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荣

7、

钱如花问，刘老师，赖鸿飞的妈妈就要回来了，我们还没找着赖鸿飞，这可怎么办才好？

刘芳华没有回答，继续看赖鸿飞的信。钱如花只好在旁等待。



自那以后，大表姐很少来陪我玩了。

我也不是特别的思念她，只在照顾好婆婆、她边唱着我幼时听惯了的催眠曲、渐渐入睡后的闲暇时，我坐在大门门槛儿上，在心中反复的问：大表姐，你可好吗？大表姐你究竟好不好？我的脑中很多次出现了钱裁缝衣冠不整的样子，他扬扬自得的说：“不怕乌梢蛇是冷的。”我一直想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它似乎又确有所指，还是能感觉到对大表姐可能不妙。怎么个不妙法，又说不清楚。

有时，我望着树林外的大路，也想：爸爸妈妈，你们何时才会回来？表姐也不来玩了，婆婆也卧病在床，你们回来就好了哇。

在大表姐要出嫁的头一天，婆婆叫我去看一看她。

在大表姐的房子外，我听见大表姐的声音：“畜生！我今天死给你看！”

从房里迅速跑出一个人来，差点将我撞倒，我把头抬起来一看，那人满脸绯红，不是钱裁缝是谁？他又气喘吁吁的跑了一阵，迅速的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绝对不是好事，这是一个坏蛋。我心中如是想。

我跑进屋去，大表姐满脸是泪，手握一把尖刀，对着自己的胸窝。

看见了我，大表姐把尖刀放在枕头下，擦干了眼泪，哀怨的喊了一声：“弟弟！”眼泪欲滴，却又强忍住不哭。我想何必故作这人前的坚强呢？

我扑在她怀里问：“大表姐，为什么不来陪我玩了呢？我好想念你哦？”

她紧紧将我抱住，说，傻小子，姐姐的命好苦。

我不知为什么就哭起来了，轻轻叫道，姐姐，姐姐。心里想：没有见着的时候，心里也没有什么；见着了，心里反倒难受，心里发酸，忍不住想哭。姐姐，姐姐，你可好么？

大表姐轻轻笑了笑：“你再哭，就要把我也惹哭了。不哭了哈，小弟弟，好乖哟。”她边说边抹眼泪，“姐姐等几天就要出嫁到别人家去了，也不知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今后再也不能陪你玩了，你今晚就不回家，陪着我，好不好？”

“好！”我点了点头说。

晚上钱如花过来玩。她问大表姐：“小姑，出嫁很好玩儿么？”

大表姐说，每一个女子长大了都要出嫁，你今后也一样。有的人开心，有的人苦恼，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钱如花又问，小姑，那你是开心呢还是苦恼？

大表姐答：“我既不开心也不苦恼。”她呆呆的深思了一会儿，又蓦然说道：“如花，你这个小精怪，说这些干什么？回自己家里，早点睡觉去，快点！”

钱如花搠起小嘴，嘟咕着，这么凶！我回去就是。

我跟着钱如花出去，问她：“你那天（树林中发现蛇那天）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到树林来和我们一起玩？”

钱如花反问我，真的有蛇呀？有什么事吗？

我说，你爸爸到处找你，在树林中发现了一条大乌梢蛇，把大表姐吓得大哭。

啊，真的有蛇呀？幸亏爸爸把我留在家里，喊我守屋。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觉得这件事透着神秘和邪门，许多矛盾的地方，我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大家坐在一起，围着一桌红烛和糖果，唱起歌来。因为是大表姐结婚的日子，我鼓足勇气把婆婆唱的催眠曲唱了一遍：

风儿轻吹树影摇

摇呀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不在婆婆到

婆婆最爱乖宝宝



月儿爬上柳树梢

风儿请你停歇了

星星只准偷着笑

因为宝宝要睡觉

……

大表姐听着听着居然哭了，看见她流泪，我的心里也很难受。

我一唱完，大表姐说，好吧，今晚就唱到这儿吧。她拿脸盆盛满了糖和瓜子，分发给大家。发到我的时候，她用手刮了一下我的脸，说，小弟弟乖，唱得好。

我心想：姐姐，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事都可以。

晚上，睡觉。

大表姐只在哭，枕头打湿了。

我问，姐姐，你哭什么？我心想：何必故作这人前的坚强、人后的软弱呢？

“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明天就是别家的人了。我是高兴，心里也有点舍不得。”

我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听见有人唱：

长夜对残烛，万千情思苦

……

又看见那人在红烛下梳妆。把如瀑的头发散开，梳了又梳，把一牙弯月似的眉毛修了又修，戴上黄灿灿的耳环，在红烛的照耀下，金光闪闪似流水一样动，嘴唇涂得如野兽的血红，闪着滋润的欲望的柔光，那双眼睛欲滴出水来了，凄婉动人，迫人心魄。她又轻启朱唇，唱道：

情缘几多误，只盼我如故

……

唱罢，那人又自言自语道：女人生来就命苦么？她对着梳妆台念：万能的观世音菩萨，你能拯救我于人世的苦难么？请保佑我吧！保佑我渡过难关。

我看到妆台上有一尊佛像，是观世音大士，一脸沉静安详，欲笑未笑。

我们女人生来就让男人欺负么？请菩萨为我做主，请菩萨保佑我一生平安，说完那人轻轻的跪下，咚咚咚瞌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额角已见血痕，一双清泪已然挂在脸上。

窗外传来三声鸡啼。

她又轻移莲步，坐于床上，眼泪嘀嗒嘀嗒掉在我的脸上。

我欲伸手擦去，但在梦中又动不得分毫。

那人伸手替我擦去脸上的泪水。温温柔柔、暖融融、热融融。她手上的幽香直入我心腹，沁人心脾而让人清爽。

我欲醒来，睡意却使我动弹不得。

那人轻轻说道，小弟弟，小弟弟，我今晚做你的新娘，好不好？她头上的红纱摇曳，黑发波动，眼神流转，朱唇翕微，鼻息可闻，心儿可听……

我在心里想：你可是我的大表姐，你可是我的大表姐？我只要我的大表姐作我的新娘，作我的妈妈！

那人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怎么可能呢？如果能，我倒愿永远永远不嫁，永远作你的玩伴。

她又把脖子上的平安符取下，戴在我脖子上，并弯腰低头，亲在我的脸上、眼上、眉睫上……

我的脑袋突然轰的一声爆炸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只听见一个人在唱：

鸡啼声里梳红妆，

柔弱女子欲断肠。

人世几多伤心事，

新嫁房里烛泪淌。

……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天已大亮。我奇怪昨夜竟会做如此奇怪的梦，伸手一摸，梦中的平安符却是实实在在的挂在胸前。大表姐，我蓦然想起。却发现屋子里静静悄悄的，只我一个人。

大表姐已走了！

我赶忙跑出去，发现大表姐和送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我急急忙忙去追。

晚上，我又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只见大表姐披头散发，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红肿起，并发紫。

一位姓冯的青年，即新郎官，手抱头，作痛苦状，然后指着大表姐骂：“你滚，我们林家不要你这种媳妇！”

钱裁缝从送亲的人群中走出来说：“你冯家是这样的待客之道么？把我大妹妹倒拖、吊打、闷水，如此折磨！我要告你冯家。我还是村委会的主要成员，县人大代表，在镇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了，你再虐待，我要喊人踏破你冯家，要你家鸡犬不宁。”

钱裁缝走上前去踢了新郎官两脚。

新郎官立刻收敛了气势。

钱裁缝回转身时却被大表姐打了狠狠的一耳光，嘴角流出血来。大表姐说：“我的事不要你管，今晚，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冯家！”

钱裁缝带着送亲的人走了。

我跑去拉大表姐，走嘛，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大表姐抱着我，泪如雨下。她说，你走，我不走。说着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触目惊心。不是流动的，而是像猪血一样凝结成一团一团的。大表姐把我放下，说，你走吧，弟弟，把姐姐忘了吧，就当你这辈子没有我这个表姐。她站着，像一个呆子一样。
我心里痛到麻木。

在回家的路上，仇恨在我心中慢慢滋长。对这社会我非常不满，那时恨已在我心中埋下了根。我谁也不会放过。

那年，我八岁。

不认识自己的爸爸妈妈。

婆婆卧床不起。

大表姐出嫁以惨淡收场。

我只在心里对自己说，快快长大，快快长大，长大了就可以帮助对自己好的人了。
（未完待续）

刘光荣

8、

钱如花摇着刘芳华的手臂，刘老师，刘老师。

刘芳华也没在意，继续看信。

“班长和一些同学来了！”

刘芳华把目光从信上移下来，一看，班长唐雪、副班长冯仁睦、雪儿姑娘、袁圆圆、邓琴、黄川云、冯一天等，很多同学都来了。

班长唐雪说：“刘老师，你不是说赖鸿飞的妈妈今天从深圳乘飞机到重庆，再回老家过一夜，明天就要到学校来了吗？现在他又翻围墙出去了，并且说永远不回来了。如果这样，他妈妈回来见不着人。我们大家都很着急，希望能帮你一点忙。连‘两耳不闻窗前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黄川银也来了。”

黄川银说：“我那么崇拜刘老师，这次肯定是要帮忙的哩。”他用的是云南口音，说得很慢，一字一顿，虽然听来很拗口，但还是懂得到他的意思。因为他在云南出生，直到这学期才转回到老家来读书的。在此之前，他很少回一次老家，因为他的爸爸在云南打工。而妈妈很早就丢下了他和姐姐跑了，跑了一直没有回来过。

雪儿说：“你今天说的话我们还听懂了，平时我们硬是没听懂过。”

刘芳华说，崇拜我干吗？你应崇拜钱学森，牛顿和爱因斯坦一类的人。你们还是回去自由的读书，这里留三四个人就行了。

雪儿接着说：“都是嘛，都是嘛，你的目标应远大些，‘书虫’，读书去，你有读书的自由，我们在这儿就行了。”她强调了“自由”两字，因为刘芳华在班上经常对学生讲：“快乐的学习，自由的读书——你们有读书的自由，而没有逃课的权利。你是笑着读书，还是哭着读书，我是没有办法来干涉你的。”

刘芳华只留下了钱如花，雪儿姑娘，袁圆圆和冯一天四人。

他问冯一天，你和赖鸿飞他们耍得好，能不能和他们联系上？

冯一天说，我联系过，也去寻找过，但他们常去的地方都没人。

钱如花却得意的说，山人自有妙计，但请刘老师不要管。她边说边露出神秘的笑容。

刘芳华不解的望着她。

她解释，你知道了，就不灵了，不管用了。但我要你明白一点，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在其他人都走了后，刘芳华望着窗外流动的云朵，它们瞬息万变，无止无休，一刻也不肯为谁停留过；风吹散天空的流云，不留下任何痕迹。

他想：只有一天的时间了，赖鸿飞的妈妈就要到学校了。怎么找？他心里没有底，一点线索、一点方法都没有。实在不行，也只有推迟时间，如果要受家长的诘难，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本来可以不叫家长到校的，但他认为让家长和学生当面沟通是有必要的，并且他要帮助家长对赖鸿飞进行心理疏导工作。

一只小鸟飞过，在追一只灰黑的飞虫。太阳亮晃晃的，给善变的云朵打上一层闪光的金边。

刘芳华想：我究竟在追求什么？虽然口号倒喊得响亮“真理、艺术、思想”。但除了忙碌，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最可怕的是自己竟满足于这忙碌，沉溺于这忙碌！也没有时间作心灵的反思内照，只匆匆忙忙的走到那里黑，就到那里歇。那么，我又取得了什么成效呢？教了几个出众的人才么？没有！把学生的人格品德塑造好了么？没有！放松一点吧，又怕误了未来的科学家、艺术家、发明家等；那么，不管成功失败，只多给学生一点对未来的信心，只多给一点奋斗的勇气，只多给一点自由的精神，只多给一点宽容与博爱，只多给一点对真理和艺术的向往……；那么，在现在，我们又如何能放松自己呢？很多时候，是现实鞭策着人向前，生活推着、拥着。生命的车轮一旦开始转动，就没停息的时候。根本无法选择和回头。反思和回顾都只是一种空话，因为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块石头和河流，当你回头时，一切都已变了。

他低头继续阅读赖鸿飞的信。



小学我读的是虫厂私立小学。

附近有一所巴川私立中学，在重庆很有名气，是一所贵族学校，要交2——5万的择校费才能入校。但虫厂私立小学就不一样了，收生到家里面来，说周末有校车接送。后来才知道所谓校车乃是一辆退役的中巴车，有一次翻车死亡7人，其余皆伤，司机弃车逃匿，最后学校的赔偿我也不清楚。说是老师全天护理，其实是牧羊式的管理。没出大问题老师是一向不过问的。即使打架被派出所抓了，学生会说，我的父母不在家，老师也不会管的。家长打电话回来问，老师会一律的回答，学生不调皮、很听话、成绩好等等。我们成绩当然好，书本上的题难，考试的题简单，即或考差了，卷子是不发下来的，成绩单上的成绩仍然是顶呱呱优秀的，家长看了是皆大欢喜的。

在虫厂小学我养成了太多的坏习惯。书是不读的，坏事是要做的。逃学，打游戏，赌博，喝酒，游手好闲的逛街，打架，惹女同学耍等等。家长打电话回来了解情况，得到的一律是成绩好，很听话，能独立生活了的一贯答复。

我对虫厂小学的教育太失望了。如果说，先前对社会的失望和不满也有我自我放纵的因素，我对虫厂小学的失望则纯粹是外界的因素。我对社会的恨也有增无减。太多不公平的社会现象了。学生中也有以大欺小，敲诈勒索的了。我曾多次想退学不读书了。爸爸妈妈要我读书，我不知道他们连面都不和我见，又有什么权力要求我读书。他们的要求无效。但是，婆婆拉着我的手说，幺孙哩，你读毕业吧，毕业了，初中就读琼江中学吧，不读那该死的虫厂小学了，我还等着享你的福哩。婆婆的话我是一定要听的，所以我继续读。但我一直盼望能早一点小学毕业，以早一点到初中来读。

读初中后，我感到是在真正的接受教育了。刘老师，你的努力，让我们每一个人感动。但学校的制度又太多，处于我们这一种幼稚、天真、好动的年龄阶段，哪一个又不违规犯纪呢？并且我身上这一抹多的缺点毛病错误，又怎么能一下子改得过来呢？

第一周。军训。白天，你一直站在队伍的后面。军训，很苦，很累，是要我们养成吃得苦、耐得劳，服从安排尊重纪律的好作风。虽然我累了苦了，心里有点不爽，但我认为这是认真在搞教育工作。不像虫厂私立小学，只要学生在校，就万事不管，领导不学无术，老师欺拉蒙骗，学生敲诈勒索，简直是糟糕透顶了。

第一天晚上，同寝室的同学都累了，熄灯之后，我讲了一段荤段子给大家听。说的是我在虫厂私立小学的六年级时的事，有一位女同学开始交异性朋友了，有一天晚上和男朋友在一起，我故意装着那女同学的声音，在寝室里“啊，啊”的叫，引得全寝室哄堂大笑。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我想如小学一样是生活老师在例行公事，就小声的继续我的精彩表演。但是门开了，进来的是你。你站在我的床前，沉默了一会，这时的寝室也是如此的沉静。你开口了，你对我说你继续讲吧，大家都听得好扎劲。我却缄口不语。

你把我带到操场上，你说我们月光下漫步，清风中谈心，更益风月，好不好？

我机械的点了点头。不知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用什么方式来处罚我。风月是不是清风和明月，当然清风明月下更益于散步。

见我不语，你说怎么睡觉时一抹多话，现在喊你说又不说了。风月就是你在寝室里讲的风流韵事，就是你讲的男同学和女同学的事儿。你有多少要讲，现在你对我讲，我有的时间来听，也有兴趣来听。寝室的同学要睡觉，没有时间听你讲的，如果听了，大家也睡不着，影响第二天的学习。

