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冲村志》人物素描之一 好母亲——翁明英

林海雪狐

《仙人冲村志》人物素描之一
好母亲——翁明英

   “母亲”是个伟大的字眼，同时也是个平凡的字眼，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几乎所有称得上是“伟大”的母亲的人，实际上她们都是在平时极其寻常的日常生活中，做出了极其平凡的事情，而所谓的“伟大”，就是由这许许多多极其平凡的事情堆积而成的，一定意义上说，没有平凡，就没有伟大，之所以伟大，正是因为平凡。这就是生活赋予“伟大母亲”这个光鲜词语不同于“伟大人物”“英雄模范”这样一些闪亮称号的特殊含义吧？

     在仙人冲村，只要人提到“老翁”、“翁娘娘”或者“翁奶奶”这个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的，也几乎没有人不佩服这个普通而又不怎么普通的母亲的。从“老翁” 到“翁奶奶”是几代人对她不同的称呼，也依稀可以考到翁明英在仙人冲山村生活的足迹。她家隔壁有一所小学，学生们“翁奶奶”长、“翁奶奶”短地喊着，有时也到她家喝喝水、烤烤火什么的，就与翁奶奶混得很熟，翁奶奶的名字就被学生们亲切地喊着喊习惯了，翁奶奶一生中所做的那些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事情，也被全村人记住了。

   翁明英是个好心肠的人。她除了养育了自己8个孩子以外，至少还有5个小孩，她也有着养育之恩，并挽留过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翁明英是个童养媳，生于1931年，今年已经86周岁了。她9岁的时候由爷爷领着来到了霍山仙人冲的梅家畈，那一年是1940年吧。之后一直在老汪家做童养媳。这一家是由一个婆婆带着两个儿子生活的，大儿子夫妻有一女一男两个孩子，小儿子就是她订了亲的丈夫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在大哥的两个孩子一个6岁、一个四岁的时候，他们的母亲却因为肺病，撇下他们走了。那一年，他们还未结婚的“小妈”翁明英，已经稍微长大有15岁了。于是乎帮着婆婆抚养照顾这姐弟俩的重任就落到了这个童养媳的肩上，梳洗穿戴，吃喝拉撒，烧饭洗涮都有这个小妈承包了。今年已经75岁的翁明英的大侄子动情地说：“那时候奶奶只是动动嘴，其他事情都是由小妈做的，他待我和大姐就跟亲生母亲一样，一直到她自己有小孩，我们成大人以后。”据了解，在以后的岁月里，翁明英还好心地帮远房亲戚家抚养过三个孩子，都是因为其母亲缺奶水，而翁明英自己有与其差不多大的奶孩子，她便让抱到她家分吃自己的奶水，并在家抚育一年半载的时间。一个是西石门大队四姑爷的李家明的小女儿，因为眼看着看不活了，李家明把她抱到了翁明英家，一住住了大半年的时间。一个是落儿岭公社医院一个医生的闺女，小孩母亲与翁明英算是姑嫂关系吧，有结核病，没有奶水，眼看着女孩瘦弱不堪，担心养不大，与翁明英说起这个话题时，翁明英也让她把孩子抱到她家抚养了年把时间，等小孩恢复差不多了才让其抱回去。再一个是翁明英亲弟弟的小孩，也是眼看着皮包着骨，养不活了，翁明英便让她弟弟把小孩抱回家来，看养了一年多吧，正常之后，才让弟弟抱回家去抚养。这样算来，加上自己亲生的8个小孩，翁明英一共抚养过13个小孩。

至于救过一个人，说的是这么一件事。一次傍晚，天简直就要黑了，翁明英从小堰口回梅家畈，在一个叫做火佛岭沟的地方，看到一个妇女在那里哭，哭的是那样伤心。翁明英一看是隔队一家的媳妇，人很老实。大概是与家里人怄气吧，非要行死，是翁明英长劝短劝，硬把她劝回到自己家里来，倾家里所有，弄一些好吃的让这个妇女吃了，又留她在家歇了一宿，第二天先跑到这家去做好了家里婆婆的工作，她让儿子到翁明英家，接回了媳妇。

