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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邵春光的《一个汉字的七十一种说法》/昌政

[color=#2f3699]【按:所幸当年意气风发,总会记下所遇人物的三言两语,感谢昌政兄让我忆及与[color=#2f3699]邵揶[/color](邵春光)的匆匆会晤。流水匆匆,大家各自保重。——安】[/color]

                                 [b]最为动人的是隐于文字背后的忧伤[/b]
                               ——读邵春光的《一个汉字的七十一种说法》
                                               文/昌政

  邵春光是个奇特的诗人。他说:
  “我不上网,也不会。我不喜欢网络,从来不在网上说话。你别把我的名字打到网上,容易被误传。网络乱七八糟的我拒绝。
  唯有诗歌我常写常新,每首诗我写完要兴奋好几天,半夜也要打电话念念,有一次我找到一个小女孩念给她听,念完就走。我心理年龄就是80后。”
  他显然赞同安琪《草稿邵春光》中的说法:“小人只能写小诗,大人写大诗。诗人没有附加条件,诗人就是诗人。”但与酸涩的诗人是两路人,他写诗就像在飞,在滑翔,在歌唱,行云流水般不可遏止,让人读了也随之飞扬。汉字在他的笔下焕发了精神:那么质朴,却又那么脱俗,就像故事篓子开了场,吸引着我们读下去,欲罢不能。他的诗入俗,与尘俗的生活几乎平行,散发的却是高贵的人文气息;似乎没有什么不能入诗的,如歌的散板,爽利,跳脱,灵敏,见性,最为动人的是他隐于文字背后的忧伤。
  比如关于死亡,古今诗人沉吟已久,颇有所悟,而邵春光的《一个汉字的七十一种说法》跳出生死纠结,以类似于识字认词的方式,引导我们观察死亡的现象:
  下地狱 上天堂 上西天 上刑场
  见马克思 见上帝 见阎王
  遇难 罹难 赴难 蒙难
  殉职 殉国 殉情
  牺牲 就义 命丧黄泉
  离世 逝世 病世 去世 仙世
  呼吸停止 地下长眠
  击毙 处决
  车裂 凌迟 点天灯
  驾崩 圆寂 升天 驾鹤西游
  薨 永别 永诀 音容宛在
  砍头 斩首 含笑九泉
  卒 殇 作古 夭折 寿终正寝
  时年 终年 享年 撒手人寰
  销户口 爬烟囱 变成鬼
  自刎 自焚 自缢 自杀 自尽
  自决于人民
  没气了 没救过来
  老了 凉了 硬了 走了 完了
  别咕了  翘了  上路了
  心电图成直线
  不在了
  没了
  死的说法,就是死法。人生共同的结局,却有不同的方式,七十一种死的说法,勾画出的是众生相。如此罗列却无沉闷之感,得益于诗人对单词的巧妙组合,正是语词之间的微妙呼应,构成了全诗内在的弹性:“砍头   斩首  含笑九泉”,唯其如此排列,诗句才能产生张力。而最后两字:没了。既是说法之一,也是文本的结束,可谓巧妙。我曾想再加一种“呜呼哀哉”的说法结尾,以凑七十二数,但细一想,表面上看,总结陈辞式的慨叹,似乎有悲悯情怀,但其实,韵味大打折扣,会失去邵氏的冷幽默,而且显得造作。
  想一想,邵氏表达的是生命无常:何其多的方式可以要了人的命,而人却在失去自己的生命时身不由己!对于死亡说法的挑选,可以说是对于人生态度的抉择。而幻灭感,呈递进式地强调,直到一声“没了”,万籁俱寂,怎不令人怅然久之,忧从中来!
  邵诗人不是在做文字游戏,他借助于集束、归拢的手法,让我们惊心于死的样式如此之多而万变不离其宗:“没了”。轻轻抹去的是一个生命,却无一声惊呼!漠然的,正是人们平时的疏漏:以为死亡是注定的,反正就是那么回事,以至于身边失去一个又一个生命不再惊讶,直到自己也随了进去!这是多么可怕的认命啊!而根深蒂固的宿命感让人无法不沮丧。
  所以,当邵诗人数落“一个汉字的七十一种说法”,我知道,那是在说全人类共同的悲哀与凄凉——隐于文字背后的这些忧伤,最为动人。

