2、赵宏兴:在精神家园里放牧思想,在刃的叙说中体认强硬的骨头与残酷的铁质之悲壮地撞击。赵宏兴热爱散文诗,是因为它是一种高贵而坚硬的金属,在其骨子里运动,并且能够铣出其思想中最闪亮的部分。他仿佛是一个“思想者”,他的诗化的思想是在守望自然、爱情、人生、诗歌中得以生动的呈现。他一直聆听内心的倾诉,使真实的声音穿过一个灵魂的安身之所,游荡的影子,游荡的思想,奔驰与突破,自由与激烈,刻骨而铭心。他又是一个“守夜者”,想在黑暗中寻找凝结思想的一缕光芒,诗人穿透博大深沉的夜,让黑夜将其诗歌涂上沉静的底色,诗里行间充满着帝王式的孤独和自足,追索与寻找,沉寂与融化,洞察与遥望,在多向度的视角中融入自己对于人生与社会理性的思考:“黑暗,是一朵燃烧的精神之火,它延伸过我的身体,并引燃了我身体里多年来静止而累积的黑暗,它们一起熊熊燃烧。”(《守夜者札记》)。他还是一个“站立者”,窗间人独立,诗人更加注重自己独立的身影,因为独立能够保持精神的高贵,使平庸的空间富有深刻的内涵。他站在河岸上,祈望每一滴水都有自己的通途,最后到达天堂;他站在海岸边,禅悟大海的慈爱与宽广;他站在山顶上,遥望无限的空旷;他站在灯光下,寻找身体周围的光和思想;他站在工地旁,感知民工们艰难困苦的生存状况……宏兴的散文诗,是诗化的思想、流动的意象与理性的心智的统一体。他曾这样写道:“思想着,会惊起一滩石头如鸥鸟。思想着,会使奔驰的骏马瞬间直立。一只苍白的手,会被思想灼伤。”(《思想着》)。
  
  3、海叶:当代著名散文诗作家耿林莽在评论海叶时指出:“海叶从绮丽语言的迷恋转向了内在思想的充盈,或许是一种带有普遍性的散文诗创作心态发展的过程。”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寻找精神家园的过程。海叶善于对红尘碎片、青春牧场和岁月留痕作纯美的凝眸,穿透时空的光亮,穿透那些笼在湖湘上的灵光,在荒河与花魂中参悟生命的深意。风中的家园,于开花的心域中衍生着内心的疯癫与宁静;同时,海叶还乐于对心灵物语、大地之歌、语词的脉搏、风的呓语、家园的水声以及悬挂在历史尘烟里的青铜之钟作深情的倾听,对爱与美、真与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不仅如此,海叶还敏于沉思与独语:“时光里的明月清风去了哪里?孤独的灵魂握着明净的火焰,指引着内心——‘生活在别处’。”(《独语者》)、“站在春天的过道里,拨开岁月的浓荫,在飞鸟和走兽的庭院,家园的明朗高过所有的幻想。”(《回望家园》),诗人如梦似星的守望,尽享时光里的寂静和爱,把灯点到黎明里,去迎接春天里的东方之虹;他孤独地返回自己的内心,祈望所有的灵魂都能回到故乡,一路歌唱着回到语言和怀念都无力抵达的地方,从思想的汁液里提取生命的光亮。海叶始终保持内心的一份坚守,这是灵魂的坚守,对于“家园”与“心域”这个最本真的精神栖居之所执著的坚守。是的,在诗人穿越的这片水域,我们相信他自己的独白:“唯有水不朽,唯有灵魂的光芒长夜朗照。”(《笼在湖湘的灵光•题记》),他的散文诗富于灵性,清丽鲜活,恬静平和,唯美的语言中有理想主义倾向,从灵魂对永恒的渴望,到为生命之光的照耀而热切寻求的信仰,诗人始终追求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我的和谐,诉诸抒情味极浓的文字,让我们充分地感受到他情感的温厚与蕴含深广的语言的动人力量。
  
