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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12-3-14 16:45
| 只看该作者
存在的方式(22首)
湖北/孟庆忠
《正月十五,我在观音寺为母亲祈福》
过年的时候,母亲的老毛病又复发了
僵硬的关节让母亲弯不曲手指
母亲卷缩在被窝里,尽量不发出声响
做饭的时候,我看到了母亲
把手藏在腋窝里,时不时拿出来
活动一下
我给母亲买了一幅手套
她却从来舍不得戴
或许,只有菩萨
才能解除母亲的痛苦
《曾经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白白胖胖
习惯了高高在上感觉的你,几时
能低下头来,把我们的手掌
掂量一下
多年的漂泊,我们都变成了陌路
去年回家,你的母亲又提到了你
只是那一声叹息,穿透了我
从不流泪的眼睛
向父母要钱了吗,兄弟
我还在社会的底层
《叶子》
叶子总是失血,我的纸张
包不住失色爱情,回家的路总是很长
要用很多的金钱,买一个良心
昨夜我逛了一次超市
那个很像叶子的女营业员
给了我一个微笑,我把手举起来
却把物品洒了一地
今年立春,有很多人开始失恋
不要告诉我,在这个春天之后
你还是一个处女
《和一只蚂蚁一起跑步》
清晨,一只蚂蚁
掂着脚尖从我身边跑过
呼呼着响的风声,拉长了季节的温度
我在蚂蚁的脚步声里,亦步亦趋
蚂蚁咚咚有力,跑动的脚步
很像一个民工,我从来没有在意
一个蚂蚁的脚步,居然能把城市的黎明
喊醒
《我又迟到了五分钟》
清晨的雨雾,拉长了夜的厚度
紫色的帷幔,迟迟不能打开
女儿的书包、儿子的袜子、妻子的围巾
还是早上的餐点,构成了我清晨的主题
时间急促地奔跑,全不理会我的手忙脚乱
我焦急不安的思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被时间远远地甩在身后
《黑夜,我想起了土》
也想起了春天,在一块石头上
土是那么的珍贵,一朵花
从它的头上开放,叶子却指向了土地
沿着乡村的小路,石头躲着过往的车辆
让故乡的土,重新回到田野中
那么多的蚂蚁,一次次跑出来,
把土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亲吻
多像我的母亲,一辈子
都不肯撒手
《反反复复我只想听一首歌》
萨克斯开始鸣叫
隔壁酒楼包房传来的声音
打破了我墨守二十年的坚冰
在无人看守的城市,我像一个落寞的
浪人
时间在红尘里,掠去了我最初的幻想
我的童贞,留给了城市的欲望
歌声乍起,流浪汉又在街头放声歌唱
但此时,我只反反复复想听一首歌
《回家》、《回家》
《在出租车上》
灵魂坐在里面,思想却开起了小差
我并不暖和的荷包,紧盯着出租车
跳动的里程表,生怕蹦出来的数字
超出了我的预期
《制造声音》
夜累了,时间已经入睡
失眠的蚊子跑出来,拍着
清脆的翅膀
我在辗转难眠的床榻之上
反复起草着回家的主题
忽然一个转身
我给了蚊子,一个
响亮的耳光
《看一队蚂蚁从春天里列队穿过》
多像一队整齐的民工,扛着破旧的行囊
春天还来不及丈量大地的温度,蚂蚁
就步入了异乡
家园在他们身后,留下一个大大的
黑洞,他们需要抬起头来
才能看清亲人的样子
而走过的脚步
已成为了一行行
清澈的眼泪
《我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
就在刚才,它还在我的窗前
鸣叫,我看到了它的背影
还是那样黝黑,我无法选择
只有高昂起头,把声音
纳入怀中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在我惊讶的面部表情
我看到布谷鸟那鲜亮的羽毛,折射出季节
痛苦的光环
一些声音,其实不是我想要的
想到母亲此时还在田野间劳作
我就不敢再听,这布谷鸟的声音
《夜》
时间很安静了,夜的触须
从黑暗中探出头来,拂过岁月的
惆怅
隔壁的孩子又在哭泣,那对
外来打工的夫妻,轻轻的一个叹息
我看见夜从他们眼中溢出,一盏孤灯
把他们的身影抱在怀里
窗外,魅影重重