我说我不讲了，永远不讲了。我错了，老师。

你说那讲讲你以前的学校及学习情况吧。我就讲了虫厂小学的情况。

你说那你在我们学校一定要认真，并且要讲诚信，至于学校好不好，不用我说，你今后会知道的。并且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沿着跑道走一圈，我就打了十个呵欠。我那晚上至少打了一千个呵欠。你看了看表，已十二点过了。你又看着我，不动了。

我急忙说，我晚上睡觉再也不讲话了，老师，你让我去睡觉吧。

你笑了笑说：“如果再讲话，就陪我散一夜的步，反正你我都是没有多少瞌睡的人。”

我说，不会了，不会了，你没有瞌睡，我还有瞌睡的。

你说，现在你才知道自己有瞌睡呀。

我低下头说，嗯，刘老师，我知道自己错了。

你送我到寝室门口。我一上床，就入睡了。

从那以后，晚睡熄灯后，我就再也没有讲过话了。

第一堂课是你为我们上的。

你讲的第一句话是：“快乐的学习，自由的读书。快乐学习大家都懂，但要记住运用到实践中去；自由的读书意思是你们有读书的自由，但没有不读书的权利。‘自由’还有其它意思，你们自己理解，我不多讲。”

你讲的第二句话：“我们都是真理的孩子，是平等的。我是老师，并不高于你们；你们是学生，却是老师的上帝。我们一起追寻永恒的真理，不朽的艺术，深邃思想。用真理提升我们的艺术，用艺术丰富我们的思想。”

你讲的第三句话是：爱与奋斗，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尤其是和现在在一起。爱是理解、宽容和友谊，先有爱，然后有奋斗……

你讲的这几句话已经像钉子一样钉在我的脑海深处。我知道是这一生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想起没见过面的爸爸妈妈，重病的婆婆，受尽折磨的大表姐，我的心就特别的乱。特别是钱如花的爸爸钱裁缝的那一句话“不怕她乌梢蛇是冷的”，我现在已明白是对大表姐的最深最痛的侮辱，我恨他入骨，很多次失眠，看见月光如水似的倾进寝室，但你这几句话像流水流进我心里，使我的心灵为之沉静，我也在烦恼的心情下得以安眠。

你为我们上的第一篇课文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在课间时候，你把全诗龙飞凤舞板书于黑板上，你的笔法如银钩铁画、如标枪长戟一样有力。害得我也舍不得离开教室，我一直在看，我想我的字写得这么好该多好呀！

我详细的记得你讲序言的每一句话“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你说好一个“大醉”，真是大气魄，大潇洒，大风流。苏东坡大醉才有《水调歌头》问世，公孙大娘大醉才有一代剑术大宗师，张旭大醉才有绝世狂草流传千古，李白大醉才有三百名篇传世，正如杜甫所诗：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你是讲得那么投入，抑扬顿挫，白沫乱飞，摇头晃脑，可惜的是没有尾摆，那形象不是一大骚人、一大词客、一大风流客、一大醉客，又是什么？讲到精彩之处，粉笔非常及时的，“咔嚓”一声，断了。我们大家都笑了。因你讲得忘情，也因我们听得投入。于是乎，学校就长期流传着：

“苏东坡醉写明月圆缺，以婵娟寄相思，诗盖千秋文坛；

刘骚人醉讲《水调歌头》，以粉笔代宝剑，剑倾三尺讲台。”

这样一个著名典故，意思是说你讲课的姿态和气势如“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那一位北方的佳人那样令人迷醉、那样令人觉醉不知往返。同学们以不知这个典故为耻。

当时我笑得那么肆意、那么开心。我现在想着想着就禁不住笑了，可笑着笑着又禁不住哭了。因为我知道，我可能再也听不到这样精彩的语文课了。

你又摇头晃脑的讲“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做出举杯问青天之势，你说：“我不经常喝酒，做的姿势不准确；谁爱喝酒的，请上来做个示范？”从未主动举过手发言的我，竟然鬼使神差的举起了手，我的滑稽的动作又使同学们好笑了一阵。你竟然表扬我：做得很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家的笑声和掌声。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回答问题。但在下课时你悄悄在我耳边说，少喝一点。你的课我和大家一样，都是认真在听，从开头到结尾，生怕少听了一句，少听一句就是莫大的损失。

我进入初中的第一篇作文和周记（我将二者合二为一了，其他同学作文是作文，周记是周记，是二篇）。我并且将题目私自作了改动，本是《我心中的爱》，我写的是《我的仇恨》，只写了作文本一页（还没写满，差两行）。但你下的批语却是三页半，一千多字。作文本发下来，我匆匆忙忙的翻了一下，也没认真看。下课后，我躲在教学楼后面去看，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我记得后面几句是：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路是用自己的脚走出来的

心态是自己的心灵决定的

你可以选择仇恨，只是它会泯灭你理智的光芒

你也可以选择快乐

上天是公平的

他给予苦难的同时也给予了我们战胜苦难的意志和决心

……

我任眼泪纵情的往下流。我不知道什么是爱，爱是什么？但我心中明白：你的敬业，你的负责，你的平等思想，你的渊博的知识，你无私的……（在我头脑中一直缺少的就是这个“爱”字），让我坚硬而充满仇恨的心灵慢慢柔软了。我怕你化解我心中的仇恨，我故意逃避，有时偶尔也与你作作对。

我心中的仇恨就像一块钢铁一样硬，我不希望你用你的道理和爱来溶化它。我不要，我不要，这仇恨从小一直陪我长大。我在寂寞的时候，把它从心底深处翻出来，慢慢体会。让恨的火焰炙烤我的心灵，我就会对自己说，长大，长大，快快长大，长大了就可以快意恩仇了。但是，又是你那一套大道理，让我动弹不得。为什么，既和生我，又遇到你？

我知道这次我带头去剃光头，对你是一个打击，但现在我害怕学校的处分，如果你能保证我能照常读书，我愿重新作你班上的一个听话的学生。我把心中最深的秘密写与你知道，希望你能原谅我，并代为保密，特别是钱如花，不能让她知道她父亲的事。

刘芳华看完了信，伸了伸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有些感动，有些伤感。他在一张纸上迅速的写了几行字，走到教室，正下课，钱如花还在伏案疾书。

刘芳华把纸条递给她，说把这个传递给赖鸿飞。他看见她的书下正是他写的长篇叙事诗《永远的传说》。
（未完待续）

刘光荣

[i=s] 本帖最后由 刘光荣 于 2012-5-16 11:59 编辑 [/i]

9、
       我和米火儿、张炉子、冯一天四人在操场走着，听到后面一位老师在讲：“不知刘芳华在搞些什么名堂，班上的学生竟然去剃了几个光头，成何体统，这几个学生肯定要被开除。”我们四人听着低下了头，加紧了脚步，向教室走去。这一句话不但说出了我们要受的处分，也连带批评了我们的班主任刘芳华。
      米火儿抓了抓头：“没有头发，还不习惯了。嘿，我以为受点批评就行了，那知剃个光头还有这么严重，要被开除！如果被开除了，要把我妈急死，我要被爸爸打够。”

     冯一天说：“不会吧，刘老师都没说，哪会这么严重？刘老师只说了赖鸿飞的妈妈要回来，我们家长都不用请。”

      我说，我们出去玩一天，如果找到出路打工了或是学校要开除我们，干脆就不回来了，要学校来开除我们，不如我们先把它的鱿鱼炒了。

      张炉子应和道，要得，要得，我们出去玩，我把女朋友也喊起。

       米火儿赞同道，我们去找活儿做、打工，不读了，也不回家。

       冯一天说：“我不去。我这么困难才报到名读书。赖鸿飞，你妈妈要回来了，你跑了干啥？你妈妈回来见不着人，不着急么？”

        我答：“我想她回来时，她不回来。这么多年了，才想到回来。晚都晚了，我现在不想见她了。”

       可能要被学校开除，又惧怕见到妈妈，我产生了要逃学的念头。

        在上物理自习时，我给刘老师写了一封信，信中写了我心中的所有秘密，我从小到大的一切事情。信写好后，心里感到特轻松，好像一切都得以解脱。

        我要钱如花帮我转交一下信。

       钱如花说，你会后悔的，最好不要出校。

       我说反正要被开除的，并且我也不想见我的妈妈了，我恨她。

       钱如花说，我等着你转来读书。

       一下自习，我米火儿和张炉子三人就去翻围墙，翻不过去。米火儿后退几步冲起，张炉子弯下腰去，米火儿在他背上一按，嗖的一声跳上墙去了。张炉子说：“还是参加了县运会的人得行些。”米火儿说：“团结就是力量呀。”他把我和张炉子也拉上去了。

      站在围墙上，我有“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但一离开学校，又觉得世界之大，又有何处可去呢？

       天上疏星几点，地上树影一片，星光暗淡，道路模糊，树影阴森森，仿佛埋伏着噬人的怪物，只让人心惊胆寒。

      我心里想打退堂鼓了，嘴上却说：“到哪儿去呢？”

     米火儿说，我家隔学校近，并且只有妈妈和小妹妹在家，我家的后面有一个草垛是我家的，可以在那里睡觉，还可以到我家里偷吃的。

       于是我们三人就唱着歌，向米火儿家进发。月亮露出笑脸了，道路也较为清楚了。

        远远看见一个黑乎乎的怪物。米火儿说那就是谷草垛，供家里燃烧煮饭用的。在谷草垛前面是一块红苕地，叶子也是黑乎乎的，我想白天应是绿油油的吧。红苕地里传来虫子的啾啾声。不远处就是米火儿的家，黑灯瞎火，也是黑乎乎的，没有灯火，显然他妈妈和小妹妹早已睡了。

      张炉子说，去挖几根红苕来吃。

       米火儿说，这块地是我六妈家的，她最泼辣了，要是偷了她的，明天发现是要大骂的。过去一块是我家的，种的是红心苕，要好吃得多，还是去挖我家的吧。

       大家抬头一看，紧挨着果然还有一块更大的红苕地，地里长得黑乎乎的更茂盛。于是，我们跑过去。说是挖，实际上是用捡来的木棒把土钻松，再用手在土里把红苕刨出来。一个人刨了三根，红苕还不够成熟，所以就不够大。

       我和张炉子躺在谷草垛上歇息，米火儿又用他家的谷草点燃了来烤。不一会儿，烤熟了，很香。我和张炉子欲吃。米火儿说，不忙，还要烤一会，要把外面的皮皮烤焦了，里面才好吃。我们又等了一会儿，果然香气越来越浓，只觉得肠中的馋虫在不停的蠕动。终于，我们的红苕烤好了，吃到口里，烫乎乎的，又香又甜，味道自然妙极了。米火儿说，要慢点吃，不然要烫着肚子。我们只得用一手拿着，另一只手，一点一点的撕下来，一点一点的吃，甜味在肚子里一点一点的荡漾开去，香气却一下了就弥漫了空中，说不出的舒心惬意。

       张炉子说，你们觉不觉得我们像鲁迅的小说《社戏》里“归航偷豆”那一段，文章最后还写到：“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的好豆……”

       我说，是有一些相似，只是鲁迅那夜的豆了那有我们今晚的烤红苕这么好吃。

       米火儿说，确实好吃，我是更忘不了今晚的烤红苕的。因为，今天还是我十五岁的生日。

         于是大家唱起生日祝福歌来。再把烤焦了的红苕皮皮糊在米火儿的脸上。歌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久久不息。歌声中，米火儿跳起舞来，他已成了一个大花脸，就像古代祭祀的巫婆。火光时明时灭，照在他的花脸上，不明就理的人一定会吓一跳，显得如此诡异！在深夜，一个大花脸在野外又唱又跳！

        米火儿舞着舞着倒在谷草上，睡着了。

         张炉子用手机和他的女友聊天，“出来陪我吧，我准备不读了。”“我还要读，我出不来呀。”“漫漫长夜，我好想你。”“我也是，每到夜晚，就想你想得很，想到心里头去了！”……

        我也躺在谷草上，望着天空。

        几颗稀疏的星星像镶在如洗的天空中的宝石，闪烁着；月光淡淡。

        我的耳边似乎响起婆婆唱的催眠曲来。我想我这样走了，婆婆一定会痛苦的，她本身就在病魔的折磨下，痛苦的活着，活一天算一天了。我不想再给她增加苦痛了。

         然后想起和大表姐玩耍的情景。我的笑声，她的眼泪，是那么真实，还有我胸前的平安符，我用手轻轻抚摸着。那晚上那一个虚幻的梦境，那嘀嗒嘀嗒流在我脸上的泪，那一头红纱、如瀑黑发、流动的眼波、幽香的气息、劲博的心跳、弯月似的眉毛，金灿灿的耳环，朱红的嘴唇，我明白，和我胸前的平安符一样，一切都是真实的。

        钱裁缝的嘴脸出现了。这一张丑恶的嘴脸！把一切的美好打破了。突然，一口鲜血喷在他的脸上，那是大表姐用青春的生命化作的鲜血！大表姐逝世了，就在前两天，我心中隐隐的痛。这大仇人，这大仇人，我一定要他血债血还！

        当这一切都如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放过，最后一个人的头像定格在我脑海里，我简直不敢相信：睡发舒软，肌肤如雪，笑脸如花。她不是钱如花是谁？她在我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

         她气质高雅，文采出众，立场鲜明，有正义感，对人热情似火，又柔情似水，她高声念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大笑着摔门而去；她掌掴“冯霸天”冯一天；她给我买“绿色之恋”冰淇淋吃，现在还甜在我心头……

         我心里格登了一下，难道我真的是爱上她了？不会吧，她可是我大仇人的女儿，我怎么会喜欢她呢？虽然不能恨及无辜，但我原先对她是有成见的。并且听说刘老师和她的关系也不一般，我怎么能去爱上她呢？

        我平时对她没有什么感觉到，但在今晚我知晓了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她，越是这样，心里想得越深，她的笑脸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我的耳边响起了我临走时她清脆的叮嘱，你一定会后悔的，我等着你转来读书。

         难道那时她就知道我喜欢她了么？可是我现在才明白的呀！

        我有一股怪怪的感觉，热乎乎的，温柔的，缓缓流过我的心底。内心有一股抵制不住的喜悦。天空变得更迷人。星星更亮。月光更清幽。万物都显得可爱。我在心里悄悄的问：这就是爱情么？

       爱情就是这样一份思念和牵挂吗？

       刘老师曾说，你们现在在异性之间产生的感情都可以归入到友谊当中去。但是我觉得这和我与耍得好的男生之间的感情是那样的不同。确实是不同的，我从来没有如此思念一个人，即便是我的大表姐也没有。

       我把这种感觉与八年级时去抱袁圆圆的感觉相比较。那时，看了校舞蹈队裸背跳舞，就想去抱她，就想占有。事后经刘老师教育，我心中是多么后悔！我那样做不是变得和钱裁缝一样的人了吗？我恨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莫明其妙的流氓似的做法。但刘老师说，那也是属于正常的，每一个人都会有相类似的情况，只是自己要擅于控制自己，并要及时转移注意力，建立高尚的情趣。我明白，那是原始的冲动，是欲望，可以转为犯罪。但这次对钱如花的感情是那么平静，又是那么强烈。没有半点冲动和欲望的成份，只己的前生后世。

      她心有不甘。

       她生下你就死了，不知自己的女儿长得什么样子。

      她不肯独自一人上路

        她牵挂着我，她在等我呀

         在梦中，她还嘱我将她陪嫁的长生灯传你

       （说完，他轻轻退下戴在手指上的戒指，戒指上面有一灯形的珍珠，流光溢彩，正如一盏明灯。山坡下。水田边。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张炳云。少年。孤儿。长工。是觉得她好，她美，强烈的思念她，想见着她，静静的看她。想起这样一份感情，心里柔柔的、软软的，感到特别的温柔和满足。我愿意奉献一切，而不是去占有。

        “我等着你转来读书。”这是一句多么美妙动人的话呀！大自然的音乐会也进入我的耳中了，小虫愉快的弹琴唱歌，红苕藤在轻风中舞蹈，植物的根须在地下呐喊生长，蚂蚁轻轻的打着呼噜睡觉，老鼠小心的刨着泥土里的红苕，青蛇“嗖”的游向它的食物……

