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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别山诗刊》微刊第103期‖年度诗人‖许多余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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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刊第103期‖年度诗人‖许多余作品

2015-08-09 许多余 大别山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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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诗人
大别山诗刊:dbssk2007
许多余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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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余诗歌
许多余,1983年生于安徽金寨。著名80后作家,诗人,策展人。作品散见《北京文学》《天涯》《延河》《青春》《特区文学》《诗歌月刊》等杂志。著有《远方》《为幸福的影子而奔走》《最后的盛典》《笔尖的舞蹈》《文学是个什么玩意儿》《小秘密》《拆迁》《状态主义》《自由简史》等。曾入围《财富人物》“2010中国80后作家财富榜”“2011中国作家精神富豪榜”等。先后接受湖南卫视《越策越开心》、北京卫视《名人堂》、安徽经视《第一时间》、China Daily等专访。现自由写作。许多余画廊书店、卡夫卡独立书店创办人,纸的时代书店顾问。

《天》

如果张开嘴
云朵飞进来
吃下第一颗奶糖
孩子的幸福
使每个人痛楚

爱飞翔和爱歌唱的鸟
带着自己的羽毛
象征一年四季

天啊……天……

习惯寻找和习惯跳跃的人
微笑是你的第一扇栅栏
没有表情的石头
仰望
你的灵魂在土地里偷情
被埋没

把手放在额头 放在山坡
牙齿 也发出本能的抗议
衣角随风扬起
天在颤抖,发出朗朗笑声——
天——

(2005年9月于南京 中心南村)

《凌晨三点》

哈欠 那个没打出来的哈欠
我和着吐沫咽下
灵光一闪
无数星星闪耀

我把睡眠从体内揪出
点燃
像烟一样吞下
这不是安眠药 或兴奋剂
我只觉得安然
  
天啊 天 何时——
我想说什么 抑或
什么都不想说

(2005年10月)

《人才市场》

我们从未发现自己
是如此的虚伪
我们一直以为自己是真诚的
就因为寄生的生活很真诚
父母 我们可怜可敬的父母
就在我们眼皮儿底下
出卖灵魂和肉体
生命 换来的丁点儿铜臭
用以维系全家人的生计
不觉,我们浑然不觉!
  
就是因为无知
(我们还曾一度拿它做资本
存储进道德账户
索取一点可怜的利息——良知。)
我们总爱拿它美容。
  
是时候了!
  
我们已被书本欺骗
太久 那训练谎言伪善训练凶残的
合作所——健身馆——屠宰场——停尸房
一个个
油头粉面 脑满肠肥
的蒙着面的
黑衣人——特务——咬文嚼字的专家
快去动手术吧!
  
是时候了!
  
先把僵化麻木的大脑做个化疗
——就从你们
拖垂到地板上的肚子开始
一刀
划破肚皮,让白花花的肠子
流出来
流进光线直射的人群里
淌淌汗
让胃也滚出来吧!
让我们也见识一下
——那里有的是思想
和历史
  
而我们,曾是多么
多么纯真的一群孩子呵
就连我们无聊的样子都很优雅
就连我们亲嘴的游戏
都很别致
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孩子,别仅仅热忠于舌尖交织
别以为纯粹的欢乐就代表幸福
一切。
我们该去问问主
真正的信仰 是怎么一回事?
要不,就去问问满载福音的
马太吧——那个最称职的税官
准会告诉你:什么——是交易?
只是交易。
  
我的兄弟 姐妹们 过来
过来吧!别只目瞪口呆地听我
危言耸听
转转眼珠 想一想吧
把嘴巴再张大一点
让我看一看你们的
心脏 让我抚摸一下
你们的血管
看看我们的欲望
到底是不是真的
殊途同归
  
因为——因为我们的身体里都曾流着一样的血呀!
  
是时候了,现在
让我们走进 人才市场
就带上那张
以无知换取的利息
设计的简历吧
我知道,面对那些杀人犯的目光
我们可能会 无所适从
因为,我们天真的幻想很害羞
我们还不懂得 欺骗的价值
我们还没有学会
把自己当作商品
出卖 交易
  
剥下我们的胎衣吧!
  
因为——因为那里还保留着母亲的体温
那刺痛的叮嘱
和沉重的 如铅块 一样的爱
让我们轻装上阵
使劲地 挤吧!
挤进鱼龙混杂的人群
——这焦急的 细胞一样的求职者
使劲的挤吧!
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让我们都挤出几个微笑来
  
许多余,2007.7.2 晚。

《水》

宁静,浩大。

它的沉寂或跳动
都将引发一场灾乱
在你面前 我就像一个野心勃勃的小偷
可就算偷走了您的王位
也无法拥有您
作为一个王者的尊严

或许 我根本就不该萌发
这可耻的想法
那些无法愈合的伤口 时张时合
被疼痛淹没的人是癫狂的
在此 我只能乞求您的宽恕
该如何处置我的羞愧 您就看着办吧!

