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枫香驿中看自然美与想象美

纪开芹

　　从枫香驿中看自然美与想象美
　　
　　一读再读祝凤鸣先生的《枫香驿》，一再获得美的体验与想象。祝凤鸣先生的这首诗用淡淡的哀愁俘虏我的感情，让我的灵魂在诗歌的意境中栖息。
　　全诗一共四十行，没有曲折拗口的晦涩长句，整首诗以最平凡的枫香驿为背景，表现枫香驿上暗涌的情感或波澜不惊。在这种背景下，诗人没有写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建构了一些纯净的，为诗人情之独钟的美丽意象。少年的我，红色的叶子，农家姑娘，冬天的雪花，得得马蹄……字字句句，一点一滴都浸润着诗人天然安静的情怀，浸润着诗人万千柔情及其脆弱轻灵的气质，浸润着诗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乡土气息。这些意象或远在天涯，或近在咫尺，但都具有微微疼痛感。它们是诗人纤细感情的游走，是诗人来自心灵的低音，丝丝缕缕，总关乎诗人对故乡枫香驿的眷恋以及对外部世界的向往。青春转瞬即逝，早已久远的儿时的梦固然难以忘怀，但人世间的失落和惆怅更在诗人心中荡漾着喟叹而轻启诗行了。
　　于枫香驿中寻求诗意的，是诗人。
　　于枫香驿中寻求自然美和想象美的，也是诗人。
　　于枫香驿中寻求美感享受的，是我。
　　我想，用“情人眼底出西施”来观照祝凤鸣先生的诗作，是恰到好处的。“情人眼底出西施”一则是因为“西施”确实漂亮，这种漂亮是客观存在的，二则是源于一种爱，在“情人”眼中，“丑”也被美化了。在《朱光潜谈美》一书中，朱光潜老先生用这句话来形容自然和美的关系。我姑且套用来分析“枫香驿”和诗人的关系吧！
　　《枫香驿》这首诗，最先给人的感觉便是自然美。诗句清新自然，如信手拈来，随意而为。好似陶渊明《饮酒》中所写：“悠然见南山”，这种不经意而获取的美感是自然的，没有修饰的成分。就好像天上的星星，地上的野花，山涧的清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秋天来了红色的叶子落满路面……随后是冬天，飘雪了……”你看，首先，枫香驿自身是很美的自然存在，火红的枫叶飘然而落，轻盈轻柔，让人觉到相思和温暖。洁白的雪，也是轻轻柔柔地飘洒下来，覆盖住一切情思。“红色的叶子”“雪”给这首诗增添梦幻般的色彩，而且它们轻盈的身姿向我们展示出流动的美，令人眩晕的震颤的美，让我想到康河的柔波，摇曳的水草，水中的明月……不过，我这里说的“自然美”并非是说枫香驿是自然界中存在之物，我们看或不看，它的美都在那里。不是这样子的。枫香驿是客观存在的，而诗人用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来关注它。诗人已经将他所见到的枫香驿赋予了一定的情思，让枫香驿的四季都蒙上了淡淡的抒情色彩。这么多美的意象的享受，是诗人情绪的传递，是心灵震颤的曲线。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它不可言传，只可意会了。枫香驿的美，不仅在于客观，它的美是诗人内心主观的产物。
　　“夜色里飞驰而去的消息/都是官家的消息/随后是冬天，飘雪了/枫香驿便渐渐沉寂下去/在一片寒冷的白色里/很少听得见马蹄哒哒的声音……”或许是因为枫香驿上太过于安静了，诗人才写下这样的诗句。也或许是因为诗人内心太过于安静了，他眼中的枫香驿才如此孤独。枫香驿上有农家孩子对广大世界的向往和追求，有诗人内心里对理想、爱情、生命和时间的深层思考。但诗人表现出来的思考是隐忍内敛的，一丝不易觉察到的情愫在诗行中流淌。
　　“我的乡亲们都是穷人/孩子是穷人家的孩子/驿道一程又一程/没有一个人能走到底啊……”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说，一切景语皆情语。枫香驿是诗人的故乡，源于对故乡的思索和爱，诗人眼中的枫香驿就不单单是客观存在的枫香驿了。它是自然的，美丽的。它的美有一种耀眼的光芒，可以牵引诗人那颗敏感的心，诗人的心从此踏上枫香驿，打马而去。这样，诗作便很好体现了《朱光潜谈美》中所牵涉到的美学观点“情人眼底出西施”了。枫香驿也是有缺憾的，“驿道一程又一程/没有一个人能走到底啊/夜色里飞驰而去的消息/都是官家的消息”。可缺憾也影响不了诗人对它的爱，甚至达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样的境界。
