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从一条河的源头感慨到末尾（程志强，诗歌六首）

程志强

雨声从一条河的源头感慨到末尾（程志强，诗歌六首）

★火电站

你看到一副骨架在抽烟

轮椅上的老人

昏昏沉沉，我们都是幻觉中的儿女

火电站在不停地攫取深夜的煤

通电的一瞬

美梦吓出一身冷汗

灯光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楼房飘浮在水面上

你看到一群失眠的鱼

我们是理性的鱼籽

有团结的属性

可眼前的脚步突然乱作一团

夜空黑灯瞎火地荒芜着

你看到老人的眼神里落花缤纷

★支撑

当绵软的风，把闹市吹得清澈

一枚获释的太阳，终于由青变红

白云蓬勃，琐碎的舞步

捂住岁月的脸，犹记得断断续续的鱼

追逐着含含糊糊的爱

语言的阴影，支撑起仓促的宫殿

远方失去了光泽

灵魂的曲线被压弯了

发光的齑粉，终于发出了鼾声

心跳驻扎在闹市里

人流的枯藤缠绕着内心的羞耻

风，一天一天地老了

路面再也无法承受，太多失重的脚步

脱轨的欲望，终于紫得发黑

★讲述

黄金长在流水上

白发长在流水上

无数颗锈蚀的灵魂长在流水上

美与跌宕的逻辑为敌

美是几百年不眠的毒

雨声从一条河的源头感慨到末尾

树叶摇晃着听觉

小草摇晃着视觉

一座煤矿模糊了一个小城的一生

那么纯净的脸各奔东西

那么昂贵的时间随风而逝

一条街道缓缓地讲述着被遗忘的人们

★游牧的雨

经验垂下白色的小花

无休止的梦，游牧沦丧的社会

善良的羊群挣脱了缰绳

像一场雨，坐在马路牙子上

祸患，是无人打扰的假寐

闪电揪住白花的影子

飞鸟放弃结果——天空的面孔

像一只绣花鞋

风雨中总是混杂着一截寒碜的时光

神性也会摊上事儿

一遍又一遍，梳理着梦

哎，癖好多么杂乱

这些水做的丝绸，荒芜做的命运

无数面旋转的镜子

被映照成满头的白发

★憋得慌

憋得慌，不如把水面掀翻

提着一艘船，到裸露的水底打猎

我不关心血里的阴谋

憋得慌，不如把苦水当美酒

从傍晚畅饮到黎明

遇见故人时，正好已经扒了一层皮

阳光咕嘟嘟地吐着气泡

憋得慌，不如把泥土的委屈

转嫁到我的双肩

把肋骨的疼交付给肌肉

提着脑袋做人，也就是提着灯笼做人

灯光垂泪，滴滴答答

现实主义的牛粪，冒着热气

憋得慌，连一些旧器皿也看出了猫腻

肮脏的思想，下跪就免了吧

雨露又聋又哑

浮现的表情磨损了波纹里的经文

★孤零零的

孤零零的，像一滩水

发现游走于体内的疼痛并未消失

饱满的影子拖着清瘦的尾巴

一味地蜷缩，首尾依旧无法兼顾

广场的面目漫漶不清

突然，一只猫爬到了我的窗台上

让背后的世界，变得不可理喻

灯火干瘪。一枚铜月亮

从眼前一晃而过，影子是活着的遗物

……孤零零的一滩水

潜藏着笨拙和绝望的浪潮

千千踏

风，一天一天地老了
路面再也无法承受，太多失重的脚步
脱轨的欲望，终于紫得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