有时 我焦躁不安 自卑自怜
有时 我宠辱皆忘 四大皆空

就像这时转时停的马达
而船身起伏 恰好印证了我的虚弱
木仓里 船顶上 烈日下
不动声色的水 一望无际
正如谁所说的希望
在白天的黑夜里暗度陈舱
那些胆小如鼠的人
那些胆大妄为的人
他们忙忙碌碌
终其一生也只不过浮于您的表面

(原作写于2008年8月,金寨古碑)

《坚硬的情人》

整个下午我们都在谈论女人
巴黎的放荡令人神往
蒙马特山顶洗衣船里的呻吟
机灵兔小酒馆里弗雷德老爹的琴声
通晓魔法和占星术的诗人马克思•雅各布
范东让的小模特儿与单纯无知的老顽童卢梭
1929年的俄罗斯舞会没有野兽马蒂斯
蒙巴那斯女皇JJ 艺术家们的公共情人
苏珊•瓦拉东与比她儿子还小两岁的丈夫
短命的天才雷蒙•拉迪盖死于过度放纵

性感美丽的外国女人只是前奏
我们把关于女人的话题逐渐引向自己
曾经侵略过的高矮胖瘦
与各自有关或无关的 曲线或直线
坚挺或疲软、干涩或潮湿的夜晚
那些宽泛逐渐变得具体:
饱满或干瘪的吸嘴
高翘或低垂的坐垫
宽敞或狭窄的道路
主动或被动的枪炮玫瑰之战
……
从声势浩大的现场直播
到徒劳无获的宏大叙事
从欲罢不能到欲说还休
统统无关生死存亡

从放纵到收敛
从谴责身体到纠正欲望
生命经过了多少欢愉和磨难
才与坚硬达成和解

无数情人含冤离去
一个女人从此身兼多职

2012.12.12晚,许多余写于舟山喜来登酒店。

《乡亲们》

腊月 北风没能将我囚禁在火炉旁
我单薄之躯无法抗拒山峰的刻薄
无法拒绝土地的捶打和鞭策
我弓着身子 像个年迈的老人喘着粗气
信念和幻觉支撑我爬上老家背靠的大山
乡亲们 曾在这巨大的斜坡上生产
放火烧山 种植玉米山芋茶叶和板栗
村委会大喇叭喊着令人亢奋的口号
“加把劲哟!2008年,大家都能奔小康!”
而今十几年过去 我只看见他们衰老的容颜
在杂乱无须的草丛中躲藏
在空寂悠长的马路上游荡
有的已变成僵硬尸体长埋地下
我从未谋面的娃娃满山奔跑
那群气宇轩昂的猎人 早丢失了枪
捕风捉影的叔叔也被子女们剥夺了速度
我儿时的伙伴 变成了邮件
家人年初将其快递
年底和工友们一起被打包
在拥挤的车厢里经历
年复一年的殊途同归
他们卑微的眼神让我痛苦
腊月 北风没能阻止我的回忆
我曾在梦中见到过你们
我已经不想与你们相见

2012-3-6 凌晨1:30

《经验主义:走路》

这条路我走了多少次
其实做个加减乘除就可以算出来
七八岁时我喜欢踢那些散落一地的石子
所有的欢喜都小于商店里的小零食
那时我总是在小径飞奔
企图赶上时光之船
即便倾覆 也要让它载我一程
我想甩开那一望无际的大山
闯入未知的世界

十七八岁时我喜欢在操场漫步
在校园的田埂上独自欣赏女同学走路
他们说 从女孩走路时两腿岔开的角度
可以看出她(们)是否还是处女
凭此经验 我对女同学臆测过多次
所有的妄想加在一起
大于等于 我和她们之间的距离
有时我们玩游戏 在身体无意的触碰中
遭遇电击
在隐晦的表白到来之前
这判断屡屡失误

