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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14 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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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为和你相见
                   
                   邢 昊


                一、担忧

   决定赴藏前,我对身体进行了一个全面体检。体检结果表明,我患有ST段改变,前列腺结石等疾病。医生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毕竟是去西藏,我还是有点儿担忧。这次坐房车来回要走二十多天,若在高原停留时间过长,我会不会患上严重的高原病呢?
   那些天,我就这样颠三倒四地胡思乱想着。
   除了身体的危险外,还有驾车的危险。我了解到,每年自驾去西藏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发生一些事故。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进藏的公路之所以比较危险,主要在于路况的变化。前一段还是平坦的水泥路,有可能后面就是坑坑洼洼的泥泞。加上降雨的影响,很有可能碰上飞石、路基塌陷、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这对我更是一个巨大的心理压力。
   另外,进藏的公路有许多弯弯曲曲的道路,路面又很狭窄,两辆车相避都嫌挤,非常考验驾驶员的水平,倘若在这条路上冒进,很可能发生难以想象的事故。在进藏的路上,有许多地方并未覆盖网络信号,司机很容易迷路。
   看到这里,我还要去西藏吗?既然想去,干嘛不去?
   就这么胡思乱想一通后,我便开始准备太阳镜、遮阳帽、手套、蒙脸布、防晒霜、冲锋衣、旅游鞋、日常用药等,并提前服用红景天,不吃猪肉改牛肉,不喝茶水喝牛奶。
   赴藏前,我特意和两个女儿及小外孙视频了一下,仿佛要奔赴硝烟弥漫的战场似的。上苑艺术馆的哥们儿妹们儿,都紧紧地和我握手告别,祝我进藏平安!
   画家朋友古洪强,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他极力奉劝我:“到了拉萨,千万别去崇拜偶像,那都是人造的!”
   我能回答什么?
   
                     二、淫雨
   
   这次西藏行,是从川藏线进入,从青藏线回来。
   六月十八日,七点来钟,四辆房车组成一个车队,浩浩荡荡,从长治出发了。
   我坐的这辆房车里,坐着大谢和小谢姐妹,英子,郭锐和我,加上开车的小秦师傅,总共六人。
   和郭锐谈了半天现代诗,话题不知不觉竟然转到女县长之死这件轰动老家的蹊跷事情上。这个女县长我认识,原来在县文联当主席。有次在某官方诗会上,她专门把我领到新华书店,让我随便挑好书,她给买了单。没想到,升官后竟然死得不明不白。唉。
   房车走了没多远,起先是小雨,后来小雨变大雨,大雨变淫雨,疯狂地倾泻而来,房车变成喷气式飞机,后面拖了条长长的雨雾,看起来还蛮悲壮的。
   冒雨到了永济,我边吃著名的永济饺子,边和司机小秦攀谈。这才得知,小秦在西藏当过三年兵,对神奇的天路还是比较熟悉的。他说他刚到部队时,待遇可真好,吃的好喝的好不说,而且什么都不让干,只是天天休息。后来才晓得,这是让他们慢慢适应高原缺氧的恶劣环境。歇好了,适应了,就开始恶狠狠地操练你。也有体力不支的,患了严重的高原病,哭爹喊娘有何用?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我越听越害怕,越听越担心。
   到达韩城,遇到第一个公安检查站。雨更大,风更狂,冒着大雨走到天黑,终于到达汉中。
   往汉中方向的路上几乎全都是大货车,路旁的景色渐渐变得生动起来,山势雄伟,漫山遍野的绿树,险峻中不失灵秀之气。雨几乎停了,但空气仍很湿润,超了一辆又一辆大货车,途中经过一处施工路段,交通管制,单向放行,道路攻心,马上给了我们个下马威。
   不知不觉间,右边出现了一汪碧绿澄澈的湖水,衬着苍翠的群山。山间笼罩着层层雾霭,水波潋滟,山色空蒙。我忍不住掏出相机狂拍一气。越往前越觉得美不胜收,眼前就像展开了一幅绝妙的山水泼墨画,简直令人叹为观止。车子变成穿山甲,不断穿越着没完没了的隧道。
   来到汉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汉江。在黑洞洞的雨里,我站在汉江岸边,往下慢慢一看,它并不浩大,但在雨水的鞭挞下,它却似乎在向我启示着别样的浩大。汉中北横秦岭,南拥巴山,既峻又秀,既陡又缓,所有的这些,都乃天地造化,气象非凡。
   在汉中当然要吃这里著名的面皮了。它以本地特产大米为主要原料,既是主食,又是菜肴,具有独特的美昧,我吃得狼吞虎咽,满嘴飘香。
   第二天一早,刚出汉中,就遭遇严重堵车。问前面的司机,说是大雨把桥梁给冲垮了。唉,现在的桥梁,再不是结实坚固的赵州桥了,而变成了豆腐渣。好不容易打听到一条小道,只能磕磕绊绊、坑坑洼洼地走,绕行好长时间,才又驶向正途。
   从汉中到雅安,高速基本都是山路,限速80,房车行驶速度不是很快。天黑时分,到了雅安。
   看到青衣江,想到特大地震,想到一件件血衣,也让我苦苦反思。站在青衣江边,我把头低了下去,独自默哀了三分钟。
   
