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三月

　　　三月，是不能忘记的。
　　　不知不觉中，诗人海子离开这个世界已有22年之久了，22年，看似一段漫长的时间跨度，但是这时光足以将一个襁褓之婴催成一个历经世态刀削斧砍而棱角分明的少年。1989年的今日，似乎是一样的艳阳高照，一样的湛蓝天空，一样的唯美黄昏，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原本美好的日子里，诗人在孤独中将躯体放在山海关青黑色的铁轨上作了一场永不醒来的休憩，这一天，中国文坛盛开了一朵泣血的哀伤花朵，一个意义纷繁的时代在诗人尸骨未寒的荒凉中划上了一个破碎的句号。
　　　这是一场永恒而漫长的诀别，已长达22年之久，至今多少深爱海子与海子诗歌的人为此耿耿于怀而无法释然。第一次知晓海子源自于诗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是彼时我看到的是海子幸福的蓝图，心生向往。第一次阅《海子的诗》是在大学，由于无限的爱慕，但是那本《海子的诗》不是我的，所以我执笔将之而复制成了一份手抄本。时隔半年，在2010年五一的归家之旅中，因为未能赶上末班车而在黄州城里淘书，无意之中竟发现书架上陈列着一本300多页的《海子的诗赏析》，当时在无比兴奋中毫不犹豫的买下了这本梦寐以求的海子的诗。时至今日，无论在我旅行到何处，我的身边永远带着这本《海子的诗赏析》。
　　　在10年的八月末尾，我带着《海子的诗》在深圳遥远的海边，对这被夜色掩埋的大海，内心充满了喜悲，我在想，虽然诗人已经走了，但是我依旧仿佛看到了诗人灿烂的笑容。因为我感知夜是生命的隐形。

　　　这世界是一只杯子，我们的一生都在做着透视命运的内涵与意义。在八月之杯里的海水中，我想：三月，是不能忘记的。
　　　当海子在山海关以一种决绝而惨烈的方式与我们告别以来，中国当代诗歌出现了一段命运的哽咽。在经过精心的天才策划，海子在自杀中完成了其最纯粹的生命言说和最后的伟大诗篇，抑或是说完成了他的死亡歌谣和死亡绝唱。这些诗篇是他生命最好的无形句读。他的死亡并不是一种逃避，而是为了完成诗歌与灵魂的合一，他是诗歌最虔诚的朝圣者。
　　　他对诗歌的热爱就像他的“瘦哥哥”梵高对于向阳之花的热爱，那种热爱是言语无法形容的。最初，海子在政法大学与校刊另一位青年编辑在学生中发起成立了一个名为“星尘”的学生诗社，开始了他遥远的诗歌之旅，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他也从未曾想过会有归程。
　　　在这条不归之旅中，海子成为了一个“诗歌流氓”。诗歌是一场烈火，而不是修辞练习（《我热爱的诗人——荷尔德林》），在这场烈火中，他毫无保留的为诗歌献出了自己的全部的炽热青春甚至生命，他放弃了自己的家园，走在中国的大地上，为祖国的苍茫山水倾注自己所有的热情。但是由于这种精神世界与彼时的现实世界发生矛盾冲突而难以达到最终的统一时，这个“流氓”的终极价值顷刻间犹如一幢高楼轰然崩塌，并且成为了一个精神的流氓，于是他怀着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无限热爱而选择了在那些美好的风景里永恒成诗。生命虽然终止，但是精神永存。也应了朱大可先生的话：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图景——一个肉身与精神分裂的时代。
　　　
　　　在80年代无比热闹的文坛上，当时小说界各流派轮番演出，此时的诗歌界同样热闹非凡，各路豪杰揭竿而起，但是在这个繁荣的时代更多的是充斥着“名利”意识。但幸运的是海子并没有与之同流，他与他的朋友们走到民族血脉的深处，为大地，为麦子，为在大地上艰难生活的贫穷人民而高歌。你不得不相信时光的力量，在时代的风口浪尖它做出了最公正的评判，从喧哗不休的年代到如今的尘埃落定，那些追名逐利的人早已被时间的洪荒覆灭，只有海子，也只有海子，他静静的坐在黄昏里写着挚爱的诗歌，偶尔一个人闲庭信步的走在西藏、青海的土地上，用干净的心呼唤一种纯净高远的诗者姿态的回归与到来，时隔多年，这声音不仅没有愈见微弱反而更加浑厚，越来越多的人想去了解关注他，去阅读他，因为他为中国诗歌在迷惘的时候坚持了一颗“赤子”之心，为喧哗之后寂寞冷清的文坛给予了一丝温暖。
　　　
　　　我断送了自己的一生，在北方悲伤的黄昏的原野，海子说。
　　　这是一个破碎的死亡，同时也是一个干净的死亡。在视生命如草芥的年龄,往往是生命力最旺盛的岁月，海子在自杀前的几年里，是他诗歌的巅峰年代。他与他的诗同样是具有号召力的，或许这是一个可笑的隐喻与中伤，他的死亡仿佛在文坛也产生了“死亡效应”，这仿若触动了死亡的多米诺骨牌。5月，诗人骆一禾在长安街上脑疾发作而死；随后，诗人戈麦在焚烧了诗稿后，悄然沉寂于永定河；第二年9月，诗人方向在写下最后一行字“想写一首诗” 服毒自杀；1993年10月，朦胧诗派代表顾城在新西兰自缢而死；1994年3月，青年文艺批评家胡河清，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午夜跳楼而死。从89年到94年仿佛经历了一个“死亡的五年计划”。但是在这场漫长的死亡之旅嘎然而止后，文坛也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个朗空，文学开始了一段繁荣的复苏与觉醒。
　　　那些早夭的诗人，让我们更深刻的体味到诗歌的真正意蕴，他们的死是一种杜鹃啼血的悲剧之美，让人感受到真正的诗歌它能够让你完成身心合一的之高境界。关于死亡其实我们本不该过多的去诉说描写，但是海子等人的死亡是我们必须重视的，死亡是让生命从存在走向虚无,但死亡并不是没有价值的。为了诗歌他们将自己的生命最大限度的在有限的青春里得到了升华与释放。
　　　
　　　这个世界依然是干净的，比白色更为干净的是死亡。22年前山海关的那列火车沿着冰冷的铁轨呼啸而来，车轮所过之处，一个时代无可挽回地宣告结束。在那一刻之前，诗人海子始终是未能寻觅到春暖花开的幸福曙光，但是无论他选择了什么，留下了什么，海子自始至终都保持了一颗不被世俗污染的心和一个永不止息的追求真理的灵魂。
　　　短暂的年华里，他留给我们那么多的诗歌和那么多的精神力量，现在的我们是难以追回那段美好而悲伤的纯真年代。那么我们还能做什么？
　　　——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
　　　就像海子说的：“流着泪迎接朝霞”。这就是我们应该坚持的。

　　　　　　　　　　　　　　
　　　　　　　　　　　　　　　　________________谨以此来怀念诗人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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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