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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发现与自我沉潜 [打印本页]

作者: 王霁良    时间: 2011-12-31 14:06     标题: 发现与自我沉潜

[size=5][color=Red]发现与自我沉潜[/color][/size]                                 

                              ——对2000—2010诗写作的一点看法
     步入新千年以来,诗坛虽还是那个多元共生的诗坛,但很大一批诗人已经转向了冷静、深沉更具难度更见功力的诗写作,读者固有的审美观念和思维定势也在改变,那些刻意要把诗歌做到纯洁,做到纤尘不染,实则虚情假意、空洞无物的“以抒情为务”的诗歌,越发显得矫情、不合时宜;而将生活处处粉饰成抒情化的曲调,也实则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严重暴力,况与现实实际并无多大关联,越发显得价值有限、不被读者认可。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每个新时代的经验都需要一种新的表白,世界似乎永远在等待它的诗人(艾默生语)”,新时期以来,生存问题成为国人关注的最大问题,许多人战战兢兢为谋一块面包而奔忙,可怜巴巴的人生中那点可怜巴巴的追求又难有实现,这使得很多诗人在创作风格和创作倾向上偏重于观察和体悟,偏重于透过现实生活捕捉生活的某一瞬间,蕴之于内并对某个角度有所揭示。诗写作从来都是来而不是去,去找诗、刻意而为运动一来便跟着忙活的诗人,总是在平面化表面化做文章动辄动机先行自以为是的诗人,你永远也不要指望他写出像样的东西来。余丛写过一首《诗人》:“你们吟诵的舌头,同一条舌头/它曾经告密,散布谣言/但现在用它来及时地抒情//你们写吉庆的诗,灾难的诗/写歌功颂德的诗,赞美诗/你们赶在节日前写诗//你们的发音是统一的/你们有虚张声势的腔调/它一而再地回旋,多么主旋律//哦,置身于引号里的诗人/无病呻吟的百灵鸟/也在你们相互攀比的赛诗会上(《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2010年诗歌》)”。这样的跟风的所谓诗人,“嚷嚷自己是诗人呀,精英呀,知识阶层的宠儿呀……其实,你狗屁不是,你只是群众罢了,一个饱经政治风霜的超级谎言而仍泪水不尽的群众,一个流里流气自以为浪漫的人……一个安全沉沦在无所事事色情和暴力中的人,扔石头者、点火者,理想破灭,激情殆尽,陷入金钱原始攫夺或仓皇鼠窜弃国而走的人(钟鸣语)”。
    让存在在诗中直接呈现追求,让叙述带出不可能被叙述的内容,这是这十年来诗歌发展的一大走向,是一个如春蕾初绽般的重要发现,对诗歌发展有着不可抹却的贡献。无可否认,这样的诗写作虽然比起上世纪90年代在解构、在批判力量上有所减弱,但在诗之本体建设上不断探寻浓缩、凝练的“内敛化”的写作之路,在艺术上不在依赖外在形式而看重“超语义”深层结构的营造,看重诗歌背后蕴含的东西,力求把感情放到文字的背后,我觉得这是一个真正的艺术进步。真正的诗人开始自我沉潜,开始注重发掘,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天分所在,对诗之习俗之壁垒四面突破。一如诗人朵渔所说:“在我看来,诗歌只是发现,重新发现已经存在的东西,被阴影覆盖的东西,让记忆蒙尘的东西。土豆已在土里暗自长成,诗人的任务只是把它扒出来”;雷平阳也认为:“关于诗歌,我已经说过多次——在我的背后,一直有一片土地鬼魅般站立着,除了能一再地打量它,我别无所能”。
    新时期的诗歌做到了“诗用意要精深,下语要平淡”,对意象的运用大多是侧重意象的质感,如李岩《人民,在腊月傍晚拥挤在公交车上》:“人民,在腊月的傍晚拥挤在车厢上/这是清一色的人民/绝没有一个贪污犯混迹其中//人民,肩膀靠着肩膀,背贴着背/脚挨着脚  陌生人像是拥抱/世界在此刻多么亲热/目光如电的是小偷,染黄毛的是勤勤恳恳/为人类欲望上夜班的妓女/生活,在30年前夹紧双腿从革命的教堂出走/连滚带爬地坠入洋洋洒洒的时代大河/生活恢复了生活,泥泞,才是它的本色(选自《新世纪诗典》)”。诗写的如临其境,真切感人。王黎明的小诗《写在海滩上》:“告诉你一个秘密:再过一万年/大海还是那个大海/而我们,连海边的沙子都不是(选自王黎明博客)”,虽只有三行,告诉我们不是秘密的秘密,却融进了诗人深刻的体悟。
