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琀的诗——071

高山松

杨琀的诗——071

◎半年度

我们相互热爱彼此的心
并热爱彼此的身体和窟窿
你将我裹在落叶中，我将你
晒在日光下

你淡若星辰，我亮如寒霜
你阔如沧海，我窄似裂缝
我们像高山上的地平线，彼此交融
再往彼此浪尖上闯

那天，你说你身上开出花朵
我说，我在梦中喊了你的名字

◎流途

没有什么朋友，天晴的时候
把自己从孤独中抠出来
去菠萝山、南山
和每一颗树说说话
每一颗草，每一块石头谈谈心痛
起风的时候，把一些琐事
吹散，沿落日上的地平线
背靠黄昏，寻找一些素不相识
的墓碑，乌鸦涌动，像骷髅般坐下
从暮色拉出
迷乱的诗集，厚重地读
尽量压低声音，使他不惊动
一些失落的鸟
将头颅垂低，靠近泥土
再为一些死亡
的花朵，睁开绝望的目光

◎独坐者

他坐在一中校门口，将时光
往口中抽，抽进嘴后
咀嚼了两分钟，搭着吐沫
往喉咙吞

在这过程中，喉结上下移动
发出铁锤锤打钢材之音
吞完时，他开始呕吐
吐出了，寂寞的杯
伤痛的骨和时光的灰烬

我漫步而过，正好看见
有个女孩，踩碎了
他眼角的泪

◎自为故

我们一生都在埋葬自己
我们埋葬在落日中，落日便成了坟
我们埋葬在城市中，城市便成了坟
我们埋葬在人群中，人群便成了坟
我们埋葬在眼睛中，眼睛变成了坟
我们埋葬在爱人头发中，爱人也成了坟

在祖母坟前，我把自己埋在泪水中
一座活坟，一座死坟
便蹲座人间

◎冥谈录


她说，举起酒杯，把痛苦和孤独一饮而尽
我说，我有太多痛，太多孤独
只恐杯装不完，嘴饮不尽

他说，把木鱼敲地悲壮，在时光中放下
我说，我的身体混合杂念，眼里掺和俗事
只恐一放下，我就瘫倒在地

他说，要在钟声中岿然不动，像山像石，忘记思考
我说，我身体里没有山脉没有石质
只恐忘记思考，身躯就溃烂

他说，你只能像装满电虫的树干
被闪电撕裂肌肤，空出骨架
我说，城里有一块地
我会把自己粉饰成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