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霍松林教授《劳改偶吟》（二首）有感

麦收鸟

读霍松林教授《劳改偶吟》（二首）有感

文/麦收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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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读《唐音阁诗选》之《劳改偶吟（二首）》获知霍松林教授曾于1970年下放泾阳县，先后在王桥、船头农场劳改达三年之久，一度曾在泾河畔牧羊。对此颇有感慨，抚膺喟叹。我父籍山东，生于泾阳嵯峨山下，幸与吴宓先生同村。吴宓先生“文革”期间，宁死不批孔，凛然守护中华传统文化之根脉，受尽侮辱，腿被打断，双目失明，悲惨而亡，至今追忆，痛彻肝肠！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同胞啊，为什么如此缺乏理性？为什么如此愚氓冲动？为什么如此不怕神灵？为什么如此仇恨知识和知识分子？

      新年伊始，想想自己半生来的经历还是蛮蹊跷的。生在困难时期，长在“文革”时期，结婚生子在计划生育时期，工作在改革开放时期，现在又逢铁腕反腐全面改革时期。但至今弄不明白，为什么在一个有5000年文明史“礼仪之邦”的国度里，从古至今人们如此仇视轻视知识和知识分子？古代有始皇帝“焚书坑儒”和大宋朝、大清朝“文字狱”，近代有“五四”运动“砸烂孔家店”，现代有“文化大革命”。古人把知识分子归在了“三教九流”之末位，为“文化大革命”期间把知识分子称“臭老九”提供了历史依据。“文革”期间，知识分子还被称为“反动学术权威”和“牛鬼蛇神”，下放劳改，蹲“牛棚”，接受再教育。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搞“批林批孔”运动，老师说林彪谋害毛主席叛国投敌摔死在了蒙古国温都尔汗。林彪怕光有鬼气，是个大坏蛋。父亲说：“大队书记说，林彪是长三根长毛的林虎，坏透了！”我问父亲：“这和一个叫孔老二的人有啥关系呢？”父亲说他不知道。孔老二是咱山东老乡哩，没听说过他犯啥错误。在学校批林批孔大会上，大家热血沸腾般地呼喊口号：“打倒林彪！打倒孔老二！”“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毛主席万寿无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等等。我那时总犯迷糊：孔老二早死了，林彪也摔死了，死人怎么再打倒呢？为什么说孔老二是条夹着尾巴的狗呢？为什么毛主席是人，毛主席就不会死呢？为什么要“革”“文化”的命呢？我问父亲，父亲说不知道。我问老师，老师说不知道。有一天，我偷偷地跑到村上一个地主家里，问因腿残（被打断）躺在炕上带厚砣眼镜片的张先生。他无力地撑起身子斜坐着告诉我：“孔老二，名叫孔丘，是个大圣人。”“只要是人都会死的，没有例外。”“古代的皇帝都想不死，但都因吃仙丹灵药而死得更快死得更早，还没有老百姓活的岁月长。”他说，我告诉你的出去别乱说！我敬重这个瘫子！他毛笔字写得好，还会编快板。他老母亲照顾了他好几年，老母亲病死后，他很快也就死了，跟着老母亲去了。

我们中国人的思维怎么如此怪异呢？没有理性，没有逻辑，没有原则。既有反抗的种子，更有奴才的基因。

      小时候没有书读，上中学时通宵达旦地手抄《第二次握手》、《金发魔女传》等手抄本，借读《金光大道》、《艳阳天》等书。那个时候，社会上喧嚣着读书无用论。闭关锁国，愚民统治。改革开放30多年来，社会上又喧嚣着新的读书无用论，浮躁的社会和铜臭的风气有书无人读。老百姓的孩子读了书也没工作，没饭吃。金钱时代，阴谋政治。呜呼！一个不仰望星空、不重视知识和知识分子、不读书的民族能傲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吗？！

教授劳改落泾阳，风雨河畔牧杂羊。[1]

操手望天觅剑光，低头观水忧黎伤。

     仲山[2]起伏带九嵕，[3]泾水泛波回九肠。

船头农场有松林，至今追忆叹苍黄！

      [注]：1、杂羊，指山羊、绵羊等。

               2、仲山，指北仲山，位于淳化县境内。

               3、九嵕，指九嵕山，位于礼泉县境内。

       附：霍松林教授《劳改偶吟(二首）》一九七O年夏自上营转至泾阳，先后在王桥、船头农场劳改达三年之久，中间一度牧羊，因病羊为野狼咬伤而遭重罚。吟诗只打腹稿，能记得全篇者，不过数首而已。

其一

横风吹雨打牛棚，黑地昏天岁几更！

毒蝎螫人书屡废，贪狼呼类梦频惊。

久闻大汉尊侯览，休叹长沙屈贾生。

剩有孤灯须护惜，清光照夜盼鸡鸣。

其二

泾河曲似九回肠，河畔伶俜牧羝羊。

戴帽难禁风雨恶，挥鞭敢斗虎狼狂。

  雪中抖擞松含翠，狱底沉埋剑有光。[注]

不信人妖竟颠倒，乾坤正气自堂堂。

       [注]《晋书·张华传》：晋初，牛斗之间，常有紫气照射。雷焕告诉张华：宝剑之精，上彻于天。张华命雷焕寻觅，结果于丰城牢狱地下掘出宝剑一双，一名龙泉，一名太阿。

      相关链接：霍松林，1921年9月生，甘肃天水人。著名中国古典文学专家、文艺理论家、诗人、书法家。早年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中文系。1951年赴陕执教至今，现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中国杜甫研究会会长、陕西诗词学会会长、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和中国韵文学会常务理事、美国国际名人传记中心终身研究员和指导委员会副主席、日本明治大学客座教授、中国唐代文学学会副会长和秘书长及会刊《中国唐代文学研究年鉴》主编等。主要论著有：《文艺学概论》、《文艺学简论》、《〈西厢记〉简说》、《〈西厢记〉述评》、《李白诗歌鉴赏》、《宋诗三百首评注》、《历代诗精品评注》、《孔颖达诗歌初探》、《〈滹南诗话〉校注》、《〈欧北诗话〉校注》、《诗的形象及其他》、《白居易诗译析》、《文艺散论》、《唐宋名篇品鉴》、《历代好诗诠评》、《唐宋诗文鉴赏举隅》、《唐音阁文集》等30多种；主编《唐代文学研究年鉴（1983-1988年）》（6卷）、《中国古典小说六大名著鉴赏辞典》、《万首唐人绝句校注集评》、《辞赋大辞典》、《中国古代文论名篇说注》、《中国近代文论名篇详注》、《元曲精华》等50多种。

小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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