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会的诗——299

高山松

李会的诗——299

✿子时说

此时，整个村庄的梦呓
无以言说，老母亲鼾声匀速

目光里有酒气
与窗外黑对峙，我仿佛看见蓝光

忽而几声鸡鸣狗吠
扰乱灯影，有婴儿啼哭

老母亲翻了一下身
我侧耳静听，也翻了一下身
          17.  11.10.夜，02:08.

✿    冬日黄昏帖

不愿去回首旧时光，每一次花落，雨来，寒蝉凄切
都是回回，扯疼我的肋骨

端详眼前的流水，抽取一缕寒风
一阵雪崩的痛，在故土缓慢延伸

灰斑鸠看护着体温，衔来一段白，以及丢弃的一抹黑
有一个人，向白雪讨还七种颜色

看惯了荣枯，分娩与死亡，此时
不再重温旧梦，不再渴望于一场雪邂逅

✿  雪，剧烈而柔弱的火焰

起初，类似提盏的流萤
老林子，黑出一种氛围和风格
有人高歌，有人低吟，有草原狼犹豫不决
像盛夏拒绝盐的蝙蝠，倒挂人间

时间在溃逃，流水无辜被河岸抽取了脊梁
一种不知所措的湮灭，一窝窝蚂蚁搬离老屋
怕就怕，在黄昏，晚风短暂失语
冷雨窜成散兵，找不到季节突围

一树秃枝，摇晃瘦弦月
弦月，磨尖寒风呼啸的牙齿
毫不费力地撕开夜空的皮囊
整个人间，就此，次序打开
灰麻雀摈弃体温，骨缝里抠出倔强
抠出星星，鸡鸣犬吠，和几窗灯火

一道黑色闪电突袭了村庄，婴啼，鼾声
以及，长夜无以遮拦的头颅
黑鸟，躲进梦魇，觊觎着午后阳光
簇簇箭雨的蓝火焰，在昨夜
点燃故乡，一场暴风雪，猝不及防

✿   这个冬天

没有谁，愿意裹足不前，流水
厌倦了池塘的圈养，在碰撞、跌碎、变形中
一往直前，奔向跌宕起伏的河流

没有谁，在午夜逼仄寒风
毫无犹豫，它掏出全部
尖锐，冷酷，和星子无法掌控的情绪

此时，芦花仍苦苦支撑面子
不愿匍匐前行，腊梅正值青春年少
雪花飘落在梦境，从一具头颅里
砸出一道黑色闪电

✿  白月光

照关外，也照家乡
每一粒尘埃
每一座庙堂
远处目光汹涌
河流在身体里任意穿行

牵牛花在院墙上窥探肆无忌惮
高举喇叭，吹出夜色苍茫
吹开鬓角上一串串霜花
此刻，白月光，亮白依旧
仿佛一张旧面孔

月光亮白依旧，梦境支离破碎
小院落摆设依旧，廊檐下
挂着我闲置多年的破吉他
和爷爷
一把豁牙的锈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