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诗刊》第782期||中国诗选||张岩松作品

汤圆

《大别山诗刊》第782期||中国诗选||张岩松作品

2017-12-17 张岩松 大别山诗刊
中国诗选

张岩松
张岩松，1961年生人，祖籍安徽无为县，现居合肥。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诗。为当代非抒情写作的主要诗人之一。出版诗集《木雕鼻子》、《劣质的人》等。参加《诗刊》社第18届青春诗会。有诗作入选《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和《大学语文》。为中国作协会员和世界华人艺术家协会理事。


作品欣赏

致无名无姓的老人

我不能确定沿着刚刚撕开的路
能踩到泡沫
我去了卖大馍的摊子
碰到无表情的老人
我的邻居
在空气中踉跄
他快化为一滩水了
雨点打着人间的涂鸦
他的鞋 背影 无牙的嘴唇蠕动
这些被放大
接着掏出一块红布
上面留有老伴的体温
他重复对我说过
他俩一辈子在身上翻找爱情
有一天饭烧糊了
老伴在旁边抹眼泪
觉得对不起他八十岁的生日
＂唉！怎么吃不是吃＂
他怔在那里
第二天在停尸房
她的头肿得好大
他同医生说：＂有个歹徒袭击了她的头
打得好准＂
他带来她所有的衣服
一个旧饭盒
这些呈扇形排在她周围
胳膊好丑
去摸她的脸
他喃喃自语：
＂棍子也不打偏点
先打我呀！＂

混乱

我是个插图

鸟欺负过的桑椹
在我脸盆的搖篮里
它乌黑
鸟的爪子撕破桑叶
去摘没有名子的果实
在品牌小区
我用一杯茶冲淡闲暇

蚊子把翅膀竖成雕塑
一个要哺乳动物的血滋养的建筑

客厅的黄花梨沙发
啊
米饭的白颜色
香肠的衣服
通往购买连衣裙的电话
服装店在高铁的奔忙前头
车轮子滚动 线条无空白
让微风掀着裸体的安静
这和水果一样
没有意思

我靠在翅膀的雕塑上
等待自己要说的话

把水弄成立方体
如艾吕雅＂水像谁也无法伤害的一块皮肤＂

翅膀动了一下

我把衣服扣整齐
去拿沾染色情的手
装配起来

一切逃离发霉的方式
就是快速地吞咽
树上的纹身
和鸟的飞行样子相似

我在茫茫合肥
游
荡

我从来就在离题的世界活动

情况，但是
我活在声音的低沉里
有淡素的水果味
我这个家伙是蜜蜂还是蚂蚁还是屎壳蜋
一些路上的喷水车 小卖部
这些芳香的物件
太阳穿透了我
这个挂件
我是透明的

我可以和路灯比较犟劲
穿着夏天的衣服
装备降落在路的一边
我要数步子
移动了不起
灯的固定状带有嘲笑
我偷盗着人的模样
那么拥挤 那么痉挛
我是一根吸管
吸空了一盏路灯
坐上来来回回的公交车
吸空了坐位
我考虑下车的地点
路旁有废墟
我漫不经心
用虚墟的生存方式
涂着我的皮肤

正月，正月

是的正月的日子有人拎着桶
往身上泼洒着油漆
我是车轱辘压榨过的
身上连凉风也不剩
坐公共地铁
地铁票只要两块钱
偌大的柔滑的交通工具
也没有节日要过
饥饿对地铁来说
就是黏兮兮的
交通网上的那只蚂蚱
我是一排灯下
被米饭豢养的肉疙瘩
我要钻出另一个站
那里是初二
一顿红烧肉担心我
我会没事儿

潜

零下一度
只穿件毛衣
嘴里嘘呀嘘的
温带的夜晚
人褪化了皮毛
主动找衣服

感觉皮肤也不错
是个暧昧的地方
尤其是假眼皮假乳假鼻子的今天
皮肤是唯一的证据
来支持两个人
上面和下面
相互取暖的柔滑

冷用冰豆子
狂轰乱炸
一根皮带

错误灯光

一个可能初雪的夜晚
在酒吧肿胀的歌手
谈论德国扎啤和几个老男人的鸟
它们缩进柔嫩皮肤的深渊
——做礼拜
一盘土豆泥
几个炸圈圈
围绕着肥而腻的歌声
当我们的屁股失去了判断力
我们就被肥胖打败
墙面斜斜的剪影
指甲涂着猪血的殷红
她的歌声是从人民币的下水管道里流来
淹没了我们
一个酒吧拐弯抹角的最后
是嗓子
是布置的公司例会
是云南高原陈旧的花朵的糜烂味道
我们投到这个星球的夜晚
两支吉他
两只豪猪的尖刺中
有烂掉的手指拨动
我们有动物似的吆喝声
有拖车抵着我们
在叽叽咕咕的歌之墙
我们的鸡鸡以为缩的更深