                     三、落差
   
   这天一大早,我们就从雅安茶马古道始发地出发,进入川藏线北线。
   岁月虽早已湮灭了当年由骡马、牦牛踩出的小道,但著名的318国道却仍然难走。
   房车驶出雅安,路开始渐渐变得狭窄,两边的山也变得陡峭起来。马上就要进入二郎山了,国道蜿蜒盘旋,伸向高高的山顶。忽然车停了,原来是前面发生了大堵车,长长的车辆根本望不到头。
   我和唯一的文学爱好者郭锐,下到公路边的坡底,打量了半天下面那座小木屋。想要进去看个究竟,又害怕有藏獒什么的钻出来。
   在路边苦苦煎熬了两个小时左右,前面的车子才开始慢慢往前挪动。透过车窗看去,长长的车队如蚯蚓般慢慢蠕动着。再向窗下一看,妈啊,我不由暗自打颤,原来窗下就是万丈悬崖,这条长长的盘山公路,就似一条窄窄的飘带,缠在二郎山这粗大的腰身上,显得实在太渺小了。又恰恰是雨天,司机要时时小心飞石和滑坡的危险。我这才终于弄明白,大家为什么要称二郎山为鬼门关。
   好不容易驶出国内最长的41公里的二郎山隧道,我惊奇地发现,虽一山之隔,竟两重天地。山那边凉爽清幽,满山绿意,野花朵朵,而山这边却是遍山荒芜,毫无生机,我赶忙把我的冲锋衣穿上,深怕冷风吹感冒了。
   汽车行驶在山间,转眼就进入泸定县地界了。山脚下一条长长的河流掠过视野,那就是大渡河。
   大渡河奔腾在两山之间的峡谷里,拍打着突兀的河石,耳边仿佛听到那水石相撞的闷声闷气的声响。
   房车下了正路,拐入小路,驶向泸定县。不大会儿,房车便停在泸定城内,于是大家下车向泸定铁索桥而去。城中立着个雕塑,呆头呆脑,傻里吧唧的,属于高大上之类的“柴雕”。
   长长的铁索桥,由十三根粗大的铁链构成,两边各两根作为桥栏,下面九根作为桥面,铁索上铺上三道木板,两边及中间各一块,彼此之间相隔着很大的缝隙,通过缝隙可以看见桥下咆哮奔腾的河水。我们行走在桥上,桥不停晃荡着,我也有些害怕。万一掉进大渡河,我可就变成了冤死鬼。
   英子和小谢、大谢,却毫无恐惧地站在晃荡的铁索桥上不停地拍照,我怎么喊她们都不回来。最后,我和她们干脆生气了。多危险啊,为了多拍几张照片,值得吗?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川藏线上的自行车队很多,我们这一路下来,都会在路上遇到骑行的车队。还偶尔遇到摩托车队和徒步去往拉萨朝拜的人。我隔窗一个微笑,竖起大拇指,一声“加油”,为他们的前行增加着动力。
   下午,到达海螺沟的入口处磨西古镇。古镇是历史上茶马古道的重镇,马帮就是从这里穿越崇山峻到康定的。
   在古镇小巷深处,有一座天主堂,是1918年法国传教士在镇上修建的,我觉得它是古镇最美的建筑。可惜天主堂关闭,我没法进去一睹真容。天主堂的后面,是新建的红军长征纪念馆。两种风格迥异、对比强烈的建筑,让我的心里产生了巨大落差。
   离开泸定不久,就到了以情歌出名的康定。在咿咿呀呀哼了几句“跑马溜溜的山上”之后,便开始了攀越15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山的艰险里程。
   房车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爬上海拔4298米的康巴第一关——折多山口,到达山口的时间是离开康定两个半小时以后。山口与康定市的海拔落差高达1800米,是318国道上首个雪山垭口,所以被誉为“康巴第一关”。折多山属大雪山,它不仅是大渡河、雅砻江流域的分水岭,也是汉藏文化的分界线。
   翻过了折多山,就正式进入了康巴藏区。“折多”在藏语中是弯曲之意。折多山的公路九曲十八弯,其盘旋的形状,还真有点像“多”字,正如当地土话有言:吓死人的二郎山,翻死人的折多山。
   还算有惊无险,黄昏时分,我们的房车队,平安抵达海螺沟。
   