　　这是祝凤鸣先生为我们营造的自然美的境界。但，判断一首诗作的好坏，不仅仅在于作者的创造，还在于读者的感受。
　　《朱光潜谈美》一书中这样说：“读诗就是再作诗，一首诗的生命不是作者一个人所能维持住，也要读者帮忙才行。读者的想象和情感是生生不息的，一首诗的生命也就是生生不息的，它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一切艺术作品都是如此，没有创造就不能有欣赏。”
　　世上最复杂的是人的神思。神思是说不尽也道不清的。在《枫香驿》这首诗作中，诗人的神思究竟遨游了多远多深我们不得知。从枫香驿的这头到那头，这一路上，诗人插上想象的翅膀，尽情飞扬。我们不可细说，不可细析，只可感受。比如，我们读“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我们会想象乡村田园草木的颜色，想到乡村生活的安闲。那我们在读“稻田里捆扎干草的/农家姑娘/在一阵旋风过后/总是想象皇帝的模样”这样的句子时，我们也会想象一捆捆草垛整齐的排列在田野中，空旷寂寥的田野上不时有几只鸟儿飞过。朴素的农家姑娘，休息之余，直起微酸的纤纤细腰，听鸟儿啼鸣，远眺枫香驿，目光中充满对远方的向往和期待。枫香驿上疾驰的骏马为帝王将相带去什么样的讯息？或许枫香驿上飞驰而来的马蹄会带来一个传奇？甚至，我们仿佛听到“一骑红尘妃子笑”的低吟……这些无尽的想象为我们带来美的享受。极平凡的事物经过诗人妙笔生花，便成为极富有意蕴的“天上人间”。
　　一条普通的驿站，经过诗人的艺术加工，更加丰富立体了。诗人在写这首诗的时候，也必定使用了一定的想象，甚至比我们在欣赏这首诗的时候想象的还要多，还要美。比如说那个农家姑娘，究竟是实指，还是虚指，是从古典文学中得来的，为了契合枫香驿的意境，还是诗人眼见这么一位可爱的少女在怔怔发愣？我宁愿认为是诗人的想象。但是，单纯凭借想象，也不能创造生动的艺术形象来。非得将其放在精心设置的场景中，才能产生动人的效果。马、叶子、稻草、农家姑娘、旋风、雪、白色的寒冷等等，我们都见过，却从来没有人能够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用来形容枫香驿的忧郁和孤独。而诗人恰恰抓住这些平常事物，整合成新的风景来。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诗人的别具匠心：于平常事物中挖掘不平常的意蕴，将它们重新综合在一起，营造一份不平常的意境。枫香驿的种种气质需要一种适合于它的语言表现出来。艺术的内容和形式要恰能融合一起，这种融合就会产生强烈的美感来。像《枫香驿》这首诗，我们在欣赏的过程中，已经感受到其语言的质朴无华和寂寞惆怅，无需多多举例说明。这是枫香驿的质朴，也是枫香驿的寂寞惆怅。
　　更多时候，我们无法详尽解说枫香驿所体现出来的美的感受，不可言传的奥妙只能让我们读者自己去体会，感悟了。在微妙的诗歌境界中，我们不拘虚绳墨，放飞我们的遐思，只要能陶冶情操，赏心悦目，那它就是成功的了。
　　附：《枫香驿》
　　文/祝凤鸣
　　
　　朝北的路通往京城
　　汗淋淋的马在这里更换
　　少年时我从未见过马
　　通过我们家乡的驿道
　　秋天来了红色的叶子落满路面
　　枫香驿，在以往的幸福年代
　　稻田里捆扎干草的
　　农家姑娘
　　在一阵旋风过后
　　总是想象皇帝的模样
　　我的乡亲们都是穷人
　　孩子是穷人家的孩子
　　驿道一程又一程
　　没有一个人能走到底啊
　　夜色里飞驰而去的消息
　　都是官家的消息
　　随后是冬天，飘雪了
　　枫香驿便渐渐沉寂下去
　　在一片寒冷的白色里
　　很少听得见马蹄哒哒的声音
　　

刘光荣

重点突出，难点突破，有理论支撑的诗评

碧宇

独到。睿智。

碧宇

一直喜欢祝老师的诗歌

小芹

师妹这么一解读，我对这首诗的感悟也加深了！

刘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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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祝老师在《诗歌报》做编辑时，我就喜欢他的诗以及编辑的诗作；这首诗的解读收益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