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安的诗——434

高山松

王继安的诗——434

《青麦地 黄麦地》

我最先的记忆
是一块青青麦地
我跟随季节跟随祖上     
走在麦地的中央或边缘
我们一同拔草施肥
我听见麦子青青 在拔节
拔节 这不仅仅是麦子
还有青青的我
还有地沟里吃草的小牛
还有小弟舞园的牛鞭放牧的春天
和舞也舞不完的梦
还有祖上映满草色映满绿色映满青色的笑脸
                                                                              
那天 祖上喝饱了几碗尘封的老酒
祖上的话比这青青的麦子还要多
                                                               
麦子成熟的季节是母亲怀揣着我
将临分挽的季节  
麦地 家园的麦地
一片金黄
一片目光深沉的金黄      
一片阳光成熟的金黄
一片汗水饱满的金黄
一片磨镰如水哗哗作响的金黄
                    
那时我看见那个叫布谷的鸟
翔在天空衔来天空之上一片
水之柔声 梦之柔声
那时我看见那个叫祖上的人
手搭帘蓬看天 满眼潮起潮落

《给父亲添土》

乡下的习俗把父亲安葬在后山之上

第三天，舅舅父姑，弟弟，我
一行人抗着锄头，锹，
给父亲的坟添土

大雪埋葬了父亲
父亲的坟上是一层雪和悲伤

我们一锹一锹地把土
往父亲身上披的大雪上倾洒浇筑
我们想压住这坟上的雪
我们想压住这坟上的悲伤
我们不想让雪融化
如同我们不想让眼泪流下

我们只想积攒着雪压住着雪
在赶往春天的路上
用这融化的雪水涨成呼喊父亲的春汛
在赶往夏天的路上
让河水不失滔滔
让大堤和思念、疼痛、哭泣，坍塌溃口
一泻千里

《鸟窝》

一堆杂木被不倦的鸦衔来
构成窝
构成冬
在光秃的树枝上
如残墙断垣的老庙
如褪去金身的菩萨

一只鸟
翅翼苍老
小小身躯颤抖在风中
闪耀黑色的火焰
忽然它奋起一飞
叼来一缕弯曲的炊烟

有一盏还没走失的柿灯
红红地悬在那有鸟窝的枝头上
也悬在你苍茫的眼睛里

《时光剪影》
   
柴门 石墩
石砌的阶台
土墙  木格窗子
黑瓦 樟树梁
门前青竹修长
屋后梧桐滴落三更雨
回到记忆里的家
从一段旧时光里的柴门款步而出的父亲
戴竹蔑丝斗笠
披件芭茅草兩衣
高挽沾满泥土的裤腿
抗着磨亮时光的锄头
或一生翻动季节农谚的犁铧
一双大脚板
深深落在泥泞的田间小路
留深深的印
路吭哧吭哧
在柔柔的叫唤

《乡愁》

是春天的时候
把母亲青色的泪滴
及青色的麦苗及青色的乡音叠进行囊
春天的时候母亲河涨满希望
载我漂向远方

抬起头杨柳岸晓风残月
故乡已经远去
儿时的歌  渺渺茫茫的远去

母亲河日夜流淌在心中和梦中
我时时在异乡的淡月下
作一尾飞旋的鱼
沐浴缕缕生生死死刻骨铭心的缠绵
和那缓缓流淌的全部乡情

多想回去看一看老父亲丰收后慈祥的笑容
多想回去看一看就着朴素乡风喝醉了酒的老父亲
是怎样摇摆的走上了田埂
又是怎样把双手插进季节的农谚里
掬一把晚秋闲适的残阳

家乡啊
此时浸泡在记忆河上
渐渐和岁月和风霜一道
洗白了青色的山青色的田野
和老父老母青色的笑颜

月下漂泊的人
怎么也翻不过
怎么也走不出
那重重叠叠黝黝黑黑的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