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诗刊》第500期||六安诗人||雅歌作品

若诗

2016-12-04 作者:雅歌 大别山诗刊
六安诗人


       作者简介：雅歌，安徽六安市人。八零后，教师，安徽省作协会员。部分作品散见于《皖西日报》《读写指南》《南飞燕》《关雎爱情诗刊》《白天鹅诗刊》《淠河》《蓼风》等，偶有诗集获奖。

           
         
                                                                                                      
                 
钢琴曲
                 
沈波 - 钢琴曲
                              
         
     
        


他

师范一年级时，他第一次
给我写信
也是最后一次。
白纸，铅笔，潇洒的行书
配得上他的执拗和聪明
那是1998年春天，闭塞的村庄里
从没有来过绿衣人而他寄出了信
他总能做好他想做的事包括早逝
后来脑中风带走了他
一个唯物主义者悲剧的一生

他喜欢泥土，植物，屋前屋后
栽满果树。他在大雨中爬上苦楝
将一只淋湿的小燕子
轻轻捉在怀里又爬上桌子
还给它凄厉叫着的母亲
为了它能安心坐窝，他已经
夜晚不关门好久了

但他沉默，保守自身的缺陷像一堵墙
在岁月中慢慢风干
杂草，裂缝，消蚀，孤立无援
两三簇火焰。一再的跳跃
不过是一条河流洗尽了昨天
又冲垮明天
而今天是废墟。我拆开信
看到记忆中的开头
‘’大丽，我的儿‘’
洁净的泪水鸽子一样飞出来
哨音是那样穿肠——
一切都已模糊，惟落款
“你的父”
像墓碑在闪

母亲，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妈妈，我在清晨时就拿起圣经
为的是要你欢喜
零星的小雨敲打着玻璃
想起你说，不信上帝
日后你的灵魂要归向哪里呢

妈妈，我不该在陪你买衣服时
说你胖。不该埋怨你脸上
渐渐显露的老年斑
有一天会临到我
更不该说六十不到的你
看起来像七十岁
我忘了你也爱美，妈妈
为了生病的女儿
你禁食，把做零工挣来的钱
奉献给教会。你在暗中祈祷
流着泪说，神，让那病临到我身
但要我的女儿好起来
为此你的皱纹更深
妈妈，只有你还唤着我的小名
打一次次的长途电话
问我想吃什么毫不犹豫地买
怕我忧愁，受苦
得不到救赎——
而这是最让你痛心的

妈妈，此刻的飘窗有些昏暗
穿过岁月层层的帘
我看见，你正掀开锅盖
在蒸汽弥漫的光里
把一碗炒饭缓缓盛起
当我对着发烧的儿子彻夜不眠
想要替他承受，妈妈
我看见一望无际的海上
明月罩着小舟
所有经过的波浪
都泛着银光。你端坐船头
目光像初生的婴儿
宁静又有恩慈。一道光亮
从你而来，把人间照彻
而陈述是徒劳的

妹妹

为了偷生一个弟弟，父母决定
把满月的妹妹送去姥姥家
那是一段蜿蜒曲折
长满野花和杂草的小路
要从下午一点走到傍晚
甚至天黑。但姥爷不怕
他找来扁担和笆斗，一头装着米
一头装着妹妹
头也不回

那年我两岁，还记得母亲
一擦再擦的眼泪
那笆斗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妹妹一声不吭，仿佛含着
命运赐给她的
一点点乳

剥红麻

那红麻沤了整整一个秋天
寒冬腊月，母亲捞起
黑臭黑臭的它们
熟练地剥开一棵
哧溜一声，麻秆窜出去了
哧溜一声，又一根窜出去了
她那么用力，仿佛是对生活
不停射箭
却一次也没有射中，后来都
落了下来

玩具

我不该流露出歆羡的神色
在那玩具稀缺的年代
十二岁苍白的少年，在一个课间
把一个叮当作响的塑料玩具
摆上了课桌

而我们刚刚成为同桌，他总是
像一个男人那样
表现出绅士风度，除了不肯
把玩具狗给我

一群男孩子推倒了他
浓稠的液体很快从他鬓角
蜂拥而出。
我钉在了花池边，看见不哭的他
挣扎着站起来，挤出一丝勉强的笑
说，小狗给你

多少年了，我不敢看那只小狗
它通体翠绿，腹部磕出一个窟窿
总是乖巧，一声不吭地
盘踞在那里，赶也赶不走
有时，我被看不见的手攫住
又摔打在地
可是我的疼痛，一次也没有
比少年的伤口
扎我更深

窗

这一次是真的
窗前那抹玫红色的身影
消失了。她不再出现
朝我挥手
今天有些阴沉，若有若无的雪花
从我的心中下到门前的台阶
看起来有些凌乱，其实恪守规则
我想起昏黄的路灯下，她走了几步
又转过身，对我喊
嗨——
一种不舍的语气，又凄凉无畏
如今却唯有雪，在窗前
落啊落啊，傻傻的
像是她在冬天
战战兢兢地开花

淠河路

你可以说它是一条河的脊梁，或者岸。
绿道蜿蜒，一直走下去
就会走到月亮岛
岛上有故人。有夕阳
立在树梢，如一面菩提小像
有阴影，被河水分割
有落雁停在浅滩，芦荻一惊一乍

走过的人都说河水好清
走过的人都说河水好浊
合欢树下落英缤纷
高高的凤凰木，飞来一只沉鱼

如果你住在小城，却没有来过淠河路
就不会知道
一只水獭住在河边
门环锈蚀，三年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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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编：清凌竹叶，若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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