2012-3-6 凌晨2:19

《蛙声不朽》

青蛙的叫声高过六楼
它庞大的磁场足以
让整座楼盘失去引力
乡村平淡得让人眷恋

如短小锋利的匕首

整座城市为之羞愧
蝼蚁们胆颤心惊苟延残喘
他们整日忙于修补谎言
搬弄是非和命运

滚滚车轮屡屡碾出自杀的念头
这狗年月让人疲惫 使人堕落

它们就在楼下那片逼仄空地
散落的污水坑里 彻夜狂吠
连白日也不放过

这是一个适宜交配的季节
变异的婚瘤无法阻止它们抱对
这持久的放浪
末日盛大的狂欢!
以短暂的死寂开场——

纤长的手指在身体里旋转
她已经拧开瓶盖 新鲜洞开
悬于针尖的细胞漂浮于液体之上

这宏大的静止尖锐异常
一声比一声紧 我的
房子狭小 窗帘松弛
玻璃千疮百孔 人心涣散
她们不被理解的兴奋无孔不入

我只能在深夜熄灭自己
将每一扇门和气流死死封堵
包括言语的缺口 和身体的伤口
让永恒的 和历史一起腐烂
时间 生命……易逝的蛙声
不朽

2012-3-29 凌晨3:37分。

《我们正陷入生活的细节》

他割破食指
开始演绎一个抑郁者
不食人间烟火的前兆
窗台上洗发水里翻飞的嘴唇
搅起了似乎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回音
而膨胀的欲望 恰好通过门缝
遭遇我们久违的涟漪
我甚至不敢去想象简单的事物
那些唾手可得的欢喜让人悲伤
它们迟迟不来
直到生活将我完全淹没

她们或许早就来过
房间里风声日紧
我浑然不觉 我忽视了
自己 破茧而出的解放
那快感仅仅来源于身体
表层浅薄的撕裂
脑海中白虫蠕动阵阵瘙痒

从何时起 我陷入了这些肤浅的摩擦
所带来的短暂高潮之中
迫切地需要进入
静谧的日夜 贪图沉迷
以透支换来相对持久
所有急切的瞬间 都是雷同
所有勇猛和豪情都只是
撒旦的一个浅笑
无法阻止身体的衰败

谁能证明我们的存在和意义?

我把身体高高挂起
抛向高远的夜空
谁能听到我的生命掷地有声

我开始怀念那些岁月:
你在午夜游荡
拥有空空的欢喜
遍野植物被百虫搜集
它们编织绿色巨网
噢——你这条漏网之鱼!

2012-3-11 晚20:18

《麻绳记事》

在金寨乡下 你要是见不到苎麻①就怪了
乡亲们都叫它“竹麻”② 早春就派上用场
炒茶时 母亲常吩咐我 到地头捋③一把麻叶
茶叶下锅之前用它润滑 炒茶人的心情可能会好些
新生的殉葬品 在烧红的铁器中缩成一团——
一双长满锯齿的手 揉搓 敲打 翻转
直到浑身发热 人们的眼神中燃烧出钱的味道
我看到了学费 糖果 凉鞋 新衣 我看到麻雀轻快地煽动翅膀
蝴蝶美丽的身影掠过田野 蝉将细长的尖嘴插入多汁的树干
旷野回荡着神秘的尖叫
这略带残酷的诗意 让人兴奋的工序亘古流传

时至清明 细雨纷纷或阳光明媚的春日
这再寻常不过的节日 因古老的忧郁变得忧伤
这一天孩子们都要假装严肃 以配合长辈日渐深沉的朝觐
悲伤的缅怀越来越接近泥土 也愈发不再轻松
爷爷和大爷爷用去年的苎麻 搓了很多纤细的麻绳
母亲姑姑和奶奶们整夜挥舞剪刀 裁出五颜六色的幍子④
我们用麻绳串好 走街串巷 翻山越岭 去寻找熟悉或陌生的坟地
爷爷和父亲钷⑤草挖沟 修葺死人的房舍 烧纸钱 放鞭炮
我慢悠悠地将纸幍子挂在列祖列宗头上
新鲜的泥土散发着腐朽的香气 我嗅出前世 爷爷刨出的根
泛黄的翠绿浮于尖梢 这无法阻止的荒凉 延续着
至高无上的悲苦和落寞 人世间的美好也不过如此
麻绳牵引着死者的凄凉 持续着年复一年的叩问 麻绳
将全家的过去拉扯出来 在这一天成为最荡气回肠的话题

