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

江一苇

《我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
       ----写于一位朋友生日之际

今夜，我想和我的朋友们，痛痛快快喝一场酒
我已经能够想象到那个热闹的场面
他们一个个古道热肠，在推杯换盏中，一边说着生日快乐
一边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
坐在寿星的位置上，我能明显感到
神的光环可以笼罩所有人。
所以当三杯啤酒下肚，我将热泪滚滚
他们扶着我，说啤酒会有的，面包会有的......
但他们不知道，该有的我都有了。包括今夜
这么多的祝福，让我爱莫能助。
我将一门心思记住这个夜晚，
灯光昏黄，
情感朦胧。
生的寂寞流出来，寂静无声。

2013-04-23

《孤单》

当我无力地挥动手臂
看着火车电钻一样钻开夜色就那么消失不见
亲爱的，你知道留给我的黑暗有多大吗？
但我必须表现得无比坚强
逆着风，噙着泪
借着手机的微光像只掉队的蚂蚁一样
沿原路慢慢找回家门

是的，我承认
有一种孤单是我所害怕的
它常常在夜里，并伴随着哀嚎的风声

2013-04-24

《我们做爱吧》

那夜断电，我想起你在我梦中说的话：
“这么好的天气，我们衣食无忧的，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我当时在梦中答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吧！”
其实，后来我思考了很久，
我最该说的是：“我们做爱吧。”
我是说我们已有多少年，没有过问过彼此的冷暖了
生活平淡而又艰辛，已没有什么比做爱
更能唤醒那根麻木的神经。

2013-04-25

《遥远》

你在城市染上了一种病
我在家乡添上了一份揪心
每到年关，我总在打听火车的下落
当你在电话里说：母亲包的饺子真香啊
我们就咽下相同的口水

2013-4-26

《与风说》

若非不是夏天，我还是不愿相信
在夜晚，你会吹凉一个人的内心
我是说，要是在以前
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旅途，是朝南还是向北
有病之人，常常煎熬自己的心血
而我就这么徒然地
将自己交给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愿望
多少年了。我是说，如果你愿意
风啊！请将这一厢的情啊愿啊
想吹到哪里就吹到哪里

2013-04-27

《一只羊死了》

一只羊死了
知道这件事的
是我和父亲
还有一把沉默不语的刀子
父亲说，下午
乡政府的干部要来
我问来做什么
父亲背着身回答说
干部么
不是罚款
就是吃喝

2013-04-30

《雨落在祖国的耻骨上》

雨，一滴一滴地落
仿佛一双大手
迟到了很久的抚摸
这块不轻易示人的地方
这块老百姓居住的地方
此刻，在“五一”这个盛大的节日里
在全国人民都停止劳动的时候
终于慢慢有了感觉
我看见一个老农
张开了他河床一样豁牙的口

2013-5-1

《无题》

已记不起有多少次
想断了写诗的念头了
写了又怎样呢？
心里的顽疾，不是靠文字治愈的
快餐时代的快
已与诗歌的慢格格不入
无聊的时候，
朋友们都去泡吧，喝得大醉满口粗话
你觉得这也是一种活法
但你说服不了自己
看着午夜KTV昏黄的灯光
你觉得夜晚非常短暂，有时又格外漫长
你觉得你也该走出去，
在一个黑暗的角落
看看共和国的性工作者
是怎样将我们的下一代安全地装进安全套
只是，在第二天，
又有一批吞掉麦克风的公牛
昂首挺胸坐进会场

2013-5-2

《我真的很想写一首不朽的诗》

我真的很想
写一首不朽的诗
并让它一代代
流传下去
这看上去多么像一个
蓄谋已久的阴谋
每当夜幕降临
一切归于寂静
我都怀揣古人念念有词
把月亮想象成一只眼晴
再把星星
想象成无数滴眼泪
我就一滴一滴
不断地数啊数
直到鸡鸣两遍
我忧国忧民的情怀
被黎明前的那片黑暗
一股脑遮住

2013-05-05

《我是一个爱钱甚于生命的人》

梦见一个债主提着斧子
来催债
我心里很忐忑
是该给呢？
还是不给呢？
他的斧子明晃晃
我的脖子冷飕飕

但我最终没有给他
我的父亲正在住院
我的孩子没有学费
我的妻子常年湿地劳动患类风湿性关节炎......
何况，
我本来就没有钱

最后他愤愤然走了
我睁开眼正是半夜
妻子正为我胸前盖上毛毯

2013-5-5

《我希望有天能够闲下来》

我把你看成整个世界的时候，
忽然“嘭”的一声，我眼前一黑，
一根撑天的柱子倒了。

那年我十五岁，
作为一个农民的孩子，能在外求学，
是件奢侈的事。

但你不听医生劝阻，摇摇晃晃
出院了。我以为这个世界上
再没有什么是能难倒你的事。

十三年后的今天，
我作为一名医生站在病床前
一次次见证了和你一样的普通人的生老病死
我佩服你腐朽的身体，
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

而我一直愧疚不已的，是这么多年来，
当我手握茶杯徘徊在苦与甜之间的时候，
总想着有天能够闲下来，
去看你。

2013-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