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枪声(外四首)

赵华奎

倾听枪声(外四首)

◇倾听枪声

此刻，枪已舒开无形的触角
感知沸腾的尘埃，搓磨通体发热的石硝
我和我的士兵兄弟，都被阵地握于掌心
像一粒粒子弹，即刻推身上膛

战斗迅即登场。这一列铁流阵形
正以飓风之势席卷土地，揭幕
每一根桩砦的质地，每一块石头的秘密
以及每一截钢铁里包藏的骨髓
尚有草木直起残身，大口呼吸漫漫硝烟

密集而嘈杂的时空里，听觉是混沌之水
悬浮着一些游离的物事
我以枪声清扫了数遍，试图皆尽挥去
唤出一片纯净的声响，震彻天宇

或者，冲锋在乱石铺设的通路上
倾听枪声，在高地上、山谷间、身体里
恣情呐喊，反复歌唱

◇最大弹道高

一发炮弹的破片效应
代替不了炮群的嘶吼
但它能摧毁坚石、碉堡和掩体
甚至，能将一座城池杀伤

更多时候，我看它从炮膛喷射而出
携着火，让焰心抵向三千米高度
我顺延的目光，划出的抛物线
必有一个点，叫做最大弹道高

难以置信。更愿意相信
一发炮弹起飞，不需要翅膀
就像一个人在草地上奔跑
并不需要借助风的力量

总有尖利的呼啸跟在身后
一句砸向高地，一句掷向天空

◇命中角

一个缓冲的名词。于炮射之前
有时也会在教程里
抛投、俯冲、平射
以不同的视角，衡量弹丸的去向

通常，我会在迷彩帐篷内
摆开沙盘和地图，勾画演兵场上的烽烟
精算，那些直立的、潜伏的、埋藏的
物体的角度。尔后，把自己填进炮膛

再选择一种旋转的姿势，送出去
投向预定的目标，一发即中
并爆出铁石般的力度与光芒

◇子弹的格言

子弹，一粒长了翅膀的铁器
它的词典里，没有退步，没有失败
没有悬而未决的命题和故事
我时常听见它在耳畔鸣叫，回应烽火

烽火一去三十载。风云轮转，万物变迁
枪声却从未削减
许多日子，我都坐在离它们最近的地方
守听子弹尖利的呼啸
由轻向重，由零星变密集

褪去了一身重负，我将更加轻快自由
如同子弹冲出枪口
而那些被硝火灼烧过的弹壳
无比庄重、静默、淡泊
每一粒都是注满了记忆的蜂巢

被我捧于掌心，装入背囊，或散于靶台边
与我一同回想战斗历程
并在一块石头上，再次刷亮青春的格言

◇闪击时刻

除了寂静，天地间充满无尽的喧嚣
对峙或纷争。像云，放晴时散白布蓝
沉郁时，阴着厚厚的灰脸
但终究掩饰不住惊雷与闪电

这片葱茏的高地，已被钢铁筑成沙场
高峰、丘壑、深谷，埋藏着一件件火器
一座座营帐，以及许多束锐利的目光
只等冲锋的信号枪打响

我们已无心擦拭枪体上的沙尘
和脸上的汗水。无心打理钢盔下
被烈日烤焦的须发。无心设想
弹群经过时，泥土是否会重伤

因为，我们的体内也埋藏着闪电
正在聚拢一束冲击之念
以迅雷之势，将前进中的阻击点
一一拔除，覆盖

赵华奎

自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