  4、鲜圣:走进诗人的文字食堂,鲜圣的确是一位技压群芳的散文诗高级厨师,他为我们烹制出脍炙人口的精神大餐,让我们共享这一席色香味俱全的心灵的盛宴。那些句子那些词那些鲜活的原料,那些鲜核桃、金银花、红苹果和成熟的板栗等土特产,那采茶炒茶煮茶等能使躁动的内心于这天涵地孕之灵物中归于宁静的茶事,都被鲜圣打理得红红火火,晶莹剔透,炉火纯青。含英咀华,阅读鲜圣的句子,尽可挑选出适合自己口味的东西,你会发现:文字里有钙质,乃是能够滋养我们心灵的精神钙质。我们在品尝、吮吸或醉饮这些野生与草根气息浓郁的乡间生活时,不禁大快朵颐,回味无穷,充分地感受到它们作为“绿色食品”为我们所提升的安全指数与美学指数。种子的祈祷,麦地的回报、豌豆花开的欢笑、捧在手里泉水一样湿漉漉的月光、戴在乡村的头顶就不想摘下来的草帽,在岁月风尘之上得以诗意地呈现。回到生存的土地,回到乡村的大山枣林,回到民间浮动的暗香,回到诗人赖以生存的精神家园,像那些沉甸甸的庄稼对于泥土的执著守望一样,风声在耳,鲜圣在他的散文诗里,表达对于那些质朴善良、温厚美好的人与事的敬意与热爱,表达对生命存在与生活理想的追求。他的散文诗,不仅让我们感受到乡土的珍贵与淳朴,也让我们体悟到生命的饱满与深邃,还让我们在中国名曲、国画、象棋中切实地领略到东方智慧。一句话,对灵魂与家园的守望,对时间寓言的抒写,独白或者倾诉,嬗变或者热爱,感恩或者怀念,诗人田园牧歌式的散板,听起来亲切自然,落落大方。“有了家园就有了寄托。/有了家园就有了思恋与归期。/家园,如一幅黑白版画刻在游子心里。”(《家园》),诗人的守望,在一座纯静的庄园里,珍藏灵魂,选择灵魂,相信灵魂——走进八百米井下,光和热即是我们灵魂的原色;走进泥土与秧歌沉重的灵魂的村庄,歌与生命长存;点燃灵魂的火焰,选择火炉,选择一种超越的力量,在火焰之上传递一种热爱的状态。“拥有灵魂,你便大彻大悟:世界和人生都是你简单的姓氏的一部分,你不过是这之间一粒晶莹的水珠。”(《拥有灵魂》),鲜圣说得多好啊!
  
  5、任剑锋:家园,作为散文诗的原型母题,其实就是以艺术形式内化了的对于故土的心灵体验和文化内涵,是对心灵的原乡的一种憧憬与怀想。仅从任剑锋的散文诗集《眺望家园》和《守望城市》来看,他对家园的守望意识非常强烈。从眺望家园到守望城市,无论是对惠安乡村的歌吟,还是对市井边缘的酬唱,屐印神州履痕,雕刻真实诗心,感悟建筑人生,激发生活随想,观照美丽风景,弘扬中华精魂,任剑锋都是那样的情深意挚,显得格外眷恋和执迷,家园成为他诗魂的栖所,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心理乐园,一个朝思暮想的理想世界,一个渴念与追索的美的圣地。耿林莽喜看他从“类散文”的影响中走出,而注重更深的思考以磨砺思想的“剑锋”,张同吾讴赞他的“赤子情怀与凛然正气”,以及对城市守望的快乐与痛苦的情愫;海梦推重他的“真实”成就了“艺术的生命”;宋晓杰看出他性情里面温柔的成色;而陈建功、邹岳汉、陈志泽则分别从“奔波人生”、“站在高处”、“眷恋苦想”等角度切入,殊途同归地肯定其“守望”的魅力所在。“家园是精神深处一道永不褪色的风景”、“总是那么轻轻地走入家园,又告别家园,所有的离绪都写在掌心。可那系着的心绳,在每个春夏秋冬,于峰回路转时,拉住家园的根,久久不能自已。”(《家园》),诗人在乡村与城市的边缘之间,构筑着自己精神深处的家园——“城市的霓虹灯闪烁很多时候是眩光,迷茫着自己的方向。故乡的灯光在我们心里是盏夜明灯,指引着回家的方向。”(《故乡的灯光》),回家“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温暖,让我们的亲情得以挥洒,让我们的一路旅程不再孤单。我们那颗漂泊的心,有了归宿。”(《回家》,张同吾说它洋溢着浓郁的乡情和亲情,深切地表现出诗人对皈依自然和灵魂自由的向往,那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灵魂家园和诗意家园,我是认同这种说法的。相较于剑锋对乡村和城市这个“第一故乡”和“第二故乡”的体认与眷恋而言,我更认为,他的《泱泱中华》辑子里的篇章在“家园”母题中更富有深广的文化背景和心灵史价值的蕴涵。草药、白酒、瓷器、茶饮、美食、石雕、草鞋、中国红等这些打上了深深的中国烙印的意象,则在心灵与艺术的对应模式上,超越了个体狭隘的一己之情而上升为建设我们所共有的中华文化与精神家园(当然“小爱”与“大爱”也是统一的),这就获得了普遍意义上的我们这些炎黄子孙对于祖国历史文化风物的景仰与精神守望,激发了诗人孤独体验中的自我崇高感,我以为,这是剑锋的散文诗实现突破与升华的关键的一步。
  
