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诗刊微刊第345期||视角•诗版图||怀宁诗群

西窗竹

《大别山》诗刊微刊第345期||视角•诗版图||怀宁诗群

2016-05-11 凡墨组稿 大别山诗刊

视角·诗版图
怀宁诗群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来国庆 - 游牧情歌


甄文诗二首
■孬子妹

孬子妹其实并不孬
在她父母相继去世后的日子里
知道捧着残缺的蓝边碗讨饭吃
知道上厕所要掩门
知道把被小孩子扯下的裤子迅速提上来
知道什么是玉米什么是大豆
什么是麦苗什么是青葱

而我们一无所知，只觉得她好玩
当我们朝她身上吐唾沫或扔石头时
她不知道躲也不知道逃
不知道疼也不知道恨
只是嘿嘿地傻笑

当幼时的我
被母亲呼唤回家吃饭了
她就跟着我

■抓我

一千个我一千个存在
（你可以想象是风马牛
抑或是风马牛不相及）
东奔西突
穿越时空
一个我在柳永词里招摇
一个我在大江东去浪淘沙里周旋
一个我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里徘徊
一个我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一个我在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一个我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个我胸中藏战将，腹内饮雄兵
一个我七星坛上卧龙登，一夜东方江水腾
一个我临难仁心存百姓，登舟挥泪动三军
一个我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门前是与非
一个我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盘
一个我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一个我冷饮春色诗千首，醉酹清香酒几壶
……
无论置身哪里
今夜，我要把所有的“我”
统统抓回家
植入我的体内
丢盔弃甲
整装待发


孙大顺诗二首
■第四人称

人来人往。他们不喊我的名字
我变成你或者他像一陈青烟
我的声音总是不能落地
到处都是夜晚。星星飘在银河
像静静的荷叶。秋风献出了声音
隔开了我们。第一人称跑累了
在大海边喘气。邀请我的第二和第三人称
中年已过，说好了在一幅画里重逢
你只是笑，说蝴蝶还没捉完
他头也不会，一个猛子，扎进人群
我问打铁的父亲，父亲不语
将烧红的生铁放进水里
呲的一声，世界刹那间安静下来
缓慢打开的花瓣上
坐着隐藏人间的第四人称

■带着春天去看你

带着春天去看你。苦命的人
还在激情的山坡，赶着迷途的山羊
你错过的都在这里。三月的快马
挣脱了南山的缰绳，几粒留守的种子
乘着宽大的粮仓，向一枚浪花问路
腰缠万里山河的云朵，你在那里留下空白
我就在那里生根发芽

带着春天去看你。带着一个地名
就像带着一枚安身立命的印章
就像烧红的生铁遇到水之后的停顿
生活的慢，需要斑驳的树影，平静的朗读
我们有足够的耐心，认识草木春秋
认识梳妆过的暗疾，月光里倒出来的乡愁

紧挨着。月份紧挨着。就像我紧挨着你
日子一页压着一页，被风一吹，就成了时光
带着春天去看你，每次见面都像一次诞生


查贵琴诗二首
■越来越重

黑夜，在地球的边缘
缓缓生长了起来
春天的湿冷，深入内心
身后那些明亮的窗户
一一关闭
乡村淹没在雨幕里
手里握着
父亲坟头的泥团
静夜总听到
有一个声音在呼唤
扎进往事的丝丝缕缕
抽不出线头
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什么都不想
理智与情感就像两个孩子在拔河
拔来拔去的，总也分不出胜负
踏着露水而来的阳光闪亮刺眼
院外油菜花金灿灿招蜂引蝶
硕果累累的日子一定很快
种油菜的父亲却在地球上消失了
就这样等待
那些压在心里的话无法停止
越来越重
说与不说却都没了意义

■  风中的向日葵

小路清凉幽静
一株盛开的向日葵
在暖暖的阳光下泛着生命的光
路的前方有古老的村庄和河流
有青草和庄稼
父亲从挽起的裤脚里捞一把泥巴
继续弯下腰收割稻穗
还记得槐树叶作成的叶哨
那是快乐的童年，还有一丝
隐约的甜， 模糊在唇边
向日葵，无限骄傲的光
格外灿烂，像汉语中任何一个跳跃的词符
我试着学会在阳光里唱那首一直想唱的歌
父亲修了地球一圈又一圈
早已习惯了劳作
日渐衰老的父亲和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被我捧为信仰
对向日葵而言
我看到的表面多过它的内部
金黄的圆盘，闪耀着明亮的光
仿佛草地上长个太阳
我需要这样的姿态，如向日葵一般凝神一个方向
即使相顾无言