看不到夜的黑深
一声响雷,把夜
划出一道长长的火光
《给母亲》
当我想到你的时候,天就黑了
黄昏在不远处呼叫着,那个晚归的少年
还没有回家,我想到了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
总是要等到黄昏,你喊我回家吃饭
我才心有不甘地回家,如今
乳名已经淡忘,记忆中的你也有些
模糊不清,就像那远方的那棵树
我喊了它几声,都没有回声
《母亲打来的电话》
很多年前我就开始遗忘了
没有根须的思想,长在城市的花红柳绿之上
日子在寂寞里土生土长里
我盘根错节的情怀
流过胡子里的惆怅
昨夜的一个电话,母亲又在
电话那头响起,她把春天
老家老槐树发芽的消息,又一次
惊蛰在我的血液里
《春天,我就在淫雨霏霏的工地上》
还有汗水,我们一起
握住时间与青春的臂膀,在
锋芒毕露的思想之后,阳光与梦想
便开始和盘托出,青春的力量
注入汗水的颜色,给崭露头角的黎明
锻造一个舞者的平台
时光依然风平浪静,日子风生水起
幸福从风雨中潜入,它让我们领悟
有一种付出,比力量
更唯美
《老根》
过了今夜,你就不属于这个城市了
这两年的风光,你越发像个思想者
年轮的跨越,你跃过了城市的背影
只是今夜,你的胡须
还沾有城市的味道
回去吧,回到你蒹霞苍苍的乡下
与那些谷子、大豆,还有你钟爱的
土地,一同安享
生命的晚年
《父亲》
一头短发,两鬓风霜
你出门时候的样子,总是让我想起土地
想起你躬耕时弯曲的背影
土地在你的伺弄下,年年长出新绿
淡淡的花香,点缀你花白的胡须
你目不识丁的双眼,从来只认识
庄稼和土地,直到你离我而去
我才在土地里,找到了你
如今,麦子快熟了
你也该去理一理,你过长的胡须
《与故乡书》
阔别多年,我们还是父子
只是语言沉默,从没有深入内心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血缘
妨碍我们的情感
时光在语言之外,汩汩流淌
我在极不情愿里、虚度年华
用我极不擅长的虚伪,迎合人生
甚至溜须拍马,但这一切
并非我所愿,却又不得不为之
远离故土,显然我不适合做你的儿子
或者不配拥有土地,即便如此
我任然相信,被河流与山川浸渍过的血脉
无论流浪在哪里,回到你的身边
我依然朴质无华
《母亲》
你从来不说,你想儿子了
一个人的时候,你就默默地
在老槐树下,坐着
听那些繁茂的叶子,讲述
童年的故事
黄昏举起的色彩,仿佛一段旧时光
穿过了你,沧桑的面容
《故乡》
有些遥远,有些模糊
当所有的记忆,如同时光
深处的风景,隐含许多的希望和美好
在故乡的角落,关住和关不住的思念
总与泥土的颜色一起,被风挂念
《我想找回我自己》
我把自己流浪成云,飘在天涯
四海为家,于城市、乡村
用思想活命,用语言充饥
活成一颗流浪的行星
我的母亲,一生都在寻找
那颗最亮的星星,始终没有
给她带来光明,在看不见人的地方
别人也看不到我
我很想回去,在云和雨交替的地方
用清水洗泪,用泥土疗伤
在迷人的庄稼地里,我想找回我自己
用母亲唤魂的方法,在故乡
大喊三声
《赶在端午节前回家》
五月初五,屈原重现
我的乡村,遍插艾蒿、菖蒲
龙舟蓄势待发,沿途河岸
聚满乡音
我所在的城市,正艳阳高照
所有的人心情很好,所有的花朵
都随心地开放,一些人正大踏步地赶路
我听到了风的声音,赶在了列车的末端
云在匆忙地行走,星星也在积极私奔
连最无聊的蚂蚁,也一路小跑
我知道,他们都是要赶在端午节前回家
把最甜的粽子,端上屈原的餐桌
《向一座村庄的背影靠近》
五月,挥师北上
大片的森林被麦子所覆盖
云在蓝天之上,风云际会
我的女人,此时
单枪匹马,深入乡村
以最传统的方式,水陆并进
在长江以南,一个叫做徐家湾的地方
停下,举手示意
此时麦子还在大量集结,雨季还没有到来
阳光带来充沛的热量,从头到脚
灌溉我们的身体
我的母亲,怀抱一亩三分地
以势不可挡的姿势,迎面扑来
而站在她身后的那一片
良田和村庄,正日夜兼程
赶往我最后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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