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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组诗)

[i=s] 本帖最后由 亿华 于 2011-12-28 06:18 编辑 [/i]

[b]树底下的树[/b]

果子从树上掉下来。
树的身旁,长了一些小树。
小树的身旁,又长了一些小树

后来小树,就不断地长远了。
其实当初,最近的那一棵小树
长成另外的一棵树的时候

它不是长成了一棵树,而是
刀子,切开了血,和肉

[b]树蔓延开之后[/b]

原本的一棵树,蔓延开之后。
星星,那么一点大的火
就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地烧着了

苦痛越烧越旺。后来山沟
对面的山脚,以及侧面,直至
山的四周,都开始长树了

火越烧越旺。树越长越远。
后来第一棵树,和比较远的树
以及和所有远处的树,都成了

陌生的树。树丛的中间,是洪水过河

[b]雪[/b]

我想雪,应该不会是盲目的。
雪在天庭,它无时不注目着大地。
有好些年头,它为什么不下来

是因为它也厌恶红尘:来过那么多次
人世间又有几个人知道,雪它总是
以最宽阔的静默,静候相融的灵魂

而万不得已的时候,它又来。
草木的凄惶,让它于心不忍。
看到雪,它来的时候,一重

压着一重,近乎失控义愤吗。雪
假如还有,下一次的来临,我一定挨家
挨户地奔跑,把雪的消息告诉给

每一个,在寒风的凌辱中盼望温暖的人
                                      
[b]农民是手扶拖拉机[/b]

相对于火车的圆滑。农民
是手扶拖拉机。它每拐一个弯
都笨拙得像耕田的犁

要农民在后面,用手去拉、去扯。
前后身弯曲成角尺,它才会向前面
又开始动身。农民的朴实也是这样

清明浸种。小满割麦。农民
每向前面迈进一步,都像是稻田
捧读风雨的一本通书。刷去泥浆

进年关。腌几斤咸肉,留到
来年开春。年味还没有烘干,沿着咸肉
发散的香味,农民
又手扶拖拉机一样,开始耕田

[b]眼镜蛇火车[/b]

相对于手扶拖拉机,眼镜蛇火车
它趋向于一辆奔驰。手扶拖拉机沿途嘭嘭地响
是天晴是下雨,它相当于

两天前的天气预报。在踯躅,于清苦的路途上
面对手扶拖拉机我曾经淡然一笑。心里想
嘭嘭作响的手扶拖拉机,没什么。于是云朵悠悠

草木悠悠,我掠过痛楚的每一个瞬间,都抱着青春
对什么都不怕的幻念。我根本没有料到
对手扶拖拉机的轻视,手扶拖拉机它潜藏的变相

绝对不会,亚于现代手法的克隆。就在
我认清火车的一瞬间,手扶拖拉机它膨扁起颈脖。
嘭嘭作响的手扶拖拉机,它一向我翻脸,就变成了一条

一沾上它的毒液就叫人难以补救的,剧毒的眼镜蛇

[b]月光[/b]

把窗帘撩开。让少女
飞起来。让雪落下来。
让少女飞向,黛青的山

去亲吻,树木和草。
去贴切,大地的胸沟和乳房。
让它牵着我梦游。在渣尘

蛰伏的黑夜里。让它
以水的滋润,去抚慰土地。
让土地,失声的伤痛

一遍一遍,能够发出响声

[b]关于雪的联想[/b]

没有办法把雪撕碎。我没有办法
成为雪,把自己撕碎。不能
与雪一起出发,一同呐喊。不能

从黑黢黢的天空高处,与雪一同
向人间驰援。长征时候的雪山上
没有我的身影。而在雪地上的时候

我又不敢踏雪。在雪天出行
走在雪地上,我感觉比踩在自己的身上
还更疼。所以我这种人

注定不会有什么出息。爬雪山
过草地的那支队伍,充满对旧世界的
满腔仇恨,充满,对苦难的爱意

那是雪一样,洁净的心曲。而可悲的
是那时候的我,却还迟迟没有出生

[b]一千列火车[/b]