转自:[url=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8225530100q1ao.html][color=#ac8407]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8225530100q1ao.html[/color][/u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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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链接】

[color=#cc3333](按:搜索到一篇旧文,写长春邵春光的,邵春光又名邵揶,吉林为数不多的几个第三代诗人之一,搞民刊《太阳》。听朋友说,邵春光最近身体不好,又不想让大家牵挂,索性把手机摔了。未知真假,但血性汉子邵春光这两年真的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本文是2003年我在北京大兴远村、祁国的远方国际文化有限公司编《中间代诗全集》时他到大兴的一段口述实录。读之,邵的个性呼之欲出。——安)[/color]

[b]草稿邵揶[/b]

                  文/安琪

那天上午突然接到一个手机,一看号码,不熟,不熟也接。
“我是邵揶,长春邵揶!”那边传来一个东北口音。
“我知道,《太阳》的邵揶,对吧?”
“对,树才给我你的电话,说一定要见见你,你在哪?”
“我在大兴,你是要搭公交车过来呢还是有便车?”
“我找一辆车吧。”
放下电话,我对祁国说,邵揶要过来了。祁国说,好啊,哪个邵揶?我说邵春光嘛,第三代的,办《太阳》。祁国说,哦,邵春光,我知道。
黄昏时接到邵揶电话,说已到了大兴。祁国在电话里跟他们说了怎么走。一会儿,我们就下楼去等。耳边传来模糊的不太清晰的“安琪,安琪!”的声音,我忙回答:“邵揶,邵揶!”后来祁国老取笑我当时那种状况听起来就是“少爷,少爷!”。循着喊声我们汇合了。只见一辆轿车就停在祁国住的楼下不远处。下来三个人,两个衣冠整洁的青年人,微胖。另一个,瘦小。腿脚不便。我把手伸给他:“邵揶你好!”他也把手伸过来,这就接上了头。
祁国说,走吧,吃饭去!
在大兴,每有朋友来,祁国就带大家去吃饭,到一家农家菜馆。我朋友来看我也都是祁国招待的,弄得我很过意不去。好在我的朋友也都是诗人,按照“四海之内皆诗兄弟也”的原则,他们自然也都是诗人祁国的兄弟,所以,我的不安也就稍稍缓解。到得菜馆,年轻的女老板早就眉开眼笑迎了出来,祁国照例点了一大桌菜。那时尚未流行非典,大家便也吃得兴高彩烈。邵揶拿出了他的配乐诗朗诵录音带在店内播放,然后自夸比正规播音员还牛,一听果然。和大多数东北人一样,邵揶特别健谈,从他一路上到天津到西安到西藏到成都遇到见到的人谈起,从官刊民刊谈起,归纳起来大略是:一、他受到的接待都是非常热烈的;二、官刊绝对是腐朽的,他们的《太阳》绝对是牛逼的。邵揶是一个真诚偏激的人,所以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可爱。他对自己的诗的自信和喜爱程度让人怀疑他已“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
可是不,邵揶是懂得当下诗坛现状的。吃完饭送走他的朋友,邵揶住到了祁国家,我们开始了不间断的诗歌交流。当然主要是邵揶说的多。下面我把他的话零星整理一下。