翁明英是个特别能吃苦而又充满个性的人，总是力所能及地让她的孩子们多读书，希望他们有个好前程。

她和丈夫汪敦俊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能够吃苦耐劳，总是起五更睡半夜去养猪养鸡养牛，忙自留地，想方设法让孩子们不饿着肚子。他和他老伴开垦的自留地几乎占了整个生产队自留地的一半朝上。试想想呀那得付出比别人多少倍的劳动才能开垦出这么多荒地呀！在梅家畈那个大院下里，一般都是翁明英夫妻俩最早起床，也是他们夫妻俩最后睡觉。8个孩子 ，5女3男，梯档子似的，还没成缺粮户，到承包责任制后还余了几百元余粮款，确实不简单。在那个岁月里，粮食不够吃，翁明英总是把主粮米饭让给年迈的老公公和孩子们们吃，他和丈夫吃粗粮，说是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好点不行。最难能可贵的是，翁明英虽然不识字，似乎像是有着远大目光似的，坚持让孩子们把书读出来，这不是一般家庭妇女能做到的，即使她的丈夫，当的是生产队长，可却有一点重男轻女思想，不支持女孩子读书。所以他们的大丫头，读到初小就辍学了。而以后的孩子，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尽量让他（她）们去读书，即使是在她丈夫1978年摔成严重脑症荡，丧失了劳动能力之后，她还坚持让两个孩子读完了中专，一个孩子读完了大学，一个孩子当了三年义务兵。其余三个也都读完了初中，自己不读了为止。

翁明英不但是个好母亲，还是个好儿媳，好妻子、好相邻。现在即使得了严重的脑梗病，但只要讲到她以前的好姐妹，脸上就自然地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说翁明英命好就命好，说她命不好就不好。翁明英几岁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了，母亲又走了一家子。她是爷爷奶奶看到9岁，就做了老汪家的童养媳。以后的生活就一个主题——操劳，并且就服侍危重病人这一项来说，就有四个之多。到老汪家之后大约三四年的时间吧，家中的大嫂子得了重病，两三年的时间都是由翁明英伺候的，因为她的老婆婆虽在，但有严重的肺结核，不能服侍病人。大嫂子走了，之后过了十几年里，老婆婆是肺结核痨病，一直都得有人照料，翁明英是当然的照料人了，一直到老婆婆在60年代初过世之后，才稍微轻省一点儿。而又过了10年多一点吧，1978年，没想到的是，丈夫在人家盖房子帮忙时从后檐墙摔下，严重脑震荡，在当时的“安医”，昏死了近三个月时间，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严重偏瘫，说不到话，走不到路，屎尿都在床上，都得由翁明英一人服侍，孩子们当兵的当兵，读书的读书去了，在家的还小呀，服侍不好。而就在这时，年迈的老公公高血压犯了，又瘫倒在床了，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呀！当时乡亲们都在感叹说：“老翁这日子怎么过啊！”，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翁明英硬是凭着自己的意志毅力挺了过来，两个瘫在床的病人，张口要吃饭的一大家子人，听起来有些麻头皮吧！更让人钦佩的是，而老公公却是丈夫的继父，是男上人，也得一泡屎一泡尿的去服侍，这多不容易呀！1982年，老公公在床上躺了四年多走了，丈夫硬是被她服侍得能走路，能干一些活儿，帮着砍柴挑水一二十年，一直到1996年，脑伤发展成习惯性癫痫病，又病倒在床上，不能动弹了。翁明英又是一人在家照料丈夫一两年，一直到老伴过世为止。

翁明英是个心肠好、讲义气，乐于助人，也被许多人帮助过的人，这样的事情，在翁明英一辈子当中不知有过多少，仅与她相处得很好，在以前称为好姐妹，现在称为好“闺蜜”的人，比着她的孩子称呼，就有“丁大大”“张妈妈”“三奶奶”“余奶奶”“干老娘”等等。尽管现在年近九旬的翁明英患了严重的脑梗病，有时候甚至于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得了，但只要说到这些人的名字时，她那沟壑纵横的脸上，还是会自然地露出甜蜜的微笑。

长路漫漫，已至耄耋 。翁明英的人生之路，蹒跚走来，殊不容易。充满艰辛，更值得钦佩，甚至景仰。

写于2017年8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