离开故园一千列火车那么长。
站在头一列火车旁边,看不见最尽头的
那一列火车。而故园在尽头的那一端。
母亲的身影,像一粒芝麻。我的怅望

沿着谷歌在半空中搜寻。结果还是没有
看见我那芝麻一般细微的母亲。我攀上火车。
踩在车厢上面按车厢,一节一节地数过去。
我不知道这么行走,我抵达
故园的路途,是不是会近一些

[b]冬田里的稻茬[/b]

像一只只脚脖。冬天的田园
映衬霜色的光,让我联想,稻茬上面的躯体。
果实进入,温饱的谷仓。稻茬上面的躯体
堆砌成草垛。像我的父亲,日渐粗重的呼吸

葱郁远去。剩余的稻茬,是一根根湿柴
向美好的日子,巴望着眼睛。父亲反操双手
在田塝的边缘踱过来,又踱过去。提供了

一整个家族,衍续温饱的田园,让黑冬下
农闲的父亲焦灼不宁。他反操在身后的手
心念一样地憷动,像唱歌的人面对

伴奏的钢琴。他一边踱步,心里一边在掐算
下一步,又该怎样用脊背,支撑起下一个温饱的年辰

[b]火车的次序[/b]

或许火车,是一个邮递员。
它把乳汁,递送给婴儿,蜻蜓递送给童年
把一封最初的信,递送给那一个夜晚

一个冷冰冰的拒绝。把月光,递给泪水。
隐痛递给懊悔。它把我一张一张皴皱的车票
递给了荒寂的风,和白哗哗的流水

把飞鸟递给思念,心中的话语,无法邮递给母亲。
鲜血淋淋的诗歌,没有谁愿意去读。它把良知
递给垃圾窖,把锁邮递給狼狗。火车它

错落有致的传接是这样,崽子上了,爷们再死去

[b]茶籽壳[/b]

到处都是茶籽壳。不是说没有目睛。
目睛像茶籽肉,被洪水的刀子

剜取之后,诗歌的内质,就成了一个空壳。
诗歌的本身是有光的。茶籽壳围在诗歌的四周
诗歌是一个溺水之后,肉质已经

紫青的幼儿。李白与歌德,只顾他们躲得远远。
海子孤身一人,化作了铁水。茶籽壳

在火车隆隆的轰响声中,像死血的静电
没有感应。为此我为汉字,扼腕而疼:茶籽壳

本来是可以拿去给老百姓发煤锅的,可是
为什么,偏偏那么多茶籽壳,拥坐在评判席上呢

[b]雪[/b]

其实我最大的担心,是你只在树叶上
弹跳一阵子之后,就会莫名其妙地离去。
像最初写的,那一沓信。她一个转身

就让我一直疼痛至今。现在长大。
虽然我面对你时,只知道屏住呼吸地凝视。
可是你应该看见,已经长成了一棵树的我
为等待你的来临,我是怎样地用枝叶

不断地把身体捂紧。我抖索在那一沓信
掉在地上之后的怅望中。手指被冻僵。
脸颊被火烫着我自己又不知道。我不敢喘粗气

耳朵兔子一样地竖着。而比瓷烧的兔子
还更加剔透的的你,一直就像一个
若有若无的精魂。像那一沓,被冷漠吹落的信

我真的,不会知道,像她一样的你
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向着我最初的梦幻飞临

[b]火车[/b]