敬亭山

山从修辞学的角度
就是一个隆起
和凹下去的地方

狂野的树布满山的夹克衫
泉水捂也捂不住

一个李白
穿着诗歌的制服
坐在你的对面
这有很大的情
引来诗人般的蜜蜂  嘤嘤

有人安排了
山顶上的亭子
树木
杂草
以及宾馆里的山的玩偶

草
构造
泥土
蜂涌
诗句挣扎着朝亭子爬去

敬亭山驾驶着凉风和地平线
把我修改成诗人

托住

雨雕刻雨痕
马路上堆着乏味地溅落

在包装袋里的瓜子
当它探出头
被潮湿染上
就此凌乱着

我钻进雨中
今天好几次了
想撕几片嫩雨点玩儿

汪在路上
波动
又哗然
回到稀疏
滴答的状态

我倒空一只塑料桶
雨丢下我们
扔到安徽这样一遍广阔的垃圾
场

在软塌塌泥泞一般的
宴会中
嗒啦啦  声音在糜烂

水凑在一起
激出最新的皱纹

我碎裂成串地
漫无目的
降在街心  为了今天

蚂蚁美术

蚂蚁操作
在遗弃的一滴蜜边
无长相
共同的是扑嚇漏气

脚步们划动
土疙瘩和碎塑料
圆坑的邻居

有些重
身体上颠簸
刚刚染的亲热病

掏空的眼珠
他悬在靠上面一点
几乎看不见
被屁股比楼还大的猴子
称作＂八大山人＂

他假装爬出去
中间的空
开始娇滴滴

剐底的风

我不了解剐底的风
来时无镐头、无锋芒
用镐头斫树
那叫强奸
用针盲目乱摸
油菜便撑开一朵伞拒绝

只带有动物似地轻哼声
小麦和我
成了嫩枝
我的棉祅发射了一颗臭弹
风刃划破了弹壳
苹果花翻阅这本风景旧书刊
亮起牙白的碎笑

像个拣破烂的高手
无着的风
一切沉著兜了底儿
我和轻盈玩推手
目前0：1
身体往上提
就撑不住了

春节浅照

开个窗户洞
春风会来
带来她的节日
坐在我的饭桌上
不走

我在家
灯太傻
油黄地照一地

我们都像游泳师傅
游到春风里
一群人
扮演童年
只是裤子缝紧了
身上的东西
尖叫着
撕扯着这个夜晚

乡思
经过长途颠簸
来到碗里
陪春雨沥沥
饮不完的

职业伤残调

我观察一位教师爷
有硬伤
倒空了盒子
里面的空泛
冒泡

又在一个新课表前
表演
学生稀稀拉拉地摆在发白的
表格中
他的小动作
理衣领
一件苏格兰方格子衬衫
左边收，右边放
皱纹滑在下面
知识的波浪线条
漂浮在投影屏幕
学生挤牙膏似的
挤出青春的呆痴
被浪花溅湿

他让语言
塞进他们身体的模型
模子太小
语言碰伤后
卷起了边缘

他围着
絮叨着
腻味着
我看见纱布裹起了嘴
每个学生都是护士
因用力不均
纱布七零八落的

担心洁白

铁上茫茫
在平民淡然的相处里
锋芒正在雾霾中
飞上飞下，一遍遍纷纷

照耀下的裤裆
我们紧缩着
从蛋里到蛋里
庸常喷出水雾

过分简单的一路人
刀光扫了一圈又一圈
并移交给宿舍后面的螳螂
它们正陶醉地交配

目光流过它两把刀的手
寒气穿上我的身子
我已褴褛
而且有名有姓

此生就担心洁白
那梨树里嗡嗡飞出
刀影或惨痛的白

于是，在生活的一个火柴盒里
我是21世纪中国的土著
皱纹
是卵蛋轻轻地把自己放平

画马

灰尘来了
在桌面上形成画布
我画的跛腿马
用一堆骨头
支撑苟延残喘

刚才还在午睡
我手指的拴马桩
泄露出笑声……
草料，汗毛
一个奋力展开的桌面
这一切配合成弯弯绕

我是画家的替补队员
一层皮
略带艺术气质的白天
富含女人味

灰尘铺得令人糊涂
弓形的
冒牌货
我戴着墨镜
陪它呆在画子里
听见骨头溃烂的咝咝发声

我和词

我跌倒在词的硬物上面
皮肤殷红
当笔划柔和下来
这条线是一弯月牙
反射光芒
锋芒流浪去了
词语戴着假面具
张岩松写道：
翻开书唯剩“冰凉”二字
我在凉风习习的词面前
藏匿我这顿食物
这里笔划是害羞的
我的肉味
它在刀锋上飘来飘去
羞怩的玫瑰红
裹在一大团词里
成一个结子
我的食物指数
被检量员剔除肉欲
本来我有思维的帷幔可以遮挡
三角裤或秃头笨鸟什么的
词的短刀像一个豆荚
我是一枚树叶
二者配合着
在庭院里传球
词走失
选择空洞
我是遗物形状
汇入走了词的遗人身边
无知——无词
呆滞的似汽车尾气
走错了排放管子

本期责编：碧宇，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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