        我以为将所有秘密都写出来了。那些仇恨从小压在我身上，让我的心灵难以承受，说出来，感觉到轻松得多。然而，又产生了新的秘密。愿我遗忘那恨的累赘，永记这爱的秘密。世界真是太奇妙！既给人深入骨髓的仇恨，又赋予人心灵以愉悦的爱情。

       本以为心中已再也没有秘密了，但又产生了新的秘密。我爱的原来是我仇人的女儿，人生真是难以意料呀。

       我正在无限的暇思之中，手机传来了震动，一看，是一则短消息：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路是用自己的脚走出来的
      心态是自己的心灵决定的
      机会也是你自己给的，只有你自己把握
      你有读书的自由，但没有不读书的权利
       ……

        我一看心里就知道是刘老师消息。意思还是要我转去读书，看见这几行字，我就想起他在我作文后的批语，但是他模糊了对我们剃光头的处理问题。落款果然是：刘芳华（钱如花代传），没有意料到的是由钱如花代传。哦，我想起了，我这一个电话号码只有钱如花一人知道。临走时告诉她的。

       后面又发了很多信息过来。是钱如花发过来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家乡那许多古老的传说？黄家大沟有一个大地主叫黄世仁，那一年，他的一沟五百亩田的稻谷烂在田里，他把自己锁在十二层阁楼之上，并用火点燃了。以此传说为蓝本，有人和我准备创作长篇叙事诗《永远的传说》，计划写四部，现在完成了第一部《今生缘》。而它，就有我们初中阶段的六本语文书加起来那么厚，内容非常丰富。

         其它三部的名称分别是，第二部：半人之间,第三部：前世纷争，第四部：来世修神。它取材并深掘于真实生活,地方传说,古老神话,命运轮回,暗伤爱情,贫富斗争......。

       这首诗的诞生将填补国内特长叙事诗的空白。

    接下来我们将运用到琼江河沿岸的大滩、头滩、二滩、三滩、新石桥、佛镇寺、罗汉寺、黑龙寺、斩龙垭、黑龙潭、鬼门关、三块石、横桷树、黄泉路、彼岸花、船闸口、忘川河、奈何桥、望乡台、孟婆亭、孟婆汤和三生石 等等相关地方的美丽传说，而我们手中收集的现有资料又不够。我希望你能帮我们一把，利用暑假，或者我们三人，或者我们二人，或者你一人，去漂流一下琼江河，沿途收集整理一下传说、故事、山歌和名胜古迹等等。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因其伟大，我才邀请你，你以往正事做得少，我希望，在这个活动中，你能受到教益和熏陶。——期待你的钱如花。
      我不知道学习上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原先，只听刘老师大吹文学如何如何迷人，以为他是哄三岁小孩的，并且像钱如花之流的几个人总是跟着刘老师屁股后面，大谈文学，我想，是一群疯子，一群白痴，女同学头发长，见识短，总要上当受骗，直至他们的作文一篇一篇的发表出来，还有什么叫稿费的钱，我才收起了轻视之心，但想我又没有那份才情，何必去凑那份热闹？所以我对这些事情，一直是避而远之。现在找到我，特别又是钱如花找到我，我又如何不参加呢？并且要完成得最出色。

     于是，我就想回学校了。一看，米火儿和张炉子都睡着了。我继续看短信。

       我糊乱的发一点写好了的给你看，你也可以谈一谈你自己的看法和感受，因为你也将是这首诗的作者之一。


序言


     
      传说中才子佳人有太多的悲欢离合
         传说中一千零一夜有一千零一个凄惨的爱情故事
         传说中神灯总会在满足了主人的三个愿望后开始无情的噬取主人的生命
      传说中神的力量会让历尽磨难的幸福最终圆满
         传说中我是最伟大的神，万神向我朝拜
         传说中我是法力无边的神，扭转红尘让时光倒流仅是我心中满足个人喜好的游戏
         传说中我是最高的神，宇宙在我脚下，碌碌人世只是我眼中的一粒尘埃
         传说中我让光明穿透黑暗，毁灭了自己造就了天地
         这里的传说是我
         我亲爱的佛镇寺、罗汉寺和黑龙寺
         我亲爱的斩龙垭、黑龙潭和黄家大沟……
         我的故乡啊我永远的传说
         贫瘠的土地啊我心中的肥沃
         ……
         今生，你是长工，我是小姐
         阴阳界，你是绿叶，我是红花
         前世，你是青灯，我是燃香
         来世，你是玉皇帝，我是西王母
         ……
        

              
             第一部
         传说。从前。黄家大沟。
         黄世仁登临最高的山坡
         他俯望一沟五百亩金灿灿的土地
         麦穗沉甸甸，随风点头
         笑容便堆满他一脸
         “凤儿呀，我迟早将乘这轻风而去
          白骨将深埋在这永恒的土地里
          只要你听话，节俭和勤快
          你将是这一沟之主
          黄氏家族的兴衰便在你一手之握中。”
          说完，黄世仁敛去笑容
          严肃、贪婪、吝啬和和不舍爬上他的眉头

         黄金凤看远处的隐隐青山，和薄薄的云烟且行且住
          谁能知它要飘向何处
          一身粗布，衣服掩饰不住她的青春灵气
         一双赤脚，泥污掩映不住她雪白的肌肤
         她轻启小嘴，红唇白齿，温声细语
         “爹爹，你正值壮年，精力充沛，何出此言？”

      ……
     “凤儿，我昨晚梦见你美丽的妈妈了
      她进了鬼门关，蹒跚地行于黄泉路上
      路的两旁开满鲜艳的彼岸花
     站在高高的奈何桥上，桥下，忘川河传来阵阵冷气
     你妈端着一碗满满的孟婆汤
     她不肯喝下去，因为她在三生石前看不清自己
     他正和刘老爹坐在水车上碾水
    破旧的水车发出尹尹呀呀疲惫的声音
     ……

     七月流萤，漫天飞舞
     月光如水，倾进盛夏的树林
      在浓荫深处，黄金凤想着她如织的心事
     （心如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在如水的月光中，她的心事如莲花盛开，一瓣，一瓣，又一瓣
     她相信她妈妈会在某一个神秘的地方关注着她
     一如她对她的思念，虽然她的记忆中没有妈妈的容颜
    她相信她的微笑会如月光般灿烂，会如莲花般盛开
     眼神温柔，神情恬静。哦，我的妈妈

      她的心里闪过一片深远的黑，健康而开朗
    虽然没有一句动人的诺言，没有一生相守的誓言
     但那简单的快乐，清纯的心灵就是天地的明证
     那手指头上的轻吮，那臂弯的粗壮温暖俱是永远的保证

     张炳云提一瓶萤火虫
     轻轻呼唤着金凤的名字走进浓荫深处
    那些明亮的萤火虫并不明白
     为何会有两个人这样静静站在月光之下
      月亮从树丛里升起到中天，又一晃从中天落到树梢头
    夜风将树叶上的露珠摇动，蟋蟀轻轻的拔响琴弦
     这两人静静站着，没有一语，又像说了千言万语
    放飞了那一瓶萤火虫
    流萤千点，繁星满天
     满林树叶立起耳朵。满林月光都在倾听
     万物都发起祝福的声音
    祝福青春，祝福爱情
     ………

      意犹未尽，但屏幕上显出这样一行字来“今天就到这吧，中间省略了一些，离完还差很远。早点回来。”

       第二天早上，米火儿回家去拿吃的东西，把他妈妈吓了一跳，一个大花脸，清早就在厨房翻天倒地。最后，被他妈妈狠狠的骂了一顿，叫米火儿留在家里，我和张炉子各自回学校。我就准备回学校了，张炉子说还要回一趟家。
       于是，我独自一人匆匆忙忙往学校赶去——
（未完待续）

刘光荣

[i=s] 本帖最后由 刘光荣 于 2012-5-13 22:47 编辑 [/i]

10、

      我从教学楼上下来，刚走到操场。
      “刘芳华老师，刘芳华老师，你到我寝室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从教师寝室传来急促的呼喊声。我抬头一看，是教历史的花老师。她皎好的面容上带着黯然的神色。
      
      我小跑到花老师的寝室外，她的门虚掩着。我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声音，“进来吧”。我进得门去，她示意我将门关上。我意识到可能有一些麻烦事。

       她的寝室较小，最外面是一张饭桌，饭桌一边是一排沙发，另一边挨壁有一台彩电。往里是一张床。再往里用木板隔了一下，里面应该是厨房和厕所了。

      我进去的时候，她坐在床上，我就坐在沙发上。花老师教书很认真的，学生的成绩也较突出。学生反映她在课堂上还是较活跃的，就是在课下不大搭理学生。平时除了工作上的事，也很少和她接触。我想，今天她找我可能有相当重要的事，并且有一些隐秘性，不然不会选在她的寝室里进行交流。因为一般的事，就在操场遇着或是办公室就谈了，又何必这样麻烦呢？

      我问：“花老师，什么事？能帮忙的事，我一定帮忙。”

       她把头发往上往后掀动了一下，露出白净的脸来，微微把身体向前向我倾了一点。我这时才认真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双眼有点红肿。但是并不影响她整体的优雅形象。看来还有点越发楚楚动人。

      她说，怎么说呢？可以说是我的私事，也可以说是班上的事，也可以说是学生的问题。有关我和你班上的学生春蓝的事，你知不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因为这几天有忙，所以有些情况可能了解得不及时。你有什么就跟我直说吧。我想：春蓝是校排球队的成员，平时有点小调皮，是不是他在历史课上调皮了？我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也用着这么正式吧。

      刘老师，我知道你这几天事多，有几个学生剃了光头，学校为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还没处理好，他们又逃学了，如果我是班主任，也要头大。

      是，我说，但你的事我还是要处理好的。

       她微微笑了笑，一定吗？

      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做到。

       她说，我知道不该来麻烦你，但是我实在忍不了了。我今天一定要说。

      我点了点头。

      春蓝在历史学习上还是认真的，我不知道他其它科目上如何。就历史这一科，他是一个比较优秀的学生。比较生僻的年代和地点，他都记得住，并且历史线索在他脑中有一股清楚的脉络，能够用唯物的观点评价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你知道，从这点看来，他在初中阶段已经是难得的学生了。

      我又点了点头。

        所以我对他有点偏爱。在课堂上也喜欢抽他的问题。平时下课我是不大给学生解答问题的，但是只要是他来，我再忙也要抽时间和他讨论一下问题，另外，还送给他一些历史方面的资料、小历史故事书等等，让他在历史上有更深的造诣。功夫不误有心人，他的历史知识和能力确实突飞猛进。有时，我分析问题还没他准确。当然，作为老师，我是不会嫉妒他的，我高兴尚且来不及。

       她边说边点了一支红双喜烟，她把烟盒朝我扬了一下，我摇摇头，用手推挡了一下，说，我一贯不抽烟的。我也觉得奇怪，花老师也是不抽烟的，怎么又抽了呢？我越发沉思，今天这个事情不知有多大，肯定是一件大事。

      她接着说。

      有时，我也喊他到我这儿来吃午饭，有一次，他吃着吃着就哭了。他说他现在在婆婆家，有一点寄人篱下的感觉。爸爸是倒插门到云南的，和妈妈一起在云南喂鱼，爸爸在家里说不起话。但只有爸爸对我好，就送我到婆婆家这边来读书。婆婆家里事又多，有时想看书，又很闹，我想到你寝室来多看一点书。我说孩子，难得你有这份上进的心，当然可以。所以很多时候他看了书，我都留他吃饭。你知道，我的孩子也在外地读书，老公也很少到学校来，多一个人也就少一份空虚和寂寞。

      是，难得你对学生这么好，比我这个班主任还要下细周到。我点头说。

      有一天，他说是他十四岁的生日。我特意去买了蛋糕，做了丰盛的晚餐。我说你还邀请要好的朋友一起来过生日吧。他说我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当我为他点燃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时，他静静的流出泪来了。我说孩子，你许一个愿吧，如果你一口气把这些蜡烛吹熄了，那个愿望就会实现。当我把日光灯拉熄的时候，小屋弥漫了幸福、浪漫和温馨的气氛。他突然拉住我的手，他的泪更多了，可以说是泪流满面，他动情的说，花老师，我愿你是我的亲妈妈，愿你永远年轻美丽。我用二根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说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于是，他就面对摇曳的烛光，默默的许了十四岁生日的愿望。我心中觉得多了一点成就感，有学生待我如此，也不冤我的教育吧。他一口气，果然把所有蜡烛吹熄了。我高兴的跳起来了。他转身抱住我。我还沉浸在喜悦中，但我马上就问：你这样干什么呀？他突然又跪下，抱着我的脚说，妈妈，妈妈，今天，你不认我这个儿子，我就长跪不起来。我说，我有一个儿子，但是我对你是和对我的儿子一样的，有不有这个称呼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我今后就叫你妈妈吧。我考虑到今天是他的生日，也不好拂他的好意。好吧，我今天就认了你这个干儿子，不过，不要在外人面前称呼我妈妈，那样会让我不好意思的。好！他很欢喜的跳起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个，喊到妈妈妈妈。我心里也有一份欢喜，我是真心实意把他当儿子看。

有一次，我在班上出了一道思考题：怎样评价武则天。我在课堂上讲了，分析了。他找我私下讨论。他说，花妈妈，你还没有评到武则天的私生活呢？我说那不是我们评价的范围，我们只评价她的历史功过。他说评价历史人物要全面，历史人物的私生活对历史也有影响，比如说吴三桂，因为喜欢陈圆圆而引清兵入关，如果他不喜欢陈圆圆，历史就可能改写。所以，我们要全面评价一个历史人物，那么她（他）的私生活就不可放过。我有点生气了，说，你爱怎么评就怎么评吧。

      恰好那天是周末，我的儿子在学校补课，丈夫也出差在外，许久没回家了，我也没回家，因为回家也只有我一个人，家也是空荡荡的，我住在学校还有几个老师没回去。

       我说，是，我也是长期住在学校的。

       她把剩余的半支烟放在烟灰缸里，慢慢旋转，烟头的火就慢慢熄灭了，冒出一股缭绕的青烟，就像神话电影里妖魔鬼怪出场前放出的那股烟雾。她站起来，又把头发向上向后掀动了两下，她说，很抱歉，请你等一下，我去上个厕所。她向里屋走去，边走边把褶皱的荷叶裙理平；而她没理的时候，恰恰露了一段如白玉的大腿出来，我当然是不会跟她说的，只控制住不去看；本身不想故意去看，但总是有意无意之间目光自己就要落在上面去了。那件裙子穿在她身上很合体，显出她优美的身段来。纤纤细腰，盈手一握，而胸部微微的耸立，挺得恰到好处。

      我看见那包红双喜烟静静躺在床上，它红色的外包装红得有点刺眼。我又听到噼哩啪啦稀稀哗哗响了一阵，心想这么娇小玲珑的一个人装的东西还多哩！哦，也许是她一进去就开了水龙头吧。我苦笑了一下，有一点啼笑皆非的感觉，我这样一个大男人，到一个小女人的寝室来听她上厕所的声音和听她讲生活中的琐碎小事。但是又牵扯到班上的学生。老师与学生的感情好，肯定有利于搞好教学工作，但应有一个限度，交往到了他们这个程度已经算是比较深入的了。她们的感情还会向前发展吗？又怎样发展呢？

       花老师终于出来了，她的脸上有水珠，她笑了笑，像一朵玫瑰花在暗夜里盛开而发出迷人的光，室里飘起淡淡的清香，如郁金花的香气。我想：应是她洗了脸，又洒了一点香露水之类的东西吧。

       她又沉入了回忆之中，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了，像是在梦中发出的呓语。

       那一周周末我没回去。天要黑了。我正准备关门出去散步了。他提着一大包东西，估计是一些菜。我问，今天是周末，你不在你婆婆家到学校来干什么？他说，花妈妈，我来向你陪罪的。

        陪什么罪？我根本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当然，你是贵人嘛，他说花妈妈，请你把眼睛闭上。

