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10首）

林立

牧歌（10首）
1、青春就是力量
夕阳沉入西边的山垭
天际弥漫着绚丽的彩霞
那彩霞由紫红到橙黄
由橙黄到淡黄，浑然融合于天穹上
西边的天空溢彩流光
狗娃家的草屋炊烟缭绕
烟笼竹林扑朔迷离
他们家拴在坡上的羊儿
主人解了绳索，拔去木桩
那羊儿自已往家里跑
一路上蹦蹦跳跳，咩咩的欢叫

“今晚石门大队放电影
去不去？才十几里路”
狗娃牵牛回去时候对我说
环顾锯齿状的逶迤山峰
白鹭飞翔的深远山谷
那绚丽的垭口是今晚的去处
去来才二十几里路
算个啥，磨脚板儿享眼福

2、人间有哭有笑
溪边长着绿油油的嫩草
谁家的一只小黑羊
拴羊的木桩钉在草滩上
桐子花开了，花开花落
溪水里飘流着银喇叭
我陪狗娃去放牛
他妹妹去打猪草
扎着两根麻花辫子

“队长！有人剐油菜叶呵
又是那个女娃子”
狗娃妹妹的背篓被缴了
拿着镰刀回来，哭得伤心
胡豆花睁大了眼睛
燕子呢喃飞过，很同情

社员们干活的时候
有个男子去油菜田边撒尿
另一个男子开起了玩笑
“嗬！有人卖猪大肠，要不要”
惹起一阵欢笑，这年头缺少笑料

3、祝寿的唢呐
陈大爷走到屋侧的草树旁
他手搭凉棚往河边了望
农舍与梯田尽收眼底
小河中的摆渡隐约可见
明天是他的七十大寿
他的女儿女婿要来给他贺生日
他已经走出院子望了几回
这回他听见隐隐的唢呐声
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锣鼓与唢呐从远处吹打过来
悠扬的曲子越来越响亮
祝寿的队伍弯弯曲曲走过田埂
又高高低低走过小山包
傍晚的田野夕照辉煌
路边的老大娘不禁赞叹
“养女儿好呵，做生好讲究
一棚吹手两个挑子，舍得花钱”
不屑说得，寿星家今宵亲朋满堂
乡邻走出家门看热闹
乐队吹打得更加响亮

4、商店那边的风景
有个男子爱去商店转一转
他神情猥琐，两手笼进衣袖取暧
“今天没钱，不然打五分钱的酒喝”
他自言自语，一脸无奈
五分钱的愿望都很难实现
重庆知青来商店是一道风景
男知青潇洒，女知青漂亮
他们的出现总是逗人看

商店门前的槐树下摆着个理发摊子
装洗发水的是德国拜耳公司的农药瓶
剃头匠用手指做成一把卡钳
卡住顾客的两个太阳穴
时而往左扳，时而往右扳
完全以他的得心应手为转移
那颗人头好象不值分文
修面时，刮下的污物抿在顾客的脸上
为了节省劳力，存多了再一刀铲掉
公社书记来理发不太一样
剃头匠围着书记转
洗头不用肥皂水，用香皂
修面时他弯腰驼背
格外小心，不敢节约劳力

5、贫穷无处不在
大院子原来是地主的家业
现在分住着十几户人家
那个活泼的小男孩儿蔫了几天了
他出麻疹，大人不给看医生
他坐在门槛上蔫几天就好了
他的姐姐在县城里读高中
悄悄的把花纤维被面改成裙子穿
后来家里知道了，骂了几回
院子里住着一个单身汉
大队扶贫都是给他一床棉絮
他冬天光盖棉絮，棉絮烂得快
“没人偎脚，晚上好冷啊
搭床蓑衣，还是冷得抽筋儿
造孽哟，麻雀儿晚上树上歇”
他发怨言，不是纯洁的好鸟

张大爷家里办事情
他知道，客人的肚子是橡胶做的
煮饭时加了几筲箕萝卜颗粒
据说，每桌酒席用了两斤肉
在当地算是办得很好的酒席了
喝的酒，打酒时过了河
喝起有甜味，不醉人
送的情呢，有的一元，有的两元
没钱的送两把面条，或者几斤大米
大家都不计较，相聚就是有交情

6、穷人总是心灵相通
走在庄稼茂盛的堰塘坎上
石头坎子洞孔中的蛙鸣
声音沉闷，而且有共鸣声
草鱼觊觎悬在水边的南瓜花
不时搅起很大的漩涡
堰塘坎边的一排木桩上
绞缠着豇工藤和丝瓜藤
错杂相间的吊着豇豆和丝瓜
飘虫飞来，落在丝瓜花上
收拢甲壳，穿着七星道袍
狗娃在堰塘边上洗衣裳
水牛扇着耳朵打蚊子，在滚澡