  6、许泽夫:与许泽夫曾见过一面,但很多年以来都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以深沉的男中音执著而又勤奋地发出哪怕是断弦之韵之类的属于自己心声的抒情圣手,是一位洞见人类精神家园而使散文诗充满亮色与辉光的持烛者,是一位在文学的草原上倾听牛哞并与牛相依为命的忠实的牧民。行文至此,我不由想起曾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西班牙诗人希梅内斯的《普拉特罗和我》,普拉特罗是一头毛驴的名字,诗人为这头毛驴写过135章散文诗。许泽夫也不甘示弱,他为他心中的“牛”写了121首散文诗,并冠以《牧人吟》由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公开出版。牛历来是农耕文化的象征,是自神农氏以降千百年来农人心中吉祥的图腾崇拜物,是许泽夫精神园圃中反复出现的抒情主人公。泽夫与牛亲如兄弟,对牛一往情深,牛是乡下的土著,牛是他丰富的情感所系,牛是他弘扬传统本原文化与乡村原始文明的一个符码,牛是他与自然及动物和谐相处的一种介质,牛还成为作者恬美而朴素的精神的一个隐喻与心灵之诗。回到老家,最先和他打招呼的是牛;让犁铧闪着光芒穿透几千年深厚的土地的是牛;俯首劳作低调哞哞不事张扬的是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的也是牛。“面对牛,如面对一部既深奥又浅显的哲学巨著;/面对牛,我是名聆听教诲的小学生。”(《我要是一头牛该多好啊》),诗人对牛的敬重与崇仰,人不再是孤立的人,而与牛构成了一种新的人牛共生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人和“牛”都发生了同样的变化,即如法国思想家德勒兹所说的“生成异类”的变化。那些现实的和哲学的牛,那些寓言的和美学的牛,在许泽夫的散文诗中就是打破既存秩序的生命,是在母语中徜徉、在灵魂中沉浸、在精神家园中出神入化的“上帝”。他的散文诗朴实无华,自然流畅,充满了人情味和牛的品格,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圆通共融的苦行主义者的精神证词。
  
  7、陆晓旭:如果说许泽夫是牛的知音,陆晓旭则是咏鱼诗的高手。那一尾尾姿态各异的鱼游进了诗人的河流,成为最机智、最生动、最让人难以瞬间追捉到的“幽灵”。诗人托物言志,借鱼写人,临水深潜,沿波讨源,在咏物诗的镜像中映现人性,使心灵的观照、艺术的观照与人性的观照合而为一。那些下岗的鱼,途中的鱼,会生活的鱼,夹缝里的鱼,噪音中的鱼,风沙深处的鱼,都纷纷地在沉睡的河流、苏醒的河流或奔腾的河流中游弋,这种游弋的状态可能是寂寞的,可能是被人忽略的,也可能是艰难的。“或许,苏醒的河流再也听不懂鱼的倾诉了。/鱼的艰难的诉说只能是河流的梦的回首。”(《苏醒的河流》),但让我们仍感到珍贵的东西却是这些“鱼”们,即使下岗或在夹缝中艰难的生存,也未失却对生活的信心与热情,并未泯灭对生活的渴望、勇气与奋进的梦。即使只有最后的一滴水,那些可爱的“鱼”们,也要滋润自己的灵魂。这是何等坚韧何等顽强的人生品格啊!诗人还有琴心剑胆,侠义忠肠,“大碗大碗的酒烧红的亮夜里,我甩动诗歌红色的长衫,划着闪电。/而高原的女人和男人,在闪电中和高原同舞。仿佛一株株倔强的鬼包谷!”(《鬼包谷》),作为在红土高原上生长起来的人,那些流出血液能染红鬼包谷的勇猛的男人和鲜艳的女人,凭他们那种倔强而刚毅的性格,就能划破闪电与高原共舞出生命的剽悍与豪迈。这是诗人心灵有所寄托的精神高原与心灵家园啊!诗人从《击剑》而得到一种启迪:“最善于忍耐的人往往是最善于出击的人”;由《祭剑》而终于了悟:“在剑的面前,人的一生仅仅是一次为了追求的突围,我们需要超脱和理智。”面对剑拔弩张的语境,诗人思想的锋芒被一次次磨砺,并且获得了对哲理的指认与觉识。陆晓旭就是这样一位缪斯的执著圣徒,风餐露宿,一刻也不敢停息对思想性与艺术价值的追求,无论是自己的断想,还是在沉寂中唱响心灵的牧歌,他都一直朝爝火与微光里去,跨越一道又一道人生的门槛,去领悟生命的意义与精髓:“看天,思想会得到升华;看地,心灵会得到充实;看海,胸襟会得到开阔;看山,人格会得到净化;看花,灵魂会变得美丽。”、“人类呵,你们应该拯救自己,还有你们的灵魂。”(《心灵牧歌》)。
  
