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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整整一个下午来读李安棣。
我不知这是第几次来读他,读他的诗,读他小小身体里隐藏的喜怒哀乐。但我迟迟不能下笔。这个孩子给我的感觉是矛盾的。看到他的照片,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瘦削,清秀,稚气未脱。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被安排在《皖西日报·文化周刊》栏目的正中间。照片旁边的标题是《他们是诗人家庭》。小安棣就是从这样的诗人家庭中走了出来,靠自己的勤奋和诗歌天赋,赢得本土诗人刮目相看。
李安棣于2001年出生于一个诗人家庭,爸爸李春鸣和妈妈菂儿都是比较有名气的诗人。不知是源于父母的影响,还是安棣本身就具备诗人的特质,九岁的他便能感悟诗歌的意蕴,并自己尝试着写诗。几年来,他已经发表很多作品,在一些刊物上崭露头角了。他的诗作刊登于《诗歌月刊》《大别山诗刊》等,甚至,《幸福》一诗还入选著名诗人徐敬亚先生主编的《华语诗歌年鉴》一书。不得不说,李安棣作为诗坛的一颗新星,作为零零后诗人,已经初露他的光芒了。
他的诗歌活泼明朗,有他这个年龄段的特点,又含蓄内敛,似脱离了孩子的稚嫩,表现出少有的深刻和厚度。
中国文学史上也曾有过少年才子。他们对文学的敏感仿佛与生俱来,在文学上的造诣也令我们仰视。那些璀璨的星子在浩渺的宇宙中有着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我无意将李安棣搬到文学史的高度,但不能否认,天才诗人,天才少年在当今文坛确实是寥若晨星的。或许,天才是有的,但在生活中,也往往会被平庸的人群以及环境所扼杀。令人欣喜的是,李安棣生活在一个诗意的家庭中,有良好的土壤滋养着他,让他朝着健康而诗意的人生之路行走。他有少年人的明朗和朝气,作为小诗人,他对文学的洞察和思考远远超过同龄孩子,这又让他具有敏感孤独的气质。
明代文艺新思潮代表李贽曾提出“童心说”,他认为文学要不受任何束缚,以真实,自然为最高审美原则。当然,他所针对的是当时的宋明理学。不过现在想来,也是很有道理的。我一直认为诗歌贵在深情,无需卖弄文字技巧。凡“天下至文”都是出自未经污染的“童心”。何谓童心?“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就是天真无暇的儿童之心。也许世间最纯真的心就是赤子之心了吧!一点虚假的成分也没有。我们写作,实在是因为那些郁结于心的话语不得不吐,那些无以名状的情感不得不发。许多感情蓄积已久,势不可遏,一旦见景生情触目兴叹,便有了文字。而那些童心所表达的都是真情,非“闻道见理”者所能理解的。
我说这些,无非是想说,安棣的诗歌便具有童心之美,亦即人性之美,自然之美。
安棣在《冬季》这首诗中这样写到:“随着一阵刺骨的风/带来的是一片雪白/大地上 接连诞生了有着萝卜鼻子的人/动物们去了大地的另一端/树的头发不再翠绿/花和草们已销声匿迹/有着胡萝卜鼻子的人呆呆地笑着/直到太阳出来/他们才无声无息地在大地上消失”表面上看,这就是一个小孩子在冷的冬天发现雪人这件事儿。但小诗人将雪人不动声色地安插在冬天里,却恰恰营造出一份温暖的氛围,给冷冷的冬天着上一笔暖色调。雪人是冬的精灵,它轻轻地来,悄悄地走。但那些有着萝卜鼻子,呆呆地站着,傻傻地笑着的雪人给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带来怎样的惊喜啊!虽然小诗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确表达出自己的喜怒哀乐,仿佛只是客观地陈述,他用孩子的眼光捕捉到雪人的存在,可生活中这么细微的事物这时候却呈现出自然之美。可以说,安棣就是将一颗童心寄托在雪人身上。它不言语,却又千言万语。
安棣在《天空》一诗中这样写“在这净化着世界的蓝天下/读着那远方朋友寄来的信/我与天空融为一体”。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一切景物皆著我之色彩。因为远方朋友来信,故觉得天空澄明,心境辽远,不染尘埃。于是,心随天空,与万物一起阔大,明澈,忘记自我,与天空融为一体。这些句子充分表达出一个孩子对友情的珍视。这时候孩子的内心充盈着幸福感。幸福哪里来?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幸福在一颗颗文字中。小孩子索求不多,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足以让他们感动,并铭记在心。这时候我们读《天空》,便觉得连“南风”也“知我意”了。
不过,安棣确实写过《幸福》一诗。并且这首诗写得极其含蓄,自然,毫无斧凿的痕迹。
“在树上/站着一只非常美丽的鸟/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颜色多得数不清的羽毛/唱着天籁之音//
我想拥有这只鸟/我用网网她/可她每次都能躲过/我用弹弓射她/可她每次都用羽翼掸开了//我决定放弃/去干其他事情
我去河边游泳/去打猎/站在山顶上看日出日落
突然 我发现/她/这只非常美丽的鸟/已悄悄地/落在我的肩头”
读李安棣,这首诗是绕不过去的。
佛家有参悟一说。悟,作为动词来说,是指理解,领会,离不开用心去思考,体会。而悟的境界是超然的境界,是大美的境界。一切大美都是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很多时候,语言是固定的,有迹象可循的,而意却是瞬息万变的,飘渺无踪的。言是零碎的,而意是整体的,言是有限的,而意是无限的。我觉得美始终有一种神秘感,需要我们用心去揣摩,去探寻。要拨开层层云雾才能见到她的真面目。
那么,安棣在《幸福》一诗中到底传递着什么大美呢?他又如何从寻常意象入手,揭示出他眼中的大美?
