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1688
- 帖子
- 2016
- 精华
- 12
- 积分
- 2217
- 威望
- 2217
- 金钱
- 2212
- 在线时间
- 643 小时
- 注册时间
- 2011-9-6
- 最后登录
- 2013-7-10
|
16#
发表于 2011-10-23 05:32
| 只看该作者
火车(组诗)
亿华
火车
学火车的慢条斯理。
学火车,面对通畅或者误点时的
毫无忌惮。卧轨也罢
追尾也罢。现在我只注重
身前身后这一节,铁轨的响动。
我想它能安谧,像一口池塘
而所有的草木,都摇曳一份乡土的
祥和,和质朴。不再荒乱地
蹉跎。肩掮,铁轨一样的负重
对远天的云霞,我不再遐思
或寄托。静下来,让火车悄无声息
地沿着汉字在思维里揪心地歌唱
火车路过童年
树枝上的童年。那时候的火车
是蚂蚁肩上的蜻蜓,在天远的
山边开。山岗上面的云朵
悠闲着一些,不着边际的遐想。
火车路过童年。每一阵风过
都吹落一串掉下树枝,就无法
捞上来的光阴。一直等到黑蝙蝠
驮着暮色飞来。童年,对人世的惊怵
才随同月光,一起长出来
随同月光一同长出来的,还有妈妈
一浪一浪,在月光丛中的呼喊
发电的虫子
与爱情无关。与信念有关。
与两株树有关。发电的虫子
它白天黑夜都不睡
它知道火车开得太快。
它知道在火车上,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成。
它白天爬,晚间在墙里敲钟。
敲爱的荒凉。敲两棵树木
要葱郁,不要复制前面火车
踉跄的轨迹。于是虫子
日以继夜地发电。它不怕烧
与汉字有关。与电视剧和喇叭筒无关。
发电的虫子以信念为电源。
它不想等到死后千古垂名。
发电的虫子,在为趋近爱储存电量
火车开出寒露
开出寒露。火车是一条水爬虫。
鸟雀的叫声,与排列的汉字
一样孤清。而我们都无法望穿。
从火灾中奔突出来,我们所向往的秋收
是板栗壳外,扎手的针芒。爱情的
心尖,一颗一颗趵突着殷红的血珠。
再往前,弥散的雾气开开合合。
像两把蒲扇。满目的景致在冷冽中
渐趋萧瑟。而诗歌更是窠巢中
蜷缩的一只蛐蛐。我们只有
与草木一道,一边忍受,一边盼雪
一边盼望茫茫无边的所谓又一个春天
肉酱的火车
小悦悦坐着火车,上天堂去了。
小悦悦还没有看清云朵的模样
就撩开了云朵,进入天堂去了
世道太拥挤。小悦悦,我们或许
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地球上。
在这条路上行走,小悦悦,没有
昂贵的出生,我们就是低人
九等的青蛙。肉酱,同等于一张
保险公司,开出的发票。我们
是青蛙。一趟车碾压过去。
一趟车,再碾压过去。小悦悦
比你年长四十岁的我,是看到过的
在这条路上。即使不是车子
碾压,也还有一种
更加高雅的调侃:在醉生
梦死的餐桌上。我们是好些筷子
蘸着醋酱,熏弥在酒精中的饲料
嘶鸣的火车
树丛中穿游的,一条水蛇。
它圆润的舞摆,像梦死的百色灯下
露出肚脐,抽搐的腰肢。霞光
映衬的舞池。鸟雀从一杆树枝
跃到另一杆树枝。它们与肚脐一样
充满对眼睛的蛊惑。多少
春天,一转眼,就火车一样
抵达了乌风翻搅的寒冬。而家园
匍匐在远方山脚下的,一棵鸭跖草
在母亲的瞩望中,向着远方的火车
一阵阵失声地呼喊。火车的
嘶鸣,是迫近家园的途中,火车的
心头触发的,一阵阵震感的疼痛
不知不觉的火车
原先是一只水爬虫。在猫咪子脚山的
山下,游来又游去。蜻蜓也和我一样
无所事事。在山脚下的水沟边
游来又游去。我的心境与蜻蜓一样
有红色,也有绿色。看水沟上面的山。
看山顶上面的云。云在天边
在火车的脊背上,水爬虫一样地翔动。
后来水沟边的草木开花。后来
山顶上面的云落雨。撩开云的日头
弯弯曲曲地照下来。直把我照耀得
像小水沟里面的黑泥鳅。再后来
小水沟里的小纸船,水爬虫一样地不见了
不知不觉。原先那些开小花的草木
从黄毛的丫头,脸颊渐渐爬满了
结疤的沧桑。在中途,一个整理杂尘的
小站下车。更不知不觉,原先那些
水爬虫一样游来游去的日子,它竟然
全都镶在酸酸的鼻子里,成为了
小水沟,一声一声,对游子的呼唤
火车开出中秋
路经中秋,火车像路过沙溪
那么大的一个小站。播音员
播报的站名都没有听清楚,火车
它就这个晚上的月亮一样
穿越过雾海的云层,开走了。
我没有心思赏月。无数的中秋
月光开阔,或者被想念打湿
月亮的奔劳都火车一样。静静地
谛听,它们的里面,都深含一种呼喊。
而我只想学会忘却。记忆太丰满
月亮的水泼下来,大地它不是明净
而是一片,泪砌的苍茫。火车
开出中秋,我要学习月亮,在云层里踱步。
以一种开脱的状态,一篓
一篓地,倾尽沿途所有砭骨的哀伤
火车
第一次离它好远。
我以为那是一个挑鹅毛担的人。
它沿着山弯晃悠悠地溜走
后来我路过山弯。它洪水一样地
迎面开来,然后又轰的一声卷去。
为此我一直迷惑不解:火车
那么多高大的铁桶连在一起
在两条铁棍上,它都可以掉过头?