                      四、神山
   
   天色渐暗,我们的领队海浪,给大家找到一家酒店歇息,明日再进沟游玩。
   我站在门口往外望去,依稀的暮光照在山上,折射出层层光棱,整个天空仿佛也被分割开来。我不禁想抬起手臂,张开五指,对天高呼。
   翌日起早,出酒店,驱车直奔海螺沟冰川森林公园。乘上沟内旅游巴士直达景区,远处巍峨的贡嘎山,像一颗钻石,被薄薄的云层包裹着。
   可能因为海拔变高,我的呼吸稍微有点儿急促,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白兔奶糖,在嘴里嚼着,这是海浪告诉我的预防高反的办法。
   随着缆车缓缓往上,再往上,我的视野越来越开阔,雪山也逐渐变大。那颗巨大的钻石,终于从薄薄的云里滚了出来,完完全全躶露在我眼前了。雪山底下的冰川全貌,也慢慢呈现在我眼前。
   领队海浪连说我们运气不错,高原地带的天气说变就变,很多人来了几次,都难以目睹雪山和冰川的真容。说时迟,那时快,不到个把小时,云雾便把雪山和冰川,遮蔽了个严严实实。
   海螺沟的树木多为杉树,山谷中虽寒风凌冽,树木却越发郁郁葱葱,自然的生命力总是这样的强,越是艰苦的环境下,越能长出充满生机的植物。
   缆车到站,下车环顾四周,高山此起彼伏。这参差耸立的山体形态万千,至于像什么,那当然是仁者见仁了。
   在路上看到许多大大小小堆起的石堆,藏族人叫它“玛尼堆”。我也效仿着别人,在玛尼堆顶端放了一块小小的石头,并展示了我的一首诗歌手稿《雀斑美女》。我想让山神和诗神,在此融合。
   从山上坐索道下来,我们走另一条小道,去山下看冰川。走了足足一个来小时,远远望见谷底有一大片类似矸石山的乱石滩,知情者告诉我,这就是冰川。大家下到谷底争抢着用手去抚摸冰川,我却无心下去,心事开始变得沉重。科学家早就警告说,大部分冰川,将会在40年内消失,这将影响到全球气候。
   我心想,冰川并非你的老婆,它不是用来让你乱摸的。于是,我孤独地远远望着冰川,祈求它平平安安,
   有钱可上珠穆朗玛峰,可有再多的钱也难登贡嘎神山。在登山死亡率排名中,除了排名第一的处女峰梅里雪山外,排名第二的就是同样以高死亡率著称的贡嘎山了。尽管贡嘎山主峰仅是排名世界第32位的高峰,但因它恐怖的死亡率,让登山者们充满敬畏。
   我没看到那些登山勇士名单,但郭锐替我在登山死难者纪念碑前,默哀了三分钟。
   
                       五、登高
   
   又是全新的一天,房车在山川间渐行渐高,一路美丽尽收眼底。清清的河水,碧绿的森林。繁茂的草地,悠闲的牛羊。牧民的房舍与帐篷,豆粒般洒在地毯般的草场上。中间是弯弯的河水,头顶是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远处是雄奇的雪峰。一切的一切,诗歌般美好。
   刚出康定界,我们的房车就嘟嘟嘟地急促报警了。原来房车开了锅,司机小秦立即跳下车去,进行了必要的处置。好在有惊无险,故障很快就排除了。路遇四川自行车队的后勤保障车,司机下车在拍野花和小河,我和郭锐、英子、大谢、小谢,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并和他合影留念,大谢还加了他的微信。然后,彼此伸出手掌,互相鼓励,继续前行。
   其实,沿途让我最为震撼的,除了高耸的雪山,就是高原的云了。高原的云是抱团的。就像我和我的铁哥们儿,逶迤缠绕,相互呼应,让我心生敬畏。沿途还常常遇到牦牛挡道。
   海拔越来越高,山路越来越曲折,道路越来越危险,路旁每隔一段,就设立着一个特殊的警示台。被撞得面目全非的事故车辆,就放在警示台上,让我看了毛骨悚然。
   河谷变得开阔了许多,一个个典型的藏族村落,散布在公路两旁,显得有了人气。
   我们把车停到了新都桥边,这里应该是一个藏族村落,有进入康巴地区后,所见的第一个最大的佛塔。藏族对佛教的虔诚,的确是其他民族难以企及的。新都桥是川藏南、北线的分路口。北通甘孜、西接理塘,更是从康定进西藏的必经之地。
   “到了山顶,好风景多着呢,咱再慢慢拍吧,走喽!”
   我们的老大——领队海浪,急着赶路,没让在这儿久停。
   转过一个大弯,就到了新都镇。在西南地区,经过文革洗礼的一代,对这里都并不很陌生,这里曾经有一个很大的监狱农场。我们把房车停下来,简简单单用了个午餐,便继续赶路。
   房车刚上了一面高坡,就看见前面两个小和尚,骑着一辆摩托车,在路中央扭起了麻花,实在是太危险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心态。估计两个小和尚,早就将生死看淡了吧,所以才这么嗨。
   路况越来越差,越来越难走,常常看到从山上落下来的滚石,有的大如磨盘,常常可看到事故车的残骸。
   海拔4412米的高尔寺山口,为康巴第二关,离第一关约半小时车程。为了拍摄这毫无美感的山口铭牌,对不起,承惠人民币10元美名曰停车费。想留影就给吧,权作买路钱。
   越过山口,下降1800多米,就到了雅砻江重要渡口之一的雅江县。再然后,我们的房车便攀援到了海拔5000米以上的横断山脉中段。有人开始出现高反,有的心慌,有的气紧,有的头疼。
   到达海拔4689米的剪子弯山,车子停下来,让大家在风景最佳处“天路十八湾”拍照。剪子弯山藏文名叫博浪贡,意为全天有雾的山顶。该山是雅砻江与吉珠沟的分水岭,因道路宛如剪刀般弯曲险峻而得名。据说,三世达赖曾在此遇险。
   318国道上的第四座高山,为海拔4429米的卡子拉山。越过卡子拉山,再爬海拔4330米的脱洽拉卡山,我们就到达世界高城理塘。看到路边的巨型广告——在理塘,遇见仓央嘉措。我打开手机,默读了一遍我前些年写给仓央嘉措的诗歌《灯》:
   一盏孤灯
   使你我的心弦协调
   使杂树不敢
   前来弹奏
   
