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露的诗——229

高山松

天露的诗——229

《一块老表》

找回老表，父亲如释重负
每当他贴着耳朵聆听
我总担心
怕他眉头皱出血来
他总唠叨，当年就是自己的粗心
失去了我母亲

他常常告诫我们不要动他的表
老表就是他的第二颗心脏
老表走得稳
他的心跳才均匀

父亲实在走不动了，缓缓背转身
轻靠在一片修竹旁
看看老表 又看看黄昏
一晃，就把老表撂下的
三十多年光阴
一秒不剩地分给了我们

夜晚 昏暗灯光下
我们试图满足一下父亲愿望
调节一下陌生气氛
光阴厚得
那张老床已嘎吱作响
再也容纳不下

《肤浅的河流》

屈原就像我们瞻仰端午节必须端上来的
最后一道点心
而我们只能成为
盛放点心的
那只餐盘

每年艾草都会回来一次
捆住了粽子
力量放在我们身上

历史就返回来
打击我们一次
我们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而敌人正是我们自己的身体

划龙舟
是这场战斗最保险的方式
我们自称为河流的民族
龙舟似乎已定格在湖面上
而伤痕
常常是我们自己抡起的桨

端午节
又悄悄划过这支桨

我们提起了屈原
提起了粽子
提起了龙舟
但唯一提不起的是我们
河水一般隐藏于暗处的手掌
2015年6月19日夜

《通感》

确切地说，白云岩水库像我
沐浴的澡盆，一笔一笔
将我蒙垢的心情，记录于湛蓝的暗道
我却从未知晓

确切地说，要那么多水干什么
一滴就可养活我的一生
背靠过白云岩
我就是白云的一生，还有栖息的青鸟

愿远方我念起的那面镜子
也有这样的琥珀
包裹我此刻的心境，黄昏里的鸟巢

2016年2月22日夜

《行在戈壁》

你美，意味着你选择了丑陋的机会
灯来了，你把自己点亮
则会把黑暗遮住

语无伦次的人首先必然最明白自己
把镣铐戴在了目标身上
自己则成为了关押她的牢房
监视着她

殊不知花朵只是时间的葬礼
小草才是时间的重生
谁都走在由小草变为花朵的路上
你要离开只能先离开时间

风暴最不想记住任何流浪汉
但最终把他们都留了下来
即便残骸
以证实自己有没有曾经绝望的来过
找不到囚禁自己的对手

大自然给人类两只看世界的眼睛
一只是用来看过
另一只是用来证明看过
时间只有一只小手，只能捂起其中一只

你在来回踱步时
目标就已经确定了
就像我来到你身边
你一如往常保持沉默一样

你也可以毫无保留
脱掉这个世界
像月脱掉黑夜
你也就顺理成章地，脱掉了美

2016年10月9日凌晨

《远方》

你说自己是在瞎说，然后用男人的打火机
打开一支烟
就看见了自己
星星就慢慢慢慢地走，集中在一点
与你的两指之间
你说那个人说过
这个世界是唯一
可以给你的爱
一根手指只是一根手指而已
只是借一根烟的消散吃掉你
与负重的马路借一场车祸吃掉掉入陷阱中的人
反反复复
恨只恨光如此泛滥，泛滥到不可见，
就变成一张吃掉黑夜的大网
看那些不动声色的街灯
等待海水浸泡过的鱼腥，将自己有尊严的疏散
2016年4月28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