我这么瘦小,甚至在田垦头
我随时都可以翻跟斗。可是为什么
我曾经不止一千次地咬紧牙关
使出了扳道工十倍那么大的力气
命运的铁轨,任凭我怎样想把它
从歪扭中扳端正,它却偏偏是一团生铁
一直不肯在铁块的死板中回过脸来
一幅图画
农民一般不懂得画画。
稻草人却是农民,艺术的杰作。
构思的过程,可以
这样简单地推测:鸟雀
最害怕的,是荷锄的农民
旗语一样舞动的衣衫——
哦,这就足够了。茅塞
顿开的农民,天才般地按本体的结构
设制出了稻草人。我们
向着田野一眼望去,农民
与稻草人,它们的主要区别是,农民
在风雨中游走着跳舞,而稻草人
它可以在原地,站着不动
瓶罐在梦中飞行
出租屋里的虫鸣,从墙里
漫溢出来。四更里
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像森林里的树叶
渴望黎明的鸟雀,不管它们的情侣
能不能听懂,都一味地吹奏着
水质的笛声。像晨起
捡破烂的老人。目光,蹿动。
每一个废弃的罐瓶,都被他们珍惜得
像珍惜自己,扁平的躯体。这些
从垃圾窖中,捡工资的人群。鸟雀
一样。他们从昨天晚上,到凌晨
梦中都陪随着瓶罐,在街头巷尾的呓语中穿行
火车
河流上的一只瓶子。
母亲无法为瓶子操纵航向。
母亲只是这条河流旁边
默默守望的,一棵枯瘦的树。
她的眼睛,是秋霜打黄的树叶。
在泥浆水中,自行漂泊
自行挣扎吧。母亲用树叶的语言
沿岸嘱托。母亲的心里清楚
枯瘦的树,它把握瓶子
航程的桨把,只有鸟爪一样
纤细,失声而懦弱的树枝
火车的回想
不知道这只柴油桶,最终
要将我运向哪里。一直都是这样
近岸的风景,往后退,天远的云
作前行状旋转。像一节
一节的烟尘。而我们又有谁情愿
这样一身空空地走下车去。家园
在山脚边缘呼喊。可是听家园
嘶哑的声音,它像小时候
母亲兜着胸前的围裙。一边捡着
地上的小石粒,在月光下为我叫魂。
母亲她也不知道哪一天,可以
把满身伤痕的火车从趔趄中唤回
坚守
面对着两棵苗木,我们选择坚守。
像八路军,坚守一个血迹染红的阵地。
鬼子一定会死去的。因为
我们坚守的阵地,是一个人性的苗圃。
两株树木,出落在诗歌,贫苦的田园。
季节已经掀去了四十页。人生
一本,厚厚的苦难经
正在一字一句地,在煎熬中出锅。
假如说还有什么,不会
在腐蚀中烂去,那就是我们苦难中的
坚守:守好苗木。苗木,从血迹的养分中
成长,就一定是一首一首,摧毁腐朽的歌
眼镜蛇火车
相对于手扶拖拉机
眼镜蛇火车,更趋向于一辆奔驰。
手扶拖拉机沿途嘭嘭地响。
是天晴是下雨,它相当于
两天前的天气预报。在踯躅
于清苦的路途上,面对手扶拖拉机
我曾经淡然一笑。心里想
嘭嘭作响的手扶拖拉机
没什么。于是云朵
悠悠,草木悠悠,我掠过
痛楚的每一个盘算,都抱着
青春对什么都不怕的幻想。我根本
没有料到,对手扶拖拉机的轻视
手扶拖拉机它潜藏的变相,绝对不会
亚于现代手法的克隆。就在我
认清火车的一瞬间,手扶拖拉机
它膨扁起颈脖,嘭嘭
作响的手扶拖拉机。它一向我翻脸
就变成了一条,一沾上它的毒液
就叫人难以补救的,剧毒的眼镜蛇
小悦悦的火车
在火车的意念中,家是一棵
在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草。小悦悦
既然诞生了,是谁,以兽性的
魔爪,剥夺了你的生存。所有的
趾锚,都有权利抓紧泥土。血脉
是草木,延展的根。而小悦悦
她被车轮反复碾碎,没有一只
人性的手可以扼制车轮的
跋扈。让小悦悦,可以从血泊中拾起。
虽然说我的活着,不亚于承受碾压。
而由精虫,变成人。两岁的小悦悦
她狗尾巴草一样的生命却没有
来得及辨认清云霞,或母亲。出落于
子宫。复归于肉酱。虽然说
缔造罪孽,只是简短的一瞬。而我的心
被火车碾成肉酱,早已经伴随着人性的
扭曲,度过了千万个漫长的日日夜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