原先以为,不过是一条小青虫。
后来知道,它是一条可以换零部件
可以刷新漆的青虫。它的文静

或者说,它的一种与世无争式的模样
让我无数次只对它远远观望,一直却对它漠不关心

一个傍晚,我瞥一眼镜子
这时它正好从窗外的铁道上开过去。
它轰的一声,我额头的崖壁,被划出了两道沟痕。
我望着窗外。窗子的外面,一场洪水

它把窗外的一切事物,远远地抛给了寂静。
小青虫在窗外,作一次猛兽的咆哮

它把惊恐输送给我。我捕捉不住它萦绕在荒漠,寂静中的余音

[b]火车开进清明[/b]

开近清明。草木青青翠翠。
阳光与风雨,在空中拔河。
晚出生的人们,以静默的姿式

三三两两地,向山头走去。
他们在各自,祖先的坟头前停下来。
用塑料花,抒写着内心

墨绿中的祭祀。我们把这一天的
肃穆,或者沉重,称作怀念。
它或多或少地证明着,生命

在消失之后,是一堆泥。火车
开进清明。白纸条挂在坟头上。
它是一种昭示:坟墓外面的生命

无论是荣耀,或者失意,都必将
山道一样弯弯,倔强地延续下去

[b]雪[/b]

看砚瓦的颜色,再听听风的声音。
树木在抖索中,卷着翻滚的浪。
之后一切,又渐渐平静下去。雪鸟它们

飞掠的所有行踪,都终将被雪覆盖。
面对砚瓦的冬,雪不必思索。只要卷扬
只要任意地向下。就连我

这么肤浅的眼睛都可以看到,哪里不是
砚瓦分布的刀刃。雪飞舞成黑蝴蝶。这世间

要想人性的洁净,得以温习
除非要雪,每隔三天就作一次飞临

[b]火车[/b]

为什么要钻进这个罐子。
它在河里飘游。起初的感觉,河水
好清澈。透过玻璃,河道两旁的树木

游动着:花朵、蝉鸣,秋风以及
爱情的枫叶。而只是,一晃眼
天色就暗了下去。风呜呜地叫

尽管玻璃罐,窗户是透明的。
可是外面都下雪了,我却好一阵子
没有觉察出来。船摇啊,摇

我只是倦怠地,打了一个瞌睡。
外面的一块,年边的布幕,它就铅油
一样地,漾动着,不断地垂落下来

[b]雪[/b]

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时宜,与你好好谈谈。
可是你太让人捉摸不定。曾经你来的时候
电线被绷弯。而我的手,没有缚住一个鸡的力量。
那么多的冬,天沉着脸,像一块砚瓦

那是错落有致得,密不可透风的一个布局。
我的双手,没有缚住一只鸡的力量。而大门外面
树枝霍乱得,几乎都要被掐走。我胸怀中的

几个孱弱的汉字,绝对不可能透发得出来
可以抵御砚瓦的力。我在柴门内,点着烟
钟摆一样地来回。一块砚瓦的布局

不是我的几行,没有缚住一只鸡的力量的诗歌
就可以让它改变色泽的。而与你交谈,机会的测算
几乎要用概率仪。可是曾经的那些

没有认识砚瓦的日子。那时候我还很小。
我仅仅知道白,仅仅知道,堆雪人。到现在
透彻了爱恨。就算我剖开心胸向着你抒写至死不渝的想念

我也不会知道,这二零一一年的冬
向大地进发,是不是属于你规划以内的行程

[b]雪[/b]

反反复复地念叨。是因为我已经
没有了别的念想。火车从冒烟,到不冒烟地开

那么我们所谓的人群,都是那消逝的烟云。
火车拦不下来。是人都将,被火车载走。
人类剥啄地球。物质不灭地搬运物质。
核武器归核武器存放。老百姓一般,还老百姓存放

钢筋与水泥,有时混合在一起存放。那么多的问题。
在这条路途上,我想过不少。可是想来想去
我想得过多的还是你。想别的一切,更多的是肮脏

而你来临。那么拥挤,都不闹不哭。
来到之后在门外卧到天亮,你从来不惊扰谁。
论心地、端貌、资质,就算是字典被翻烂
我找不出什么词,可以真切地描述你

就像我这么反反复复,对你的絮叨,你的
静默与宽阔,一直都在不停地呼喊着我的灵魂

[b]没有你的日子[/b]