       闭上干什么？

       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我只好把眼睛闭上，心想，看你玩什么东东！

       好了，花妈妈，可以睁开眼了。

       我睁开眼睛一看，屋里已经关了灯了，但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动，就像一只只的萤火虫在飞舞，太漂亮了；桌子上有一个大的蛋糕，蛋糕上点燃了五颜六色的蜡烛。我正找春蓝在那里。我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喊，春蓝，春蓝，你在那里？春蓝，春蓝，你在那里？

        花妈妈，我在这里。

      我听了声音，一看，他正在我的脚下，跪着。他的手中抱着一束玫瑰花。他抬起头来，把玫瑰花送给我。他说，祝花妈妈生日快乐！我突然才记起，今天就是自己三十四岁的生日！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我接过玫瑰花，说，我们的蓝蓝好乖！他说，全天下所有人的生日我都可以不记得，唯独花妈妈的生日要记得，因为我只有你一个人呢，花妈妈，你对我最好！

        突然我的手痛了一下，我呻吟了一声说，你把我弄痛了。他赶忙用嘴来吸我的手指头，吮得我酥酥麻麻的。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老公，电话里传来的是嘟嘟的盲音，他的业务很忙。

       春蓝把我拉到蛋糕前说，来，花妈妈，你也来许一个愿吧。我在蜡烛前静静的许了一个愿。我许的愿就是：老公，你要记得跟我打个电话，祝我生日快乐。

       我和春蓝坐下，他像耍魔术的人一样，不知从那儿拿出几瓶香槟酒来。他为我倒了一大杯，自己也倒了一大杯，他说，来，我们为你的生日干一杯。

       喝着喝着，我们都没有语言了。我一直有一点不高兴就是丈夫和儿子没在我身边，生日连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工作和挣钱真的那么重要么？连老婆的生日都忘记了。

       春蓝拿了一盒烟出来抽，就是我现在抽的这种红双喜，当时我也没觉得他抽烟有什么不对，自己也拿了一支来抽，本来我是不抽烟的。我抽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说来可笑，你相不相信，还是一个学生把我教会的。

         我点点头，说，我信，我信。

         她继续讲。烟抽完后，我觉得头很重，有点晕了。

         我记不清楚了。把烟抽完后，我是静静坐在那儿，也许有一些感伤，是默默的流了一些泪吧。反正，流没流我没记清楚。那时，春蓝，春蓝，他就过来抱着我，说，花老师，你不要哭了，我就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好了，我们开心一点好不好？我没有说什么，只觉得头有点晕。他用手轻轻摸我的脸和背部，并不停的说，花老师，我只有你一个人了，我们开心一点吧。他每摸我一下，我就感到热度又增加了一点。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把我的上衣脱完了，我也不知他是怎么脱的。我捉住他的手，说蓝蓝，蓝蓝，不行的，不行的，请你住手吧。他嘴里只是喃喃的、语无伦次的、不停的念：花老师，花老师，我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好了，你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我想努力把他推开，但不知为什么头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我只是不停的说，不行，不行！到后来，只是哀求，蓝蓝，蓝蓝，请你住手吧，我是你老师，我可以做你妈妈了，我今年三十四了，你才十四岁，你还是学生，你怎么能这样呢？可是他却越来越兴奋，力量也越来越大，你知道他是排球队的，虽然只有十四岁，倒像十八岁的身体一样。他的手每拂过我的身体一下，我就要颤抖一下，我没有力了，只觉得身体里像有火在燃烧，下面湿得不得了了，身体像瘫了一样。我继续不停的说，不行，不行！也许只我自己才能听得到。他的手是那样灵活……（此处省去188字）。我的灵魂像是要出窍了，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之后。我的大脑已经停止思维了，一片空白。

        她停止了叙述，点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朝我这边喷了一鼻烟子。她说，真是不好意思，这个事情我从没跟人谈起过，连我的妈妈也没说过，我最好的朋友也没说过，跟你说是因为你是他班主任，事情还远没结束，他还未长大成人，但他已经是一粒从外到内都已经腐烂彻底了的果实，已经无可救药了。

         我本身已经有点紧张了，再闻到她喷过来的红双喜香烟的味道，脑袋也有点晕沉沉的了。我还是努力坚持无所谓的样子。我说，你慢慢讲，不要激动，今天的话我听了出门就把它忘记了。

        我不说还好，一说，她就呜呜的哭起来，很伤心。我一时手足无措。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讲了起来。

        我去洗了个澡，出来，说，蓝蓝，下不为例。

        他说，一周一次，又没有外人知道。

        我大声对他喊，你出去，再也不准进这个门。我的火气突然就来了。

       他细声细气的说，花妈妈，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了，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还应感激我才是，你看我的身体多好。你心里不知好喜欢我，不是你不会那么湿。给你一周考虑，这一周我不会来打扰你的。你想好，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告诉同学们，你引诱我。说完，他扬长而去。

         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时我的脸红了。我又气愤又害怕，大脑乱哄哄的一片。这一周，我什么事也没做进去，一直想呀想呀，现在还没有结果。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行，不行，一定要悬崖勒马，不能一错再错，他是学生，我是老师，别人可以原谅他，但不会原谅我。但是，如果没有如他的意他又要乱说，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自从有了那一次，一到晚上，那种感觉使我难以忘记，我的身体就不舒服，它说我需要我需要，以致令我彻夜失眠。我有许多顾虑，压迫得我几乎要疯了。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她抬起含泪的眼睛，水汪汪的，媚眼如丝，说不出的幽怨，望着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这个事情怎么办好，但是，不说话又是不行的。我说，我去教育一下春蓝吧。

        她说，你不要去，你还是装着不知道，这件事我去处理。她一说话，我才感觉到她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就是挨着我。她的一只手正握着我的一只手。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钱如花打过来的，说赖鸿飞回来了。我说，好，我知道了。

        我把花老师的手挣脱，我说，我有事，我还要上课。

        她说，事情还没说完。她把手上的燃着红双喜牌香烟丢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把我拉住。

         这时，我的电话又响了，这回是赖鸿飞的妈妈打来的，她说，我已经到学校了。我趁接电话的机会把地上的香烟捡了起来，来不及熄灭，就放在我的口袋里。

         这时，上课铃又响了，我说，我去上课了，不去，校长查到要遭。

          她说，不会，不会，在我寝室里，怎么查得到吗？

         我说，我是说没有人上课查到要遭。说完我就出了她的寝室门。

        听见她在寝室里还在说，我就睡在寝室里，看校长怎么来查？接着，“砰”的一声，是在关门。

          走到操场，觉得腿有点痛，才记得捡起的烟头还没灭。我赶忙把它拿出来，在地上处熄。我的裤子已经被烧了一个大洞。我之所以要把花老师掉在地上的半支烟捡起来，是因为她每抽一只烟我的大脑就要晕晕然的。在寝室，她抽了两支，抽第一支的时候，我还能忍受，但已觉得不对劲了。我的大脑刚刚清醒过来，她又抽第二支了，使我大脑更晕，差点让我失控，眼前有一段时间还出现了幻觉，不知是听了她讲的故事的缘故吗，还是闻了烟草的味道的缘故？
（未完待续）

刘光荣

11.


      刘芳华从花信芳老师的寝室出来，到了操场，看见来来往往的学生，他们三五成群，有的静静漫步，有的无顾忌的大声说笑，有的互相追逐嬉戏，有的参加了体育活动，有的在弹着吉它、旁边还有人合着音乐在纵情高歌……。他觉得这些少年学子的生活是多么无忧无虑，多么开心舒畅呀！为什么成人的世界会有这么多的问题？成长会让人成熟，解决许多问题，但也会产生许多新的问题。他偶尔也会想，要是人能回到过去那该多好呀，回到那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幼稚时光，再也不会懵懵懂懂、不知珍惜、不知取舍的生活，把最该珍惜的一定不要失去。想着何似玉三十而立就死去，留下女儿，只身独向黄泉，她内心的不甘和凄苦又有谁能明白呢？她是这农村中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的牺牲品。还有花信芳老师的问题，其实质是一个家庭感情的问题。在成长中，我们收获的是责任，而失去的是纯真；在成长中，我们收获的是成熟，失去的是青春；在成长中，我们收获的是虚假，失去的是真爱。在成长中，我们的公婆、爹妈和最爱都会慢慢的走了，剩下的也就是为社会尽一点该尽的责任罢了。刘芳华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隐痛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他在操场上遇见钱如花，他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心想，一定要清醒，一定要理性，不能乱，一定不能乱。他说，如花，帮我喊一下赖鸿飞到办公室，我和他妈妈在办公室等。

     他进了办公室，看到一位中年女子坐在他的位置上。样子随和。微胖。富态。

      他问，你就是赖鸿飞的妈妈吗？我代表他本人和全班同学欢迎你的到来。

      中年女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是，是，哦，谢谢，谢谢，你就是刘老师。

     刘芳华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坐。

      中年女子坐下，微微的露出笑意。

      她坐下后。刘芳华问了一句，常年在外找工，有多少年没有回来过了？

     她点点头，我想一下呀，哦，大概十三、四年吧。

      刘芳华说我出去一下，赖鸿飞的妈妈站起来，微微弯腰说，好，你有事去忙吧，我慢慢等到鸿飞来了再来喊你。刘芳华说一会就好。他到厕所里洗了一个冷水脸。他发现手还在微微颤抖。在花信芳寝室所听到和经历的，是那么扑朔迷离，已经超出他的思维能力所及的范围了，他想，慢慢再去梳理吧，先把赖鸿飞的家长接待好。他再用冷水冲了一下脸。

      出来的时候，赖鸿飞也走来了，他和他一起走进办公室，只是赖鸿飞让了一下，走在后面，还喊了一声报告。

      看见赖鸿飞，他妈妈喊了一声“鸿飞”，站了起来。

      赖鸿飞看了妈妈一眼，没有应答。

      刘芳华问他，怎么不答应你妈妈呢？

      赖鸿飞两手捏成拳头，几滴眼泪流下来，他怒目而视他的妈妈——

        我不认识你！我生下来就不认识我妈妈，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去了。当我的朋友问我，你的妈妈呢，怎么从来都没有看见你的爸爸妈妈到学校来看你呢？我只有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只有婆婆爷爷，而我的婆婆又有病在身，长年卧床不起。我想要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去了？家里要人做活路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去了？婆婆生病要人扶、要人端屎端尿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去了？大表姐发生了事，你们知不知道大表姐这一生受了多少的侮辱？以泪洗面啊，是天天以泪洗面啊，你们，你们又在哪里去了？现在，大表姐死了，你们开心了，是不是。多少年了？我十五岁了，十五年，没看见你们，你们在哪里去了？我长大了，你就回来了，哼，回来我还是认不到！我认不到！

      办公室里十几个老师，一起把他们三人望着，目瞪口呆的。

      赖鸿飞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把脸转向另一边，不看他妈妈，任泪水肆意的流。

      他妈妈用手帕去擦他的泪水。他一伸手就把她的手挡开了，说，不要你擦！

      她的妈妈转过背去，悄悄地擦自己的眼泪。

      刘芳华看着赖鸿飞，见他激动的样子，在心里说，如果我的儿子像这样，一定要打他两耳光；但是这是别人的儿子，并且具体情况不一样，不要急，不要乱，越急越乱就越解决不了问题，要沉着，一定要沉住气！

        赖鸿飞的妈妈又转过身来，对刘芳华说，不好意思，刘老师，给你添麻烦了，我想帮赖鸿飞请个假带回家去，他爸爸已先我一步回到家里了，我带回家里再教育一下。

     芳华说，可以。他又轻声说，你不要急，要有耐心。

        她说，我会注意的，只是他爸爸是一个火爆脾气。

        我听钱如花说，我妈妈回来了，和刘老师在语文办公室等我。

        我心里又想快一点见着这魂牵梦萦的人，但又有一点害怕，也不知是怕什么，我在座位上坐了一会。

       钱如花说，鸿飞，你怎么还不去见你妈妈呢，你不是一直怪她没回来吗？

      我没好气的说，我现在不想见着她了！

       钱如花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吃惊的样子，嘴里咕嘟着，你见不见你妈关我什么事？那么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赶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就去。

     你是该去啥，为必你还不认你妈了？不过，你去不去可不关我的事。

       我到办公室一看，在刘老师座位上有一位微胖的妇女，微微的笑着。在千百人中，我一眼就认出她应该就是我的妈妈，我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人，我在梦中无数次呼唤的人，我的血管流着她的血液的人，是她给了我生命的人，给了我躯体没给我灵魂的人。但是她没有给我世界，没有给我光明，没有给我亲情和爱。在千百人中，我感觉到如此熟悉，这血液的熟悉！在千百人中，我又感觉到是如此寒冷和陌生，如此一个从不认识的人，如此随随便便的站在这人群中，说是我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一时半刻谁又能接受呢？我多想一下子依在她的怀里，纵情的流泪，喊着妈妈妈妈，我多想你呀；我多想她用温柔的手来抚摸我的头，然后，她说，儿呀，我也是多么想你呀，从此，你再也不再孤独，再也不怕风雨，因为有爸爸妈妈给你作伴，风雨来了有爸爸妈妈为你挡着！但是，我的脑中又有另外一个自己在不停的说，我不要你这么做，只要你这么说！世上的风雨，儿子已经历过了，已不怕了；儿子也不怕苦、不怕累，再苦再累的事，儿子都已做过了！

       她站起来，喊“鸿飞”，我心中是多么喜悦，终于，我有我的妈妈了！其它一切俱已消失了，我的耳中只有这一声“鸿飞”，我的眼泪不听话的流了出来。我的脑子里闪过婆婆卧病在床的样子、大表姐那无助的眼泪、我坐在门槛上望着村东头那一条大路心中不停的想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情景，喜悦、激动、愤怒和很多很多种纷繁复杂的感情接踵而来，我不由大发了一阵脾气。我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见妈妈听了，她就哭了，她来给我擦眼泪，我一下就把她的手推开了，我也不知我心里想些什么。我接着就是沉默，只看着墙角，我不想说话。但我在心里说，妈妈，妈妈，你不要哭！我听话就是了！最后，妈妈帮我请了假，把我带回去见我爸爸。临走时，刘老师喊妈妈要耐心一点。

        赖鸿飞母子回家之后，我找来钱如花问，最近春蓝同学的情况怎样？

        他嘛，是一个历史迷，并且有许多希奇古怪的想法，特别是对于历史人物或大事件，有自己的独到的见解。嘿，刘老师，好像历史老师对他特别好耶。很多时候都在她家里去看书，不过，这一周没有去。

      如花，老师对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好一点，是可以理解的，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过于去探究。

      没有哇，没有哇，刘老师，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有点过于好很了。不像你，刘老师，你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好。

      我说，我是班主任都嘛，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手心手背都是肉。

      不对，有一点，你对我比对其它同学还是要好一些，钱如花笑着说，你和我妈妈是熟人吧，所以你就对我和对其它同学不一样，是吧？

        不是，真的是一样的，我对你好可能只是你自己的感觉吧。我和你的妈妈是同班同学，并且是同桌。

        她跳了起来，还是同桌，真是没想到。嘿，我妈妈那时漂亮不漂亮？

        我慢慢腾腾的说，不是一般的漂亮，简直是美如天仙。

        她就不说话了，只是自言自语，那她年轻的时候还和我一样哟？

        我问，你知不知道春蓝和谁最要好？

       她摇摇头说，没有谁和他耍得好。隔了一会，她却补充道，如果硬要找一个的话，那就只有黄川银了，他们是我们班两大怪人、两大奇人。黄川银一天只知读书，而春蓝却是满嘴的奇谈怪论，两个人居然凑和在一起去了。

       我说，去把黄川银喊来。

      钱如花走后，我心想，看来春蓝同学有问题是一定的，花信芳老师说的并不是无稽之谈。那还要认真的调查一下，看事实有好大的出入，怎样把这个问题解决下去，并把影响控制到最小，这又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因为我在学校外面，也听到一些人在说学校里的老师“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我相信，说这话的人并不是指这件事，也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发泄心中的不满，糊乱乱说而已。