   灯啊,快吐出花朵
   我们要为你歌唱
   
   佛看不见
   所写的东西
   雪弄灯芯
   是在黑暗中完成的
   
   灯火多么通明
   我们被诗烫痛
   我们没有穷尽
   
   钟被捶打
   钟被火烧
   钟被琢磨
   钟越来越盛大
   
   我们升起星火
   不为祈福
   只为守候
   诗神的到来
   
   经筒飞转
   但中心有一个地方
   是一无动静的
   
   山不转水转
   水不转塔转
   塔不转佛转
   
   荒草何茫茫
   风马仰天鸣
   夏日抱饥肠
   寒夜无被眠
   
   北风啊,雪漩
   诗的手杖
   在前面引领
   
   我从你手里
   接受这双目失明的诗典
   千万盲人因此听到
   星星的絮语
   
   灯,翻遍十万大山
   照彻玛尼堆
   
   一宿梵歌
   使我充满
   新的喜悦和盼望
   
   正午必灿烂
   星星必眨眼
   苍天必清澈
   结局必平安
   后来,我把我的这首诗,工工整整抄写在一张白纸上,默默地献在了玛尼堆。
   爬上海拔4685米的海子山口没多久,我便看到酷似兔子形状的一座山峰屹立在远方,山势十分奇特。问司机小秦,才知道这就是海拔4696米的兔儿山。
   6月22日旁晚到达稻城,住洛克小镇。稻城是个县城,亚丁是个村,也是景区所在地。稻城亚丁,是人们习惯性连起来的叫法。
   次日,我们乘坐景区观光车,前往亚丁村,即景区所在地。景区以仙乃日、央迈勇、夏诺多吉三座雪峰为核心区,自北南向分布,被誉为“星球上最后一片净土”。其实净土已经不净,人流如织,骚扰声不绝。
   欣赏完神山,忽下大雨,乃至去珍珠海、牛奶海等景点的计划彻底泡汤。
   回到温泉酒店,赤身浸泡在温泉里,发现眼前竟耸立着巍峨的雪山。看着雪山泡温泉,现代人真的比神仙还会享受。我不知这样的享受,会不会惊动山神。
   郭锐告诉我,他遇到几个打扮很土的山西老乡,攀谈后得知,这群人是开着豪车来西藏吃喝玩乐的,都是太原郊区一个村的农民,修新的火车站,占用了他们的土地和房子,给了他们每户数千万元的赔偿金,这些人一夜暴富,天天疯玩儿。
   我在想,贪婪这玩意儿,会不会是人类自我毁灭的一颗定时炸弹呢?
   
