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佳诗人】豆荚来信（五首）——197

小人鱼在天堂 · 发表于 2014-11-1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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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荚来信
　　
　　你来信，说起乡下豆子熟了
　　烈日下，豆子一颗颗炸荚
　　像九月的夜空，星星四面迸溅
　　擦亮你眼里生锈的锋刃
　　
　　豆荚的低语中
　　你最终没忍住爆裂的欲望，和豆粒一起
　　把金黄的岁月炸开
　　而异地，是豆子挚爱的明天——
　　读完你的来信，母亲
　　此刻，我这枚颠沛流离的豆子
　　多想删除所有皲裂的秋天
　　重新走回，炸开之前的豆荚里
　　
　　豫南蜜蜂
　　
　　在春天，一只蜜蜂梳妆打扮
　　它采摘下来的雌性之美
　　孕育着一场盛大的艳遇。而被蜇痛的田野
　　雾霾深重。掘土机四肢蠕动
　　臃肿的身子爬伏在土地的皮肤上。恣肆的暴戾
　　在蜜蜂那里，一次次稀释。一只蜜蜂
　　放低小小的身子
　　躺在一片花瓣上，望乡
　　
　　——生为豫南的一只蜜蜂，它痴爱的柳叶河
　　已挤不出一滴泪。皲裂的诗情凉薄于人情
　　一只蜜蜂飞呀飞
　　繁多的赞美堆垒在头上，花香弥漫
　　那时，在开满花朵的村庄
　　她小小的身子经过榆钱儿，经过槐花儿
　　经过春风反复打磨
　　
　　这些年，她采摘下来的人事
　　在柳叶河两岸，依旧透着馥郁的芬芳
　　村庄凋零。树木肃立
　　多年之后
　　月光逆流而上，看见一只豫南蜜蜂飞过浩渺的
　　天空，化成一朵绢花
　　别在故乡的鬓角
　　
　　暮色
　　
　　一片被黑鸦叼来的叶子，从天空飘下来
　　它舒缓伸展，在黄昏洇出漆黑的液汁
　　大地之上，微风轻擦万家灯火
　　越来越低，很多影子
　　像暮色里熟透的果实，落入尘埃
　　无形无声。而我
　　作为这暮色里最后一枚青涩之果
　　等待黎明的光泽，指引我作别旁逸的枝桠
　　去往晨露的故地，洗却风尘
　　卸下仰望，在一汪清凉中
　　完成由青转黄，由黄及紫
　　只在最后保留带刺的核仁
　　“没有一枚果实，能回避暮色的浸染”
　　当更强劲的风摇醒午夜的沉沦
　　不远的黑森林，一只惊鸟噗噜噜地
　　把这苍茫的暮色，带到东边的山脊
　　
　　邂逅一头牛
　　
　　从广袤的土地
　　被牵到一个印有精美纹饰的盘子。一头牛
　　高昂着双角
　　还在涔涔流着汗水。和它一样
　　流着咸涩汗水的人
　　没有它肌肉健康
　　
　　我吃一块，和对面的人大声说笑
　　它的骨头硌了我一下
　　父亲的皮鞭子，仿佛绕过它，毫不留情
　　抽在我背上
　　一头牛的哞哞叫声，越过田野
　　越过十年光阴
　　穿梭而来
　　
　　……那时我赤脚踩在黑黝黝的土地上
　　唱一首鲜嫩如草芽的歌谣
　　牛的四蹄也从不穿鞋子
　　在我后面紧紧跟随
　　擦掉这十年
　　我们有同样的愉悦
　　餐桌上
　　一头牛蹒跚走来，以破碎的形式
　　它不是来和我叙旧的
　　我禁不住汗水涔涔
　　
　　根
　　
　　学习隐忍。我确信
　　一只黑蚯蚓，定有与我相似的经历
　　在人间的低海拔，遭遇一株苍老的根
　　曾经汁液饱满，胸藏雷电
　　而高处的树梢，风如狂傲的过客
　　不屑尘埃
　　
　　黑夜的穷途
　　一只飞蛾在追寻漆黑的旧梦
　　关上门窗的人，想用黑暗照亮失血的灵魂
　　他赤脚，一些水滴隐现地面
　　蛾子仍在扑椤楞地飞，那个人伏卧在地上
　　他虚弱，谵妄，像一截丢失好时光的树根
　　
　　土地失语，在海的前生
　　一些花朵逼走卑微的绿
　　要一棵遭遇雷击的枯树
　　把血液与白骨交出去
　　把爱与美交出去，把人间烟火交出去
　　父亲，只有你知道
　　那交不出的，是高出地面的清露
　　还有地下，那段已然形成风暴的根
　　
　　作者简介：
　　耿永红。女。河南省作协会员。有作品在《诗刊》、《散文诗》、《星星》诗刊等报刊杂志发表。曾获《人民文学》主办的“魅力乌镇”全国征文大赛二等奖、《星星》诗刊主办的“中国西部藕海”首届诗歌大赛一等奖、“酒鬼酒”杯“馥郁人生”朗诵诗歌命题征文大赛一等奖等若干奖项。作品入选各种选本。《西平文学》副主编。
　　著有诗集《月光执意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