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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独白——悼念挚友莽汉【作者:马玉良】

[i=s] 本帖最后由 逝水微澜 于 2012-9-10 16:05 编辑 [/i]

【谢谢怀中,你的诗总让我感受到灵气、活力,和淡淡的感伤,这感伤是给已经过去的曾经。
无以回报,我近两年已不写诗,就回一篇纪念亡友的小文吧,那里面有我近些年思想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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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挚友莽汉的英年早逝,使我再一次真切地体悟到“人的有限性”。当然,这是一个“俄狄浦斯式”的千古命题,而古典时代的剧作家索福克勒斯只是
以自己关于命运话题的“独白”,具体地张显了人的这种“有限性”而已。

    我同莽汉相知相交于上世纪90年代初。那时,一种强烈的背叛意识纠缠着我们,让我们走到了一起。80年代末期以后,我尝试在思想文化史领域,
疏远几十年来形成的主流话语霸权,开始自己“生命的独白”。90年代,我走向陈寅恪,走向钱穆,采信和坚守一种了解之“同情”、“温情和敬意”
的文化本位史学立场。而莽汉则已在疏离经验的、世俗的真实后,将自己的文学引向“内心的真实”,开始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份“生命的独白”。90
年代,一大批作家,甚至包括余华这样的被誉为“鲁迅第二”的先锋作家先后从“内心的真实”退回到世俗的、经验的真实,实质上是在某种程度上放
弃了“生命独白”的话语立场和权利,而莽汉仍笃守着这块“精神的家园”。马斯洛曾说:“精神的生命……很容易为强大的文化势力剥夺,因而只有
在一个促进人的本性的文化中,它才能广泛地实现,从而得到最充分的发育。”(《人的潜能和价值》)莽汉则似乎是在以自己的话语方式,冲撞着马
斯洛的这条铁律。那时的莽汉,在我看来,犹如“一个远离人群寻寻觅觅的拾穗者”,莽汉曾说:“收割者累的是手,拾穗者累的是心。手可沦为一台
高度自动化的复印机,心却往往是不可复制的‘孤本’。貌似悠闲的拾穗者,负重则行,其负荷之重有时甚至超出了人类心力的极限。”(见莽汉著《
叩问乡关》)在1998年11月7日的《皖西日报》周末版上,我曾发短文《人在边缘,拨亮那盏诗意的灯》,企图对莽汉式的“独白”作些肤浅的剖解。

   于是,我和莽汉拥有了更广泛的话题和自己的“独白”天地,我们谈群体性文学的走向个体性文学,中国文学抒情性的限约和西方文学写实性的真谛
,谈两种真实的紧张和“内心的真实”可能达到的限度,谈陈寅恪、钱穆的诗情独白和史学独白。六安师专、老六安县委宿舍的两处蜗居小屋,常成为
我们促膝长谈的“边缘”世界。这当中,同为作家的胡传永(莽汉爱妻),常以她的才智和殷勤把我们的话题和学理探讨引向深处。清茶、淡酒、土菜
,往往就成就了我们一生难觅的“一席话”。常常是,午夜已过,莽汉夫妇送我过淠河大桥,再到师专东门,我又如此这般将他们送回河东,或者反之
。我们都感到,各自的那份“独白”,业已构成我们共同的话语空间。至今,我想起这些,仍感到莽汉和我握手犹温。

   本世纪初,我们的生活环境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莽汉夫妇移居桃花岛,我们更多了彻夜长叙的机会,所憾两家居处相距虽仅数十米,却为一道单位
墙所阻隔。这时的我,已从中国思想文化中,梳理出一条情性文化的学术进路。我以为,相异于印度、西方的宗教(神性)文化和理性文化,中国文化
从“轴心时代”始,逐渐由原始宗教文化流转为一种情性文化 。这种文化是世俗的、现象的、经验的,而不是印、西文化式的先验的、超验的。人是总
得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生命总是比逻辑更重要”(罗素《寓言》),因而情性文化无疑具有着它的现世优势,它不啻是激活思想的马刺;但人又需
要超验的本体世界,“生命的全部奥秘,就在于为了生存而放弃生存。”(歌德《生活与性格》)而情性本位的文化在这方面毕竟有其不足。由此而反
观以抒情为传统的中国文学,我了悟到陈寅恪先生的判悟——“中国文学缺乏真正的宗教情怀和哲理精神”——其实并非向壁虚造之语。而这,似乎也
注定了中国作家之“内心的真实”、“生命的独白”其实是很有限的。
我相信莽汉并未读到陈寅恪的上述判语,但让我感慨的是:莽汉其实已在不自觉中,相当程度地消解了陈寅恪的难题。接近和了解莽汉的朋友都知道,
21世纪以前的莽汉创作,处处渗透着一种深邃的哲理意识,或者说“书卷气”。而本世纪之初,如托尔斯泰后半生那样,我们在话语交流中,涉猎的已
多是宗教。宗教的悲天悯人之处,在于它充分意识到“人的有限性”,这在古典希腊悲剧时代的“负罪文化”(E.R.多兹语)中已显露端倪,因而超验
的追求和信仰成为必然和必要。“宗教并不限于态度、渴望、情感、思索和领悟,尽管它包含所有这些东西。但它把这些东西包括在一种被自觉接受的
生活方式之中,要服从一些被感受为来自自我之外的有约束力的要求。”(海伦•加德纳《宗教与文学》)

印象中,莽汉的名文《给上帝打个电话》也发表在这个时期,明人从中不难了悟到其超越经验生活的意味。此后便是莽汉的不幸罹病。去年7月,传来国
际著名华人经济学家杨小凯溘然谢世的消息,一时,网络上出现悼杨风潮。小凯在传奇一生的最后几年,转向了宗教,又身罹肺癌。盛年辞世的他,曾
引来“天妒英才”、“世间再无桀骜者”的一片浩叹和唏嘘。我当时闻知后,就曾感到重重的铅块在心底一沉,对挚友的忧恐已在心底隐然伏下。未成
想,未及一年,这种忧恐成为了现实。

泣血哭挚友,悲痛中我又想到陈寅恪的那句判语,想到了王小波、杨小凯这些人。其实,我以为对莽汉的悼念和理解,不能仅放在经验的 、世俗的、表
象的感知层面上,更重要的是,要像对王小波、杨小凯(杨也是个作家)那样,将他置于超验的评判天平上。我们必须从“内心的真实”、“生命的独
白”的层面上去解读这些人,并且要以艰难的咀嚼,去咬穿文化的篱笆,突破文化的阻障。我始终认为,文化不是人种学的话题,而是人类学的话题,
从这个意义上讲,莽汉留给我们的那份珍贵的“生命的独白”,可能真的是一份“不可复制的‘孤本’”。

(原载《合肥晚报》2005年8月6日杏花村\《映山红》总第37期(2005年7月)\莽汉遗作《给上帝打个电话》散文集《序》)

附:莽汉,本名王政(1956-2005),与妻胡传永均为六安籍知名作家、中国作协会员。莽汉生前发表文学作品数百篇,先后出版作品集五部,他的动物
系列文学写作在当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胡传永则以报告文学创作名世。[/size]
编排有问题,没法弄。向来读的诗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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