没有你的日子。我只好想念小兔子。
它的静谧,有着与你一致的本性。
人世间太吵。季节总是,不经得我的许可就鼠标一样

让它的屏幕不断地更替。像曾经的那么多火车。
它不顾胸怀冒烟,硬要一次一次地
在铁轨上匍匐前行。它的倔犟让我是多么的手足无措

粗略地想想,你简直就是一只盲音的手机。
我始终无法辨识你信号的源头在哪一个搜寻塔的塔顶。
没有你的日子,我只能想,小兔子就小兔子

我把它抱在怀里。你不来,我也只能
让想象中的小兔子,满天空中胡乱地飞

[b]雪[/b]

这个汉字,悬在天上的时候
它是一个刷把。没有数目的工匠
拿着刷把,反反复复地洗刷天空

尽管用的,全部都是银粉漆
而由于寒冬,太厚重,我抬头仰望的时候
刷把,只有纷飞的影子。我简直

无法确信,银,它是不是
属于一种金属。寒冬。银它究竟
是不是金属。而寒风

它对草木的吹凌,究竟是切肤,还是彻骨的歌。
大地上的草木,这一艘
一艘,在海洋上,迭宕的帆船。寒风的

肆虐,它要等到哪一个时辰,才能够得以平复

[b]火车[/b]

我一直就乘坐着,老屋长大。
在火车的形式中,老屋是一个摇篮。
它摇大了我的姐姐,摇大了我和我的

四个妹妹。在老屋的,火车里
天空,很难得下过大雨。曾经的那么多
比漏雨更困惑的日子,都被父亲那敦厚的脊背

遮补了过来。天空即使,以瓢泼的方式
向下面倒水,那么锣鼓一样,咚咚作响的
只是父亲脊背的那块鼓皮。而我们

姊妹六个,只是六只鹁鸪。坐在盖着黄泥瓦的
火车里面,我们一直都以为火车,载着我们

在困苦的铁轨上开,是到姨妈家里去走亲戚

[b]雪前即景[/b]

莹洁只能,是一种记忆。
我更是不可能在寒冬,奔跑回童年的雪野。
雪来与不来,任由它自己。反正

雪,三天两天,它让大地发光
让大地,在屏息间孵化满胸怀奔腾的羊群。
那只是一种幻觉。它终究

会在天空的规程中,羊群一样
被一群一群地赶回。风鞭的响动
它魔术般诡秘。即使,草木的寒冷

已经彻入根茎。乌云它仍旧
在烟尘一样地扩散,铅一样地低垂

[b]老屋 [/b]

那个蓑衣,是父亲买的。
母亲是一根,绕着蓑衣旋转的线。
蓑衣不断,破旧的日子,母亲的针脚

绕着渗漏,悉心地修补。在老屋里
我姊妹六个,像六只鹁鸪。鶂鶂地张口
在泥土的墙壁上。在其中的一只鹁鸪

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一只偏大的鸵鸟
他风里雨里地向着窠臼,进贡食料。
每每我们,看见父亲,掮着一只比较大的虫子

从远处回来,窠臼里的六只鹁鸪,就都会
把颈脖伸长,向着那只渐渐
移近门口的鸵鸟,不约而同地囔叫起来

[b]倥偬的火车[/b]

倥偬足足,有荒原那么宽。
比掌上的纹路,更蜿蜒。像所谓的爱情
逝世之后的链条。它起源于春季

一开始的时候,在月光下唱歌。
油菜花在月光下,漾动少女的体温

冰天,在云朵下洗澡。天空上
雪花纷飞,当初的火车,它还只穿一件
透着呼吸的开司米。在田垦边的,铁轨上开

像一只蜻蜓。飞啊飞,迷迷蒙蒙的
它掠过了爱情,桔黄的秋季。
而冬的幽深,像一条隧道。倥偬的火车

反反复复地,想用雪的思绪,挣脱掉隧道
砂浆一般严实的酷具,可是在隧道
幽深的黑浪里。倥偬的火车,像不断

呛水的一条船,幻觉中爱意的月光,只是
船头的浪尖上,一层一层,无可打捞的薄冰

[b]莫名其妙的火车[/b]

