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厨房

[b]《冬至》[/b]

从你那里来的寒流
今夜就要到了。窗外响声渐起
紧一阵，慢一阵
树叶走动，月色移步得不轻不重
冬天真的来了，吃饺子
拜先人，对着黑夜，发呆
数星星。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兄弟姐妹围在一起
看蜡烛冷却。现在寒流来了
这是我一个人的冬天
与你无关，而我惊喜于它们
速度如此之快
在我刚换上棉衣的时候
就千里迢迢地钻进我的心脏
捎来了孤独与冷漠
你的睡眠，你的尘埃，你的人间
都在里面冷冷地呈现

[b]《雪花谜》[/b]

细小的颗粒，只是剧本的
一句对白，从天空的嘴角
缓慢滑出，让人猜不透谜底
和深藏的暗语。对着黑夜沉默
听她的心跳，脚步，表情
无法具体的身影，黑夜有多大
她就有辽阔。这让我着急
粉墨的面孔上，她如何处理
轻与重的交替。无法翻身
梦境压着我，蝴蝶飞远
至于结局，交给花园去抚平

[b]《秋后》[/b]

秋后，不哭不笑。在一堵墙后
玩弄蝴蝶，把翅膀拆下来
把清凉的脖子，贴在玻璃上
如同小截青枝，向内生长
这个秋天向内忧伤。你用复眼
看后退的色彩，无数个后退的蝴蝶
回到墙壁里，寻找水源红炉
完成与你相同的宿命

[b]《五楼》[/b]

刚刚好的五楼，月色刚刚好
爬过高大的楼群爬进来
左边与右边的美女们都已离开
只有刺眼的灯光照着冷清
和散场后的清贫

圣诞节就要来临，刚刚好地
停靠在焦灼后的疯狂上
学生在跳骑马舞，墙壁上的彩灯
闪啊闪，气球大到一定程度
就会爆炸，它等待这一天
胜过我等着你的安静

五楼的高度，最接近王国的云端
我在云上为王，做些男人的举止
和冲动。好在月色刚刚好
照出城市的轮廓，多么繁华的脸
扭曲的后背。刚刚好的男人
有着五楼的孤绝

[b]《返程的诗行》[/b]

并行的旅程在雪中延伸
这些没有身份的鸟类，从哪里射出
又将抵达哪里。没有目的的南方
和北城，何处才有池塘
和青草收藏起冰冷的黑影

一条河湾被命名，宗谱上的
职辱和胎记，这是清醒的历史
它拥有植物和蔬菜
我的脆弱，自卑和血迹斑斑

我常常沿着铁轨行走
伸出黄昏的野草，如同锋利的鸟语
想要取走我的左边面孔
那上面有小团黑影
住着一座村庄，人们早起早睡
与人世间相处示好

穿过雪花的兄弟姐妹
让我喊你亲爱的。让我住进
你的黑色里，我就拥有了
池塘和青草。十二月的洪水
流入故乡，池塘上有雪
雪里有鸟儿的光芒

[b]《乡下的厨房》[/b]

鸡毛信，不是信件上的约定
不紧不慢地衰老
里面的绒毛很甜，丝丝的凉
藏进书包的春天深不可测
野大蒜，球状果实，刺鼻的香
野西红柿，玻璃球般大小
酸得清凉，胜过黄昏的干净
一人高的高梁，茎杆里有甜的河流
啃去青色外皮，牙齿上的血渍
嘴角的划伤，血是甜的
融入泥土里的惊恐也是甜的
埋进火里的红薯，软软地暖
温温地散开。大雪融入水面时
村庄上空的云，最接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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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