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瓜的诗——138

高山松

呆瓜的诗——138

《唢呐手》

我要向你提及一个人
也许你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他死的时候紧紧握着唢呐
瞪着黑猫一样的大眼，全村人都去送葬
没有人为他吹起唢呐
他不是村里唯一的唢呐手
喜事他去吹，丧事他去吹
瞧，他为人们吹了一生，高兴了一生，也忧伤了一生
他死后村里再也没有唢呐声
很多人都在等着
会吹唢呐的儿子去了城里
一直没有回来

《小雅》  

天暗了下来，枝条上
挂着鸟鸣
小雅坐在门前的小凳上看着远方
雪人已经没了踪迹，只有
孤单的旧草帽
扣在土上。灯光上来了

她跑回屋，把崭新的书包扔到地下
说，她不去上学了
春天来了。春天是美好的
他的父母
明天要踏上远去的火车

《她说她也会爱》

看到生病的父亲
坐在坑角止不住的咳，她会弯下身子
抱着那只羊的脖颈
把脸深深地埋进毛发中
不肯出来。那是一只三岁的山羊
前些日子有人领走了
它的孩子，明天
会有人来领走它，换回几粒
白色的药片

《怀孕的女人》

风继续刮，冷的难以伸出手指
她还是在小吃摊前
移动着肥胖的身子
替丈夫收拾碗块，或者
搬动那些小小的板凳
他的丈夫时不时
满怀歉意的回望两眼

每个清晨我都会路过那里
每个清晨我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我希望她怀着的
是一头骄傲的豹子，在某一天
打碎一块沉默的空间

《嘴里的沙子》

他一边绞起生面
一边看女儿坐在灯光下
跟着平板电脑读出新鲜的英语单词
那是一台崭新的电脑，今天
才从店里买回来
他阴沉的脸，像从嘴里
取出一粒沙子

刚刚，他送走了
那个卖地沟油的人。明天早上
他还要早早起来
骑上三轮车，去大街上卖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