“你娃好精灵，衣裳洗了晾在丝瓜桩上
后头的洗完，前头的就干了”
我拿草帽扇风，停下来和他说话
“说起羞人，哪儿是在洗衣裳呢
肥皂都没得，喝口水”
他放下衣裳，站起来和我说话
“今天我要走很远的路
傍晚才得回来”。我说
“带包人丹呵，免得发痧”
狗娃说着关心我的话
穷人总是心灵相通


7、找到梁山好汉的感觉
下午，雷阵雨停了之后
我作别表叔，踏上了回家的路
走过平坝上绿油油的秧田
青蛙在前头咚咚的跳入水中
走过长满桐子树的山沟
斑鸠咕咕的叫个不停
从破云处射下一束强光
斜射在前头的山坡上
青色的屋、亭亭的树、层层梯田
格外的清新而辉煌
路上遇见一个重庆女知青
她的辫子盘在头上，很洋气
优美的臀围十分迷人
说话的口音很好听
一路上想入非非
爬山不觉得累

太阳落山的时候
爬上了山梁上的黑松林
回看来处，半沟云雾、数点鹤影
苍郁的松林鬼气阴森
萧萧的林涛响，斑鸠的拍翅声
让人警惕，有几分恐怖气氛
我捡起一根木棒当做防身武器
倘若跳出来一只吊睛白额大虫
我会勇敢地与它搏斗
成为当今的打虎英雄
走出松林，星光灿烂
踢着茅草冉冉下山
一路上沐着萧萧的晚风
我找到了梁山好汉的感觉
假如适逢乱世，我会站在弱者一边
去打富济贫，除暴安良

8、两寸半的口子是个无底洞
夏天的正午，天气炎热
大地蒸腾着淡淡的青烟
调皮的风安静下来
不再去掀动桐树的叶片
不再去摇曳新竹的嫩竿
高梁叶闪着银光
秧田里的秧苗已经转青
田埂上新挎的泥巴干了
种的绿豆发了芽，窝子里还有草木灰

李老汉家的炊烟还没散去
母鸡下了蛋，不住的打鸣
给乡村增添了人间烟火味
李老汉还在自留地里干活
他不戴草帽，光着脊背
队长从屋侧经过，打起了招呼
“老李呀，草帽也不戴，不要命”
“两寸半的口子是个无底洞
队上分的粮食不够吃
还得靠这块自留地打补充
走，到屋里吃洋芋喝糊糊”
李老汉把队长请到家里去
狗儿摇摇尾巴，表示欢迎

9、社员好似变色龙
昨天队长做了安排
今天大队要来捡查生产
希望大家打起精神
争取把流动红旗夺过来
果然，今天农田基建上红旗招展
抬工的号子热烈，石工的钻子响亮
岩石上写着战天斗地的口号

那个薅秧的队伍很热闹
大家柱着棍棒，如同丐帮
男女都学抬工喊号子
风流话惹起一阵阵欢笑
有个参加检查的队长说了这么一句话
“嫩包谷出来了，计划生育工作忙起来了”
此话经典，在青黄不接的时候
社员的脸色发黑，田野里没有笑声
小春收割了，社员的脸色变成浅黄色
田野里有了生气，社员的表情轻松
嫩包谷出来了，社员的脸色红润
田野里有了笑声，对育龄夫妇大敲警钟
现在有了卡路里，到处都是莺歌燕舞

10、为计划生育工作加油
星期天，天气晴朗
公社的炊事班长乐呵呵的嚷叫
“今天好热闹呵，来了好多打铜鼓的呵
课桌上摆满了，好像车间的工人忙生产
当妇女苦哇，刮毛儿刮得扑扑的响”
昨天晚上，公社广播站出了通知
区卫生院的医生下来打突击
要求超生的孕妇来学校做刮宫手术
妇姑荷箪食，童子携壶浆
今天学校里非常热闹

有个老大娘挽扶着一个少妇
偏偏倒倒的从公社门前走过
“生就是个生儿的东西，不许生
把人弄成这副样子，回去怎么走”
老大娘发怨言，炊事班长打起招呼
“陈大婶儿，幺儿媳妇又引产了”
“是的呀，一年刮两个放早工
说来计划生育也是该搞的
生多了不当数，粮食不够吃”
老大娘这样说着，朝大路走去
对呀，人多了必然穷
为计划生育工作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