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芳的诗——052

高山松

李海芳的诗——052

《中国红》

从每一条血脉喷涌而出
到裹住第一声啼哭的肚兜
到遮住一脸娇羞的盖头
到一朵带刺的玫瑰
到满坡的山丹丹
到天边的晚霞
到一支军队，一个二万五千里长的征途
到十三亿颗跳动的心
一点点，一滴滴，汇聚成
一面旗

《母亲的脊梁》

核磁共振，将母亲的脊柱
扫描得清清楚楚
我双手举起这张黑白影像
似乎看到了蜿蜒在故乡的，那条山脉

颈7椎处，有一棵小树从石缝间
斜生而出，尖细的枝丫
抵触着母亲伸向双臂的，那根神经

顺流而下，到胸12椎
险过瞿塘峡
两侧的山体就要挤到一起
细如发丝的脊液，从峡底
一点点渗过去

来到腰4椎，一块滚石挡住了去路
我想移动它，医生说
别动！小心坍塌

就这样，风雨八十年后
母亲的脊梁，已荒草丛生
乱石嶙峋。而我依然残忍地
走在上面，因为这是我生命的
唯一通道

《生命信号》

凌晨三点，父亲的咳嗽
穿过客厅，拐了个弯
在餐桌旁跌了一跤
又爬起，又往前挪了半米
用最多二十分贝的力气
断断续续，拍打着我的房门

而我，正深潜在五千米的梦中
无法自拔。
父亲经久的咳嗽
早已成了我的催眠曲
早已成了他的另一种语言
早已和健康无关

待我在晨光中浮起
父亲的咳嗽已乘着电梯，下了楼
飘荡在广场上空
有风筝那么高
到下午，又夹杂在棋牌馆里
有时，也溜达进医院
转几圈，又溜达回来

我已习惯，踩着父亲的咳嗽
起床，吃饭，上班，下班
和菜贩讨价还价
和一个人谈情说爱
只怕那一天听不到父亲的咳嗽
我会失魂落魄

《中秋夜与儿视频》

想不通的是，儿子长大后
就遁入一方小小的屏幕里
变成小小的一个人儿，藏起来了
连续呼叫几次，才能把他
呼出来

儿子习惯把他的生活缩小给我看
把一座东京都缩成火柴盒那么小
把东京的天空树缩成火柴棍那么小
有一次，他把手肘上的一块伤疤
缩小到我看不见为止

与儿子相反，我把我的生活放大给他看
把一小块月饼，放大成月亮那么大
把百平米的家放大成九百六十平方公里那么大
把小小的幸福放大成天那么大
只是有一样我不告诉他，关了视频后
我还要把一滴泪，放大成海

《穿越生命特区》

走进乳腺病区
仿佛误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女人有另一种美
流行光头，不施脂粉
流行宽松服饰，不束身
她们胸前一峰独傲
另一侧一马平川
好像行路途中一不小心
把自己走丟一半

我把头发藏在太阳帽下
将手臂挡在胸前
以近似于她们的样子
从这片生命的特区穿过
生怕自己的完整破坏了
她们的美

水草

赞，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