      黄川银来了。

      我说，听说你和春蓝是好朋友。

      也不算，只是互相钦佩而已。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花老师说他有唯物史观，但平时他却奉行“英雄造就时代，权力决定一切”的唯心论，他的理想是从政，他说治于人不如去治人。他是排球队的成员，但他说他并不喜爱排球运动，只是要把身体锻炼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以后才好去从政。我其实是反对他的这些看法的，也不是反对，只是不赞同。但这并不能阻止我们的交往，我相信他今后还是会做出成绩来的，他一定会成为一大人物的。他平时佩服我在学习上的意志和毅力，他说非凡的意志造就非凡的人才。其实我和他一天交往也不多，只是和其它同学没有交往比较起来，当然就算是多的了。

        我问，那看到他抽烟没有，是从那时开始抽的，抽的什么烟？

      他回答道，他好像是从上一周开始抽的，因为开学的时候他还说过他不抽烟。而上一周，他说花老师不但喊他吃饭，还教会他抽烟，这句话，我印象很深，当时还想，怎么老师给学生烟抽哟，这叫什么话嘛。抽的什么烟呢？应该是红双喜吧，大概是的，要不，我再问他一下。

    我说你不要问他，今天我来了解你这件事都不要给他说。

      他说，好的。
  
        回到家里，我看见一个长得很像我的中年人，哦，是我长得像他，因为他就是我十五年未见过一面的爸爸。

       他问我你怎么是一个光头？

       我没回答。

       他又问，你是不是昨天没在学校上课？

      我保持沉默。

      你在哪儿去干啥了？

      我还是沉默。

     说不说？

      突然两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我大声吼，我不说，不说就是不说，你把我打死了也不说。

      老子把你打死，当没球带你这个人。

     妈妈来把他拉住。妈妈哭着说，老师说要耐心一点，细心一点。

     我说，你本来就没有带我，你要打死就打死吧，我宁愿你们没有生我下来。

     不是妈妈把爸爸拦住，他一定还要过来打我。

        我的心是如此受伤，本来听说爸爸妈妈回来了，我的心中充满了喜悦的，这时，我的心中充满的是千疮百孔，伤痛，伤痛，除了伤痛还是伤痛。

       我也知道我是那么的爱着他们，他们也是深爱着我的，可能除了钱，他们就只爱我了。我相信，只要我喊一声“爸爸”“妈妈”，他们就会来抱着我，并流出泪来。

     但是，我就是不喊。

      那一夜，我没和他们说一句话，连看都没看一眼。

       我心里只是难受。

        我还是想喊他们的，但是就这样喊了，心又有所不甘。我不知这是为什么？

        那一夜，我又彻夜失眠，脑中尽中婆婆病中的痛苦、大表姐的眼泪、妈妈的和蔼可亲、爸爸的凶狠、刘老师的循循善诱和钱如花的艳丽天真，特别是钱如花说，我们要去漂流琼江河，收集沿途的传说、山歌、人文地理等文学素材，用来创作长篇叙事史诗《永远的传说》，我还是很想参与并为之贡献力量的，只是我才学疏浅，不知可有用否？这些在我脑中旋转，旋转，直到天亮，我又睡着了。

       天大亮了，爸爸说送我到学校去读书，之后，他们又要到深圳去了。

      我心中还是不舍的，但是我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我说，你们要走就走快点，不要一见着我就要打我。我也不想再见着你们了。你们走了最好永远不要回来了。

      爸爸气得又要来打我，我只看着他，冷冷的。

     妈妈哭着，把爸爸拦住，她说你们这对冤家，要得，要得，不回来了，免得回来急得心痛。

      不知怎么的，我看见他们痛苦，有一丝冷冷的快感，但心里还是痛入钻骨，像万针刺心，又像万蚁噬骨。

谁又能了解我这种痛苦呢？

       天刚亮不多久，赖鸿飞就和他的爸爸妈妈三人骑一辆摩托车到学校来了。他妈妈说，刘老师，我们还是把赖鸿飞送到学校来读书。并大致说了回家教育的结果，挨了他爸爸一顿打，他和家长基本上没有交流，因为有具体原因，就是十五年没有见面，所以没有感情，要交流教育太难了。

       我叫赖鸿飞在教室里去。我说，你们还耽误一天，我先把他的思想情况详细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再组织你们在班上进行交流，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因为十五年没有见过面，又没有一点儿感情基础，要交流很困难，又不知从什么说起，说得不对就要吵架，要有一个平台，在特殊情况下，你们的真情流露，就会互相感染，毕竟母子父子的感情是连心的，没有其它感情能够替代。

       他们先是不同意，说不会有什么效果，赖鸿飞的态度太坚决了，不会有多大转变。我们亏欠他太多，只有多拿一点生活费来补偿，让他穿好一点，吃好一点，用好一点。

       我说，你们就这样放弃了，还有谁把他教育得好嘛。东说西说，他的妈妈同意了，他的爸爸说他回家里去等，说完骑着摩托车就回去了。

      我看他的妈妈，中等身材，微微发胖，脸上随时随地都带着微微的笑意。

     我把她儿子的情况整理出来给她看：


     赖鸿飞个案分析



       （1）   前学期情况:爱打游戏，有接近女同学的愿望，伙同校外人员拿别人贵重物品（为别人望风），有外出逃学记录，有虐待本班小同学的行为，有上课严重不遵守纪律的记录，有不尊重老师的言行。

       （2）   本学期现状：

     a.思想上有较大进步。刚开学的一次个别谈话中，他说：“我想改掉过去所有的不良行为和坏习惯。”

      b.作业比较上学期有进步但还处于中下水平。

       c.留长发，要求严格后又带头剃光头。后为逃避学校处分又逃学一天。

       （3） 交流教育后希达到以下五点目标：

      a.成绩在现有基础上要有所提高。

     b.遵守课堂纪律和劳动纪律。

     c.各科作业要按时完成，字要写好一点。

      d.工作要做好，做好老师的帮手，每天向老师汇报班上学生的出勤情况和自己的思想状况。

      e.热爱劳动，养成习惯。

       我对他妈妈说，这些情况你做到心中有数就行了，你这次主要任务是：班上的留守儿童多，缺少亲情，今天你不仅是自己子女的家长，还是2010级（2）班全体同学的家长，要代表家长给留守儿童以问候和温暖，让学生明白，家长无论在何时何方，都有对子女的一片牵挂和爱心。

      接着，我建议她尽量用这一天的时间融入到学生的学习生活中去，全面了解儿子和其他学生，下课到教室和学生谈心，上课到办公室在我这儿了解班级管理情况或到课任老师处了解他的该学科的学习情况，中午和他一起吃学生食堂，晚上第一节晚自习再结合自己了解的情况在班上作一个报告，或者针对赖鸿飞进行教育，或者针对班上存在的问题作一些分析、建议、要求，时间可长可短。

      我说，实际上，你的这个发言，对于你的儿子是很重要的，你可以从自己的经历出发，也可谈自己的感情，你自己把握，自己发挥，让班上每一个孩子都感受到你的母爱，或多或少都从中得到有益的启发和教育。

        中午，她到我家休息，和我老婆侃大山，我老婆说，你就在家里带孩子读书吧，现在孩子的教育很重要。她说，不行呀，他爸爸在外挣钱也不容易，如果我不在，他自己又管不住自己，有了点钱，就要去打牌、唱歌、喝酒。她压低声音说，还有我如果不在，他要到外面去晃，就去嫖娼，如果我在，我把他管着，为他做饭炒菜洗衣，他的生活起居就有规律些，不出去乱来，也存得到钱，我不去，他钱会用光的。后来，她们说话更小声，隐约是些妇科方面的问题。我想，夫妻，夫妻就要夫不离妻、妻不离夫，两在在一块才叫夫妻。世界上一个人就会服另一个人的管，如果不是对的人，其它人还管不到。看来，这两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赖鸿飞的爸爸也来了。

      我和他们走进教室的时候，全班自觉的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先是赖鸿飞的爸爸发言：“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知识学得太少，当时读书没认真，我和赖鸿飞的妈妈在外面包钢筋安装，计算不成，要花钱请人算账。只要你们认真读书，我们作家长的在外再苦再累也不算啥。”

      接着他的妈妈发言：“我有时半夜两三点钟就睡不着觉了，因为想我的儿子。起床一个人在屋里坐着，想我的儿子，想他从小由爷爷带大，我和他爸爸外出打工挣钱，我们内心愧疚，哪个父母又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嘛，想弥补失去的亲情，对他好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只希望他认真读书……”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外流出来。

       不知何时赖鸿飞也将头埋在桌子上，小声抽泣。

       他的母亲边擦脸上的眼泪边说：“赖鸿飞，不要哭，抬起头来，今天我哭是因为我高兴，我和你爸爸在外面扛钢筋是想多挣点钱给你今后读书，真的很累，半天下来，有时腰杆都伸不直了，不是我们不带你，不是我们不爱你，我们也和所有的父母一样牵挂你，有时，在外面我想你想得心都痛了，你到底能不能理解……”这时她更多眼泪籁籁的涌流出来，话已不能成声。

      教室安静极了，只听见赖鸿飞和部分女生的哽咽声……

      突然，赖鸿飞站起来跑到教室前面，他也是泪流满面，他对着他爸爸妈妈鞠了一躬，喊了一声“爸爸妈妈”，又说：“对不起，您们辛苦了！”他爸爸妈妈紧紧把他抱住，也是泪流满面。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有的站着拍，有和坐着拍，但都眼中都含着泪水。掌声经久不息。

      我从他妈妈身上看到了，一个中年妇女，微微发胖的身躯，在她身上闪耀着的母性的光辉，伟大的母爱！(待续）

纪开芹

完工必将是一大盛事！

刘光荣

[quote]完工必将是一大盛事！
[size=2][color=#999999]纪开芹 发表于 2012-5-24 17:44[/color] [url=http://dbssk.5d6d.net/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149851&ptid=20950]http://dbssk.5d6d.net/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这篇小说实际上已经写了几年了，断断续续的，因为工作的缘故，不能集中精力完成。在这过程中，接到过恐吓和谩骂，许多网友给了我鼓励，他们或转载，或抄写收藏，我到现在也仅仅是完成了一半，估计在体制内是不能发行于事的，因为其中牵扯的人太多，而反映的问题又太突出，后面我将陆续发出来——

谢谢纪版

刘光荣

寂寞如花（五)寂寞灵魂之孤独交语(1)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世上原无真谛，唯把教育擎起。
故事亦真亦幻，苦泪一滴一滴。

     深夜，刘芳华在电脑上写道：
    午夜。
    孤独。寂寞。
    孤独的灵魂。
    寂寞的思想。
    有一种声音在不停招唤：
    归来吧！
    歇息吧！
    回归自然的怀抱吧！
     那里有比母爱更温暖的手掌，有比父爱更慈爱的话语，有比爱人更温柔的抚慰……
     菊花悠然招手，莲花发出高洁的清香，松树给你阵阵涛声，修竹站成一排排的清高，流泉会濯你的双脚，小鸟会给你唱动听的歌，森林会在每天清晨及时的上演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我看见一个个人都从现实逃之夭夭：
     陶渊明悠然采菊花，周敦颐临水赏莲花，林逋梅妻鹤子，陆羽沉醉于茶香，怀素练字于芭蕉林下……
     逃往大自然的风景去吧！
     那里的风景是美丽的，自然也是无忧的。
    然而又逃得了多久呢？我们能不去面对现实吗？
    即使不管自己，放弃理想，丢下工作。
    但能舍下妻子儿女吗？能舍下衰弱双老吗？能舍下朋友学生吗？
     现实中的灵魂是绝对的孤独！
    然而风景中的灵魂，仍然是孤独的。
    因为上帝已死（尼采语），宇宙是孤独的！
     我们要的不是逃避，而是必须面对自己这孤独的灵魂，那怕被寂寞抽打得鲜血淋淋！
     是的，必须面对！
     ……

      这时传来妻子的骂声，“还在上网呀，硬是被网到了。以为自己写了点豆腐干就是大作家了，你以为自己要上天了！你一辈子都不行。一生只有半角米，走到天涯都不满一升。影响我睡觉！电硬是多了啥！再上网，我把电脑打烂！”

      刘芳华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有言语，默默的关了电脑。
      他走到书房，打开台灯，拿出一沓作文本子出来，面上是黄川银的周记本。
上面写着：

心记（学生日记之一）

  黄川银

9月8日                星期一            晴          我的姐姐

      我的姐姐，她的学习成绩是很好的，初三毕业后，她本可以上好的高中，可是她的户口不在云南省，和其它多种原因，最终她选择了职校。
     姐姐在学校里读书很认真，很努力，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老师也很重视她。一转眼，就读了三年了，面临毕业，可又是户口的问题，她将不能毕业。
     这两次毕业让她深受打击。
     在上一个假期，她、爸爸和我一道回老家重庆。
      为什么回老家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姐姐还想继续读书，还想要升学。
       另一个原因是：我也将读初三了，户口也不在云南，所以也转到老家去读书，如果继续留在云南，迎接我的也将是姐姐的结局。
     但是，在我报名读书的那一天，姐姐却没找到学校读书，她和一位认识的朋友去深圳打工。但这一去，就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半年了，爸爸想尽办法，总是联系不上。

      刘芳华下的评语：日记里没有出现过一次“想念”，但全文每一个字无不透出流泪的“想念”。淡淡的忧虑和担心，也让人怦然心动。你是一个优秀的学生，有些事情我想你的家长会妥善解决的，若需得着老师，老师也会伸出援助之手。请你用勤奋抚淡你的忧虑，用追求充实你多难的人生。


心记（学生日记之二）

黄川银

9月23日                星期三            雨            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是1965年出身的，算起来也有45岁了。
      我看到他日益衰弱的身躯和一头黑中夹白的头发，便很是伤感。
      姐姐走的那一天，爸爸还没找到工作，因为他在这儿几乎没有熟人。他和我们一样，已经十几年没回家乡了。
        到了我找好了新学校，入学后的第三周，他在无奈之中也准备好行装，独自一人将远赴新疆，因为那边有我们的亲戚，爸爸将去那里打工。
      爸爸在临走之前，到学校来喊我在外面的馆子里吃饭。也只点了一盘肉丝。
         爸爸没有吃肉丝，他默默的，只是埋头吃他那一碗白米干饭。我根本就没有动筷子，看着他黑中夹白的头发，泪水便哗啦啦的流出来了，泪流满面，把胸前的衣服和膝盖上的裤子全部打湿了。我只是忍着，不要哭出声了。
       爸爸抬起头来，知道我没有吃，只在哭。他还是默默的去要了一个方便袋，把肉丝装在袋里，递给我说：“下午再吃吧。书，你比我读得多些；道理，你也比我懂。我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书，你认真读；钱，你放心，    我去挣一些；姐姐，你也不要去想，我自有办法……”
       说完转过身去，我看他分明用粗糙的手去擦眼角的泪……
      就这样，我望着爸爸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我而去了……

       刘芳华的评语：每一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困难，只是你家更难一些。你从心底流出的文字，也让我默默的流泪，默默的批阅，默默把它打在电脑上。我相信：你的泪水，最终会化作你前进的力量，催你奋发。我将惊诧，你深藏心底的力量！


心记（学生日记之三）

黄川银

9月24日          星期四             阴            我的妈妈


     刘老师，由于我的口语表达能力不强，我就把要对你说的话写出来吧。
       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家里的所有的情况。我的家庭由爸爸、姐姐和我三人组成。你一定会问我：你的妈妈呢。一般的人我都不会对他说的，这次我主动对你说，是因为你很关心我，我要让你了解我的家庭。
      就这样，我望着爸爸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我而去了。我擦干眼泪，想我的妈妈。
      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妈妈便经常找爸爸吵架，说家里太穷了，要离婚。爸爸不答应，后来，妈妈就跟人走了。
      于是，我和姐姐便一直和爸爸相依为命，并在云南那边生活着。
      我们在云南并没有地，房子也没有，只有租房子住。在那里，我们天天花钱，衣食住行，连喝水也得出钱。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全靠爸爸一个人打工维持着，生活得很是艰苦。
      我从小一直想着我的妈妈，想她的音容笑貌，有人给我说：你的妈妈在某某地方，你去看她吧，她会给你钱哩。我却违心的说，我不想见她，她的钱，我也不想用。
       我时常在心里说的一句话：努力吧，一定认真读书。要改变家庭的状况，一定得靠自己。