再读诗句,从表面上来看,只不过写了一个孩子想拥有那只美丽的鸟儿,但终究不可得。于是转移心思,去做一些当下比较重要的事,或者自己感兴趣的事儿。结果是意想不到的。正如道家提倡的“无为而无不为”。道法自然,道对万物生化养育,都纯粹出于无目的无意图的。有时候我们刻意追求的东西反而常常不得。抛开那些欲望,努力做好当前的事儿,往往又会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很显然,那只美丽的鸟儿象征着幸福。安棣便以一只鸟儿作为立足点,层层展开。当幸福华丽丽地站在面前时,看似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可见,诗人言在此而意在彼,这正是体现出司空图在《诗品》中所写:不着一字,尽显风流。
从一个孩子指尖流淌出对幸福的感悟,用最简单的句子诠释出最深刻的幸福,这不能不说是具有功底的。而且安棣仿佛是信手拈来,不精雕细琢,不玩弄文字。他用一颗童心去参悟事物的真谛。幸福虽然是虚无缥缈的,无形无迹,任何语言都不能完整地表达出幸福的含义,但当我们坐下来读诗时又会发现,幸福也像一只鸟儿,已经停驻在我们肩头。
有时候,安棣又表现出堂吉诃德式的可爱来。 堂吉诃德在我的眼中,是一个可爱的人。他认为世界一切都是黑暗,但他又找不到出路,所以只能用一种骑士精神来拯救世界,拯救大家。他常常会做出看似荒谬的举动,那些行为一点不妨碍我对他的喜爱。无论文学史上怎么评价堂吉诃德,我的脑海中始终有一个手拿长矛或者盾牌的骑士,他温柔多情,豪侠仗义,才情过人。他对理想世界的追求让每一个取笑他的人羞愧。
而我们的小诗人安棣在一些诗作中也表达对理想世界的向往抑或拯救。
比如他在《拯救》中这样写:我可以感觉得到/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是那么的阳光 丰富 活泼……在雨中奔跑的我/抬头望着阴暗的天/世界/你等着/我马上来救你。
《拯救》这首诗多少带着一点孩子气。世界的阴晴变化不是一个孩子所能左右,他小小的心胸中却容纳了男子汉的气概。美好的东西眼看着就要被乌云遮盖,必须要拯救。至于诗人能不能拯救世界,暂且不谈。这首诗中,我们看到了堂吉诃德式的的勇敢。小诗人高举的旗帜是美好的,他让我们看到了孤独,纯净,无私和英勇的品德。另外,他在《剑》这首诗中也表达出同样的豪情。“在剑离开剑鞘的那一刻/我的生命才真正开始//混入人群中的我/行侠仗义/战无不胜//我站在尘世的最高处/俯视着我保护的地方时//我发现/我是侠客/孤独的剑之侠客”。他渴望一切理想皆能实现,一切不平皆能铲除。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终究还是有独属于自己的孤独。在大人们眼中,也有“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我想,无论何时何地,一个敏感的人,忧郁总会常常伴随着的。安棣的大部分诗作中都透出淡淡的忧郁。因为诗人具有异于常人的敏锐感觉。常人的心是一块岩石,除非受到强烈的震撼才会震颤,而诗人的心就像蚕丝一样,轻微地呼吸就能引起剧烈波动。所以,他的目光流转,便能更为深刻地洞察世界,透过幸与不幸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因而,诗人注定要成为人世间最孤寂的人。不管我们写什么样的文字,在我看来,都是与寂寞为伍,都是在孤独中不断磨练自己。朱光潜先生曾说,心灵有时候是可以互相渗透的,有时候又不可互相渗透。如果你读懂了他的文字,他的心灵便和你契合,如果不懂,你永远也无法走进他的内心。
在安棣的生活中,我想一定会有很多孩子不懂得他。在心灵的征途上,也许他要一个人踽踽独行了。
“无数次与阳光擦肩而过/冥冥中/阳光似乎是我无法得到的宝物//那么/再会了阳光?”
“小小一块顽石/它无名无姓/自己生活在心中那暗无天日的世界/它不曾说出一句话/即使/它对外面的世界了解至深……也许/你会遇见它/你可以无视它的存在/但是/请不要一脚把它踢飞……”诸如此类的句子,读来自有一种惆怅,清凉。也许这些清愁和“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孤独境遇是不一样的,和“空把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的空怀壮志不同,和“花自飘零水自流”的离愁更不同。他的清愁是“路漫漫兮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是一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思想异于同龄人而产生的“高处不胜寒”。
看来,真的是自古诗人皆寂寞了!
一直带着成人的眼光来看安棣,后来读到一篇专对他的访谈录,让我感觉到先前的错误。我从未想过,原来一个孩子的内心也这般辽阔。
“创作出一首成功的诗歌也许不算什么,但关键这是一种生活。”这是他在访谈录中所说的话。与诗歌一路同行,边走边欣赏,我想,这才是安棣需要的一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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