用煤烧水,带动起来。
哐当哐当的起身。像夜行人,必要的咳嗽。
那是火车的担心:昨天过去了

而前面的今天,铁轨的路基是不是
还昨天一样安稳。这航程。所有与铁轨无关的事物
都有可能,进入铁轨。小悦悦

在铁轨外。“九一一”在铁轨外。
利比亚、伊拉克,好端端的一口锅
会被摔破,是例证。脚无意中一崴

青蛙会莫名其妙地,浮在井里。为此
我们每每一个人走路,不得不为自己的影子
抖擞地咳嗽几声。在阴森森的

月光下。面对宽阔的空寂,我不知道每一趟
火车,是不是都还会有一声,偶尔的响笛

[b]雷电修剪的景致[/b]

自从老樟树,被雷电击倒。樟宅桥
就只剩下石桥,这条光秃秃的扁担了。
不知道雷电,是不是出于善意。它撷去了

樟宅桥,桥的那把伞。一把我年少的时候
坐在桥背上,遮雨歇阴的伞。于是桥
一匹招展的马,被剃了光头。这不得

不让我惊异。——虽然感觉,额头宽阔了许多。
在樟宅桥,村庄里面,现在一眼,就可以望见村外
好远好远的地方了:一趟趟火车

抢载着物欲,它们把烟尘穿透,一盘
一盘地品尝,饲料粉黛的路边烤鸡

[b]荒漠的火车[/b]

小青虫的威力,让我浸入回忆。原本那么
喧嚣的尘世,猛然地只要一场洪水
它的荒凉,就可以蔓延得那么的宽阔无际。
什么都看不见。仅剩的暖意,还是童年的那个夏天

磷火在坟冢的山野,漫游过后遗落的一掬尾音。
而荒漠无法趟过。站在窗前,更是无法看到
刚刚过去的,那列火车它的踪影。把荒漠留给我

它没有罪。或者明天一大清早它还原封不动地
沿着窗口开回来。它可以,换零部件。
像某些,吸血虫。它们吸着血,而把时光

磨损出铁锈的暗痛,堆彻给我们。我们积劳成疾
而它们在慢条斯理的逍遥中,跋扈得像一条条疯狗

[b]雪[/b]

从天上来。原本多么遥远。
而来的途中,它又把天空的那块布幕
拉得那么近。布幕拉近了

天空的面孔,最清晰:一只只雪
都被染成墨色。它们都扑打着翅膀
黑蝴蝶一样失声,一样的摇摇欲坠

我试图用纤弱的双手,去接住它。
可是那么多黑蝴蝶,它们恣意、继踵地飞。
抬头仰望,茫茫雪天,我问茫茫

雪天,我纤弱的双手,可以接住几瓣
人性的蝴蝶。我纤弱的,双手,该怎样才能

漱洗雪天,雪成为了黑蝴蝶的内质

[b]火车[/b]

其实我早已厌倦。但是我不可能
怨恨母亲。母亲把火车的嘶鸣
当作是一种展望。她为那一声汽笛

腌制过太多茹苦,与含辛。
她不会知道我们的火车,这么开:不懂得
烧杀掳掠,不具有跋扈奸佞

一生只追述一根树木的憨直。
铁轨一般的韧性。我们明明知道
树木,与铁轨一样的直截,火车的行进

是愁苦和哀恸的。而我们矢志不渝地
让汉字沿着人性的铁轨开。直至诗歌
几乎在尘世中销声匿迹,我们却仍旧

还在火车一样,一直只知道在
圆弧的铁轨上,从从容容地顺着烟尘逝去

[b]最初最终的稻谷[/b]