                   六、进藏
   
   在洛克小镇住了两夜,6月24日,房车从稻城亚丁返回318国道,途径海拔2580米的巴塘,在巴塘草草吃了午饭,穿过川藏交界点金沙江大桥,进入西藏。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内容实在是记不大清了,好像是一支军队进藏后,藏人对军队很不友好,甚至非常敌对。加上这里险峻的山峦,弯曲的山路,迷宫般的藏房和凶悍的藏民,使这支军队死得惨不忍睹。孰是孰非我由于年龄太小,虽弄不大明白,但那血腥的场面,使我将“西藏”这个地名深深铭记在心。
   刚刚进藏,就遇到关卡,公安严格检查。一个个看身份证,一个个比对真人,一个个数人头。
   过了关卡不久,就遇到水毁和落石塌方路段。整整六十多公里,全是狗啃般的泥水路和塌陷路。房车慢悠悠地走着,摇晃得如同特大地震,我们坐在车里,像是在荡秋千。谢天谢地,如此泥泞艰难曲折的一段路程,竟然没有堵车,真乃不幸中之万幸。
   快到芒康界,突然下起了大雨,房车在雨水的鞭挞下,行进得更为艰难。
   经过十三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到达芒康县如美镇。这时,大雨忽然停了,天色也渐渐黑下来。如美镇一点也不美,四周的山峦黑压压的,寸草不生。街道上到处跑的是猪狗牛羊,猪粪狗粪牛粪羊粪拉得满大街都是。海浪给我们找了家旅店住下,这家旅店正好坐落在澜沧江岸边。
   望着滚滚的澜沧江,我的情绪相当低落。
   又起了个大早,从如美镇出发,又遇关卡检查,又是掏身份证,一个个核对本人,一个个数人头。
   海浪告诉我们,就要经过有名的“72道拐”和“99道弯”了,让大家认真体验,仔细观察。还说是先拐上去,后弯下来,必须要在天黑时分赶到八宿。
   我上网一查,原来海浪说的不对,“72道拐”和“99道弯”不是两码事,是一码事。正确的叫法应该是“怒江72拐”。"怒江72拐"也称“川藏99道弯”。“怒江72拐”从最低点海拔3100米,一路攀升到最高点业拉山口海拔4651米,再盘旋下降至邦达镇海拔4100米。长约12公里。作为川藏南线必经之路,它是一段极其艰难的恐怖之路。
   房车一拐一扭的,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路况非常艰险,海浪用对讲机一个劲儿地指挥着其他三个房车司机。
   “注意了,秦伟,建国,前面过来辆大货车!”
   “请注意,前面是个大拐弯!”
   “左边有个水坑,请注意避让!”
   “注意,前面又是个急转弯……”
   拐来拐去的,好不容易才爬上山来。车停了下来,大家在“怒江72拐”的观景台拍了照,然后,房车开足马力,又开始攀登东达山和业拉山。
   东达山是川藏南线上的最高垭口,位于西藏左贡县境内,垭口海拔标高5130米,我用手机在武警部队树着的一块蓝色道路标志牌前自拍,上书——东达山,不畏艰难险阻,不怕流血牺牲;保通川藏天堑,锻造救援尖兵。海浪催促大家,这儿海拔太高,会引起高反,不宜久留,于是大家匆匆上车。
   我拿起手机,兴奋地在朋友圈发了条翻越东达山的微信。天津女诗人图雅留言——看来你脚伤完全好了!有高原反应吗?我一直想去西藏,就怕高反,没敢去!
   我回复:我毫无高反,不过,因人而异,有的人高反,有的人没有,你可以考虑来啊!
   穿越东达山,几小时后,又爬上业拉山。业拉山垭口是318线通过横断山脉的最后一个垭口。又是匆匆下车,匆匆拍照,匆匆上车。
   高原的气候瞬息万变,这里有十里不同天,一天有四季之说。时而大雨落下,时而晴空万里,时而冷风吹面,时而又温暖如初。因此,我们时而换上春装,时而换上冬装,时而换上防雨御寒的冲锋衣。
   从业拉山下来,已是中午时分,海浪找了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大家开始起火做饭。
   一路弯弯曲曲的山路,大家在车里颠簸得如同炒豆。道路之下,就是波涛滚滚的怒江。刚过怒江大桥,便是飞石路段。上面是碎石悬空,下面是咆哮的怒江,还时时能见到被飞石击中的车子的残骸。在海浪的统一指挥下,四辆房车加足马力,飞速穿越这个危险地段。
   经过拉根村、尼巴村、西巴村、多拉检查站,我们的房车总算到了八宿。八宿的旅店很简陋,无奈之下,也只能将就着住一宿了。
   八宿县位于西藏自治区东部,昌都市东南部,怒江上游,地理坐标为东经96°23′-97°28′,北29°40′-31°01′。
   第九日,从八宿出发,一个来小时,便到达然乌湖。然乌,意为“尸体堆积在一起的湖”。听起来有些惊悚,而真正到了,才看到这个湖还是比较美的。
   离开然乌湖,车渐渐进入了林芝境内,那些高耸的雪山下,到处流淌着融化的雪水,汇入到了川藏线左边的溪流里,又慢慢壮大,朝着雅鲁藏布江一路奔腾而去。
   林芝被称为“天然氧吧”,实在是名至实归。放眼望去,满是绿。随处可见丰盛的草地。悠闲的牦牛和马儿。
   经过无数雪山森林。到达波密县城,穿过通麦大桥,穿越小老虎嘴隧道,到达鲁朗,住藏民开的家庭酒店——明珠宾馆。和宾馆主人及其在绍兴西藏班读初中回来的女儿攀谈。她家喂养了七十多头牛,开的家庭旅店,每年收入大概在二十多万元,女儿上学,学费全免,回来车旅费全免,爸爸妈妈是文盲。我和郭锐本来想去他们家里看看的,但碍于风俗习惯等,还是没有轻易进去。现在想想,多么遗憾。
   从鲁朗出发,房车驶过一段非常难走的搓板路,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经过八一特大桥,上了林拉高速公路,开始翻越川藏线海拔最高的山峰——海拔5730米的米拉山。
   米拉山是雅鲁藏布江谷地东西两侧地貌、植被和气候的重要界山,具有显著的地理分界意义,米拉山以西地区,气候干燥寒冷,而东部地区则是温暖潮湿,植被茂盛。
   房车停了下来,让大家下去观景。我站在山口,山风劲吹,蓝天白云下,五彩经幡在大地与苍穹之间飘荡摇曳,连地接天。感谢上苍和神灵,这一路下来,我竟然奇迹般地毫无高原反应。
   大家在草地上欢腾,跳跃,看着那雪峰,蓝天,白云,绿草,全然忘记还有高反这一说。同车的英子刚刚拍完合影,突然脸色煞白,心跳加速,不大会儿便呕吐起来。我赶快把她扶上车,给她喝了支葡萄糖,她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房车翻过米拉山口,就踏进林芝地区的工布江达县。工布江达,藏语意为“凹地大谷口”。
   然后经过墨竹工卡,其藏语意思为令人神往的中间白地,我们终于看到久仰的拉萨河。车窗外的景象,那真是水连山,山连天,好一个“天边之乡”,真是名不虚传。
   房车行到达孜县境内,突降大雨。在老天盛大的洗礼下,夕阳西下之时,我们顺利到达拉萨。
   