  8、张道发:我与道发先生真是有缘,两人同时参加第三、十届全国散文诗笔会,又同时获得第四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尤其是两次笔会在旅途上相伴,自然就散文诗的创作进行了深入的交流。道发是一位明心见性又十分真诚的新乡土诗人,一位在乡村生活的第一线通过散文诗提升超越其价值精神的志士,一位从骨子里脉动着亲情与乡愁的多情者,同时又是一位为了“保存内心的那些悲悯与感动”的发言人以及风俗人情世故的速记员。张道发的散文诗,总是带有草根性和来自生活最深层的那些动人心魄的细节,总是于诗里行间飘落着“含情的水滴”(耿林莽语),并且在晚风中散发着“新稻草的气息”。(宇轩语)。他笔下的乡村总是那样让人牵肠挂肚。那些密布在江淮分水岭上的夜禽、乳燕、犍牛、母羊、蟋蟀、月光、竹篱、雏菊,那些世代躬耕或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放鸭人、母亲、秀云、大妹、桃、闲人老张和劳动后小睡的人,那青竿上的衣裳、水缸里的瓜瓢、大米里的沙子、丘陵上的玉米、月夜里的狗吠、街头上的面摊、东岗上的老坟等等,这便是张道发的精神家园!就是这些平凡的人、平凡的事和平凡的物,无不令我们在内心深处牵挂着、挣扎着、悲悯着、感动着。其质朴之美、本真之情、清新之风、病困之苦,无不使我们感受到民风的淳厚、乡亲的忠直和生存状态的艰难。他的散文诗继承了自陶渊明和王维以降田园诗的优良传统,又在语境的创新、叙事的真挚、情感的变奏和良知的呈现上别开生面,把那些搁在底层与乡村土地上的关键词捡拾起来,非常逼真地触及了农耕时代转型期的巨变与隐痛,触及了当下乡野与村民的痛楚,也触及了作者心底对于故乡的血浓于水的深情。这是对生命的一种奋笔疾书,披沥着血泪的爱心,诗人这样写道:“走过一片深秋的芦苇地,便能感到光阴在身上被谁拨快了些。那一丝苍凉的白漫过鬓边,直逼头顶。”、“顶一头毛蓬蓬的芦花归家,路上遇见我的人都深感惊讶:啊!你怎么老成这样?/我的泪含在眼里。风一吹就掉在地上,光阴一样找不回来了。”(《光阴的重量》)。
  