稻谷在父亲,七十岁的喘息中
一粒粒地饱满,并且,在秋色的清亮中
呈现一片沉甸甸的金黄

七十年的风吹过。七十年太阳的抽剥。
让我最终认定,是与父亲相依为命的稻谷
它始终如一地,保持着米饭

汗血一样的真切滋养。在所谓的
诗歌里。我向着田园,一遍一遍地
思索,我所谓的诗歌,一个一个

揪心的词语。它们永远,在父亲汗血
培植的稻谷中,一缕一缕地
散发着稻田上面,最初,最本真的清香

[b]火车开进年边[/b]

忘记,路途上的花。
必得忘记,沿途的寒热,与灰尘。
忘记猎狗、鬼,以及从前

所有的失意。听从一朵云的召唤。
听从故园,眼睛怔怔的怅望。火车
开进年边。一只鸟

在树枝上跳跃,它的姿态,与平常都不一样。
它像爆竹声下,欢蹦的童年
在鞭炮炸开之后的,碎片上面行走

那是一个,很沉浸的回忆。
在火车,将往事掼掷于原野的车窗口。
我反反复复地,吞咽思绪

那曾经,豪情万丈的高山,与溪流。
火车已经开进了,二零一一年的年边。
在童年,鞭炮炸裂之后的碎片上面

它的哪一瓣,是我梦呓,痛彻的情愫

[b]雪[/b]

像心脏不可以剥开。雪
也不可能剥开。心脏剥开是一种坦诚。
雪剥开一万层,它永远

是最初的那一瓣,不可变更的剔净。
我一千次地试图,把心脏剖开
让人性的本色,鲜艳如雪。可是火车

隆隆掠去的噪音,它不允许雪
在草木间停顿。火车这条,变色的龙
东摇西摆,它甩脱了春夏的绿装

摈弃了秋收,一撮盐巴,惜土如金的质朴。
在这个冬天,掳掠的风,沿着通书
往几十年前的那一条隧道里拐。恣意

肆虐。它让雪,仅仅成了一种图腾,成了我的
草木们,一个爱恨交集的,难以贴近的梦呓

[b]迷迷糊糊的火车[/b]

自从树蔓延开之后。火车的树丛
失却了昨天的鸟音。那是云朵下面
清泉的弦响。而这个冬天

洪水还在咆哮。它将树丛
一凿一凿地拓宽。清泉的流程在泥浆中
已经没有了曾经的踪影。像幻化的云

我已经辨认不清。淳淳
哪一片去所,在容纳你的脚步,和身影。
火车的玻璃,已模模糊糊。像这个冬天

贴近玻璃之后的视野。即使向着
桔黄的太阳,我的想念,为什么
却一直都无法感触到一丁点暖意

[b]火车开进寒冬[/b]

开进寒冬,天空黑得像焦炭。
与山头齐高。人群纷纷,捆扎起绑带
形体,羽绒服一样地臃肿起来

像汽油桶。像一粒粒
滚圆的雪子。我不得不,作一个这样的比喻。
黑炭,就好比是天空的脸

而我们在山头一样高的天空下面,与苦雨搏斗。
同时风就像是无数的猎犬,将草木一遍一遍地搜身。
我不知道草木的身上,是不是

还藏有什么糠尘,没有被猎犬掳掠去。
在湿漉漉的,大地上,我四处看看。雪子一样
被裹圆的人群。我想风冷地湿
并不十分要紧。绑带捆扎好。只要没有

战争,没有病痛天灾,我们还是可以雪子一样地
蜷进寒冬,又绿芽一样地,重新钻出初春

[b]慢下来[/b]