[color=#ff00ff]一、关于中间代
[/color]邵揶:如果安琪晚生一年,她就绝对不谈中间代,而谈70后。(安琪插话:我也不是没谈70后啊。)我对中间代持怀疑和暧昧的态度。你们就是没有风格。不过挣扎是应该的,你们很多人已经不写了,你们就很怕被时间埋没。(祁国插话:埋久了就没了。)很多人、事火一火就完了,一年火一个,现在谁都知道莎士比亚,那种不温不火才持久。你们中间代也就现在火一火,因为你们没有代表作。你们说要超过第三代,超过《后朦胧诗全集》,精神是好的,但绝对好诗歌我就看好格式,理论就看好安琪。(祁国插话:安琪变成理论家了。)其他没什么人。
安琪:谁说的,中间代至少已具备了十几种写作向度的优秀诗人,这一代人经过十几二十年的积累,肯定在文本上超过任何时代的诗人,等书出来后你再看吧。
祁国:邵揶你用自己的诗观来看别人挺有趣的,比如你的诗其实就是现实批判,总是反反反,但我个人现在已经厌倦这些了。批判总是弄一条真理去打击一些东西,但你真正拥有真理了吗,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真理。用一种标准打击另一种标准总是不可信的,所以你也不要迷信你的第三代。中国从来不缺少假鲁迅,我看到很多的他们行为和文章都是分离的。艺术也在多样化,比如说那个时代的崔健是牛逼,但现在摇滚已经发生质的变化。
邵揶:安琪你说说你们中间代有哪些突出诗人?
安琪:多了。像伊沙对经典的解构,臧棣的技术主义写法,余怒的语言破碎感、老巢对生活的超现实表述,祁国的荒诞性呈现,赵思运、徐乡愁的逆反思维,哑石的现代古典,马永波缓慢的层层推进的冷叙述,张联的乡村意境营造,章治萍气势辽阔的青海诗篇,马策短诗中体现出的大手笔,周伟驰绵密的知识对话,潘维湿润的江南语调,叶辉的奇思精致,晓音的凛冽,韦白的解剖式冷酷,黄梵的口语技巧,我的综合等等等等,每一个都各有特色,反正我是很有信心。

[color=#ff00ff]二、关于官刊民刊
[/color]邵揶:官刊的腐败就在这,谁出钱就说谁。官刊应该全部进入市场,国家负担不起你这么浪费纸张浪费油墨。我们这期《太阳》打上“不得转载”,我们辛辛苦苦又打长途又印刷,他们觉得好就弄上去了,还不给稿费。给人感觉,民间诗人没有人的尊严,用你就用你,不用就踹你一脚,我早就看透了,不加入什么作协。中国没有真正的民刊,所以我就继续办《太阳》。《中文系》就是在《太阳》首发,1985年。还有于坚、杨黎。《太阳》没有地域性。你们有(指《丑石》诗报),你们的《丑石》报在西安被垫东西了。(安琪插话:这正是诗歌最好的选择,它们已经进入生活,而不是束之高阁。)你老说福建诗歌怎么怎么了,你是想成为福建诗歌领袖是不是?将来你的故居想成为漳州一个点是不是,你这个人有野心。我不稀罕官刊所以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徐江、朵渔说,邵揶你有权不说人话了。

[color=#ff00ff]三、关于安琪
[/color]邵揶:我没见到你之前觉得你是个疯子,写那种诗(指的是《轮回碑》那时期的长诗)!见到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外表也文静。也会烧菜作饭,心思也细,也给倒茶。树才、萧沉、徐江、格式都说安琪不错要见见。对你的诗我不是就认可,好句子有,但被大量散文化、废话给淹没了。《九寨沟》这首好。我看你许多文章说到谁都是好好好,没个性,太温和了。这几天也没从你口中听到谁的不是,爱憎不分明。(安琪插话:我本来就是诗歌才有个性,人没个性嘛。而且我看人都看优点,我又不跟他的缺点交往。这样我才能学到一些东西。)

[color=#ff00ff]四、关于网络[/color]
邵揶:我不上网,也不会。我不喜欢网络,从来不在网上说话。你别把我的名字打到网上,容易被误传。网络乱七八糟的我拒绝。