        刘芳华的评语：对，一定得靠自己。你能从小就认识到这么深刻的问题，正应了我们经常说到的一句话：贫穷的孩子早当家。更可贵的是，你在小小年龄就有了“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志向。我相信，我会因你而骄傲！

随记（学生日记之四）

  邱微星

4月12日         星期二               晴            “领工资”


      这一周过得真快呀！转眼就是星期五了。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听到有同学在说：“不知不觉又到回家领‘工资’的时候了。”当我听到这句话时,内心感到非常内疚，我在学校混日子，没有认真读书。爸爸妈妈在外打工，有钱就存着，寄很少的钱回家。我和弟弟回去只有压榨年老的爷爷了。爷爷都六十好几了，没有办法，还到蔬菜公司去劳动，一天能挣二十几元钱。
      星期天到校前，我坐在板凳上不走。
      爷爷问我，这周又要多少钱？
      我说，要九十吧。
      爷爷说，你又要乱用钱了啥？
     我说，没有，爷爷，你不相信我，干脆我不读了。基本生活费50元，体考费40元。
     爷爷没有说什么，拿了一百出来。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爷爷问，你咋哭了呢？
      我说我心痛这钱。爷爷说，只要你认真读书，我不心痛这钱，花的值得。
       我说，我还要10元，我想买一本中考语文复习资料。接着，我又说，爷爷，我真的心痛着呢，如果你说不买就不买吧。
        爷爷说，我真的不心痛，只要你是用于读书，我就是再苦一点，再累一点，也没有怨言，书肯定要买，读书人没有书，怎么读嘛？只要你不是到学校去玩儿，如果你一天到黑只在学校玩儿，这些钱像掉到水里去了一样，泡泡都不会冒出一个。
       我在心里暗暗想，我一定要认真读书了，要让这钱冒出一个大大的
        ——大大的“泡泡”来。

     刘芳华下的评语：这篇日记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在微笑之余，又给人鼓舞的力量。有两个幽默亮点，其一是把回家拿生活费，说成领工资；其二是要认真努力，不辜负爷爷的期望，说成是要让钱冒出一个大泡泡。读了你的日记，我很高兴，中考在即，是该努力了！


随记（学生日记之五）

  邱微星

4月15日           星期五             晴               刻苦  坚持


         这一周，刘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位叫张珊珊的人的故事。她的学习成绩非常好，曾经是县状元。她有一颗追求艺术的心，在高中时就开始编写剧本。本来可以进清华等名校，但她选择了做北影的一个旁听生。但是她成功了，写了数百万字，根据她的剧本，出了几部电影。导演这样评说她和她在电影中的角色：青春的美，成长的痛，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而她自己说了四个字：刻苦，坚持。
     今年，我们临近中考了，虽然很苦，但我要像只有20岁的张珊珊姐姐一样：刻苦，坚持。

     刘芳华下的评语：是的，每一个人的成长都要经历“青春的美，成长的痛”，但更重要的是要有刻苦的精神，和对自己追求的坚持。你的解读，无疑会让你受益终身。


心记（学生日记之六）

  黄川银

9月27日           星期四            雨               我的幺爸


       爸爸走后，我就住在一个我叫“幺爸”（其实我不认识，因为从小我在云南长大，是爸爸教我这样喊的）的人的家里。
     每到星期五，放学后，我便回到那里，吃也在他家吃。
     但是上一周，星期五，我回到家里时，他对我说：“我也要外出打工了。”我想：等他们走后，就只有我一个人生活了。我的公公和婆婆都已去世了。
     我应该怎么办呢？当然了，我的亲戚也还是有的，但我不想再去打扰他们了，再去麻烦别人我是不好的意思的。
      想呀想，最终我想到了学校，因为在学校不回家不但解决了我的食宿问题还可以方便学习。星期一至星期五我在学校吃，星期六星期天我在街上吃。晚上，还是住学生寝室。这样，我就可以不用麻烦他人了。
      但是在学校，问题又出来了。到了星期五放学后，寝室大门和教学楼大门是要关的。我又该怎么办呢？请刘老师帮我拿一下钥匙。我真心希望刘老师能帮我想想办法。

        刘芳华下的评语：首先我感到非常欣慰，你在这样困难的时候，还在安心的努力的学习。你是学习最认真的人之一。阿云，你的努力，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你的努力也是鞭策我在教学上努力不懈的力量源泉之一。谢谢你把你的困难说与我知晓，我是理解你的，你的困难，无论我会不会帮你完全解决，但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在黄川银的周记本中夹着一张信笺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刘芳华慢慢展开看：

    出于无奈，我转回老家读书。

    我3岁母亲嫌家贫出走。至今杳无音讯。

    我沉默寡言。疯狂学习。忘记吃饭，忘记睡觉。自闭。和同学交往很少。

    在云南学习，我对自己没有了信心，和英语老师最是不和，以至发展到不学英语了，已放弃了一年了，逐渐失去了信心。初二时，学校分了班，面对新老师、新同学，我竟有些胆怯了。过了许久，我才慢慢适应了环境，由于没有初一的基础，自然也学不好它，并开始厌倦它。因为它总是在考试中与我作对，拉我的后腿。

    一晃眼，初二的学习时光也成为过去了。

    年级，我转回老家读书。

    班主任叫刘芳华。我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我的老师。他仿佛是特意为我而生的，是上天馈赠予我的最好的礼物，最尊贵的老师。瞑瞑之中让我遇见了他，上天对我黄川云真是不薄啊！

    他智慧的眼光，儒雅的姿态，渊博的知识，宽容的心灵，深邃的思想，无私的胸怀，追求真理的决心，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德行，无一不使我赫然动容。

    我听了他讲：

    “姓刘，名芳华。芳华之意：人生苦短，若朝露昙花，咫尺天涯；青春芳华，转瞬变苍颜白发，须落下繁华，洗尽铅华，去掉虚华，始得人生真华。”

    “人生理念：永远努力，永远奋斗，永不停息，永不放弃！”

    “追求的三大目标：深邃的思想，不朽的艺术，永恒的真理。”

     “班主任寄语：我们像雄鹰，翱翔高空；我们像海燕，破浪海域；我们像激流，一路高歌，快乐成长。我们一起探究深邃的思想，追求不朽的艺术，献身宇宙的真理。我们是颗颗水珠，因团结而汇成大海。我们在老师和长辈的关爱下茁壮成长，我们因此而关爱和笑对身边每一颗天真无邪的心灵。因为团结、快乐、上进，我们为班级而骄傲。”

     起初，我不懂他说的“快乐的学习，自由的读书”，他说，学习要快乐，没有人强迫你去读，无论你是带得什么目的来的，你拿着书就快乐，这是你成功的第一步；自由的读书的意思就是你有读书的自由，但没有不读书的权利。如果有人不懂再来问我这个问题，我很高兴。到现在也就只你一个人来问，我是乐于解释的。它的另一个深层的含义是，怎样读书，读什么样的书由你自己决定，我上课，你只需听二十分钟，你便可以自由处理时间了，以读书能带来心灵的快乐和愉悦为好；读书是一种艺术，不是一项苦差，也不是一种技术；读书是你的灵魂与另外的灵魂的沟通，是与高尚思想的交流；所以读书是以改变灵魂为先，再表现在行为言语上的优雅；读书也是不分课上课下，课上可读，走路可读，梦中亦可读，无字处读得真义最有价值……

    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

    我悬挂的心，也落下了地。踏实而沉静。

    我的英语成绩也上去了。我的心逐渐沉入书本之中。我虽然不大说话，但我在书中已结交了不少朋友。书中的思想是多么博大精深呀，书中的灵魂也是多么高尚呀。打开书本，我的感情和思维像无处不入的水慢慢渗入书页之中，淡淡的书香也渗入我的心脾；我的灵魂在读书时不再孤独，而是如沐春风，灵魂的触角慢慢的变得灵敏。心灵的愉悦代替寂寞与烦燥……
  
    刘芳华关上黄川云的周记本，从一个封面上写着“寂寞灵魂之绝密档案”的文件袋中抽出一张卡片，上而写着“寂寞灵魂1号”

    黄川云：男。16岁。本镇人，但在云南出生并长大，九年级转来读书。

    3岁，母嫌家贫出走。杳无音讯。

    沉默寡言。疯狂学习。忘记吃饭，忘记睡觉。

    自闭症。和一切同学无交往。

    学习无目的性。

    希以己之努力，出人头地。

   对症教育之方：友情与关爱，理想与事业。
  
    沉思良久，他又从“寂寞灵魂之绝密档案” 抽出第二张卡片，上而写着“寂寞灵魂2号”

    春蓝：男。14岁。云南人。寄宿亲戚家。

    父亲倒插门，受歧视。

    热衷于历史的学习，掌握了唯物辩证法却信奉唯心论。喜作奇谈怪论。

    报复心重。自尊心强。

    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信奉：英雄造就时势，权力决定一切，金钱左右权力。

    缺乏亲情交流，缺乏友谊。

    读书目的：从政。

    已成事实：与师成奸。是原罪、沉沦。需救赎。

    对症教育之方：友情与关爱，事实与理想。

    “寂寞灵魂3号”

    钱如花：女。15岁。

   9岁时腿折断。

    12岁，父母离异。

    13岁，随母到成都，上初中。

    14岁，因不满母再婚，离家出走，流浪街头，在低级酒吧，以唱歌为生。

    15岁，转入本班读书至今。

     15岁，母死，尚不知情。

     寂寞感和受遗弃感强烈。有暴力倾向。爱好文学。及时行乐。性嗜酒。感情用事。

    其母何似玉临死血书预言：

    与父共宿，迷醉成奸。

    打破预言、教育对症之方：

    文学艺术，爱与理想。

    刘芳华又详详细细的回味了何似玉在幼时给他写的诗：

    君如花，希君怜惜；

    泥中玉璧，请君勤拭；

     黄泉彼岸，我本花在；

      他年花开，报君真爱。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最忆牵手无语时，

    时光漫漫柔情长。



      过路少年啊

        匆匆从我家门口经过

        秀面上带着匆忙

        脚步里走出焦急

        携着诗句和理想

        去赶一场没有胜负的考场

        携着你我的两颗心灵

        去赴一场华丽的没有结局的文字婚宴……

  

              刘芳华用红笔在“与父共宿，迷醉成奸”下面打了二横杠。他百思不得其解，钱如花怎么会“与父共宿，迷醉成奸”呢？她现在在班上读书，成绩显著，特别是他这一科——语文，一直稳坐第一把交椅，并且她和她父亲钱裁缝一直不在一起住，几乎没有接触的可能性，怎么会有这样的预言呢？
（未完待续）

刘光荣

[i=s] 本帖最后由 刘光荣 于 2012-5-25 21:19 编辑 [/i]

2、
     学校德育办通知刘芳华，下周星期一剃光头的几个学生要和家长一起接受教育。

    刘芳华在心里也没有埋怨学校，他想如何处分学生是适当的，要能取得“治病救人，惩前毖后”的效果。

    在这种特殊的时候，他用2小时，对这件事，前前后后拉通思考，在思想上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平时，施行是和风细雨式的教育，这次因为外力的界入，因为本身的急躁，也因为学生本身存在一些问题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也还有其它方面的原因，造成问题的激化。他现在考虑的不是班上扣分的问题，而是如何教育学生的问题，如何平衡学校的批评处分与学生的心理接受的问题，如何采用何种方式教育对学生的发展最为有益的问题。

    星期一学生和家长都到校了，在全校朝会上，领导对学生提出了批评。最后，是一位分管教学和初三工作的长期打牌的长输的舒副校长又对此事作了总结性的发言，除了一些人身攻击的言论之外，还附带有严肃处理或将默退的意见（具体言语在此略去）。大意是这几个东西不是东西，入他仙人板板，太调皮了，学校要想办法赶出去，我们是教听话的学生，不是教调皮捣蛋的。刘芳华也和学生一起站在主席台下默默的听着，心里听着也不是滋味。他在之前已和舒副校长据理力争了大半天，就是不让学生公开站在全校师生大会上检讨，可以批评，具体教育由班主任实施，不能开除。舒副校长也很气愤所以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就开骂。

    朝会后，学生和家长一起到德育办，二位德育主任和刘芳华再一次对他们四人进行了教育和批评，批评很严厉，但很中肯，米火儿母子当场就哭了，场面很感人。最后，王主任要求学生再回家接受教育，星期三回校接受学校处理（因为米火儿和冯一天报名参加了县运会，训练正在日程上）。

    刘芳华将学生和家长送到校门口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们心里还有不有什么问题？要接受学校领导的批评教育，因为你们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一定谦虚接受，心里一定要平和，不要出什么乱子。”

    几个学生都流出了眼泪，露出了依依不舍的神情。一位家长说：“看，刘老师对你们多好，你们一定要改正，一定要好好学习。”米火儿的妈妈再一次哭了。

    这时刘芳华想起年少轻狂的时光,真是转瞬即逝，“在长长的一生里，为什么，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是多么希望他们能尽快改正错误，尽快返校读书。

     这时他想起台湾女诗人席慕容的一首诗来:


给黄金少年







    （一群刚上国中的少年排队走过，领队说停，每个人就惶惶然站在我对面的十字街头。

    头发已经是一样的模式了，相似得不能再相似。身上穿的衣服也完全相同，甚至学号绣的宽窄也有讲究。他们都很沉默，因为按规定在队伍中是不可以开口。）

     我不知道

    为什么我要流下泪来

    这里会有我的孩子吗


    如果真有   请你告诉我

    那个昨天还有着狡黠的笑容

    说话像上寓言与诗篇的孩子

    那个像小树一样  像流泉一样

    在我眼前奔跑着长大了的孩子啊

    到什么地方去了

     整个下午,刘芳华的脑中始终是这几个学生离校时蹒跚的背影;学生的,米火儿的母亲的大滴大滴的眼泪始终在我眼前不停流下,刘芳华心里很不踏实.在下午放学的时候,分别打电话给他们家中，对他们进行了安慰，特别是米火儿的母亲，听说她一回家就卧床不起，中午饭也不吃，就劝她说：“不要着急，只要米火儿改了，还要转来读书的，只有这样，对他的教育他自己的印象才深刻，他才记得住，重要的是对他本人的教育，你着急也没有用。”四位同学也在电话里表示了感激，说一定理解老师和学校的良苦用心。

    “在奔驰的岁月里,希望我们都记得我们师生的共同努力,共同的奋斗和共同的理想.”