跑步,走路或者睡觉。
麻将桌上的面红耳赤。一年是四季。
孤苦地温习汉字。慌慌张张,或凝神屏息

或者扛着锄头,在田园里打圈圈。
一年是四季。沿着出租屋的楼梯踏上踏下。
忧心忡忡或者嘻嘻哈哈,一年是四季

火车烧柴油。没有提速,一年是四季。
到现在,火车以电力驱动,开得与飞机一样快
一年也是四季。我劳苦了半生多

柴油的火车一样,不停歇地喘动粗气。
一年,是四季。于是突然想想
想慢下来。该跑步的时候跑跑步。不该写诗的时候

躺在床上休息休息。饮食该节制,一定节制节制。
那些糟粕和垃渣,可以扔弃,或者规避远离

[b]向火车学习[/b]

起初它冒灰烟。像大漠上掀动鬓鬃的侠士。
他抖动着。嗷嗷地叫。春耕的田园一样热闹

那时候我走在牛的后面。挥舞着竹梢。
飞鸟和云,似乎都与我的心思无关。
杜鹃声声翔动的泥浆,飞溅在我的脸上
我却只想着,春耕的风,一阵一阵地吹来

米饭的清香。与火车不一样。它的行进
不需要辨别方向。就凭一个头,它就要带动后面的
那么多铁箱。一边咀嚼,我一边回想

牛一样老去。耕不动田。那我就只好
学习火车,失神地卧在汉字的这条铁轨上

[b]虫鸣是一种伴奏[/b]

下王的日头,被冻僵的时候
我想家园,屋顶上被风化的黄泥瓦
也应该是在折折地响了。那是一种

冰霜开花的声音。住在屋子里面的父亲
和母亲,可以感觉到那些声音。
在千里之外的下王,我常常会在子夜

听见豁口的瓦片,被猫踩着一样的响动。
在出租屋里,我反反复复地转侧。
我没能睡去的,出租屋床沿的四周

那躲在水泥里面的虫子,它们的
嘶鸣,昼夜不停,它们像是
在为火车伴奏。或许虫子们,知道

我的心思:诗歌的纹路,正在指引我贴切
故乡。我必须摘除蚂蟥一样地,摘除孤寂

[b]假想的雪地[/b]

首先必须假设,已经下了三天的大雪。
搬运了一年汉字的火车,它已经精疲力竭。
它已经不再想继续搬运了。在一台

租用的计算机面前。跌宕的山
起伏的云,让车头的玻璃片一会儿模糊
一会儿清晰。镜片内里,火车的脑部神经

长久被烟雾笼罩。顶棚是一条电管日光灯。
有许多汉字在潜伏中没有被触动过。
火车的内壁,只有挂钩上的衣物

地板上的鞋。壁板里面长年的虫鸣。
冒着孤寂,开。火车在季节的萧条中
不得不假想,三天大雪的飞临。它好久没有对话

它假想了,三天大雪之后的雪地。我也与它一样。
想把魂魄,抛向三天大雪之后的雪地。这世间的一切

在汉字剔透的覆盖中,显得多么可怜,多么卑微

[b]火车开来,开走[/b]

从故乡开到下王,又匆匆地从下王
开回故乡。火车的心里很矛盾。
下王有两棵,树底下的树。故乡有两棵

树顶上的树。只有我是一棵半中途
火车一样,一心挂几头的树。意境太唯美。
轮子的转动,过于高蹈。火车的铁轨

两旁的树木,都确切地站成了,呆若木鸡的树木。
火车在词语,隐隐作痛的铁轨上开。
它的感觉已相当无聊。连那么多,词语的树木

都确切地站成了木鸡。我的,铁轨上的
火车,在木鸡的树木丛中,左开右开

那么就算,开得再专注,火车它还有什么意义

[b]火车开近年边[/b]