  9、陈德根:在新生代散文诗作家里面,德根的创作势头非常迅猛。我们彼此之间经常在博客上见面、交流。时间长了,对他的创作情况略知一二,同时也为他取得的成绩而感到高兴。他是贵州平塘县的一位布依族诗人,对高原的性格了如指掌,因而在他的作品中,诸如苍茫、粗犷、辽阔、空旷、凌厉、凝重等语词,一点儿也没有少用。那些高原上的尘埃、篝火、锦帕、箫鼓、马匹、羊群、香烛、傩号等意象纷至沓来,令人目不暇接。那些高原恋歌、高原断章、高原的秋天、仪式里的高原、在高原之上等篇章,悉数收入他的散文诗集《高原回声》之中,崛起了作为八〇后诗人和高原之子精神的海拔,生命在高原的猎猎风旗中飘过存在的激情与梦想,心灵在高原美的沐礼中敷上一抹神迹与灵性。诗人在开花的乡土上凝眸春天的色彩,在季节的轮回中走进内心的村庄,把揣在怀里的麦穗和阳光铺展开来,他“走进大山深处,靠近与时间缠绕在一起的,闪烁着温暖和魅惑光芒的家园。”(《家园》)。风格的自然与清新,情感的执著与更新,语言的自由与创新,成为德根散文诗的大致风貌。行走在城市的边缘,作为一名在异乡打工的游子,陈德根又在他的城市系列散文诗中,一方面,书写羁旅他乡的思亲与漂泊无所凭依之情;另一方面,又深刻地表达他的打工生活所蕴含的心中的痛。城市随感、城市短章、城市边缘、城市幻想曲、城市过客、城市牧歌、在城市放牧等篇目,以及暂住证、出租屋、工装、考勤卡、罚款单、脚手架、流水线、生铁、加班、炒鱿鱼、火车站、劳动力市场等这些“遍体鳞伤、叛逆、疲惫”的词汇,“裹紧所有的疼痛和苦难,被一块棱角分明的生铁负在背后行走。”(《打工:一个疼痛的词语》),“一些卑微的身影在出租屋里蠕动,一些词语开始动荡不安。一个人笨拙地在霓虹灯下站定,松开缰绳,他漠视心中不安的马匹,他的影子,隐进了天边的火烧云。”(《城市边缘》),在这里,诗人深刻地体验到了打工者群体的生存本相,他的打工散文诗或跻身如鲁迅先生所说的“侨寓文学”序列之中,事非经过不知苦,个中的痛切感谁又能体悟得到?为此,诗人又写下了《秋思》、《望乡》、《乡情》、《乡愁》等散文诗,“为漂泊无依的灵魂得不到根本的抚慰而深怀悲悯。”(借谢友顺评郑小琼之语)。可见守望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对于一个人的心理健康与人格健全起到多么大的作用!
  
  10、徐敏:“这是一次对生命的历练,这是一次对灵魂的拷问。剥落思想的铜锈,修复精神的裂缝,让心澄澈,让灵清纯,让诗文明净。”这是写在徐敏散文诗集《灵魂如歌》封面上的文字。2006年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的徐敏就能写下这样深刻的句子,不能不让我为他击节赞叹。著名作家王泽群在为他的这本书作序时指出:“灵魂其实是个虚无的东西,但无论唯物论者、唯心论者,都不否定,一个人,是要有灵魂的。一个人,是必须有灵魂的。而小小的、年轻的徐敏的灵魂,已经让我感觉到了重量。”果然不虚此言!徐敏的散文诗,多次直接地触及“灵魂”、“思想”、“生命”、“疼痛”、“岁月”等词汇,藉以表达他对于寻找理想价值和人文精神的期许,他的感觉的深度、哲思的高度、情感的浓度也远远超出了在校大学生和一般作者思想的平均标高,而赋予我们一种惊悟、一种启迪、一种震魂荡魄的磁性与影响力。他的散文诗,没有矫揉造作的浅吟低唱,没有似曾相识的熟悉风景,没有媚俗博取粲然一笑的浅薄,他自己坦言,提倡淡泊宁静的写作,把一根瘦笔插入生活,掘出社会之质,人性之重。无论是沉淀的述说,生活的凝望,还是踏歌行吟,诉说爱心,都能自觉地擎起自己的心做烛,让自己的灵魂飞升出思想的高度。“我如一个舵手,寻找着自己的思想轨迹,在每一段日子,在每一片光阴里往复循回。”(《灵魂如歌》),诗人坚忍不拔地跋涉,在对灵魂中的鸟儿的寻找中直达内心,体验一种真实的过程:“灵魂脱壳的光,胜过利剑出鞘的锋芒。”(《举一盏游走的灯》)。寻找家园的徐敏,所要诘问的是一种现代人生存命运的哲学沉思,所要做的就是通过散文诗作品获得生命的审美愉悦与思想情感的深刻。
  
  对以上十位散文诗作家的论语,平心而论,只是我的浮光掠影式的解读,因时间和篇幅有限,并未对其内涵与艺术奥妙作深入的发掘,浅显与不当之处,还盼大家予以批评。同时如有说不到位的地方,亦请评论对象多多包涵,本人在这里拱手向您致歉了。
  
  2011年6月12日,急就章
  
  通联:(244000)安徽省铜陵市铜陵学院崔国发
  
  电邮:[email]cgf@tlu.edu.cn[/email]
  
  诗歌这只手
  为我打开一扇窗
  可见
  柳暗花明
感受灵魂的力量,感受家园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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