[color=#ff00ff]五、关于现在[/color]
邵揶:我现在在挖第三代诗人,像柯平、伊甸嘛,官刊民刊都不买帐。人品绝对没说的,当时我到伊甸那儿,他整个楼层都让我住,临走还给一条烟。(安琪插话:伊甸人很有个性,湖州诗会的大胆很让人感慨和欣赏。诗我就不知道了。柯平诗很一般啊。)柯平被官刊御用了,被《XX文学》约稿写诗,当时徐敬亚明确指出不收他们的作品,弄得很没面子。

[color=#ff00ff]六、关于诗歌[/color]
邵揶:惟有诗歌我常写常新,每首诗我写完要兴奋好几天,半夜也要打电话念念,有一次我找到一个小女孩念给她听,念完就走。我心理年龄就是80后。我这次到藏区本来在成都已经很疲惫了,杨黎也说别去了。但我在长春老说去西藏,一个电视台女孩说你老吹牛,我这次就去给她看,她还不相信,说你是骗人的吧。我就跟藏民拍照。我每一次给自己规定一些题目,下一期(指《太阳》)就写出来。我瞎编了很多翻译诗,小语种的。徐江有一句话很准确,大诗人只能在大地方产生。我为什么这么自豪敢横行江湖,就因为能记住我名字的都是因为记住我的诗。我们那儿有人发了一万多首还没名。我就几首。我就服两个人:李亚伟和阿坚。阿坚对自己才华是浪费,太散漫了。阿坚不到大学教书,就徒步旅行,《自由之歌》写得好。忽略了他们就是忽略了中国民间。现在第三代人先提谁呢,于坚、韩东,其实李亚伟才是真正的生而知之。现在是不行了,干脆我就洗手不干了,树一座丰碑,保持晚节。小人只能写小诗,大人写大诗。你一当上官思想就被管制住。XX有一句话我就有意见:我首先是一个XXXX,其次才是诗人。诗人没有附加条件嘛,诗人就是诗人。

[color=#ff00ff]七、关于生活
[/color]邵揶:关键在于生活本身。我在长春种菜,看蚂蚁,有一种放牧蚁,拖着毛毛虫,洞小进不去,我就看着。我是中国第一个看到曙光的诗人。你戴着你的眼镜你很骄傲,我戴着我的草帽我很骄傲。你看我写的:“雨打在我脸上,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color=#ff00ff]八、关于XXX、XX、XXX、XXX……[/color]
略。


邵揶的狂妄和不谙世事是明显的。我为他倒了茶水,拿了块面包给他。他说,他早上从不吃饭,但“给你个面子,我就吃一下面包吧。”他和侯马打电话联系时说:“你和阿坚、沈浩波都不在,我只好来找安琪了。你要星期一才有空?那我就委屈一下再住两天吧。”听得我和祁国相视而笑。邵揶有浓厚的第三代情结,对那个时代的怀念和推崇几乎已成第三代人的本能。所以,祁国说,中间代要好好做,把实力拿出来。我说,肯定的。
那几天,邵揶每个晚上都兴奋地述说年轻时的往事,包括他的爱与恨,对许多诗人,他表示了不屑和鄙视。三天后,邵揶和阿坚联系上了,那天下午,本来我和祁国也打算一同去,但想到回来乘车的麻烦,我就打了退堂鼓。祁国把他送上车。无论如何,认识邵揶总是一件令人难忘的事。
邵揶在阿坚处和回长春后都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大声说,安琪我爱你。然后又大声说,谢谢祁国,我爱你!我说,谢谢谢谢。无论如何,被爱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2003。4。27

附:《九寨沟》
[url=http://blog.sina.com.cn/u/48c557e2010002jn][color=#ac8407]http://blog.sina.com.cn/u/[/color][/url][color=#ac8407][url=http://blog.sina.com.cn/u/48c557e2010002jn][color=#ac8407]48c557e2010002jn[/color][/url][/color]
唯有诗歌---------伟大
自决于人民,似应是自“绝”于人民,乃文革用语。
我本来就是诗歌才有个性,人没个性嘛。而且我看人都看优点,我又不跟他的缺点交往。这样我才能学到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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