路顺诗二首
■别处的意义

我在这里，别的一处
陌生的城并不能给我带来
新鲜和快感。还是鳞次栉比的
建筑，如哈利法塔
除了伸向空中828米之外
没有多少意义。现代代步工具把
高架桥堵住，宛如阴暗墙面上的
青苔密密麻麻。我跑得太快
跑得太累。（我的身体里
有弹簧芯片）坐在树荫底下
长木椅上，我抬头能望见树叶
一小块蓝天。经过的他们
我不认识，当然他们也
不屑理睬我。如同我在往日里
忽略飘落在水面上的柳絮，看似
平静而风来过

■幻灯片

去公墓祭奠一位朋友，他死于车祸
平静地躺着我们绕着他的
遗体半圈献上菊花
碑上刻着一些名字，从此他
就在这里。这样也好
他不再为了“这操蛋的日子”到处跑
往日我们一起喝酒泡
妞的事如播放的幻灯片
他不会想这些，当然也不会
想我。开车离开我继续晃荡
尽管会触礁也
会撞上冰山。在D、N、R、P档之间转换
把车开成一个圆我在里面


何瑞霖诗二首
■渡口

靠在船梆上，击桨而歌
清波晃动着白云
雪莲花绽放在白云之上
风追着花朵，清澈的影子
一朵阳光，就地生长

我企图把水面当镜子
寻找自己的眼睛
泛绿的柳条划破水面
蓝天，碎在河心
我的目光也碎在河心
一只水鸟，大过蓝天

歌声在渡口翻阅记忆
我无法打捞水面的云朵
只得踩着自己的影子，离开
露珠打湿鞋子
影子也寒冷起来
我听到体内的呐喊
一声高过一声

■河流的终点

月亮搁浅在河床
鱼不再是鱼，最后一只蝴蝶
失去飞翔，生命枯竭
终点没有哀鸣，翅膀
孵化成一枚落叶
鹅卵石的疼痛，唤不醒春天
静卧河滩，听，遥远墓地
传来的歌
黑白无常驾着火一样的马车
那刺眼的光线，穿透星空
无法触摸到熟睡的红苹果
风儿吹灭最后的烛光
蓝色的水鸟死于黎明前


汪萍诗二首
■沉思

三更夜，人未眠
落笔成书
淡墨疏离的皱褶里
月色进进出出
流泻着文字的婆娑
几世流连
蚀骨的迷恋
已被灯光
泛的发白

秋意浓，染双鬓
人生无常
记忆摇曳缤纷的花瓣雨
清风飘飘忽忽
满腔沉思
融入的寂静
悟禅打坐
心结顿解

■ 爱，不曾远去

雪声响起
细碎的声音
在空茫的黄昏
回荡着尘世间的轮回和宿命
莽莽苍苍的白
乘着陌上的寒风
拾起，一地脆弱的美
那些细腻的往事
化成记忆里的一枚朱砂痣
隐隐作痛
深深歉意从不曾褪去
千错万错
都是命运的捉弄
大洋的两端
系着彼此的珍重和思恋
在日渐老去的年华里
愈来愈深重

夜色落寞
流淌的文字
任淡然的思念
期盼下一季重生的相逢和欣喜
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从不曾褪色的依恋
唤起 一路向阳的暖
燃烧胸中的爱
筑成坚定的信仰
静候花开
两心长相知
用诗歌的万丈光芒
修篱种竹
打造一座爱情的城堡
铸一轮鲜红的太阳
在每一个醒来的早晨
冉冉升起


徐夕林南诗二首
■答复（五）

转动再快些，也可以停下来
这是我在说两个人的脚步。
那个女人就坐在靠窗的位置
十分钟前刚到，伴随着淅沥沥的秋雨
她到了，穿着花裙子白色高跟鞋。
她一直在转动着杯子和手指
天都黑了，她还在转。

她像是在等人
又像是在等待夜晚，
其实夜晚已经来了，七点零五分的江城。
此时我想说：她就是个女人而已，
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女人，也有可能在脑袋里。

■答复（六）

第二次我遇见她是在茶室的二楼
她比现在年轻，脖子上悬挂着观音
据她自己的描述，当她走进巷子里的时候
巷子就空了，门窗紧闭。
远处只有条狗在往电线杆上爬，
爬到一半狗就放弃了，悬在半空中
夕阳透射过来，漆黑一片。


