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诗刊》微刊总12期‖中国诗选‖张坚作品

西窗竹

微刊总12期‖中国诗选‖张坚作品

2015-05-06 张坚 大别山诗刊



张坚新作13首

    张坚，莆田人，1982年出生，从事医疗、影院、教育投资与管理。1997年开始写作并发表作品，2004年出版诗集《水土不服》、《有风或者无风》。
    热衷文化公益事业，2008年，设立民间诗歌奖——“张坚诗歌奖”，每年评选一次，评出年度诗人和新锐诗人。现居武汉。


张坚新作13首

《只有旧时光原谅我们》

关灯扶床倚靠在夜的后背
冷从袖口探出手来
我躲避不及被软指甲划伤
这是偶然的么

血不愿意在夜色里流动
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它凝固
一瞬间丢失了短暂记忆，我
感觉地板有波涛在潜伏

波涛之下没有鱼没有狩猎
灯已经关上多年
我还有幸摸到它的余温
就像一个老朋友离开
只需要一纸牛皮信封
他们的浊泪和唠叨就能重逢

是啊，我们随时在纸上见面
又很快各自把自己弄丢
望着窗外
黑暗中我的影子岿然不动

你和我都
轻率失去了旧时光
手指失去沙，还有我们的头发
永远失去了箭的光芒

怎样的悲伤才会被麻木安慰
提起这些不争气
季节就恼羞成怒
我们同时检讨竟然也心平气和
坐着，而过去我们一起坐着

过去了就把它关到隔壁吧
陈年旧事需要休息但不是尘封
束之高阁绝对不行
回忆一旦决堤而腿脚不便
这些陈年旧事砸下来必定血淋淋

是的，今夜
我深信熄了的灯也有温度
这样看来非常公平
因为我们同样住在旧时光隔壁
同样容易被它原谅
.
《我的梦》

我的梦和你的睡眠铁定不同
我躺下假装睡着，身上的疼
偷偷跑出去，天亮前一定是
回到我身上，而你
实实在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
《问诊》

在我犯病后很长一段时间
我被自己关在房间里
关在火柴盒、烟灰缸
有时是窗外树枝上
有时在马桶上找到
睡着的我

我拒接了几个电话
这些重要来电
后来和病痛溶为一体
手机铃响
疼，情人一般吃噬咬

母亲风尘仆仆赶回老家
请来农村仙姑
通过电话为我把脉
我手忙脚乱
任由摆布
空气中弥漫着水药
仙姑吞咽口水
饕餮嚓响

长时间攥着药片的手
像水花样散漫开
你或将看到疼
和老家的三角梅同时绽放
.
《习惯》

玉和石分离之前
习惯在黑暗中抱紧矿浆

历经时光雕琢
玉把地气的凉深深锁住

石捂住不断发育的裂缝
怆然回到血流成河中

我们习惯抱着对方
帮助彼此保持前世的体温

我们拥有玉石和石玉两个名字
分开之后我们

拥有独一无二的习惯
只要名不需要姓
.
《洛阳城雨中醒来》

记史官把嫔妃的胭脂和皇帝的新装
编成暗喻爱情的词，在他们有生之年
野史里寻花问柳往往是落魄文人
在身体刺绣牡丹的女子
她们把风尘和玛瑙镯子存放一起
长发盘起，她们一眼看见自己的前世

被排在古都之首的洛阳城
雨也下得深宫幽冥，梦中酒漏城池
我是一个丢失雨伞的布衣
不在酒中醉倒，只在客栈凝视灯盏
灯火似水经年，焚烧讥讽昏鸦的诗文
雨中醒来，友人端上湿漉漉的早点
.
《远方的水》