     在新的启示里,新时期出现了大量审丑、反讽,自我调侃、自我解嘲的诗歌,如西娃的《画面》(2010年):“中山公园里,一张旧晨报/被缓缓展开,阳光下/独裁者,和平日,皮条客,监狱/乞丐,公务员,破折号,情侣/星空,灾区,和尚,播音员/安宁地栖息在同一平面上/?/年轻的母亲,把熟睡的/婴儿,放在报纸的中央(选自《新世纪诗典》)”。除了反讽,诗几乎是一种警示。如李春筱的《清平调》,“忘了是什么时候了/我坐在高高的台子上宣讲经文/台下听众三千   他们也盘着腿/呆头呆脑地坐着//你远远地/从对面小河里直起腰/拿着捶衣服的棒槌/突然捂住嘴巴笑起来/你看见了我被风吹歪的高帽子(选自《中国诗歌》2010年第五卷)”。诗人用审丑、反讽的手法,介绍“我”曾经盘腿坐在高高的台子上,高高在上吧,——宣讲经文。“听众三千”不一定是弟子,也可理解为“我”所统治管辖的民众。然下段笔锋一转,河对岸的洗衣女(妇)居然嘲笑起人人都须仰视的台上的人来,因为“我”自己戴的或别人奉承给的高帽子,被风吹歪了,“帽子”可视为一个意象,越高越不中看,这一笑就显得非常滑稽,这个社会有多少自以为牛X的人,可不管你是高官、是权威、是美人,总还是个人,你得吃,你得拉,你完美吗?你将来死不死?你没有什么了不起,在洗衣女眼里就是平等的平平常常一个人而已。短诗先一句“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就是一个调侃,没怎么当一回事的。如西毒何殇的《人全食》(2008年):“手头没有黑镜/就点了只蜡烛/把眼镜熏黑//看完了日全食/竟忘了擦干净/就直接出门//那天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好像都被狗吃了(选自《2008—2009中国诗歌双年巡礼》)”,也写得很值得反思和回味,过目不忘。
    新时期十年,一大批农村打工出来的青年诗人迅速成长起来,让诗坛侧目。像刘大程、郑小琼、李晃、尤克利等,诗写作的成就有目共睹。读李晃的《尚在泥泞中前进的中国》,心情跟诗人一样沉重。四节诗不仅仅是呈现了诗人的寂寞、苦恼、哀愁、忧虑、痛苦……,还呈现了工业化到来后衰败的农村景象。——今天的农村是个什么样子?青壮年怀着对城市生活的羡慕、怀揣梦想都流入了城市,一个打工的诗人“最后一个逃离故乡”。农村基本的劳动力已经没有了,传统的农耕文明没有了,留下来的只是病残老弱。现在的乡村无依无靠,几近崩溃,甚至传统的伦理操守都衰败了,随波逐流,女儿在城市卖淫挣钱也不以为然。当然,家园在诗人笔下仍然是美丽的,再穷、再破败,在远离乡井的人眼里也是美好的,——“远处细雨如丝,薄雾如纱,青山如黛/油菜花包围的农舍……”,但如果今天某个诗人还去写向往农村、扎根农村的诗歌,很可能就会有人怀疑他的真诚。“请原谅我眉头紧锁,却也锁不住缕缕的哀愁。/我是最后一个逃离故乡、自我放逐的过客!/——这是我迷人的故园之独特景色/这也是我尚在泥泞中前进的中国!(选自《2000—2010十年诗选》)”这首诗的诗眼在最后两句,最后的升华凭的是诗人的直觉和敏感,一个诗人不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去相信空泛的理论,是相当愚蠢的;只有凭直觉和敏感,对现行的制度、机制、既定的铁律、秩序,提出自己的怀疑,才有可能成为大家。需要多说一句,这首诗没有任何道理上的铺垫,仅仅是失去父母的诗人想到了这儿,想到了“尚在泥泞中前进的中国”这一层,中国的GDP世界排老二了,但仍然处在国家资本化、处在国富民穷的状态,老百姓尤其广大农民有什么资本?这首诗以叙述见长,以小见大,泥泞的雨后由泥泞的乡村想到泥泞的祖国,是相当见魄力的。再看刘大程的《收垃圾的》,“那个收垃圾的像个侠客/把破三轮车搁在路边/坐在树荫里歪着草帽打盹/对面超级广场正进行火爆的促销表演/他不为所动/其实他并非不为所动/一切为时尚早/他在等待/收场(选自《2000—2010十年诗选》)”。此诗语言极为平实,但容量很大,末尾三句“一切为时尚早/他在等待/收场”,一句比一句短,时下再怎么“火爆”的东西,再怎么风光无比的东西,总不过是个过程,而“垃圾”似可视为一个意象,但它指代的又是什么? 读这样的诗,需要一种魄力。
   
    诗坛鱼龙混杂,俨然一个江湖。新时期传统诗人多已没落,所谓的先锋诗人沐猴而冠,已非诗歌发展的向度。现在传统诗人的作品在大的诗刊上几乎见不到了,先锋诗人离开浅层次的对西方的模仿几乎一无所有。一代一代的诗人疲倦的多快,上一代的诗人潮水般地涌去,下一代的诗人又潮水般地涌来,这个十年也许只是过渡化的写作,涌现出这么多的诗人,指望当下就见出高低几无可能。试看在“娱乐至死”的氛围里,个性的声音多么众声喧哗,很少有诗人热衷公共主题和大的题材,热衷多高的思想、多大的境界。诗歌界不同于小说界、散文界,即使真的有个把大诗人活在当下,也根本不可能在他生前看到多高的声望,自我炒作的意义就是没有任何意义,谁定的调子那就是好诗?越是高声叫卖的越不是珍品,一个真正的诗人必须越过这些功利的污泥浊水,真正的诗人必须自我沉潜,现在还不是需要你去张扬的时候,现在什么也证明不了。(待续)
作者: 刘加军    时间: 2012-4-26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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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潜、自省,在冷静中修炼,进步是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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