     星期三, 赖鸿飞、米火儿、张炉子三人转来再次接受学校的教育,分别交了检讨书和保证书。米火儿、张炉子在全班同学面前作了很正式的检讨和保证，王主任也在班上作了重要讲话，对大家作了一些启发教育和要求。刘芳华只说了一句话：“虽然我们班每一个人都是很优秀的，但每个人要从这件事吸取教训，写在周记上，下周交给我。”二人面临下周在全校师生面前接受学校正式的警告处分。

    米火儿的妈妈这次反映了赖鸿飞在假期骑摩托搭乘他人的情况，学校领导和刘芳华都要求他不要去骑摩托了，这样不安全，他的叔叔赖老师也劝他爷爷“把车钥匙跟他收了”。还因赖鸿飞本人思想认识不到位，所以他要再一次回家接受家庭教育。他的父母在班上开完亲情交流会就到深圳去了，所以没在家，是他的爷爷到学校来的。刘芳华看他的爷爷很着急，站着都要晕倒了一样，就请他坐一下，休息一下，对他进行了口头的安慰。中午，也打电话对他们的情况进行了了解，再一次对他爷爷进行了安慰，同时要求赖鸿飞：“在家里面注意复习功课，不要乱走动，不要把爷爷急着了，在家要做一个乖乖的孩子，争取早日到校。”

    分管教学的舒副校长在九年级学生会上公开批评了冯一天、米火儿、张炉子三人（省略100字）。

     2009年11月15日，星期天，下午，2点钟。陡闻“赖鸿飞骑摩托车，在塘镇和一辆小车相撞，造成左下肢粉碎性骨折……”的消息，刘芳华的心一阵麻木，大脑轰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学生被车撞坏了！怎么会呢？怎么会！”他多么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他在情感上根本不能接受这一个突然的消息。他拨通了赖鸿飞家里的电话，但传来的是无人接的盲音，在“嘟嘟” “嘟嘟”的盲音声中，他的泪水，是静静的流下来了。

     晚上十点，检查了学生的晚睡后，刘芳华回到家，看见桌子上还有儿子做了的作业，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妈妈，给我检查一下。”

     他知道儿子的妈妈打麻将还没回家。他把作业匆匆看了一遍，放在儿子的书包里。然后看到儿子合衣、倒在床上睡着了，鞋子也没有脱，娇嫩的脸蛋，很香甜，均匀的呼吸，有节奏。刘芳华帮儿子脱了衣服和鞋子。

    儿子在梦中抱着他喊：“妈妈，不要去打麻将了。”他只好说：“儿子，乖乖，睡觉了，妈妈明天不打麻将了，回来陪娃娃。”

    儿子又睡去了。他在儿子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个。

    他看妻子还没回家，就打开电脑，又在上面写道：

    大自然是神奇的。

    我曾经那样的沉醉于其中。

    我曾那样的羡慕鱼儿的自由自在。我曾站在琼江河畔，看樱花树把大朵大朵的淡红的、淡白的、绯红的樱花乱糟糟撒在河面上，鱼儿就用头顶着樱花在河中乱跑，每一只鱼都唱着一首快乐的歌，每一朵樱花都带着一个美好的梦想，从水面流走。

    我曾那样的羡慕白云的流动变化。我曾站在空旷的原野之上、高远的天宇之下，看白云朵朵，不停变幻，从西往东，一路翻滚，奔走而去。

     曾经那样羡慕一个叫林逋的人。那一个又叫林和靖的人，虽然他远在宋朝，但时代不是问题。只有他才能成为我的真正的朋友，他是真正的无欲无求，终身未娶，隐居杭州西湖孤山，植梅养鹤，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人称梅妻鹤子。写有名句：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梅花的稀疏的枝影，横斜在清浅的水面上。暗放的香气，轻轻地浮荡在昏黄的月光下。

    月下梅花，疏影暗香，是何等清逸雅致的画面！

     大自然是如此让我感伤，这迷人的感伤！河水、游鱼、水藻、乱石、杂草、繁花、树林、蓝天、流云、白日，每一样东西都纷繁的吸引了我的眼睛，引我进入无限的遐思。我的身体渐渐放松，全部融入大自然之中，感受它神奇的奥秘，哦，伟大的神啊！人类在你面前是多么自私和渺小，你把一切都呈现出来，让人们来感悟，各人有各人的收获，而只有人，懂得把自己包裹起来，美其名曰自我保护，于是世上出现了虚伪和欺骗这两个词。只有大自然它是不需要伪装的，只是无限的给予！

    大自然让我沉迷，现实是多么残酷无情，而个人的力量又是多么微不足道！

    他写到这里，就停一下来，静静的看着电脑屏幕，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个人是多么渺小！

     刘芳华关掉电脑后，又看黄川云的周记，他已经把看学生的周记当作一种了解班级情况的一个途径：

     学习方法的改进，让我尝到了甜头。

    刘老师说，学无定法，问你的心灵。你感兴趣的知识你不去刻意的记就会掌握，你不感兴趣的知识，并不一定要记住，你只要在典籍中能查到。这就是学习和记忆的选择性。

      大家称我为傻子，读书的傻子。然而，我却沉入到灵魂的交流中去了，是那一种无语的交谈。每一天我都进入到不同的灵魂中去，每一个都有不同的思想，带我进入不同的境界中去。今天，我看书，如往常一样，我的灵魂进入淡淡的书墨香中去了，思维的触角也灵敏了。突然有一个声音在问我，你为什么读书？我抬头向四周打望，没有人对我说话，我又仔细的看书，书中也没有这一行字。书上的字是“白昼之光，岂知夜色之深”（尼采语）。你为什么读书？这个问题又在我脑中出现了一次。我知道了原来这是我内心发出的声音：

    你为什么读书？

    我的心灵在问。

     也许是对于同学们的嘲笑，我的心灵自发的思考，并没有经过我的大脑，但心灵在问我：你为什么读书？

      如果是春蓝来回答，他一定会说，我们是为权力和金钱读书。我想如果我们读书是为了权力和金钱的话，那我们活着也是为权力和金钱。我们得到了权力和金钱，又是为什么。春蓝一定会答：控制他人和世界。哦，我想起刘老师说过的一句话：问你的心灵。一切问题请问你自己的心灵！

    我问自己：我为什么读书？我为什么活着？
  
       刘芳华关上黄川云的周记本，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他又从一个封面上写着“寂寞灵魂之绝密档案”的文件袋中抽出一张卡片，上而写着“寂寞灵魂4号”
     赖鸿飞：

     男。16岁。本镇人。

    刚出生，父母双双外出打工还帐，由婆婆一手带大。

    7岁时，婆婆因为长期的哮喘病，支气管炎，肺气肿已让她熬不住了，长期的农活劳作又使她患上了风湿病，她一病不起。

    8岁时，和他感情最好的大表姐受她堂哥奸污。

    15岁时，大表姐不甘折磨而死。

    16岁时，腿在车祸中折断一条。

    好玩。喜欢和一批调皮生在一起。重义气。有正义感。

    性格固执。报复性强。爱打游戏。留长发。剃光头。有逃学记录。

     性冲动强。心里有阴影。有罪恶感。

     愤世嫉俗。对社会有抵触。对权威有怀疑精神。

    学习无明确的目的，过一天算一天。

     对症教育之方：友情。引导其正确感知和分析各种感情（友谊，亲情，爱情，无爱的性的冲动）。引发兴趣，树立目标（加入长篇叙事史诗《永远的传说》的创作。漂流琼江河，收集各种民谣山歌、民间典故和故事传说）。情感交流。

     这时，睡意渐浓，刘芳华便收好档案，上床睡觉。

     突然，床头上一阵敲击声把刘芳华惊醒。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难道是打劫？我又没有钱。

     他慢慢转过头，原来是妻子。他的心才慢慢平息下来。

     “拿钱来。”她说，“今天，罐头厂的陈哥过生日，我们吃了饭，又要去唱歌，唱完歌，可能还要打点小牌。虽然我们都下岗了，但厂子还在，感情还在。今天下午我身上的钱全部输光了。我知道你也没有钱了。但你必须去借，虽然我是打牌的人，借不到。但你是金字招牌，你行。如果你不去借，你今晚休想睡安稳觉。”说完她把手中明晃晃的菜刀又晃动了两下。

     刘芳华头就痛了。遇上强盗他还不怕，可是遇上这悍妻，他真的是没有办法。这么多年以来，可谓是知已知彼了。他还算一个文化人，是要脸面的，而她却只能算一个二杆子，死不要命。

    刘芳华说，我饭还没吃，你把钱输光了，酒足饭饱，回来又要我去借钱。

    只这一次吧。

    刘芳华想，这已是很多次了，也决不是最后一次。

    当你在睡熟之后，有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在床头上乱砍，你怕不怕？

刘光荣

3、
     我坐在座位上，听着妈妈在讲台上讲，我将头抬得很高，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妈妈微胖的身体，慈祥而温和，脸是总带着笑意，在她后面，是我们天天见面的那一张漆黑的黑板。我就那样笔直坐着，一动不动。

     这就是刘老师组织的家长与学生面对面的亲情交流会。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听吧，就像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在说无聊的话，听吧，看他们能讲出什么样动听的话来，演出什么样感人的戏来。当一个十五年面都不和你见的人，他说他爱你，你相不相信？当一个不管你的死活、不管你内心的寂寞与孤独的人，他说他是多么爱你呀，你相不相信？

    爸爸在前一会已经在台上讲了，他说，外面打工又苦又累，又没知识，希望我认真读书，免得今后像他那样受苦受累。

    我一直就那样笔直坐着，一动不动。我想，你知识少就回来学啥，关我什么事。

    爸爸讲完了，大家都在鼓掌，只有我没有。

    妈妈上台了，大家也鼓掌，也只有我没有鼓掌。

    钱如花轻轻摇了摇我的臂膀，我一点也没有理睬。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要我好好的听。我将头抬得很高，眼睛睁得大大的，腰杆挺得笔直的，一动不动。听吧，听一个无关的人在那里闲聊吧。

    钱如花朝后面的同学作了个苦笑的面容，就把手从我膀子放了下去。

    妈妈正讲到：“……我有时半夜两三点钟就睡不着觉了。起床一个人在屋里坐着，想我的儿子，想他从小由爷爷带大，我和他爸爸外出打工挣钱，我们内心愧疚，哪个父母又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嘛，想弥补失去的亲情，对他好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只希望他认真读书……”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外流出来。

     我觉得教室里很静，很静，有些不坚强的女生就开始哭了，太不坚强了，女生就是女生呀。我在心里笑，都是骗人的，妈妈说的一切都是骗人的，骗得这些女生都哭了，我是男子汉，我不哭。我想，我心中的仇恨太深了，像铁一样，像钢一样，铸造在身体里，深入骨髓，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是不会融化的。

    我还是那样坐着，将头抬得很高，眼睛睁得大大的，腰杆挺得笔直的，一动不动。只是我把牙关咬得紧紧的，对自己说你要坚强，你是男子汉，男子汉是流血不流泪的。这时，钱如花，又用手碰了碰我的手臂，她递了一张手帕给我，轻轻说：你擦一擦脸吧。

    我看她已是泪流满面，梨花带雨，芙蓉出水，荷花沾露，说不出的楚楚动人，让人怜惜。她再碰了碰我，说，你擦一擦脸吧，你满脸是泪，像个花脸猫猫一样。

    我接过手帕，低头，见课桌上已湿了一大片，我还不相信是自己的泪水，伸手一摸，脸上是湿湿的，我说，赖鸿飞，你太没有出息了，这样子就流泪了，像个什么男子汉嘛。我用手帕擦干泪水，拚命忍住再要流出来的新的泪水。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赖鸿飞，你要忍住，妈妈说的话完全是骗人的！这时，我的耳朵里传来的是“……我在外面想我的儿子，想得我的心都痛了……”

     我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出着气，我的胸膛也在剧烈的起伏着。我的眼前闪过这十五年的风风雨雨，在烈日暴雨下的劳作，婆婆最终卧病在床，我在门槛上的无尽期盼，大表姐的受辱、眼泪及死亡，刘芳华对我的教育，钱如花对我的关心，有仇有恨，有情有爱，这一切放在我的心中，缠成一团，越裹越大，像一团坚冰，撑得我心痛。这时，我听见这一团坚冰“喀嚓”一声，慢慢融化了。我已阻止不了了，我的感情的潮水像洪流一下子缺堤了，要将我整个淹没一般。我将头迅速的埋在桌子上。我一只手紧紧捏着钱如花给我的手帕，另一只手，狠狠的抓着桌子，以稳住自己的身体。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什么也听不见了，我的脑子里只回荡着妈妈的几句话：“……我有时半夜两三点钟就睡不着觉了。起床一个人在屋里坐着，想我的儿子……我在外面想我的儿子，想得我的心都痛了……天下又有那一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儿子的，不爱自己的儿子的……”

     我将钱如花的手帕狠狠拽在手中，却用衣角来擦眼泪，我害怕把手帕打脏了，却不知早就让泪水泡涨了。

    我不知道一个男儿的我，怎么那么多的泪水，擦了又流出来了，擦了又流出来了。

    我听见妈妈在讲台上喊我的名字：“赖鸿飞，你抬起头来。”

    我把头抬起来，任泪水恣意的流着，也不去擦了。

    我看见妈妈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了。我感到头非常热，血液直往我脑上涌动，身体轻飘飘的，我突然站起来喊了一声：

     “妈妈！”

     喊了之后，我跑到讲台前，泪流满面，我对着爸爸妈妈鞠了一躬，喊了一声“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紧紧把我抱住，也是泪流满面。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有的站着拍，有和坐着拍，但都眼中都含着泪水。掌声经久不息。

    我在心里想：一定要改正错误，认真学习，要像黄川云和钱如花一样，做刘老师的好学生！

    然后，就是送爸爸妈妈走，我说，放心吧，妈妈，我会认真学习的，我不调皮了，我一定听刘老师的话。

    妈妈又哭了。她说，你和你爸爸，我都不知道跟谁好，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丈夫，都离不开我。

         我说，妈妈，你放心去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小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在再也不怕了。

        看着妈妈微胖的身躯和斑白的鬓角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的不听话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晚自习，我、冯一天、米火儿和张炉子在刘老师的办公室。刘老师正在和我们交流思想。他说，你们剃光头肯定是错误的，但翻围墙出校去玩耍就更不对了，今后要杜绝。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你们班剃光头那几个人，你管不管得下来，管不下来，干脆就开除了。”我隔刘老师近，电话的内容就听到了一些。可能是那个打牌长输的舒副校长吧。

        刘老师又和我们谈了一会心，我们每个人都表示了要认真读书、痛改前非。他又说，也不是要你们一天到黑都读书，在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要有自己的特长和爱好，在打好基础的同时要有专攻等等。然后，就叫我们四人回教室了。

        我走在后面，又悄悄转去问刘老师，我们还读不读得成书。

       刘老师问我，你听到电话内容了的啥？

       我说，嗯。

       他说，是分管全校的教学工作和初三毕业班全面工作的舒副校长找来的，你不要去跟另外的人宣扬。我又答嗯。他又问我，你想不想读书？我回答，现在我最想读书了。

        他说，我和学校领导商量一下，处分是必要的，但尽量把对你们的处分控制在最小，我也要保护你们读书的权利，任何人想要剥夺你们这个受教育的权利都是不行的。我看刘老师说得斩钉截铁的，他的牙帮咬得很紧，一说一鼓。

        我这个时候是多么害怕失去读书的机会呀，我是多么想认真的读一读书哟！只有学得了知识，今后才有好的出路。这是我爸爸在讲台上说的。只有学得了知识，才能和钱如花一起探讨文学上的问题。只有学得了知识，才能让自己充实……

        我想，刘老师顶不顶得住学校的压力？雪儿姑娘有一次在班上说，刘老师是四怕老师：在家怕老婆，在校怕学校领导，在班怕学生，在办公室怕同志，身边的人他都怕完了。

        钱如花为这事和雪儿闹翻了，吵了一架，从此二人的关系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雪儿也是非常后悔的，这么一个要好的朋友，心里有了芥蒂。雪儿为这事儿，哭鼻子了，钱如花说我就听不惯那个说刘老师的坏话，这么好的老师，还有人说七道八的。雪儿说，我再也不说了，行不行嘛？钱如花说那是你嘴皮子痒呀，要乱说！雪儿说，就是怪我嘴皮了痒才乱说的，钱大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这回吧，我们还是同床共枕的姐妹都嘛。钱如花这才露出一丝微笑来。

        也许是上天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吧，不想读书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喊我读书，正想读书的时候却马上又有失去读书的机会的可能。

        我到了教室，认真的看起书来，我要向黄川云同学学习。我从没有看到他休息过，一天都是一本书拿在手上，我觉得好多科有些问题他比科任老师还行一些，再难的题在他的手三下五除二、一会就解决了。

        早晨，我们四人收起书回家反思几天。我收好书，走出教室，我回头去看，黄川云和钱如花听老师讲课，是听得那么认真，我是多么想继续在教室上课呀，我刚认识到时间是宝贵的，学习是要争分夺秒的。我没有认识到还好，现在认识到了，浪费时间，我内心是多么痛苦。

        刘老师把我们送到学校门口，家长在那儿接我们。刘老师说，你们回家要认真看书，要好好反省，过几天还是要转来读书的。

       我回答得最快，好，好，认真学习，早点转来读书。那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到过那一间令我亲切而又难忘的教室了！

