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娟的诗——097

高山松

廖娟的诗——097

《外公，你听我说》

听说，生前你的嘴还是微张的
冰冷的空气，一吸一吐。
胸腔里的温度又降了

我来了，你走了
你躺着，我躲在祠堂的铁门后
在充满人群的哀悼会上，哀乐遍地
而哀伤裹紧了我

我不敢上前，哪怕是一小瞥
哪怕我知道这是生死之面
见你，成了我铭记的遗憾

如果肺多活一会儿
我就来见你

《雪人》

雪还没落下来
他的屋顶光秃秃的
去年的雪也迟迟不肯下来

恐怕还要等这场雪了
他站着等，坐着等
扶着老花镜等摸着红盖头等
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屋里空荡荡的，像多年前的那个样子
他等着一场雪，等着多年前的诺言
等着一个人从雪中慢慢归来

《云奶奶》

奶奶爱一朵云，不是喜欢
那朵被爱着的云没有记号
有时是这朵，有时是另外一朵

奶奶是农民，是女庄稼人
粮食，公路，植物是她的一部分
她爱过门前的溪水
爱过油迹斑斑的锅铲
还爱过一个不怎么生动的男农
但我从不知道，
她爱云爱得那么深，那么长
深过她修过的沟渠，长过屋顶的天空

看着奶奶对着云笑，我想
等我长成了奶奶
我也要爱那么一两朵云
让生命存点云的痕迹

《水滴现场》
滴水穿不透石头，我望着滴水离开

那滴水从褐色的裤缝顺流而下
逆流总不存在现场

我放不下一滴水的命运
一滴要发生事故的水
它要掉下来了，我心一悬
站着吧别离开，站着似乎能心安
至少心跳不会那么汹涌

水消失了，在一个死静的夜
落地一瞬，像是一挂热烈的鸣炮声
我的神经恍然间瘫软而松懈
面容如死者般的静悄悄

滴水穿不透石头，我望着事发现场
祈求今晚能做个绝世好梦

《母亲很多次都羞于表达》

母亲羞于表达。
她是羞于表达，而不是表达障碍

有时，她因为父亲偷偷地亲了她一口，
就羞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时，和外婆一起串亲戚
母亲也羞，她羞得扭扭捏捏
扯着外婆的衣角要回家

我以为，我四十多岁的羞羞的母亲
对我同样羞于表达
（后来我才知道）
在我发烧的第二天晚上
她靠着椅背，嘴里呢呢喃喃：
“唉，我可怜的小宝贝”

半醒着的我脸红红的
看着这个睡梦中羞羞的女人

许礼荣

廖娟，寿县人。

许礼荣

生活气息浓厚。情感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