与所有的植物一样 它们拼命生长 仿佛与岁月赌气
又仿佛在和时间攀比 这有限或无限的长度 肆意嘲讽着
断断续续的雷声 无数场命运的暴雨浇灌着它们 酷暑降临
它们饱满 孩子们抡起元竹竿 对准茂盛的麻叶一阵乱打
我们挥舞着镰刀跑进苎麻地 砍伐森严的秩序
孤单的第一次成熟 就此告一段落
我们扛着一捆捆新鲜的尸体疲惫地回家
对于生命的盘剥 就此开始
纠出墙角的磨刀石 先把迟钝的刀口磨得雪亮雪亮
再去毛竹园拣一株骨头最坚硬的竹子 手起刀落
破开 打去内心的节 销出几把锋利的竹刀来
此刻 竹与麻即将产生紧密联系(竹麻命名的由来)
晚饭过后 或一个阴雨的下午 全家老小一齐上阵
他们打开记忆 握住一根根复杂的射线 开始解谜
轻而易举地剥去事物的核心 他们暂时只需要表面
那些皮表里不一 一面光滑 一面粗糙 印证着生命全部徒劳和收获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 掂起一把黄色的竹刀 将一片苎麻放在刀口上
使劲一拉扯 粗糙的一面迅速分娩出脆弱的麻渣 黏在手心的春天
被狠狠地摔到地上 这湿漉漉的日子 无聊的闲散
暴晒于日光下洁白的明亮 千丝万缕如一团乱麻

随后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 大致农历十月 漫山野菊含苞欲放
山坡还残留几颗被人和松鼠疏忽的毛栗 苎麻再次长到夏天的高度
这些倔强的生灵 彻底走向真理的反面 他们再次开花结籽
他们藏起比针尖还细小的果实 将萧杀秋气拒于千里之外
逼迫我们再次交出时间 进行徒劳的探寻 黄豆熟了
有时我们乐于干一些打砸的勾当 珍藏一些胜利者的虚荣
有时我们摈弃过程的虚无 直接去山芋地里刨根问底
我痛恨收获后的空虚 秋日繁琐的晾晒让人沮丧

苎麻秸秆 这些一度被抛弃的孤儿 在冬天才开始受到青睐
一个个结冰的早晨 母亲捡起泛着银光的骨头
雪花飞舞 我们钻进茅草棚里 在柴堆执着地寻觅有意忽略的情节
春夏秋冬的更替如此迅速 正如我们与祖先短暂的交接
冰凉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它们 我要掏出内心的烈焰
年关将至 人们忙于准备盛大的狂欢
麻秸面临严峻考验 它们必须得接受香火的检阅
在承担信仰的义务之前 男人们凭直觉和意志
辨别它们的软硬粗细 用以未来 完美地表达爱、敬仰和忧愁
钟鼓齐鸣的前夜 它们被当成兔子、骏马、轿子和灯笼
的骨架 它们被悄悄植皮 安上竹签 蜡烛
灯火通明的前夜 我们在黑暗中作茧自缚
完成形式各异的捆绑 咀嚼过去一年的得失
思想 永远回不来的亲人
我们收集了所有的火 只为预备一场伟大的偿还

①苎麻:多年生宿根性草本植物,属半灌木,高七、八尺。古老而重要的纺织纤维作物。其单纤维长、强度最大,吸湿和散湿快,热传导性能好,脱胶后洁白有丝光,可以纯纺,也可和棉、丝、毛、化纤等混纺。47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中国就已开始栽种。
②竹麻:大别山地区的习惯叫法,也因其外形与竹子相似。按科学说法,此为误读。
③捋:金寨山区常用动词,读音介于“驴”和“女”之间,指自下而上将植物的叶子拽下。
④幍子:彩色纸裁剪的衣服或方孔圆钱窜,清明节祭品,在山区流传多年。也可写成“绦子”,古代或为丝绸所制。
⑤钷:读po,用刀砍。

(许多余 2012年9月19日 凌晨)

《冬至》

它们停止伸展 弯曲
在大雪来临之前
潜入矿物质或海绵体
必须藏好内心的风暴
眺望止于大海
这些擅于结冰的日子
仙草芳踪难觅
玉叶弃别金枝
激情青黄不接

乖戾
是我未来的小女儿
紧迫的初潮
不在乎暴风骤雨
受制于阴晴圆缺
我最大的悲伤
是梦见多年前的你
与现在的我
相遇

我们像一对死敌
陷进对方
如惊涛拍岸
浪花将万钧雷霆草草收场
青春的死亡太过于草率

此时
火焰望风而逃
空余漆黑而凌厉的洞口
等待着闪电 等待着
漆黑的夜晚被大雪填埋

2012.12.12下午,许多余写于舟山喜来登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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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来源:大别山诗刊论坛
本期责编:纪开芹、西窗竹
总编:碧宇
常务副总编:纪开芹、小芹
副总编:高山松、山野浪人、松山居士
责任编辑:极目千年、清凌竹叶、该亚、西窗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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泅渡沧海云作岸,放逐清宇一鹤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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