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启良的诗——414

高山松

方启良的诗——414

冬夜

夜深了，玻璃窗咯血般地咳嗽
北风在构思一个故事：
女一号坐了一夜的马车，敲着窗子
她是一个独居多年的女子
又经历了几度艾草的采割
所以她敲窗子并不急
偶有撕裂声，她的马打了一声响鼻

一次次，有披衣而起的感觉
我穿着一双红布鞋，轻轻地
在童年的雪地里再走了一回

女一号不知要敲打多久
仿佛等一个轮回者出门
乘一艘船而去

天际线

你到大海看天际线
享受一种由远而近的气势
后面紧跟的万头白象携着蓝色玫瑰
那茫茫一线总有推远的时候
我提醒过你别空落。别在黄昏
看风暴从远方生成

我能描述的，是大别山
是平湖小镇
是一个叫白果树湾的天际线
我是这样不厌其烦

在东北角，它画一张弓形
在南方，是巴河曲折的端口
在笔架山上，它是一支春秋巨笔
它是父亲延伸的脊背
或是母亲的馒头发酵得黏了
它更多的是一条条扁担围上了白云
少年时我恨过它的参差之美
像恨一个翻过山梁不复返的姑娘

落叶上了台阶

一堆枯叶上了台阶
更多的聚在阶下
都卷了边儿
像落魄者

它们身体舒展，随风雀跃
有的卡在标语牌上，有镀金的喜悦
有的像被抽去骨架的风筝
狂热，御风而行

“好的孩子躺在台阶上”
濒死的人是否还有宗教？

那边石凳上，一个远来人
像走过十条大河
风声，向着空旷
爱，骤然而至的漩涡

供养

母亲满七的时候
一池的荷花都开了
在半山的腰上
她一抬头就能望见这儿

那是娘亲最爱的花儿
她到过本地大大小小的庙宇
每见一次莲花台
她浑浊的眼就澄净了一次

我狠狠锤了自己一拳
母亲走了
她供奉的那尊观音像也不见了
——我忘了收藏最好的神器

非虚构的一天

你真实地来了，好像
两个文艺青年上演的一部话剧
那时我骑自行车，你圈着我的腰
一双大辫子在风中飞扬

只是我们换成中年的角色
你还是长发。一脸风霜
暗合岁月的无奈
就像这山城的冬季，扑朔迷离

路过拨云尖的时候
我想山上的梅花已经开了吧
是不是我们相逢又分手
梅花开过，我们就经历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