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

刘忠伟

文/刘忠伟


分身术

喂鸡的母亲，牵牛的母亲
割猪草的母亲
从三里地外担水回来的母亲
是同一个母亲

生活繁杂，教会母亲分身术
从日出到日暮，母亲把自己分身成
劈柴做饭的母亲
荷锄而归的母亲
缝衣补物的母亲
挑灯剥豆的母亲

直到深夜，一个个筋疲力竭
腰酸腿疼的母亲
才纷纷回到一个母亲身上

醉疼
 
有些疼，忍不住了
母亲才去打开黑瓷坛，取一杯白酒
呷上几口，紧缩又舒展的皱纹
牵动这一天的风尘
辛辣酿制的表情，很快消失在她黄昏一般的脸上
酒后，母亲神情松弛
仿佛忘掉了自己的腿疾和疲倦
闭上眼，像一尊打坐的旧佛
等那些疼都醉了，母亲才能睡去
 

春辞

桃花盛开之前，谈一场恋爱
歌一曲流水，倾听
春风在柳枝上弹奏绿色的音符
三月的石头长出青苔

此时，你还沉默不语
万物生长，你有满山坡葱绿的心事
鸟儿叫了一声
一溪小草就探出了脑袋

你还能躲到哪里
伸出墙外的一枝桃花含苞待放
露珠盈盈
恰似你不小心滴落的眼泪

琴声

我在琴弦上醒来，一个人动荡不安的日子
如此美好，你手指上的流水
和春天，逃出我的眼眸
小鹿在茂密的山林奔跑，鹿鸣呦呦
草木葳蕤，你无序的执念
迷途在山野，我是你舌尖的音符
我是你牙齿下的深渊
我是你唇间模糊不清的诗歌
我在你的琴弦上醒来
跳跃的雨水，梦和闪电
滚下马背，我听见你悲伤的歌声
你用一把古琴收回天空
河流，翅膀以及我眼角的晨曦

那么小

风那么小
炊烟那么小
想你的时候
村后竹林茂密的山丘那么小

云那么小
雨那么小
想你的时候
屋顶上麻雀飞过的天空那么小

路那么小
火车那么小
想你的时候
陌生而喧嚣的一座城市那么小

人山人海那么小
贫穷的村庄那么小
想你的时候
这滚烫的人间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