七、拉萨

   拉萨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好,道路坑坑洼洼,货车飞驰而过,四处尘土飞扬,街区破旧不堪,整个一脏乱差,和想象中的圣地反差太大。我在想,如果照此下去,用不了多少年,这里也得竖起一块“打响蓝天保卫战”的牌子了。
   入住青年旅社,洗澡,吃饭。迫不及待地去了大昭寺。由于没带身份证,被把守在景区入口处的警察拦下,无功而返。
   青年旅社离布达拉宫和大昭寺太远,第二天我们索性搬到离这两个景区只有几步之遥的岗嘎乃曲风情酒店。岗嘎意为白雪,乃曲意为圣地。
   一大早被嘹亮的军号吵醒,然后是军歌响亮口号,附近有个军营。除了自治区政府等机关单位大楼等一些高大建筑外,拉萨城大都为三四层破旧小楼。
   大昭寺前香火真旺,两个巨大的上香炉,烟雾滚滚,遮蔽了大半个天日。在大昭寺前磕长头的人,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多。据说,这些虔诚的佛教徒,要在此磕最少十万多个头,如果有事磕不够这个数,可以出钱让别人为你代磕。
   遇见一个磕长头的单腿汉子,他一会儿趴下去,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啪”的一下,又趴下去。我和英子动了善心,便给了他二十元钱。旁边知情者悄悄告诉我们:“这个人磕头,不为别的,就是为钱。他一月赚的钱,比你们一辈子赚的钱还多呢!”
   晚上郭锐告诉我,他和谢丽在大昭寺多呆了一阵子,竟然看到两大奇观。一是信徒们往佛像上涂黄金,二是寺院的和尚,拿着大簸箕,往麻袋里一个劲儿地装钱,那钱可真多啊。
   布达拉宫的门票,那可是一票难求。你今天排队,买的已经是一月之后的门票了。领队海浪急中生智,联系了一家当地旅行社。导游说,票我保证当日给你统统搞定,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参加我的一日游。
   就这样,我们一干人跟着导游,开始了购物游。银器加工厂,食品展销厅,橡胶展示室,藏药……跑了多半天,大家买回来的,多半是假冒伪劣品。
   首先我们来到一个藏民家中作客,这户人家的门口,居然栽种着一棵罂粟。罂粟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它开得正艳,我神奇地打量了好半天。藏民家的酥油茶真好喝,香喷喷的,我一口气喝了两碗。
   到银器加工厂参观时,内蒙的一个女游客,不知是身体有病,还是发生严重高反,突然浑身抽搐,一下子倒在一堆乱石上,口吐白沫,两眼紧闭,脑袋撞了个大血口子,鲜血汩汩直往外流。领队海浪马上跑过去,参与了急救。切人中,按穴位,折腾了好半天,这个女游客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然后,叫来救护车,火速送往医院。
   购物游到下午总算结束了,门票也顺利到手,大家排着长队,进入布达拉宫。高大的佛像令我景仰,满目的黄金使我震撼。
   “若不常想到无常和死,虽有绝顶的聪明,照理说也和呆子一样。”在拉萨逗留的那些天里,我心里一直默念着这样的诗句,想象着是咋样一块地方,能滋生出梵界多情的诗人。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这是什么样的挣扎?这才是颇具意义的挣扎。
   布达拉宫是个谜,仓央嘉措更是个谜。
   进藏之前,我就把我的诗歌,认认真真抄写在一张张白纸上,然后用胶水粘成一条长长的诗哈达。原打算在八廓街搞一次诗歌行为艺术,可当看了八廓街那些熙熙攘攘的转经的人流和叩长头的朝拜者,我觉得在这里搞诗歌行为艺术,太不合时宜了。听朋友郭锐讲,八廓街有一家颇有名气的餐厅——玛吉阿米。
   玛吉阿米坐落在八廓街的东南角,是以尼泊尔、印度、西藏风味为主的餐厅,餐厅带有浓郁的藏式风格,二楼有藏族歌手在吧台旁献演节目,客人以外国游客为多,据说这里还是仓央嘉措和情人幽会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搞诗歌行为艺术,的确是个理想之所。
   于是,我和郭锐、英子,大步流星来到了玛吉阿米。小黄楼挺独特,进到里边,找到了值班经理,说明来意。小帅哥值班经理说,他得先看看我的这条诗哈达的内容。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说不错,但得和老板商量商量。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个人,我说,我和你们西藏的牛逼诗人贺中是好哥们儿,你应该知道贺中吧?值班经理马上答:知道知道,贺老头子赫赫有名,他和我们老板是朋友。你可以给贺老头子打个电话,他说这事儿能办,咱就办!他说这事儿不行,咱就不行,一切的一切,贺老头子说了算!
   我马上就给贺中拨通了电话,贺中说真不巧他在外地,明天下午才能赶回拉萨。第二天下午,贺中打来电话,邀我去郊外一家饭店吃饭。就这样,我顺势在郊外这家饭店,借花献佛,完成了我的行为艺术——诗哈达。我把诗哈达献给了贺中,贺中笑嘻嘻地说,他一定好好把它珍藏起来。
   小昭寺坐落在拉萨古城以北,与大昭寺相距约1千米。相传与大昭寺同时开工,同时竣工,同时开光。但后来被毁,如今的小昭寺是重建的。我对重建的建筑没多大兴趣,因此,没有进去。
   拉萨之行就要结束了,早上六点多,房车进入了109青藏公路。
   
