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栋梁的诗——092

高山松

李栋梁的诗——092

《我喂养过一所年久失修的房子》（外四首）

火车悠远的鸣笛经过我第十七个梦
铁轨、车轮，这种缠绵使我想起一个细雨蒙蒙的少年
他冷清如一幅飘摇在尘埃中的静物
追逐于一只野兽的影子会迎来一场温馨的尴尬
此刻雨水倒流，大珠小珠敲打着乌云
我喂养过一所年久失修的房子
那里街道是喧嚣的，一个人的心事也是喧嚣的
有时候夕阳斜刺进窗户上的彩色玻璃
让我联想到一滴水晕开在砚里
除此之外，我磨墨。
直至在宣纸上捉住一个名字

《时钟穿过这片黄昏》

她的行李箱犁着故土——由彩色凋谢成黑白的相片
沉入身体中流淌的河流底部，鹅卵石般
打磨着探进来的掌纹。
初秋，树叶的口哨声显得那样疲惫
就像时钟穿过这片黄昏，而天空簌簌作响
青石板的热情也在逐日消退，一场逃亡
在下着苦闷的暴雨
而我们在长沙，蘸着洁净的云彩描述巷子的冷清
描述碎叶般的黄昏与一株星星上的蔷薇
我们开始烧开水，炒面，刷碗。并在广播电台中听取
“人间有味是清欢”

《剪纸》

他们的口气一个颜色
他们谈论荒原、落日和雪

他们说澡堂归来，夕阳吹着和煦的风
他们说青纱帐里，将军磨着冰凉的剑

也许是太用心了，他们并没有发现
他们只是贴在门窗上的剪纸

天一黑，孩子们便吃掉了
他们的故事

《柳树与蝉》

又一晚，柳树无眠。晃动着神经
月光一点一点涨潮，她把一些话寄去地下
让那蝉的幼虫知道

这真是一场冒险，人世太不安稳了。
一个不小心，我便无法遇见你——

几年后，蝉在绿荫上站着
这样与她回着口信

他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整个夏天
那种发动机的声音都未停下

《破开》

把从前河道上的水泥破开
给它清澈的水，活泼的虾，欢快的鱼
在河边种上槐树，柳树，杨树
再在流水中种上几艘乌蓬


把从前田地上的工厂破开
给它稻谷种，大豆种，棉花种
在田边画上稻草人
再在天空上画上白云和飞鸟

把眼前的雾霾也破开
使雨水清澈，晚霞柔和，星子温润
在艳阳里高喊出乡谣
再在夜风里喊出我随故乡逝去的童年