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小说《好像在哪见过》

成山石

好像在哪见过
  夜色很稠，稠得叶仲明迈不开腿，虽然家就在眼前，可他却没有一丝回家的欲望。
  客厅的灯亮着，叶仲明有点奇怪，女儿平常都住在他父母那里，很少回家。推开女儿晓雨的房间，他一下子惊呆了。女儿床上那蜷缩的背影好像在哪见过，叶仲明揉了揉眼睛，模糊一片的脑海里只有这个背影异常地清晰。十三年前，自己对这个背影是多么地熟悉，那是妻子夏荷留在他记忆里的一轮明月。
  十三年前的那个下午，对于叶仲明注定是悲痛的一个下午，妻子生产时突发心脏病，当医生让他在手术单上签字时，他浑身发抖，根本拿不住笔。妻子的心脏竟然是三级功能不全，根本就不能怀孕，而他却一无所知。
  那个下午，夏荷走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一句话。
  悲伤的叶仲明看到躺在手术床上的妻子，那是一张苍白而平静的脸，紧闭的双眼下挂着一颗颗泪珠。他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呼喊着妻子的名字，孩子的一声声啼哭也好像在呼唤着妈妈，可夏荷却没能睁开双眼，只有脸上的泪珠泛着浑浊的光，如同窗外缠绵不停的小雨。
  妻子去世后，叶仲明一直没有续弦，女儿也都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他就将时间用在工作上，把自己开的一个货代公司打理得红红火火。
  妻子刚去世那阵，叶仲明心里对岳父母充满怨恨，恨他们不该瞒着夏荷的病情，他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妻子冒这个险。后来，当晓雨会喊爸爸时，他突然明白了岳父母失去女儿的痛苦。
  如梦初醒的叶仲明逢年过节时都会买点滋补品去看看岳父母，跟他们聊聊天，临走时再塞些钱，前几年还出钱把老两口乡下的房子修葺一新。
  "爸爸，你回来了。"随着"滋"的一声，女儿晓雨从卫生间开门出来。
  女儿的话把叶仲明从万千思绪里拉出来，他有些失态，指着床上的背影问女儿："谁在你床上?"
  "我小姨啊，今天放学是她接的我。"晓雨边回答边喊："小姨，爸爸回来了。"
  床上的背影转过身，揉了揉眼睛说："你怎么到现在才回家啊?"
  "我晚上有个应酬，下次一定早点回家陪你，"叶仲明脱口而出，就如同十三年前那些晚归的夜晚。
  "说什么啦？姐夫，喝高了吧，我是夏花，你小姨子。"夏花从床上坐起来，娇嗔地指着叶仲明说。
  晓雨跑过来搂住夏花，笑嘻嘻地说："爸爸，小姨是不是长得像妈妈啊?要不然我就喊妈妈吧！爸爸，行不行啊?"
  叶仲明一下子无法回答女儿的话，看到夏花把女儿搂在怀里爱抚，这一幕让他百感交集。
  十三年前妻子去世时，夏花还在上中学，比晓雨现在的年龄大不了几岁，后来一直在外面上学，现在是外地一所大学的老师。
  叶仲明一年也见不了这个小姨子几面，谈不上熟悉，但姐妹俩长得很像，特别是刚刚的那个背影，就跟妻子当年的背影一模一样。
  高考过后，夏花的学校在这里招生，她主动找领导请缨，这样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呆在家乡。
  为了招生方便，夏花住在了叶仲明家。她一来，女儿也跟着回家住，很久没动静的厨房又响了。叶仲明虽然渴望这种家的氛围，但时间一长，心里免不了有些打鼓，夏花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那可不行，年龄悬殊大不说，自己跟夏花的差距隔着十万八千里。一定要找个机会说清楚，千万不能耽误她。
  时间一天天过去，叶仲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有时他也怪自己太自私，不想从这种温馨的氛围里出来。最近这段时间，夏花看到他时也是欲言又止的表情，更让他下定决心赶快跟夏花说清楚。
  夏花的假期越来越近，这几天叶仲明故意躲避她，心想等开学她一走，日子就会恢复到以前。
  夏花临走前，特意准备了一桌子美食，约好让叶仲明回家吃饭。
  "晓雨今晚有口福了。"看到丰盛的饭菜，叶仲明拿女儿做挡箭牌。
  "晓雨今晚去我妈家了，这顿饭专门给你做的。"夏花脸红红的，大眼睛隔着镜片盯住叶仲明说。
  叶仲明有点眩晕，幸福写满了脸庞，他心里渴望接受夏花，通过这段时间相处，她是最适合自己的人。但转念一想，自己真的是太自私，夏花是一朵正逢时节含苞待放的鲜花，而他是一棵已经枯萎的老树，怎么可能在一起。
  "姐夫，我最近跑了跑市里的职业学校，他们对我很感兴趣，我想回来教书，你怎么看呀？"夏花的问话打断了叶仲明的思绪。
  叶仲明望了望夏花，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也一本正经地说："一个人攀登高峰，眼看就要到顶，这时发现手机丢家里，她会选择回家拿手机吗？"
  夏花听后趁叶仲明不注意时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便埋头吃饭。许久，才叹了口气说："晓雨生下来就没了妈，这么多年啦，你有没有想过帮她找个妈。"
  叶仲明怔了怔，抿了抿嘴唇说："不着急，等她上了大学再考虑不迟。"
  "考上大学?你知道晓雨的成绩吗？天天就知道在外面应酬，关心过自己的闺女吗?"夏花突然发飙，扔下碗筷，拿起包便夺门而出。
  叶仲明僵在那里，不明白小姨子为什么好端端地发这么大脾气。
  夏花回学校那天，叶仲明开车送她去车站。一路上夏花都没理睬他，只是不停地叮嘱晓雨。
  看着夏花进站台时的背影，叶仲明突然自言自语说："好像在哪见过。"
  晓雨没听清，问他好像见过什么。
他回答说："是车站墙上的这张荷花，好像在你外婆老家的池塘里见过。"

五云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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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山石

五云泉 发表于 2019-6-12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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