八、   回归

   一路上,看到的仍然是牦牛,雪山,蓝天,云海,草场……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的积水路,当地村民站在路边,随时等着过不来的车赚推车拖车钱。这段积水的搓板路,一直持续到纳木错。
   房车连试几次,马力加到最大,可就是上不了坡。司机小秦下车检查,无果,只好用对讲机高呼领队海浪。海浪开着他的红车折返,让小秦开他的红车,他则坐到我们这辆房车的驾驶座上。
   海浪把房车倒到坡底下,加足马力,连试数次,但房车像个哮喘病患者,喘着粗气,却有气无力,怎么也上不去。
   海浪钻进车肚子底下,折腾了好大半天,然后将车再次发动,倒到坡地,加足马力,可是房车像只泄气的皮球,就是只出气不动弹。
   我看见海浪钻在车底下,偷偷地哭了,哭得那么绝望。无奈之下,海浪只能呼叫小秦开着黑车过来拉人,房车暂时放置坡底。
   没想到这个纳木错,竟然会那么错。小秦还没到来,大雨倾盆而至。等小秦开着黑车,载着我们进入纳木错景区时,雨点已经变成雨夹雪。狂风呼呼,雨雪飞扬,大家冷得直打哆嗦。本该很好看的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咸水湖——纳木错湖,此时也变得乌云遮面,毫无生机。这么冷的天,一个藏民竟然带着个小孩子,在跟游客乞讨,也不怕把孩子冻坏,我真是服了。英子这时候又有了高反,面如土色,心烦意乱。我马上将她扶进车里,让她坐下来好好休息。
   风雨交加搓板路,坎坎坷坷到那曲。我冷得直打哆嗦,在一个藏餐馆,要了一碗青菜汤,咕咚一喝,倒头便睡。
   这是出发后的第十四天,我们冒着大雨从那曲出发,车行至安多时,我们惊喜地看到一只小藏羚羊,正穿过公路。这只绝美的小精灵,我祈愿它一生平安!
   堵车了,下车打量了一下四周,一片荒芜。安多这地方,草场退化可真够严重。前年参加新诗典青海诗会时,我面对严重退化的大草原,曾即兴写过一首《无题》,并赢得诗人们的赞扬:
   从猿进化成人
   掉了一次毛
   
