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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安徽诗人方子昂的几首诗歌

《肉体》

或许我还能活二十年
三十年、四十年
但那全是残生了——

现在肉体尚未腐烂
尚能活动
尚能看见太阳,听到歌声

评:诗人在第一段就提出了一个假设,一个怀疑未来的假设,一个满足于现在的假设。诗人对未来的怀疑态度不是狂侫,而是基于一种很现实的视角。在这视角之内,现实就是“肉体尚未腐烂”。“尚未腐烂”在诗人看来,已是多么的幸事。“肉体尚未腐烂”的“现在”是诗人生命的一个断面,记载着“太阳”的光芒与温暖,飘荡着欲望胀裂的“歌声”。幸福是什么?生命的意义在哪里?我们忧愁什么?我们又为什么能够回忆起往事?等等这一切,似乎都可以在这个断面里去切身地感受与体会。不能认清这个断面,不能抓住这个断面,即使“能活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也不过是没有意义与价值的“残生”了。


《大多数人》

一路上我都在揉眼睛
模糊不清中我看见风吹倒了好几个行人
自行车倒地的声音清脆可辨
我脱下风衣
风衣上也沾上了几片叶子
拿起一片嗅了嗅
除了一股淡淡的土腥味没有什么异常
和城里的大多数人一样

评:一个风尘仆仆的片断场景,融进了诗人对生活的某种寄寓。“一路上我都在揉眼睛”,或许是沙子硌在眼角,或许是对“风吹倒了好几个行人”有所感触。诗人旨在透露生活惯常的动作与意义之间的关系。“拿起一片嗅了嗅”的动作里,藏着诗人的好奇与诚实。生活就是如此,你所好奇的无非是还没有遗忘干净的一些庸俗的动作而已。


《选择》

选择了在树旁坐下
靠向松树粗糙表皮的树干
一直拉着手
也许是疲倦
也许是陶醉
也许只是依靠
我们互相依靠并且靠在树干上
我的左肩和左肋,她的右肩和右肋

评:生活无时不在选择。当“互相依靠”也需要选择的时候,“疲倦”、“陶醉”、“依靠”是都可以成为选择的理由的。“一直拉着手”这样亲昵的动作,也许正是诗人想要的,但诗人的目光里,丢不开的还是“松树粗糙表面的树干”。即使是如此的简单的爱恋,诗人也不愿放过浪漫的想象,诗人想象着,人从来都是支离破碎的,当某种时刻,也是可以浑为一体的。在诗人眼里,性别只能是人的某一部分而已。


《女人味》

你们自然很想知道
当时我做了什么
我点燃一支烟
深深地吸着
并在烟缕吐出来之前
用啤酒把它们死死地压下去
压在身体深处
皮肤揭开
她说,是女人味

评:女人味,真是不易说清的东西,但诗人要尝试着说清楚。“你们”“很想知道”的“当时”,对于诗人而言,已是记忆了,或是身体里需要“用啤酒”“死死压下去”的东西。“点燃一支烟”,这是诗人沉默的姿势,其实,“压在身体深处”的是烟瘾,是诗人不得不说的一阵舒适。把“皮肤揭开”,诗人也许是想听一听生活经历伪装之后的感受吧。“她说,是女人味”这句诗,呈现的既是有声的话语,也是诗人欲言又止的神情。


《如果》

你如果现在正坐着
那你就接着坐吧
如果你现在正躺着
那你就接着躺吧
如果你正舒服地摊在地毯上
那你就继续舒服吧
如果你正抱着枕头回想过去的好时光
那你就抱得再紧一点吧

  评:这一首是情感的推演,明白无误地推演温柔的意义。如果说还有那么一丝忧伤的话,那就是诗人藏匿在“如果”里对一个女人疼爱的语气。


《故土》

我和她的身影一前一后融入夜色
故土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不肯回头
一回头就会变成石头
我磨磨蹭蹭地登上山坳
山坳上的巨石吸引着我
坐在光洁的巨石上琢磨自己的去向

评:当“故土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不肯回头”的理由,其实是“我和她的身影一前一后融入夜色”,而诗人偏要搬出一块“石头”搪塞。生活是乏味的,也是充满诱惑的。“我磨磨蹭蹭地登上山坳”,也不是诗人的故作之态。“山坳上的巨石吸引着我”,这让我看到了一个坚信“吸引”比“琢磨”更重要的诗人。“光洁的巨石”承载着诗人某种可能的“方向”,也许是“离我们越来越远”的“故土”的方向,也许是“磨磨蹭蹭地登上山坳”的方向。什么样的方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夜幕之下诗人还能看到巨石的光洁,并为之感动着。


《隐隐作痛》

五六年前的事情说起来不应该很陈旧
只是稍稍走了样
翻找出来的时候跟记忆已经不甚相符了
手臂上的一个伤疤也旧了
像不小心擦了一块漆
洗洗搓搓
总觉得不存在了
可是一低头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评:记忆是可以说出来的,尽管“已经不甚相符了”。“手臂上的一个伤疤”虽然“也旧了”,但与之相关的“五六年前的事情”,显然还有另外的结局。“伤疤”只是一种标识,它标识“隐隐作痛”的所在。其实,诗人“翻找”的动作是多余的,“洗洗搓搓”更象是自我安慰,只是当诗人诚实地“低头”,不用开口,“隐隐作痛”的“伤疤”就已经“五六年前的事情”全部招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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