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尊巨大的恐龙骨架，我忽然想到了长城

恐龙, 诸城, 长城

[i=s] 本帖最后由钟岩松于 2011-2-9 09:24 编辑 [/i]

面对一尊巨大的恐龙骨架，我忽然想到了
长城。想到了口口相传的宗史：明朝洪武年间
我亚热带丛林中的祖宗从彩云之南的云南
随着逶迤不尽的移民
独独落定于三面海水咸腥的胶东半岛
至今，我祭拜的方位仍朝向西南
——为何我的祖宗
没有走近或翻越西北不远的长城？

我想到我哑巴的爷爷从未见到长城
他生老病死没离开一个叫屯钟家的村庄
我想到我年迈的父亲从未见到长城
他说他向往，而畏惧那份神圣
我想到我奶奶和我母亲给我讲起的长城
小山村无数个美好的星空下，长城
一次次被孟姜女哭倒。我想到识字本上
我第一次看到的长城
远不及我家的院墙更高大，更可靠

在翻动的典籍中，长城渐渐挺耸和蜿蜒在
方方正正的块状汉字之上。烽燧，垛口，关隘
和冷兵器时代塞外大漠的尘暴，胡人驰骋的马蹄
征伐的戟戈，箭镞蝇飞……。哦，长城
城头变幻的大王旗，猎猎着血腥
刀刃一样锋芒在版图胸腹的长城
阴魂与冤魂不散的长城
庇佑的不过是一个个惊魄短命的小小朝廷

我想到若干年后我登上的长城：八达岭
连绵的层峦叠嶂氤氲着无限的惆怅和沧桑
色彩饱满的人潮黯淡了它畸曲的背脊
我摸抚的每块砖石垢满苍苔，且凝冷彻骨
我想到我从空中俯瞰西北辽阔漠野的长城
象猝然扑倒于嚣尘的一只蜥蜴，又象
沉浮于汪洋的一具鲸尸……即使我眺望或
仰视，定影于崇山峻岭的蛇行
掩不住慵倦和沉重。……我无数次怀疑
它如何撑得起驭风驾云的图腾

我再仔细端详这尊巨大的恐龙骨架，除了
几块出土的脊柱化石，它的首尾，它的张牙舞爪
全是工匠们想象的补充：木头，铁丝，胶水
生硬牵连。甚至他们以科学的名义臆断
统治地球一亿六千万年悍庞的王，如今做了天空的
鸟。——如此，我忽然想到：长城
冗长而晦涩的长句，除了零落在时间荒原上几处风化的
停顿，除了附庸文字之下不绝的赞美和阵袭的暗痛
谁来确定它的主谓宾？

2010年8月草于山东诸城恐龙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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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