晓杨诗二首
■过程

“咣”的一声，瓶儿碎了
多么熟悉的声音
惊醒一地的碎片
那些碎片的光
却逃脱了众人的眼
只有一只蚂蚁的惊慌
让我，对这个过程
显得有些不安

■林中的鸟

就在刚才，一只鸟
又飞进对面的树林中
其实是很多次
很多只鸟
就这样叽叽喳喳的
没有迟疑的
飞了进去

整个下午
我一直在等，那些
鸟飞出来的样子


朱冬菊诗二首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我希望能在连绵的山野
纵情自己笨拙地行进
把真切的呼唤
留在群山的回应里

如果可以
我期盼能在稻花香里
起伏着自己的身躯
让我的汗珠
落入泥土的执着

如果可以
我愿意在这个城市的清冷的一角
散漫着舒展
我并不茁壮的绿意
寻求风的爱情
如果可以
我想牵着你的手
行走在每个漆黑的夜晚
静静地徜徉
哪怕是一根手指

■邮戳

泛黄的信纸
散发出被遗忘的霉
我早已寻不见
安静地流淌颜色的笔尖
缠绕在墨水里的思念
悄然散落在空气里
撞开人群的寻找声
默默跌落在攀爬的藤蔓中
只有
残缺的邮戳
倔强的弯曲着


艺璇诗二首
■黑天鹅

东海仙子的美丽宠物
放飞到人间
蓝天，白云，河流，湖泊，忽然明亮了
风中的芦苇，笑出声来
波光潋滟的水中央
古琴似的沙洲上，青青的小岛旁
那黑色的身影
依然可见雍容华贵的气度
自然地伸长弧形的脖子
向前张望，优雅无比
更值得人观赏的，黑天鹅
一生都在追寻干净和温暖的地方

■ 燕子

雨水明亮，停歇。眨一会儿眼
小草就长高了
柳堤上，绿色沾人衣
燕子们，低低地飞，剪着春风
忽远忽近，擦过我的肩头
穿花衣的燕子，飞得那么轻盈
惬意。衔来云朵，带给人春天的感觉
花见花也开，这可爱的精灵
借用别人的屋梁
筑巢，繁衍生息


刘杰诗二首
■我想表达

想去喝功夫茶
找一个僻静的角落，让你刺穿我的阴暗

现在我在办公室。烟缸堆满烟蒂
想着如何摆放自己

那天你摸着我更加突出、油腻的肚皮
说，这样挺好，忘记一切

我想表达，但光线太暗
拉开窗帘，想起窗子已久未打开
你懂的
这就像我数钱，不敢看见
钱掀开时那一丝微风带给我的
荒凉

■假想的石头

真想像一条鱼那样游一游，吐几个泡泡
真想能像正常人那样说话
不用支支吾吾，像一条狗，看主人脸色
真想什么也不想
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整个下午我坐在办公室里
跟一块假想的石头较劲
想象着将它从身体里抠出来
然后享受母鸡生蛋后“咯咯”时的感觉


何黑虎诗二首
■生活

云里、雾里
你不用奔跑
便粘贴了骆驼来时的路
与蜗牛同行
与搬运冬粮的蚂蚁相遇

昨天
你写了一天的日记
除夕的时候
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故事

春雷一声炸响
蛙儿开始珍惜时光
臃肿的外套里散发出呛人的烟味
你开始思考
一支笔与一把扫帚的雷同

■小赵国庆期间去了趟乡下

一部冗长的电影，之后，天黑了
蚂蚁满身，拉灯
还是关了，找找天黑的感觉
小赵活了这么久
始终不知道天黑了最好该做些什么
读一本书，太过冗长
就像一部电影，而电影还是没有一辈子长
但小赵总是热爱自己的生命
不想死
只是很多时候活着，不知道做什么
或者说做了许多却像没做一样

把自己抚养成人，需要很多粮食
小赵常常想：
粮食怎么就吃不完呢？
为什么大胖吃了那么多却还说粮食的坏话呢？
许多人上瘾了，上瘾了好
上瘾后就知道自己最想做什么了
当然，小赵明白，做上瘾的事也等于白做

小赵国庆期间去了趟乡下
躺在躺椅上和一个老人说话
老人说着说着就哭了
最终怎样，小赵没有说
小赵只是说，在乡下终于看到泪水了

小赵很想和老人多聊几句

小赵还和弟弟妹妹去了趟小树林
那里比城里要冷许多
妹妹不能忍受
执意要给山林穿上混泥土
小赵笑了

小赵不忍心
包括那个喜欢找别人说话的傻子
小赵都一一说了话
但似乎也就说了一句话

小赵很想一直呆在乡下
但还是回来了
拉开灯
看看这个秋天，在哪？


紫蝶丫头诗二首
■游戏

你一直缠着要玩一个游戏
我在前面跑，你在后面追
你反复强调这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这样的运动能让生命充满活力
可是我说：无聊的游戏
但还是选择了跑
这至少可以与你保持一段距离
我跑出城市的喧嚣，跑过一片田野，一个村庄
跑过一条溪流，跑到一条上山的路，拐弯进了一片森林
我看见守林人在一棵树下吹一枚树叶
歌声美妙动听
我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你输了就给我全部的叶子