（未完待续）

刘光荣

4、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想：此后我的人生将是崭新的人生，奋斗不息的人生，一路高歌的人生；此后的我将是崭新的我，奋发向上的我，知道感恩的我，拥有幸福的我。我将抛弃所有的仇恨，和由仇恨所引起的颓废，我将不再一天总是反叛、总是与人过不去、总是与老师吹胡子瞪眼、总是去侵犯他人。我想我也要去帮助他人，像钱如花一样做一个助人为乐的人，像黄川云一样做一个认真学习的人，像刘芳华一样做一个有知识有学问的人。

      我想起刘芳华说的那几句话：

      “你们回家要认真看书，要好好反省，过几天还是要转来读书的。”

      我就笑了，心想，只要把这次难关过了，我就是一个好学生，我再也不会去犯错误了。

       我甚至在心里发誓：再也不去犯错误了！

      爷爷看我边走边笑，就说，哦，你调了皮，回家反省、接受家庭教育，你以为是玩啥，你还这么高兴？

      我说，爷爷，我今后要认真读书了，长大要做有出息的人，至少要比爸爸好，不会让一家人都城出去打工，我今后挣钱跟你们用。

      爷爷说，嗫，鸿飞还懂事了也，我一定跟你奶奶说，让你奶奶也高兴高兴。

      我看见河边的鱼儿出水来透气，我对着鱼儿喊声，亲爱的小鱼，你早！我看见太阳要出未出，已有道道金光闪耀，我说，伟大的太阳，你好！我看脚下的小路，时而弯曲，时而笔直，时而起伏，时而平坦，我对小路问，路呀，你究竟要走到何方？

      空中回荡着我的回音：你早——你早——你好——你好——走到何方？——走到何方？——

      我想，此后的路也许还会遇到很多坎坷，我的人生也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我。这又何妨呢？走过冬天就会有春天，走过坎坷就是坦途，在坎坷的路上要防跌倒，在平坦的路上要防着麻木，只要播种，勤劳耕作，就会有所收获。

      我把英语书拿出来，边走边记单词。脑子记得有点昏了，又把语文书拿出来，边走边背文言文，如此反复几次，就回到家里了。

      我在家的三天是认真读书的三天。早晨把当天要完成的学习任务制订出来，平时劳动时就把英语单词写在纸条上，放在裤包里，一有空就拿出来，走路念念有词，上厕所念念有词。

       整天嘴里念念有词，奶奶用手来摸我的额头，她问：“鸿飞，这几天你咋个了，又没发高烧，怎么一天打糊乱说，叽哩咕噜的，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说：“奶奶，我在背英语单词，我好好的哩。”奶奶说：“这下子乖孙还懂事了耶。”

       还有一次，傍晚，我在读“good-evening”即英语的“晚上好”，张大爷以为我是在和他说话，他问我：“你估到我屋里干啥？哦，晚上，你来吓我唆？”我给他解释道：“我是说的英语，估到你屋里，good-evening，就是晚上好的意思，我是说，张大爷，你老人家，晚上好。”张大爷高兴的说：“这下赖鸿飞还懂礼貌了，晚上也要向人问好，说的还是外国人说的话，读了书就是不一样啊。”

      晚上，我就读一些文学名著和诗，我要奋起直追，要赶上钱如花，甚至黄川云，我要扩大自己在文学上的知识面。在不知不觉中，我沉醉于情节的曲折感人，艺术的美妙神奇，我此时才明白钱如花和刘芳华二人一唱一和，是那么有劲有趣，个中原因，其实是这么简单，要身临其境才能明白。渐至深夜我还在读书，已忘记了时间。雄鸡三唱，夜深露重，瞌睡和凉风一起袭来，我脸枕着书，手握着钱如花的手帕，在黑暗中沉沉酣眠。

      梦中，我和钱如花一起背着一个盖过头顶的大帆布包，划一叶竹排，在琼江河上漂流，忽然一个河堤出现了，我手忙脚乱的，如腾云驾雾落下水去。竹排一落定，我一看，不见了钱如花，我喊：钱如花，钱如花，泪水顷刻充满了我的双眼……

      睁开眼来，一缕天光照在我头下的书上。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满屋的手帕味道和书香飘散。

      星期三, 我、米火儿、张炉子三人回校再次接受学校的教育,分别交了检讨书和保证书。

      米火儿的妈妈反映了我在假期骑摩托搭乘他人的情况。她跟学校领导和刘老师说，孩子家家的，骑一个摩托车，搭乘了三个人，有男有女，满满的一车，看着就害怕，摔着了怎么办？还是中学生！

       学校领导和刘芳华都要求我不要去骑摩托了，这样不安全，我的叔叔赖老师也劝爷爷“把车钥匙跟他收了”。还因我本人思想认识不到位，所以被要求再一次回家接受家庭教育。

      刘老师扶爷爷到他寝室去休息了，因为爷爷心里很难受，走路都摇摇欲坠的了。

       我心里也很难受。我只想说那是以往的事，我现在确实想要改正了，真的，尊敬的学校领导，亲爱的刘老师，我是真真的要改正了，请你们相信我吧。我看刘老师一下子就沉默了，我知道他也不好受。我跟着刘芳华和爷爷慢慢的走出德育办公室。

      我站在操场上，看着高大的教学楼，一共六层，每层都张贴着金光闪闪的大字。

      六楼上的字是，“校训：明德至善，明理至真”。

      五楼上的字是，“校风：修身求索，诚信笃行”。

       四楼上的字是，“教风：博学善教，严谨爱生”。

      三楼上的字是，“学风：乐学善思，文明守纪”。

      二楼上的字是，“办学理念：培养健全人格，成就美好人生”。

       一楼上的字是，“德育工作主题：争做模范中学生”和“体育工作主题：扬体育精神，育阳光少年”。

       办公综合楼高两层，一共有八楼。最上面写着：“琼江中学”四个溜金大字，闪闪发光，很远都看得到。下面一点写着，“办学目标：创办特色教育，打造精品学校”。综合楼的前面墙壁上是两幅浮雕，面对综合楼，左边是陶行知，下面写着一行字：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右边是孔子，下面也写着一行字：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综合楼前面是宽大的舞台。

      校园四周都是花台，花台里长满绿草鲜花，按一定的间距，也长满了挺拔的大树。

      我的头也是昏昏的，但当我看着校园的时候头脑平静下来了，心里也很沉静。不知为什么我想把校园的一切印入脑海里，生怕漏脱一分一毫。这时，我觉得校园是如此美丽，如此让我留恋，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砖一瓦都是如此亮丽，如此富有感情，它们仿佛在对我说：“赖鸿飞，平时叫你听话，认真学习，你偏要调皮，要去剃光头，要去驾驶摩托车，现在要认真吸取教训，改正好了才能到学校来。”

       我忍不住一个人自言自语：“我已经改了都嘛，请你们相信我我今后一定要认真读书了。”

      突然，我看见钱如花和一些同学在舞台上玩耍，她笑颜如花，还不时的做了几个跳舞的动作。我多么想过去和她说一说话，但我的脚像灌满铅一样沉重，走不动半步。我心想，有什么跟她说呢？我这样一个调皮的学生。而她是一位品学皆优的学生，深得老师的宠爱，至少在我心中是这么认为的。在我脑里突然有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这一次不跟她说清楚今后就没有机会了。我将头甩了甩，心想，怎么会呢？我还要转来读书的。

      我的心怦怦的跳动起来了，我看见她正向我这里跑过来，她肯定是看着我了。

      她过来了，带着如花的笑颜，带着青春的活力。她问我咋不到教室去呢？一个人在这里哭鼻子，并又递了一条手巾给我。伸手一摸，脸上硬是有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我已哭过！我顿时脸红了，说，上回的还没有还你。她说，给你，你不要我亲自给你擦吧。

      我解释了原因。她说，没有关系的，你争取早点转来读书，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想对她说，我喜欢你。但是她已笑着，面朝我笑着，并后退着，对我说，我等你，早点转来。她越退越远，说着，我等你，早点转来。
（未完待续）

刘光荣

6、
        在回家的路上，我发觉爷爷确实老了，走路老态龙钟，蹒跚而行。

      我跟在后面慢慢的走，他没有话，我也没有话。

      都慢慢腾腾的走。

      我无聊，就把左手手掌拿来观看。听钱如花说，每个人的掌心，都有自己独特的纹路，这些纹路代表一个人的命运。

      我的掌纹很乱，就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我突然明白了过去的一些错误。过去的固执。和过去刻骨铭心的仇恨。

      心里没有悲哀，没有欢乐。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刘芳华的话“真理、艺术、思想、自由和光明”像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但我始终抓不住，抓不住他所给予的光明，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虚幻空无。钱如花像一颗慧星划过我生命的天空，我只能看见她发着余光的灿烂美丽的尾巴，虽艳丽却短暂。

      我看见河边的鱼儿在水中呆呆的发愣，阳光在头顶发出惨白的光来，脚下的路是如此漫长，也不知它最终通向何方？我想要张口大呼，却只在心里呻吟了一下，我的路究竟应怎样走，我理想的世界你到底在哪里？

      我的眼里却饱含了莫明其妙的泪水。我不知道自称男子汉的我现在为什么动不动就是泪流满面？

      我拿出钱如花给我手帕，上面有洁白的莲花，那香远益清、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莲花。

      我并没有用这手帕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只是把手帕张开，看一颗一颗大大的泪珠从我眼中倾城而出，滴在圣洁莲花的中心。看泪珠刚滴在莲花上有一瞬间的停顿凝固，晶莹剔透，惨白的阳光经过它，便发出五彩缤纷的光线来，又一瞬间便四散开去了，像一个幻梦瞬间破灭。

      是不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回到家，爷爷饭也不吃就上坡去干农活儿去了。

      我心里充满无奈。

      我坐在婆婆床边。婆婆越来越瘦，瘦如干柴，脸越来越小，只有一般人的手掌大小了。

      她问我：“：鸿飞，你不是今天去读书了吗？怎么又转来了呢？”

      我说：“下周再去读了。婆婆，我给你烧水洗个澡，再把床收拾一下。”

      看着婆婆身上睡得东烂一块，西烂一块。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竟会让人受这种苦。我知道婆婆心里的苦比我多得多，没有自由可能还甚于身体的痛苦。但是，她没有说出口来，她只对我说，鸿飞，只要你听老师的话了、学习进步了，我的伤口的疼痛就要减轻，慢慢的就不痛了，婆婆的病就会慢慢的好起来。原先我还是很相信的，我说婆婆那我一定认真读书，让你早点好起来，谁知到了学校就忘了自己的话。现在，我已知道她是想让我认真读书，让我成为一个听话的好孩子。我在心里说，我会努力的，婆婆，但可能我永远做不了您心中的好孩子了。因为这次回家接受家庭教育，心里一直是怪怪的，有时，人也是恍恍惚惚的，还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给婆婆洗了澡，把床也收拾好了。一个人的命运是什么决定的？就如婆婆后半生卧床不起，是由什么决定的？我看着左手手掌的乱纹，掌纹能预示一个人的命运吗？我的心绪像掌上的乱纹一样，混乱极了，没有一点头绪。

      我走出家门。不知不觉竟走了许多路程，来到大表姐的坟前了。

      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命运呢？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大表姐竟死得这么年轻，给她结婚送亲就成了天人永别！那亦是最后一次看着她了！

      我把在来路采摘的小花放在她的坟前。跪在坟前，长久没有起来。欢愉与笑声已成往事。面对的是冰冷的泥土。

      悠悠往事已逝，伤心只待追忆。我会用我一生的时光来回味我儿时的笑声和欢快。

      坟上无名的野花无语摇曳。它只在坟上无语的叹息。在叹息声中寂寞的开放。在开放中发出淡淡的清香。在淡淡清香里有它生命的顽强与卑微。

      我低头看见胸前挂着的平安符，只觉得风中传来缥缈的歌声：


“鸡啼声里梳红妆，

柔弱女子欲断肠。

人世几多伤心事，

新嫁房里烛泪淌。”


       我的视线不知不觉的模糊了，朦胧中只觉一个女子“红纱摇曳，黑发波动，眼神流转，朱唇翕微，鼻息可闻，心儿可听”，她的眼泪“嘀嗒嘀嗒掉在我的脸上”。我伸手一摸，脸上是湿的，不知是她流的泪水还是我自己流的泪水？只见她轻启歌喉，唱道：


“长夜对残烛，

万千情思苦

情缘几多误，

只盼我如故。”


       我还依旧在，只是唱歌的人已不在了，为什么会变成黄土一抔？过去的欢笑和泪水却还那么实在，就在我的身边，不曾离开分毫。

       刘芳华，钱如花和所谓的““真理、艺术、思想、自由、光明” 统统远去了，我脑中只大表姐的音容笑貌。是那么实在。好像就在我身边，不曾消失一分一秒。

       我也不知道我怎样又来到了塘镇虫厂小学外面，这是我小学时的母校，虽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但在其中做过的荒唐事还是不少的。

       街道的另一面是一个很大的游乐场，记得小学逃学时，我常在里面打游戏。外面是游戏厅，里面有歌厅、舞厅、赌场等。

      这个游乐场出名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杀案。

       一个小青年长期在里面打游戏，输了很多的钱。那一次又输光了，就跟老板借，老板没有借，发生了嘴角争吵。老板就打电话叫看场子的人来维持秩序。看场子的人一到，就又发生了抓扯。先是小青年被强力驱逐出游乐场了，后来他又转来，拿刀把老板一家三口都杀了，再去自首。他在交代时说，我输了那么多的钱，借一点钱都不行，老板施了诈。

        停业了一段时间，现在看样子又有人接着开业了。人就是这样，都是为了赚钱，如我的父母，反正是要出去打工挣钱的。说是为生活所迫，无路可走，只有挣钱了。不知他们是为了快乐才去挣钱吗，还是有很多钱才会快乐？如果是为了快乐才去挣钱，我想不如先自己快乐一阵，再少挣一点钱，不是也快乐过么？这个游乐场的老板不是为了钱一家三口就丧命了么？

        我听见里面传出声音来，很热闹。

        我的心头一热，不禁想要去玩一玩。

       转进大门，里面是一张特大的绿色布幔遮蔽了整个入口。里面传出更大的声音来，有游戏机的轰鸣声，飞机被摧毁坠落的声音，炸弹爆炸的声音，脚踏地的繁杂的声音。

       突然，女子的尖叫声传进了我的耳里，这声音听在耳里，特别的熟悉。我心里充满好奇，怎么在这个地方还有这么熟悉的声音呢？

       我伸手拉开布幔，进去了。

        挨门口的第一台游戏机是空着的。第二台站着一位非常时尚的少女：直发。短马甲。露脐。短马裤。长凉靴。身材修长。皮肤白里透红，有光泽度，所以看上去很亮。她全身都在动。两手握着游戏机上的手柄，上下左右不停晃动，身体也随之晃动。上身时而俯下，时而抬起，她的双峰也是那么活泼，比身体更活跃。其次是头的活泼，除了随着身体而晃动外，还左顾右盼，情态万千，不时看看其它人的游戏情况，喊着某人的绰号。

      最灵活的还是要数她的眼睛了，不大不小，只觉是生得最好，只瞬间一瞥，便好像知道了全室的情况，就大声的笑着、说着某某人怎么怎么样。

      她突然尖叫一声，正好和开始的那一声一模一样。在尖叫的前半刻，她的眼光是落在屏幕上的，后半刻，也不知她是故意，或者是无意，头发轻轻扬起，眼光也随之向我转过来，仿佛要穿过我的身体，投向远方。

      我的呼吸硬是生生的停顿了一刻。

       而她的眼光就在这一刻，落在了我的脸上。

      无尽空虚。带着某种神秘。还有一种烧灼而热烈的欲望的眼光。

        这眼光的主人就是我的小学同学，六年级就开始交男朋友，后又自动退学，我曾在七年级时在寝室里学她激情的叫声，后被刘芳华狠狠的批评了一顿，走了半夜的操场。

       她的名字叫马丽。

（未完待续）

刘光荣

因为第六章的内容无法上传，所以连载要间隙一段时间，向读者致歉

砚城墨工

品读中~~~~~~~~~~~

郭应国

经典小说，收藏，待会慢慢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