我想让一个名字出一次远门
去做一些简单的尝试，比如
让风劈杀一回后端坐水中
看远方的水清洗风的刀伤
是否疼痛有加

我还想带上一截旧年的枯木
白昼为杖夜里作枕
经过沙洲用它写下逢春
抵达远方就让它喝一瓢清水
看能不能长出绿叶

水在我沉睡之时迷失方向
此刻悬于舞者的头顶
看着她在天上的水中跳舞
我眼睁睁等来春的溺亡
储满仇雔的碗闪着银光

这个被风无辜砍伤的名字
休息日我想把它放在舞鞋里
舞鞋从天上走下来
怀抱半个风尘仆仆的名字
在远方的水中刀伤缓缓痊愈
.
《弯竹》

书桌上，富贵竹和笔筒为邻多年
交换一气呵成的心得
正气或者怨气，笔直形而上

在律诗中，毛竹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文竹常常在黄昏桥头押个小韵
贫富均匀的雨点下，竹只做一件事

节节高这件事在油画、国画、素描中
暗暗发力，拔节的声响
也不比古筝的调弦逊色

江滩的竹应该姓什么，我无处问寻
它尚未成年，却开始弓身向下生长
难道它是怕有一天刺破天空

喊他弯竹，像喊某一个村夫
一场雨在他头顶迟迟不肯下落
跌落人间，只剩下简单的竹报平安

有人担心弯竹，一直这样向下
竹尖会抵达孕育他的子宫
我说，这是另一种方式的骨肉相连

弯竹不能在书桌上破土，亦不能
在律诗中平仄，但他不停止生长
即使不能节节高，但一定节节响
.
《谷雨》

需要一个水瓶，承接任性的水
在冬天失恋的植物
茎叶里的欲望早已被抽空

一场雨遁入拔节的盛宴
布谷把声音种在天空
赠给外乡人无数慷慨的耳朵

如果春天嫁掉最末的女儿
在不停生长的黄昏
会不会有忧伤跌落民间

需要水的丰满，去代替绿叶出征
需要流经不同身体的爱
去化解梅桃千年不遇的猜疑
.
《有时我们不能面对真相》

我双手递上身份证

警察用诗人的挑剔说
此人眼睛装不下秘密
嘴巴巴地
吐吞不清阳春白雪
长相不押韵
肤质不够对仗

双手撑开凝滞的时光
面对某些真相
我们一点也不低调

鸽子归笼，我们却莫名伤感
.
《疼痛诗》

人们放弃了午休
任凭安逸的核桃密封霉烂

病人放弃了药片
正好写一首新欢旧爱的说明书

我低下狂妄的头颅
如僧人参禅早课

切肤锥骨扫清障碍
心脏之行疼痛也在犹豫

我确信世间没有假惺惺的罪孽
午休之中有多种救赎

山上安放灵魂的石头
内心水在决堤
.
《空旷的站台》

火车行经过陌生的城
窗外站台空旷如野

无座的人
被一次次追赶
坐在别人的位置
替别人作短暂的梦
没有人下车
似乎也没有一个人上车
但是车厢却更拥挤
哪怕是别人的
也是越来越少

站台空旷地留在身后
而我愈发疲沓
.
《错过的光阴》

我们无缘无故错过的光阴
在水的流向中偶尔发出深闷的咳嗽
它只提醒一些简洁的事物
比如收集春雷和孩子的哭声

如果错过泥土的松动
树根瞬间停止自觉的旅行
内心的纯粹多年后还能像年轮荡漾吗
在地下正好有黑暗保护我们说谎

其实我们还错过一场风暴
蚂蚁举家避险我们沉溺于睡眠
体内风霜雪雨被一点点抽走
手足无措只能依靠疼痛醒来

错过皱纹伸展假装远离了衰老
光阴有时在纸上有时在杯底
它在纸上吐出一堆轻狂
在杯底则缓慢稀释过去的伤害
.
《鸡犬不宁》

我只有一个院子，一间木屋
鸡和犬必须在敌视状态下
啄食，假寐和忍住性欲
它们恨对方，也憎恨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写一些诗，不痛不痒
我朗诵明月有人跟踪
我搭建篱笆有人拆除
把憎恨写进骨头，鸡犬做的比我好

鸡犬如果不宁有多种办法解决
解决终归不能解恨
它们是历史的一部分
而写诗的人，只是院子的一部分

离开院子，我的仇人多过朋友
有些仇人竟然还居住在我身体里面
多年之后始作俑者只有翻开词典
才能找到这个平凡世界隐藏的杀气


稿件来源：约稿
本期责编：纪开芹、西窗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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