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组诗）孙殿英

一棵树（组诗）孙殿英
《一棵树在树列里站久了》
一棵树在树列里站久了
他想停下来出一回神儿
他想跳出树列
作为旁观者
让其他的树走先
让他们春夏秋冬地走远
他只在一旁观看
或者出神地想想自己的心事儿
哪怕他回过神儿的时候
已是隔世
已是沧海桑田
一棵树在树中间呆久了
他好想切离树的圈子
一个人
有多远就走多远

《一棵树想大声叫喊》
一棵树想大声叫喊
他记不起从什么时候起
他就想大声叫喊
撇开众树吃惊的表情
他一直从众地憋着
一次次咽下想喊的冲动
保持着表象的和谐
他累着他的正襟危坐
规矩着他的衣冠
在整齐站着的树们中间
他想坐下来
他想出列举起所有的枝条
他想竭力地叫喊

《一棵树吐着他的思绪》
一棵树吐着他的思绪
一棵树改变不了他脚下的土
一棵树希望的叶子
落了又落
一棵树想让世界干净一些
想让自己的心干净一些
一棵树挡不住风
一棵树也挡不住尘土
是风把树的思想变成一粒沙尘
落入一棵树的眼角
一棵树流着泪
世界漫着一棵树凄凉的诗意

《一棵树弯腰站着》
一棵树弯腰站着
他习惯了弯腰
他还习惯了叶子在夏天失去
他还习惯了枝残干损
他习惯了舔干伤口上的血
一个人慢慢愈合
他尽力掩住留在身体上的疤
他不想回忆疼痛
他不能不会没有本领挪开
他贪恋着他卑微的生命
一棵树弯腰站着
没有伤心
没有疼

《一棵树裸着它的根》
一棵树裸着它的根
歪在这片土地上
他被告知
他一直生长的土地不属于他
他被告知他必须挪开
水已经给他停了
阳光
已经给他停了
他脚下已经被挖了一个大坑
他不想挪开
没有谁那么周到地想到他的去处
只有他自己一刻不停地想
这棵树倾斜着身子
断折的根裸在空气中

孙殿英：1968年生于山东高唐。近年于《北京文学》、《绿风诗刊》、《诗选刊》、《散文诗》、《北京晚报》、《山东青年报》、《东方烟草报》、《语文报》、《大众阅读报》等报刊发表诗作三百余首。暂住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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