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浪子

大西北（组诗）
1
在古镇
以铁打铁的人，以汗洗汗
他用尽周身的力气，和铁硬碰硬
足不出户，屠杀一切
他打出的刀剑，被用来射杀大雁
掘取大地最后的盐，割灭牛羊的叫声
甚至，用来砍断一个人的姓氏
而他在膛红的炉火前
露出佛一样的微笑

2
饱读经书的虫子，重见天日
对着尘埃口吐莲花
一道道暗语被发布
如鱼吐出的气泡
悬浮在藏经洞上空
吉凶难断
驻寺的老和尚并不知情
在蝉鸣中，合上状如沙丘的呼吸

3
月牙泉日渐消瘦
五百年来僧侣的超度
还原了它的明镜之身
它仍能半眯着眼
看见天上真实的一个

匆匆来去的人间客
都想把敦煌装进心里
尘世的风沙正浓
他们在阳光下掩面而行
预支夜晚的假面舞会

4
玉门关外，春风不度的地方
遍布坚硬的骨头
夜色下的脊梁，割痛驼铃声声
星辰的亮，是天空发出的叹词
山口的风，为苍鹰布道
每走出一步，就向自己脚上带副枷锁
每退一步，就背叛一次春秋
最好的选择
是以望天石的姿势定下来
等待风化

5
在废墟安顿下来
用经幡召集牧马人、大唐使节和波斯商人
他们用衣裳织起晚霞
用身体的火为你指路
你坐下来，与他们攀谈丝绸的软
他们却捡起血性的硬
持戈奔赴疆场
你刚端起葡萄美酒夜光杯
他们就醉地成霜
你循声出门
披着边关月
迷途不返

6
打马经过李白的故乡
顺手取黄河之水一瓢
在邺城停下来
喂养一个诗人的豪情
只是，你不能阻止他仗剑流浪
这里的花蕊开出对仗
虫鸣也音律和谐
黄杨的骨头挑动典故
它们在筹备他唯一的出行
远处，精通礼乐的王朝
正在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