开了一年。火车的心脏
是疼痛的。它在哀鸿遍野的荒漠上开。
它还必须,一节一节地,掠过鬼蜮

鬼蜮里遍布,麻木不仁的鬼火。
好在,我在童年里,就扒开过泥土
看见过死人,没有鼻眼的颅头。所以对于

砭骨的疼痛,我习以为常。包括一路走来
爱情,也僵尸一样地沉睡。忍受

烟雾,对肺的折磨。我还常常胃痛。
火车,在儿女的烛光下面
整整开了一年。面对着雪一样的烛光

我已经够心寒的了。直至它开近了
二零一一年的年边。在手指常常僵持的寒冷中。
面对着,雪一样的烛光。火车它已经
渐渐地苏醒:开了,一年的火车

掠过了鬼蜮,火车它不断地懂得,那默默的
鬼蜮四周的熹微,是人性,正在渐渐迎来的暖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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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2][color=#999999]飞羽 发表于 2011-10-17 09:45[/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86391&ptid=10522]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感谢飞羽的欣赏。问候。
[quote]谛听,它们的里面,都深含一种呼喊。
而我只想学会忘却。记忆太丰满
月亮的水泼下来,大地它不是明净

而是一片,泪砌的苍茫。火车
开出中秋,我要学习月亮,在云层里踱步。
以一种开脱的状态,一篓
一篓地, ...
[size=2][color=#999999]逝水微澜 发表于 2011-10-17 10:03[/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86394&ptid=10522]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诚挚问候逝水微澜诗友,一切好!
[quote]大气,深沉,空灵,欣赏,学习!问好亿华兄!
[size=2][color=#999999]柯伦 发表于 2011-10-17 15:42[/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86489&ptid=10522]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quote]关于火车的组诗,需要用心品读。
[size=2][color=#999999]春之木 发表于 2011-10-17 22:30[/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86599&ptid=10522]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诚挚问候木,一切好!
[quote]远天的云霞,我不再遐思

或寄托。静下来,让火车悄无声息
地沿着汉字在思维里揪心地歌唱
---谛听亿华的歌唱!祝福诗友!
[size=2][color=#999999]张义和 发表于 2011-10-18 13:07[/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86696&ptid=10522]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问候义和,一切好!
以一种开脱的状态,一篓
一篓地,倾尽沿途所有砭骨的哀伤

火车开出寒露

开出寒露。火车是一条水爬虫。
鸟雀的叫声,与排列的汉字
[quote]


诚挚问候逝水微澜诗友,一切好!
[size=2][color=#999999]亿华 发表于 2011-10-17 10:28[/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86406&ptid=10522]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问候逝水微澜诗友,一切好!问候!
[quote]学习英勇顽强的亿华诗侠,侠圣,版版!祝好开心哈!
[size=2][color=#999999]土元 发表于 2011-10-19 19:34[/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87123&ptid=10522]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诚挚问候土元,一切好!
[quote]


诚挚问候逝水微澜诗友,一切好!
[size=2][color=#999999]亿华 发表于 2011-10-17 10:28[/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86406&ptid=10522]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老屋的门槛上,守候
家门前一棵老橙树的父亲,和母亲

关于雪的联想

没有办法把雪撕碎。我没有办法
成为雪,把自己撕碎。不能
只有与草木一道,一边忍受,一边盼雪
一边盼寻茫茫无边的所谓又一个春天

路过小区公园

小区的面孔,跟水泥路面
一样整洁。小区的公园,像花裙子下
[quote]成长,就一定是一首一首,摧毁腐朽的歌
[size=2][color=#999999]春之木 发表于 2011-10-19 08:04[/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86984&ptid=10522]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quote]晚上好亿华版主!您的火车诗情飞扬!学习!祝吉祥!
[size=2][color=#999999]土元 发表于 2011-10-22 20:27[/color] [url=http://dbssk.5d6d.co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88073&ptid=10522]http://dbssk.5d6d.com/images/common/back.gif[/url][/size][/quote]
问候土元诗友,一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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