■寻找

你带着我的一万只鸟儿入睡
带着月亮以及满天的星星
留我独坐于黑暗的森林
静听落叶与根的昵喃

我不会走远   我想出去看看
踏着松软的落叶
不惊扰你的任何一片月光，或是一颗星星
我想看看森林之外
是否有正在寻找月亮和星星的人


何宏彥诗二首
■不知不觉

星星在傍晚悄悄深邃
带着没有伪装的眼神
树冠连绵的轮廓
也在西边天空下隐忍
当原生态的腔音
依着一首唐诗款款而行
草儿在坑坑洼洼的路边
轻舞轻遁

和着心灵的节拍击键
终于揭下了隐身的面具
那没有关严的虚拟阀门
却悄悄滴满了一地生疏
惊悸了现实的梦影

言辞静默着一夜的无奈
怅怨便从露珠里滋生
带着猜想的颤抖
捕捉无以解脱的琢磨
沉渣泛起无趣的搜罗
只任阵阵凉意
流落在凌晨的死胡同
不知不觉

■错位的碎片

太阳还在云里行走
晚霞就开始糊弄着天空
墓前的树上  有只鸡
无力支撑着  熬黑了双眼
一大片死了的树茬
点缀着几株鲜花
其实早就没有了狐狸
修路的人也很快会把树伐掉

山坡上原色的木房里有一张床
一个锅台  一顶素帐
山沟里水很清
被要求在水上签字的时候
去包里翻出一堆写满字的纸片
换回一头黔之驴
然后看见女人掀开帘子的手腕

潮湿的屋里  有爬虫滋生
女人在昏睡的意识里赤裸着
浑身涂满白色的油膏
泡好的热茶  辐射
焦灼着男人的那点野心
触及私处的同时
男人的手机丢失了号码簿
也不能输入任何信息
只得——在诵经声中
等待重启

山脚发生爆炸的地方
新楼已立   废墟未净
秘闻在砖屑里流传
真假不辨
途经一条没有结局的巷子
找不回  来时的路
这边已然开裂
那边结满蛛网
乘着一片草甸飘移到岸
翻转  碰撞
忘记了出示  出门的门票


柏羊诗二首
■上升貌

村庄以北高于下边，岩石的走向刀切一般整齐
竹林细而富有韧性的又很倔强的覆盖了屋后大片场地
不得不在上升貌取一块空地，以石磙碾之
谷场不大，晒十几担粮食
来回的上坡下坡，似乎并没有耗费多大的力气？

又要下雨了，上升貌的斜坡湿陡且滑
父亲来回担着稻谷，从上而下固执的挪动
没有人愿意改变，生活的重量被挑起来
也无法改变，儿女们不停咀嚼的，咄咄不休的嘴牙
那年月，上升貌像一面镜子里的一个鬼脸

又像可气又可爱的，平整躺在阳光里的平底锅
贴在上升貌的顶上，紧紧压住火候
烘干一季接一季的收成，烙着生活的躯体
没有人伸一下懒腰，只在夏夜搬一张凉床躺下去
几个乡亲仰望星辰，谈着白天和夜晚的温差

■背后山

去镇上要经过这里，背后山的几块地
没有种下去的可能了，因为树木越长越大
那个冬天的早晨，父亲带着工具来到背后山
用一整天的时间伐倒几棵大杉
正好可以给奶奶造一副好棺材

可是没有想到被父亲睡了去
这不是一件幸福的事，那年的冬天一直下着雨
我不知道灰土之下的父亲暖和吗？
他安详的表情在卡擦一声盖棺里更加安详
直到最后我才有撕心裂肺的痛哭

我不想任何人听见，和雨声融在一起的悲伤
就当他出了一次远门
就像童年时，父亲清早就去镇上乘车走了
我眼巴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始终会在另一个黄昏，等到他远远回来的微笑

可是这一次，我在背后山没有等回父亲
凌乱的树枝还散落在地
我噙满泪水的双眼再也没有望见匆匆回头的父亲
我想再一次用脸颊贴住他长满胡须的下颌
幻想着他披上外套，抗着锯子和我一起回家


大别山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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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组稿：柏羊
本期责编：凡墨、西窗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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