   从草原退化成沙漠
   又掉了一次毛
   青藏公路,称之为生命线,路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坑,凸凹不平。摇摇晃晃,一路颠簸,我们的房车像是在海浪上飘摇的瓜皮船,都快要把我们摇到外婆桥了。
   仍然是雨夹雪,风雨弥漫,天气真不作美。在唐古拉山口,房车停了下来,海浪让大家抓紧时间下去拍照留念。“唐古拉”,藏语“高原上的山”,由于终年风雪交加,号称“风雪仓库”。唐古拉是青海和西藏的分界线,海拔5231米,山口处建有纪念碑及标志碑,是长江的发源地。这里海拔5231米,空气含氧量只有海平面的六成,是川藏、青藏线走过海拔最高的山口。庆幸的是我在这里也没有明显的高原反应。
   我靠在唐古拉山口的纪念碑上刚刚拍了个照,就听海浪高喊:大家快上车,不然柴油冻住,我们就无法下山了。
   大家匆匆上车,房车继续颠簸着艰难前行。一路有沱沱河相伴,虽然荒凉,内心也还算有点点骚动感。
    走了也不知道多少个小时,在雨雪的肆虐下,房车终于顺着搓板路,爬上巍巍昆仑山口。
   昆仑山口地势高耸,空气稀薄,依然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我看了看周围,大片高原冻土层仍然没化,但冻土层表面的草甸上却生长着青青的牧草。
   大家下车留影,又匆匆上车。此时,黑云如狼烟四起,差点儿就压到地面上了。
   房车开始加足马力,穿越可可西里。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格尔木,不然就冻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了。
   可可西里周围没屏障,地势高峻,平均海拔高度在4600米以上,最高峰海拔6860米。气候严酷,自然条件恶劣,人类无法长期居住,被誉为“世界第三极”,“生命的禁区”。然而正因为如此,才能给高原野生动物创造了得天独厚的生存条件,成为“野生动物的乐园”。走之前看了一个纪录片,格尔木一个牧民,一次就打死两只雪豹,实在是太可恶了。
   小秦开车时间太长,脖子都变得僵硬麻木了,谢丽立即给他按摩起来,我也用拳头使劲给他捶。小秦真不容易,我们很是感动。
   房车走了整整十七个小时的搓板路和窟窿路,终于摇摇晃晃,来到了格尔木。对面堵塞着数百辆大货车,灰头土脸,既壮观又煞风景。
   天黑之后,住共和。共和县地处青藏高原东北缘,是青藏高原的东门户,素有"青藏咽喉"之称,。
   第十七天,从共和到茶卡盐湖,由于天阴,盐湖的景致并没有我想象的美。中年妇女们嘻嘻哈哈,挥舞着鲜艳的丝巾疯狂拍照,我却对着湖面的美人儿定格。有一个美人儿,为了拍照,赤脚下得湖去,没想到双脚被盐块扎烂了,鲜血染红湖面,美人儿疼得哇哇直叫。就为拍张照,至于吗?
   晴天,从高高的山路上望下去,青海湖尽收眼底,用一句俗语比喻,那真是湖天一色。激动之余,将拍到的青海湖发朋友圈,牛逼的诗人马非马上问:“你确定是青海湖?”我答:“千真万确,但不劳兄大驾了,人马太多!”回到房车上,我又回忆起新诗典青海诗会,回味着那本中国最牛逼的诗歌选本《当代诗经》,回味着那本发表我组诗的杂志《青海湖》。
   在西宁一家很上档次的酒店,美美吃了顿中饭,喝了两小碗鲜嫩的酸奶,旅途的疲惫顿消。
   从西宁赶往定西,沿途全是寸草不生的小山丘,车到甘肃境内,那真是天也没感觉,云也没感觉,山也没感觉,地也没感觉。唯一有感觉的是,每隔多远,山丘顶就会出现一座寺庙,信仰这个东西,真是没的说。
   过兰州,过黄河,住定西。一座山城,坐落在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深沟里,除了老城区地势略显平坦外,整个新城区依山而建,沟道分岔,房躲山走。
   从定西到麦积山,麦积山石窟很震撼,但损毁也很严重。
   在麦积区甘泉镇吃中饭,和两个正要去上学的小朋友合影,突然尿急,四处找不到厕所,问老乡,他答:那有鸡巴厕所,你就在娘娘坝那个牌子底下瞎尿球哇!
   往宝鸡,越走山越青,越走树越绿,仿佛进入绿色长廊,绿得我心都痒痒了。
   从没来过宝鸡,宝鸡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美得多。
   在宝鸡吃晚饭,入住,想到牛逼诗人白立,但又不想骚扰他。
   到西安,吃羊肉泡馍。想到伊沙,想到小杨烤肉,想到牛逼哄哄的长安诗歌节,想到大长安的诗人兄弟们。
   从西安到三门峡,泡温泉,看地坑院。
   终于回到山西,雾霾重重。
   我从蓝天白云的天堂,又掉进暗无天日的地狱。
   这次西行,我究竟是为了和谁相见?和雪山?和高原?和牦牛?和东达山?和唐古拉山?和可可西里?和沱沱河?和藏羚羊?和磕长头朝拜的人?和骑车的勇士?和大昭寺?和布达拉宫?和摇着转经筒的美丽的拉萨女孩?和街头卖唱的男孩?和牛逼诗人贺中?和想象中的仓央嘉措?也许,都是;也许,又都不是。
   我不知道,所谓“放下”,究竟意味着什么?
   为何非得放下呢?从某种角度上讲,“放下”会不会是另一种妥协呢?我的看法是,该放下的一定要放下,不该放下的丝毫都不能松手!
   牢牢地把握自己的思与想,牢牢地把握自己的原则和立场,牢牢地把握当下,不也很好吗?
   所谓圣地究竟在哪里?所谓天堂究竟在哪里?我觉得它就在沿途瞬息万变的过程中的每一个瞬间。
   追求终极真理,似乎是人的生命的内在定势。我们往往会在潜意识中,把这个坎坎坷坷、风光无限的流程,定格于自己有限生命的某个片段,我们会不由自主地崇拜期冀中的那个“神”。
   我们要做的,也许主要不是去寻找圣地或天堂,而是寻求一种走向豁达、睿智和宽广的方法,追随一种自然之流、生命之流和历史之流。
   去了趟西藏,祈大家平安![img][/i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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