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之夜

颜隼

                   一

当我牙齿松动，眼睛变模糊，
你仍在阴影中跳动。

日子将空虚积聚，时间在身外急驰，
你是水的、火的，挺起你的胸脯，
带着你的残余物走来。
一张火焰的连续出现的脸，
一张白雪的慧星的脸。

和你的白色赤裸的水流
相对应的是我的黑色躯体：
它化成了岩石、深水上的峭壁；
眼看着复活的花朵在我们头顶
高悬着它们高贵的手腕。

你带来的永远是一个瞬间，
使人得不到拯救，
只有无可奈何地屈服。
在带电的、潮湿的阴影下
雕刻着那个貌似有情的美梦。
一切都是从虚无中产生，
今夜，你仍在阴影中跳动。

                    二

我们被埋没在似感触不到的阴影中，
一粒种子、一个虎皮兰的梦在你的一双眼睛里跳动，
纯净的眼睛像两个半圆形的竞技场

显得无比地从容镇定，带着影子的思想，
你踏着白天，胸膛像富贵竹一样挺起，
像富贵竹一样用无形的双手捂着怀胎的肚腹。

我的血流动得更为缓慢，
被生机蓬勃的富贵竹之绿叶叩击着
心灵的门板，瞬间在燃烧。

在我堆积起来的尘土上我的梦
像文竹一样生长，持久地被尘封雾障，
等待一张闪电或暴风雨的脸，

使心灵复苏的脸，赐人痛苦和甜蜜的脸；
高处的时光落下，你如秋天一样行走
光色的虎紧紧地将你跟随并把你护送。

天真在你身上一闪而过，向我投以棕褐色的目光：
它们像刚刚分娩出的棕褐色的小鹿，
在腐烂的夏天的躯体上，你想询问什么？

文竹之梦笼罩在我的肉体上方，
一张青春的脸庞给我送来它的夜晚：
在你的形式之中，你的面孔跟任何一个面孔都不同。

我落在一片深沉的夜幕里，
在世界的内脏、梦的内脏，文竹将我缠裹，
你的肉体已从我的肉体的一侧经过——
浸湿我的梦，将我的灵魂逐出：把它跟我自己分开。

                    三

文竹乱发似的轻轻地颤动，
在它灰烬的皮肤上刮过一缕悲风：
夜更黑，水在梦中危险地表白
写出一片模糊不清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